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李伯安的水墨人物画造型观及其精神性表达

邢素引（洛阳师范学院美术学院 471000）

一、李伯安的水墨人物画是西方造型观念与中国画意象造型方式的结合

中国的传统文化造就了中国绘画意象造型的观念。中国画特别是水墨人物画发展到当代，在继承了传统的内涵和变化以外，在新的时代它又具有了新的意义。20世纪是中国画发展的一个新时期，当代画家都在努力寻求突破传统的笔墨形式，寻找新的表现语言，从中西绘画中寻找新的突破口。

徐悲鸿在他的文章《惑之不解》中曾指出：“试问宇宙之伟观，如落日，如朝霞，仅藉黑线，何以传之？”西方造型观念的引入使中国画的笔墨语言面临前所未有的改革，而我们的民族文化是善于吸收和消化外来文化的。在借鉴和吸收外来艺术语言形式的同时，我们主张从画家的主观意图对客观形象进行概括、夸张、强化，使之成为具有画家主观意志的“因心再造”的艺术形象。

夸张与变形作为中国画意象造型形式中常用的表现手法，它以生活为依据，提取物象之形貌特征，借助艺术美的原则加以主观强调，意在突出表达事物之本质特征，扩大主体对客体的表现力度，更加酣畅淋漓地抒发画家的情感和心性。对水墨人物画的夸张、变形的处理，亦需要画家有深厚的写实能力做积淀，夸张不是“漫画”，变形也并非画不准“形”，而是有意识地强化。夸张变形手法运用恰当，可以突出人物整体造型，深刻表达人物内在精神，进而实现传神达意之目的。

在这个借鉴与革新的年代，李伯安从古今中外的大师中汲取营养，从不自由中找到自由。

他笔下的人物具有很强的意象表现性，是在写实的基础上进行了主观感受的深化，是对意象造型的深刻理解和对中国画笔墨精神的升华，从而赋予这些人物形象以原始的、粗野的生命力。他积极探索，向西方艺术借鉴形式语言，增强了画面的艺术表现力，以东方的意象思维方式再现了中华民族伟大的民族精神，这与他本身独特的个性、气质、修养是分不开的。他的这种主客体的浑然融合，也是他“以形写神”艺术形象的主观精神所在。在他那极富表现力的人物形象中，我们可以看到罗丹雕塑的整体感、柯勒惠支版画中斧凿般有力的线条以及寓神于形的线之张力，他用大泼墨的形式营造强烈的整体感，力图体现造型的真实性和水墨的表现性。他说：“在汲取外来营养的同时，我没有在传统的轨道上偏离多远，那是由于我对线和墨韵有着根深蒂固的崇拜。”（李伯安《情溢太行》）

人物画相对于山水画、花鸟画能更直接、更有力地体现精神实质。李伯安的水墨人物画是20世纪末中国画坛的一面旗帜，他打破了传统中国画的既有程式与笔墨语言，打破了传统绘画中对“笔墨”形式的局限，以一种全新的表现风格，让整个中国画坛为之震惊。他拓展了中国画“线”的表现语言，赋予了这些线以顽强的生命力和不屈的民族意志。他笔下的线气势磅礴、凝重精炼，有着魏碑的苍厚也有张草的飞动。他从西方版画和雕塑中寻找灵感，把中国传统的线与块面相结合，把虚实关系转化为黑白冲突，丰富了水墨人物画的表现力度和深度，创造出具有非凡气势与力量的现代感十足的中国画形式语言。

二、李伯安的水墨人物画具有强烈的精神表现性

艺术的使命不仅仅在于反映客观世界，更主要的在于反映人的主观世界。李伯安笔下的人物是现实生活中升华了的艺术形象，他从太行山人和黄河文明中寻觅到了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生生不息的伟大民族精神，并给这种精神赋予真实的人物面貌。李伯安正是将这些生活形象的特殊性转换为艺术形象的特殊性，画出了人的精神面貌。在那些沧桑的面容之上，在那如山石般雄浑的躯体之上，画家将平凡的人性与艺术的神圣拉开距离，美是精神美，新是意象新。从他笔下流淌出的一个个熠熠生辉的人物形象上，我们看到了中华民族坚忍不拔、傲然不屈的精神风骨。

李伯安笔下的人物形象，身躯坚实宛若磐石，雄强豪壮。“生活是艺术的唯一源泉”，李伯安正是深深触摸到了藏胞的艰辛命运和不屈的灵魂，并为他们那原始的、本能的、粗犷的性格特征而激动不已。种种来自于现实的精神感受，激发了画家心中的苦涩与不平，这种现实美与理想美的矛盾与冲突，使他浓笔重墨下的藏胞带上了苍劲的粗拙、野性的强悍等特征。画面中大块黑白墨色的运用与稠密堆叠的长线条形成鲜明对比，充满无穷的魅力。纵观李伯安的百米人物长卷《走出巴颜喀拉》，他似乎并不刻意去表现一个个人物形象，而是超越时空地升华出对中华民族一种生命的赞美。画面浩瀚充盈，将理想美与现实美融入画面，从对立中求和谐，营造出如交响乐般气势恢宏的乐章。黄河文明亦如黄河，百转千回，奔腾不息，或肆虐狂放，或迂回艰涩，这一切的形象最终化为黄河儿女那朴实、坚忍不拔的身影，这些艺术形象的形成是画家对民族精神的强化和作品内在意蕴的深化。

李伯安以“笔墨服从于创作”为主旨，这亦在他的画作中深刻的体现出来。使人难以忘怀的不是那些耐人寻味的笔墨形式，而是由这些非凡的笔墨塑就的真实感人的艺术形象。这些平凡而又伟大的形象是画家运用意象造型法则把笔墨的抽象性、构成性和表达方式进行变通，对客观形象进行升华和再创造，从自然的“形”到主观的“意”，最终达到形与神的结合、情与意的统一，拓宽和丰富了水墨人物画的表现语言。画家在生活与艺术、表现形式与审美情感之间找到了连接点，找到了个性化的表现方式，使他的水墨人物画突破了简单的状物抒情，表达了更深层次的精神性及民族性。

[1]王震.徐悲鸿文集.上海画报出版社，2005.

[2]张黛.逝者如斯——画家李伯安资料集.河南美术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