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
以张仪和苏秦为代表的“策士阶层”是战国这个具有“复杂性”和“不确定性”的特殊时代造就的一群特殊人物。各诸侯国在争霸过程中认识到:国力、军队固然重要,政治攻势与外交斗争也是争霸所不可缺少的重要条件。正是在这种社会形势下,士阶层中一批又一批的游说策士应运而生。他们穿梭奔走于各国之间,“巧言饰辩,诈伪权变”,并以此获取财富和地位。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轻则决定一国的安危存亡,重则影响了整个战国时期的国家关系和历史走向。
在电视剧《芈月传》中,张仪以“被诬盗玉,穷困潦倒”的形象出场,被出宫探访弟弟魏冉的芈月救助,由此结下交情。这一出场,借鉴了司马迁在《史记·张仪列传》中的描述,却不尽相同。
在《史记》里,张仪和苏秦一同师从于鬼谷子,学习游说之术。鬼谷先生是一个很神秘的人物,传说战国时的“名流”庞涓、孙膑等也出自他的门下。《太平广记》引《仙传拾遗》说他姓王名栩,是晋平公时人,并描绘了很多有关他的怪异之事,今存《鬼谷子》三卷,相传即为他所作。张仪完成学业,就去游说诸侯。他曾陪着楚相喝酒,席间,楚相丢失了一块玉璧,门客们怀疑张仪。于是,张仪被楚相“掠笞数百”,其妻曰:“嘻!子毋读书游说,安得此辱乎?”张仪谓其妻曰:“视吾舌尚在否?”其妻笑曰:“舌在也。”仪曰:“足矣。”
《芈月传》将这块丢失的玉璧与“和氏璧”等同,将张仪和妻子的对话安在了张仪和芈月身上。而从这段对话里也能看出,张仪深知,“三寸不烂之舌”是他将来安身立命之本。
《史记·张仪列传》中,司马迁对张仪的评价不高:“三晋多权变之士,夫言从衡彊秦者大抵皆三晋之人也。夫张仪之行事甚于苏秦,然世恶苏秦者,以其先死,而仪振暴其短以扶其说,成其衡道。”这里,很显然司马迁在为苏秦先死并蒙恶声而感惋惜,而对张仪则不避其投机取巧之讥。
楚怀王对美人兴趣太大,张仪也就抓住楚王这一弱点为自己弄了些盘缠,也是在为自己的更进一步发展奠定基础。在《张仪之楚而贫》(《战国策·楚策三》)中,张仪在楚国不受重视,想另谋高就。但是临走时又故意夸大晋国女子的美貌,说得楚王怦然心动,因而急不可待地“资以珠玉”。张仪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弄到第一笔钱。他的这一举动还产生了另外的效果,那就是“南后,郑袖闻之,大恐”。如果张仪真的从其他国家弄回来几个美女,那岂不是对自己直接的威胁?故二人争先恐后地给张仪送金银,予以笼络。一个送千金,一个送金五百,对此张仪一一笑纳。之后他以“仪行天下遍矣,未尝见人如此其美也”恭维郑袖,对付楚王则是以耍赖来解决,“仪有死罪于大王”,“仪言得美人,是欺王也”。经过张仪的精心铺垫,楚王正在陶醉自己的眼力不错,哪里会杀这个眼下让他感觉如此好的人。
张仪是最为世人鄙视的战国策士,历代学者给他的评语几乎都是与“诈变反复”、“阴毒”、“无赖”、“小人”有关的词语。张仪利用其超人的才智,善于分析对手的心态,投其所好,设置诈计,不择一切手段破纵连横,加强了秦国的政治、军事力量,也达到了追求富贵功名的目的。
