■许卫东
夜战苏里格
■许卫东
2006年国庆节刚过,10月初的滨海油城,我们的老基地,依然是绿树成阴,碧波荡漾,而此时的苏里格却已是牧草枯黄、秋风瑟瑟了。我所在的钻井队作为大港油田当年第一支挺进苏里格的钻井队伍,已经在苏里格大气田顺利完成了7口天然气井的施工任务。
刚刚完成的苏20—11—8井位于内蒙古自治区鄂托克旗西南方向约50公里的沙漠腹地中。完井后的最后一道工序是将完成了“使命”的钻具,从钻台上一根根的卸开丝扣崩甩到井场上来。当晚8点班,我作为钻井队的党支部书记按照班子分工值夜班。在班前会上,我向上夜班的钻井二班的弟兄们做了生产任务交底:在明天早晨8点下班之前,必须保证将全部钻具甩完,为明天白班的设备拆卸争取更多的时间,力求早一天搬上新井。
接班后,二班班长、司钻孙洪超从一班司钻大崔手里接过了刹把。随着孙班长熟练地刹把操作,游车快速地穿梭于二层台与井口之间,井口处的弟兄们干净利索地操作着液压大钳卸开一根根钻杆的丝扣。为了安全起见,我作为值班干部,一边对大家的操作做着安全提示,一边操作着气动小绞车帮助大家将钻杆崩甩到场地上去。
位于西北边陲的苏里格大气田,虽然刚刚过了中秋时节,每天中午时还比较暖和,但是到了夜间却已经十分的寒冷了。尤其是在沙漠腹地施工,井场四周是空旷无边的沙漠,当一阵阵寒冷的夜风从黑漆漆的大漠中袭来时,井场上的红旗和风向标被风刮得“哗哗”作响。旷野当中不见一丝灯火,沙漠中的鸟儿们早已飞进了茂密的沙柳林中栖息。石油人探寻宝藏的钻塔上闪烁着的一串耀眼的明灯,在万籁俱静的西部大漠中成为了拓荒者明亮的坐标。深邃的夜空中,月亮早已躲进了云层之中,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还在眨着眼睛陪伴着我们在钻台上挑灯“夜战”。
子夜时分,沙漠中突然狂风大作,如影相随的沙尘袭击了井场。苏里格的特产——沙子可以说是“无孔不入”。钻台上正在进行甩钻具作业的弟兄们一时间睁不开眼睛,但是没有一人躲避进钻台偏房或是跑下钻台,大家迅速戴上护目镜,并将卫生纸揉搓成小纸球塞入耳朵眼里,依然顽强地挺胸抗衡着西部的狂风与沙尘。
也许是猛烈的沙尘暴看到这群来自渤海之滨的石油汉子并没有畏惧它的“暴行”,在狂风大作了一个多小时后,风势明显减弱了许多。随着吊环的“叮当”作响,柴油机的轰鸣声更加欢快了许多,弟兄们在钻台上也是越战越勇,一根接一根的钻杆被哥几个麻利地崩甩到场地上。
凌晨三点,还未完全停息的风儿忽然携带着大朵大朵的雪花从天而降,纷纷飘落的雪花在井场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光亮。只一根烟的功夫,大雪就将井场覆盖了。借着井场的灯光向着沙漠里望去,井场边错落有致的沙丘、沙柳也早已被大雪覆盖了,远远望去井场边好似变幻出了一处银色的童话般的世界。
这么大的雪,在位于渤海湾的油城怎么也得等到隆冬时节才会下。这时,班长孙洪超看到他的徒弟苏红军在风雪中被冻得直打哆嗦,孙洪超便鼓励班组的弟兄们说:“这苏里格的老天爷真是不够意思,一看沙尘暴不好使,这会子又下起大雪来吓唬咱们哥几个,今晚上摆明了要和我们过不去,也不看看我们是谁啊!哥几个,谁怕冷谁就下钻台去,不怕冷的给我接着干!明天早晨甩完了钻具,咱们书记安排食堂给哥几个清炖羊肉。”孙班长的战斗动员还真管事,他这“班头”的话音刚一落,他的组员们就精神了许多。听了班长孙洪超的一番话,我的心中不禁佩服起他来:你小子做思想工作一点不比我差啊!我一边想着一边赶紧接上孙洪超的话说:“没问题,明天早上一定让大家吃上清炖羊肉就大饼。我们一定要对得起‘老钻’的称号,哥几个,挺住喽!下班之前我们一定能把钻具甩完!”井口操作着大钳的副班长李志刚说:“下吧!有本事再下大一点,又不是没有见过下大雪,不过这场雪下得确实有一些早。”大家一边干一边正说着,外钳工苏红军脚下一滑一屁股摔倒在钻台上,他身旁的弟兄们赶紧一起将他搀扶起来。苏红军在班里岁数最小,他和班长孙洪超是一对师徒,孙班长见到自己的徒弟拍拍屁股站起来没啥事,他便压住刹把打趣道:“徒弟,你小子摸摸尾巴骨摔折了吗?如果摔折了,我可不把我的小姨子介绍给你了。”苏红军不好意思地向左右瞅了瞅,副班长李志刚一边推开大钳一边说道:“傻小子,你师父的小姨子是他的半拉屁股,他能真的介绍给你吗?他自己还留着呢!”井口处的弟兄们听了都“嗷嗷”的哄了起来。
一根根的钻杆随着机器的轰鸣伴着大家的快乐笑声快速地崩甩下钻台。雪越下越大,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从安全角度考虑,为防止再次出现人员滑跌事故,我安排一名弟兄从库房拿来了两张毛毡铺在了钻台面上,大家的脚下便不再湿滑了,操作起来就更加的得心应手了。寒冷的夜风吹向毫无遮拦的钻台,吹透了弟兄们身上并不厚的绒衣。尤其是当低头推钻杆时,冷风携着雪花吹进脖领子里,身上更是没有了一丝热乎气。我告诉大家可以轮流跑回营区去穿上棉衣再接着干,但大家没有一人走下钻台。一个班12个小时,在明天早上8点下班前,将3000米的钻具全部甩下钻台是十分紧张的。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在苏里格大气田有来自5个油田的近30支钻井队在这里“同台”竞技,相互角逐是十分激烈的。面对井位有限,工作量来之不易的现状,只有强者上,才能勇者胜。所以只有夜班甩完全部钻具,才能给明天白班腾出更多的拆卸设备的时间,也才能保证后天顺利地搬上新井。
凌晨6点,天公作美,雪渐渐地停了。也许是老天爷看到风雪的肆虐丝毫没有让石油人畏惧退缩,便喝令着风雪羞涩地退去了吧。孙洪超见到钻台上还仅剩下3柱钻杆,眼看胜利在望,他带头喊起了劳动号子:“弟兄们哪!加油干啊!嘿呦!早干完啊!吃羊肉啊!嘿呦!早干完了,上新井啊!嘿呦!嘿呦!”伫立在钻台大门处的我忍不住会心地笑了,心想:孙洪超这小子真行啊,不仅能干也真能忽悠,还在想着吃清炖羊肉那事呢,看样子这炖羊肉是少不了哥几个的了。耳边劳动号子此起彼伏,柴油机欢叫着、井口大钳“咣当”作响着,我的心里不禁为之变得温暖起来……
当东方的天际晨曦微露,一颗启明星还在天空中眨着明亮的眼睛。
雪过天晴,一轮红日在大漠的边缘悄悄露出头来,更像是西部放羊娃红彤彤的脸蛋一样羞涩着露出了笑脸。当霞光照进了钻井工的心田时,我们终于将最后一根钻杆甩下了钻台。弟兄们将手套扔向了空中,挥舞着手臂尽情地欢呼着。一群早起的鸟儿乘着清爽的晨风,“唧唧喳喳”着振翅飞向了墨一样蓝的天空。那清脆的鸟鸣声想必是在祝贺我们的“夜战”取得了胜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