在《芈月传》中,为了渲染张仪“小人”、“不择手段”的性格特点,编剧将魏美人受劓刑的根由安到了张仪身上。根据《韩非子·内储》记载,魏哀王魏政送给楚怀王熊槐一位魏国美人,颇得怀王宠爱,引起怀王宠妃郑袖的嫉妒,被其暗算,惨遭割鼻之刑死去。而在电视剧中,郑袖暗算魏美人的计谋得自张仪,而张仪此举也离间了楚魏之间的关系,让秦楚联姻有了可乘之机。
关于张仪的为人,另一个有据可考的史实是在《齐助楚攻秦》(《战国策·秦策二》)中。齐楚两国交好,秦王大惊失色,便命张仪去破坏齐楚联盟。张仪得知楚王贪小便宜,于是就用秦王的600里地引诱楚怀王:“大王苟能闭关绝齐,臣请使秦献商於之地,方六百里,若此,齐必弱,齐弱则必为王役矣。则是此弱齐,西德于秦,而私商於之地以为利也,则此一计而三利俱至。”果然,“不烦一兵,不伤一人”便唾手可得600里地,乐坏了楚怀王。他迫不及待地告绝齐国,齐楚联盟宣告解散。张仪在得知楚绝齐之后,“乃出见使者曰:‘从某至某,广从六里。还说‘仪固以小人,安得六百里?”楚王得知“见欺于张仪”600里地变为6里之后,盛怒之下,又举兵伐秦,再次不听陈轸求偿于齐的计策,结果大败于杜陵,损失惨重。
张仪入秦,据《史记·苏秦列传》是受苏秦所激:“是时周天子致文、武之胙于秦惠王。惠王使犀首攻魏,禽将龙贾,取魏之雕阴,且欲东兵。苏秦恐秦兵之至赵也,乃激怒张仪,入之于秦。”
而根据1973年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的《战国纵横家书》研究者的成果,张仪入秦为得东周君的资助,与苏秦没有任何关系,学者们还考证出张仪入秦应该在秦惠王五年。他入秦后,由原先主张合纵抗秦转变为连横亲秦,故被秦惠王封为武信君。但秦惠王死后,秦武王不喜欢他,遂逃亡魏国为相,后卒。
研究者们认为,张仪为秦国的最后胜利所做的贡献,即破坏魏齐联盟和齐楚联盟,后者是张仪外交战略的重点。张仪弱楚外交之所以得逞,主要是凭恃秦国强大的实力而采取欺诈蒙骗的手段。在战国初、中期,秦国的争霸对手是齐国,结盟对象是楚国,这是为进取中原的总体战略所规定的,也是为当时中原形势所驱使。楚国东向开辟、争夺中原力量的基本战略导致楚国不得不与秦联合,与齐作对。楚国一直是将张仪看作联系秦、楚关系的纽带,张仪的用兵中原的计划中的一个重要策略就是“亲魏善楚”,他曾经主张献地和楚,但由于遭到反对,难以实践,终至成为证楚之论。
张仪自恃多才,忌讳别人的才能和得志。例如他嫉恨陈轸,《陈轸去楚之秦》(《战国策·秦策一》)中他说:“陈轸为王臣,常以国情输楚。仪不能与从事,愿王逐之。即复之楚,愿王杀之。”陈轸因此而离开秦国,而他仍然不能甘食安寝,最后还是不惜以替楚恢复鄢、郢、汉中等地作为交换代价,求楚王驱逐陈轸(《战国策·楚策一》)。
“张仪是一个多面复杂的人物,他足智多谋,但心胸狭窄,行尽挑拨离间之能事。”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何晋在接受采访时说,“虽然张仪的一些建议对秦产生了影响,但这种影响远比不上苏秦对燕国的影响。”
张仪与苏秦二人的事迹,最早采用“互见法”,大量分别见载于《战国策》。后来,《史记》以其为据进行加工,分列《张仪列传》、《苏秦列传》。因为师出同门而政治主张相对,一度被认为生于同一时代。事实上,据史料考证,苏秦晚出于张仪大约30年。
“从苏秦给燕昭王写的信中可以看到,他信守承诺,知恩图报。司马迁也因此对苏秦有‘燕之尾生的感慨(尾生:古代传说中为守约而甘心淹死的人)。”何晋说,从这个角度而言,苏秦是真正的“士”。
苏秦,字季子,有兄弟三人,另两个是苏代和苏厉。《史记》上说苏秦是苏代的哥哥,而学者考证,苏代当是兄。
《史记》说苏秦“毕业”之后,“出游数岁,大困而归”。尽管苏秦磨破了嘴皮子,秦惠王仍然八风不动,只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大堆秦国的难处,然后就“端茶送客”了。(《史记》把苏秦见秦惠王放在“大困而归”之后,这里没有取这种说法)苏秦回家之后,全家人都没给他好脸色,认为他“释本而事口舌”,苏秦觉得颜面有损,他闭门不出找出《阴符经》(今传本皆为伪书,或谓大约是谋略学之类的著作)。凭着“引锥自刺其股”的顽强信念,学业有成,自信能“说当世之君”,于是踏上他第二次的“求职之路”。
这里要说明一点,如果按《史记》的记载,下面就是苏秦见秦惠王“始将连横”不成,转而游说六国,促成合纵,最后佩六国相印的故事。这是小说、戏曲所遵循演绎的,也是大家所熟知的。但这一段故事实在错漏百出,包括为后人所称道的“合纵八篇”,也是后人伪造。司马迁本想纠正“异时事有类之者皆附之苏秦”的现象,而“列其行事,次其时序,毋独令蒙恶名”。但正如唐兰先生所说:“他(司马迁)尽管怀着好意,但没有见到关于苏秦的第一手的史料,因而把公元前3世纪初的苏秦事迹,推到公元前4世纪末,把张仪、苏秦的时叙改为苏秦、张仪,五国伐秦错成六国合纵,还推早了四五十年,时序既差,事迹中既有弄错的,又有假造的。”这实在也怪不得司马迁。因为唐兰所指的“第一手的史料”,是1973年才在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的帛书《战国纵横家书》,里面有27章,其中16章为佚书,而苏秦的谈话和书信就有14章。据《战国纵横家书》及学者的研究,“苏秦的一生,主要是为燕昭王作反间”,而不是《史记》上说的,苏秦死于燕王哙之时,早于昭王之立,所以下面不采用《史记》的记载。
公元前314年,燕王哙仿效先贤而让位给子之,结果造成内乱,齐宣王乘机大举攻燕,燕国几近覆灭。直到公元前311年,才由燕昭王收拾起这个烂摊子。燕昭王用郭隗“千金买骨”之策,招徕人才,苏秦就是这时带着他的梦想和抱负来到燕国,并逐步得到燕王信任的。公元前301年,那位爱听众人吹竽的齐宣王已死,齐湣王即位。苏秦向昭王提出反间齐国的计策,具体内容就是使齐王疲于对外战争,“西劳于宋,南罢(疲)于楚”,以便燕国对其复仇。大概在公元前300年,苏秦第一次赴齐,开始了他的“间谍”工作。
齐湣王在政期间,东征西讨,罢孟尝君而立韩为相。公元前288年,秦昭王使穰侯魏冉来齐,约湣王与秦同时称帝,湣王犹豫不定。苏秦此时第二次来齐,力主齐国攻宋。湣王被苏秦说服,决定攻打被秦保护的宋国,并取消帝号。此后,齐、秦的关系完全恶化。
齐湣王一不做二不休,又想联合燕与三晋共同伐秦,同时继续攻宋以吞灭宋国。于是苏秦又以齐国使臣的身份,为组织五国伐秦联军而奔走。先赴燕,燕昭王一口应允,与苏秦唱了个漂亮的双簧。随即南下三晋,明为组织五国攻秦,暗中却联络魏、赵,准备联合反齐。五国攻秦只成了摆摆样子。此后苏秦更大展其纵横家的权谋,使齐王与三晋实力最强的赵国实权者奉阳君李兑交恶,令齐国四面树敌。
齐湣王第三次伐宋彻底灭掉了宋国,而燕昭王也乘齐国北方空虚派乐毅率五国之师伐齐。苏秦的反间计则被齐王发现,最终被车裂而死!
“苏秦在战国中后期所起的作用极其重要。当时齐、秦作为东西二帝,几乎是势均力敌。但由于燕昭王使苏秦反间齐国,最后乐毅伐齐,大大削弱了齐国的实力,客观上有利于秦国最终的统一大业。至于他的具体谋略,是由他当时的身份所定,也难以苛求。”有研究者称。
研究者认为,《战国纵横家书》中“纵横”与“曲”、“美”、“恶”、“合”、“离”相对,战国时期除了纵横之外,还有别的联盟形式。
纵横最初只是表方向的概念,到战国时期,演变成政治概念。纵是合纵的简称,以三晋为主,北连燕,南连楚,形成南北纵线,主要对抗秦齐。横是连横的简称,以秦为中心,联合山东任何一国,形成东西横线,分化瓦解山东六国,进而吞并天下,统一中国。纵横家多为贫贱之士出身,出于行人之官,以明辩说善辞令为特征。纵横之术则指纵横家赖以用世的策谋和游说技巧。《鬼谷子》是纵横家的基本理论,《战国策》是纵横家游说辞的范本。
对合纵连横运动,许多研究者从不同角度进行了阐述。已去世的原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邓廷爵指出,合纵与连横在根本上是东方六国与秦国的矛盾对立与统一的体现,是秦国东进扩张利益与东方国家安全与扩张的利益冲突无法协调的产物,齐魏马陵之战是改变六国无休止的混战为合纵连横战争的关键。他认为,自纵横战争形势形成时起,东方六国的统治者就必须在合纵与连横、摈秦与事秦两个方面做出选择。合纵连横战争始于苏秦首倡合纵连横抗秦,三晋则因其重要的战略地位成为大国争夺的焦点。
有学者认为,合纵失败的根本原因在于合纵要求维护各国的独立,保持诸侯分裂割据局面,违背了历史发展规律。著名的历史学家杨宽利用《战国纵横家书》重新梳理了战国中期的合纵连横战争和政治路线斗争。他指出,合纵连横战争形成的根本原因是由于当时各国两条政治路线的激烈斗争,即法治路线和复辟路线的激烈斗争。战国中期的合纵连横战争频繁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当时出现了一股奴隶主复辟的逆流,这些奴隶主贵族当权派急于扩充势力,扩大封地,就不断运用合纵连横的策略来发动战争。他认为齐国被攻破的直接原因是合纵战争,但根本原因是由于孟尝君和齐湣王推行复辟的政治路线;燕昭王的胜利,则主要是贯彻了法治路线的结果。
在史学家看来,纵横家的具体含义主要包括:春秋战国时期以从事合纵连横为主的政治家、外交家及军事家,积极参与先秦“百家争鸣”,对轴心时代中国文化的哲学突破做出杰出贡献的一个独立的思想文化流派。
何晋则指出,行人(《汉书·艺文志》中云“纵横家者流,盖出于行人之官”,所谓“行人之官”就是我们所说的外交官,承办外交事务、安排外交礼仪的官员)与纵横家的相同之处在于他们在政治上十分活跃,使于四方,受命而不受辞,论行结交,择主而从。此外,纵横家的缘起至少还有三个因素:一是成为纵横家基层来源的游士阶层,二是成为他们的经济基础和政治依托的各诸侯国贵族,三是在思想与文化学术上对于纵横家产生重要影响的私人讲学和著述的社会风气。
春秋以来,长期分裂战乱,人民无不渴望解甲息兵,恢复和平统一生活。诸侯中的强大者,都想“并天下,凌万乘”。所以战国末年,秦齐二国皆各自称帝。由于社会变革的影响,“地势形便”的秦国后期变法以致富强,打破六国均势局面。从此以后,秦以新兴力量向外扩张,企图蚕食诸侯,统一海内,引起各国间的复杂矛盾和斗争。在这种情况下,诸侯间的胜负虽然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武力,但也决定于谋臣策士的胜算和纵横势力的消长。所谓“横成则秦帝,纵成则楚王”,就是说胜负的最后关键并不完全取决于军事,而更重要的是决定于政治的巧妙运用。这时候,春秋时代所讲的礼法信义不得不变为权谋谲诈;从容辞令的行人,不得不变为剧谈雄辩的说士。所以《战国策》中所载一切攻守和战之计,勾心斗角之事,正是这一时代政治斗争的反映。
孟子的弟子、与张仪同时代的景春曾这样评价苏秦、张仪这类人物的作用:“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这里所论不是士人的权力和手中的物质力量,而是讲这些士人的智谋足以使拥有实力的君主们胆战心惊。
智能的竞争为士的活跃与发展提供了强大推动力和活动场所。社会实践无疑是智能的基础,但是智能的发展还必须有如下两个条件:一是教育,二是要有一批专门从事智能劳动的人士。正是这样的角色。社会的政治军事斗争迫切需求智能,而智能主要蕴藏在士这个阶层。于是尊士、争士、养士遂成为上层人物的一种社会风尚。
南开大学历史系教授刘泽华在《战国时期的士》一文中指出,养士之风起于春秋,战国发展到登峰造极。所养之士又称门客、宾客、门人、食客等等。春秋以前,士作为一个等级,具有相对的稳定性,“士之子恒为士”。到了战国,士虽然仍有等级的含意,但逐渐转变为社会上的一个阶层。这个阶层成为上(统治者、官吏和剥削者)与下(被统治者、民、被剥削者)交流、转换的中间地带。上下的对流量越大,士的队伍就越大。战国时期,上下的对流量比较大,因此士的队伍发展迅速。
贵族的庶孽无疑仍是士的一个重要来源。纵横捭阖的张仪出身于“魏氏余子”。余子即支庶。范雎原也是“梁余子”。总之,贵族、官宦的庶孽、后裔大部分落入了士这个阶层。士的另一个来源就是从下面升上来的。这种情况早在春秋时已出现,到了战国更为普遍。有的从学的人第一步是通过学而为士。从春秋后期,特别是孔子之后,私人办学之风大盛,数以十计、百计甚至上千的生徒,都是士的后备军或即是士。
“像张仪和苏秦这样的策士大多发迹于‘士阶层中的庶民,自我表现欲膨胀,个人精神洋溢。他们敢于打碎一切伦理道德规范,只以成败论英雄,以个人名利为人生奋斗的终极,而不以个人价值的被认同为终点,国家宗主观念淡薄,但体现了一种拼搏进取的实践品格。”何晋说,靠游说诸侯谋取功名利禄是纵横家的基本特征,他们擅长外交,注重外力的作用,轻仁义而贵权变,热衷于计谋策略。实用主义思想是纵横家学说的前提和根本。
在战国这个纵横家的时代,策略不仅用之于国与国之间,也用于人与人之间,往往立竿见影,其效自见。计谋不但决定国家的兴衰成败,也决定人的贵贱荣辱。
策士把智力当商品一样出售,所谓“待价而沽”。为了昂其“值”,他们大力吹嘘“口舌之功”。过去的儒家重“义”而非“利”,甚至在说教时斥“利”而颁“义”。纵横家则旗帜鲜明地提出,“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他们以“名利双收”为追求的目标,载“千金”为游说的资本,以“实利”为诱人的钓饵,求“扬名”为杀身的报偿。“国可重,利可得,名可尊”,几乎成了策士们的口头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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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看,策士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而朝秦暮楚,只有利害,没有是非,毫无原则可言。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正是因为“无恒产”,又没有一个稳定的社会制度为这些文人策士提供正当的成才渠道,他们只有通过纵横谋划之术去谋取功名,甚至投机取巧博取短期利益,有时为了名利,甚至不择手段。如苏秦游说连横不成,就去游说合纵,在他的心目中,维护哪个国家的利益、站在哪个国家的立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功名利禄一定要得到实现,自己的抱负野心一定要得到依托的载体。在这种情况下,策士们的生存显出悲剧色彩,他们的生存精神世界并不是独立的,其人生和政治理想并不坚定,常常因权势变化而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