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永标
(湖南环境生物学院 应用语言系,湖南 衡阳 421008)
道家哲学思想经过几千年的传承繁衍,已辐射到中国文化的各个领域,对传统文化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道家哲学自诞生以来,一直以其卓异、批判、超迈的姿态成为文明的解毒剂。现代社会在遭遇科技理性膨胀、人格异化、大自然报复人类等诸多困境之时,纷纷将目光转向道家哲学。道家思想在历经二千余年潜隐不彰而又生生不息之后走向辉煌,备受推崇。
时至今日,中国新一轮课程改革方兴未艾,写作身膺重任。写作课程改革需要大智慧、大视野;需要一座能够连接传统和现代的桥梁。古老而又博大精深的道家思想乃大本大源之学。其彻底的批判视野独步古今,即使尼采重估一切价值的呐喊也难望其项背。道家思想擅于凸显阳光下的阴影,注目群星璀璨的黑暗背景,往往在众生趋鹜、一片喧嚣中保持难得的清醒和冷静。
它的睿智和明彻,在帮助人们认识和摆脱现代文明的困境中显示出卓越的价值,必然也能给当前教育部推行的写作课程改革提供一些有益的启示。
老子的认识论,始于自然,终于自然,其间不乏对为学异化的绝望和批判。老子体察到为学在现实中的异化问题,即圣、智、知、仁、义等的伪。[1]体察到社会文化与他的道旨的隔阂,这种隔阂已经僵化而至不可逆转。于是去彼取此,提出绝学无忧,抉择玄鉴、静观的直觉主义途径。直觉体认知和具体感知的经验以及理性的逻辑思辨不同,它是一种对世界总体、整体的意念,它可得而不可见,超越语言和概念,然而却能通过精神境界的实践形态体道、得道表现出来。庄子的认识论与老子相呼应,老子讲玄鉴、静观;庄子说朝彻、见独。老子讲至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庄子则展示出循序渐进的具体修悟过程,一日能外天下,七日能外物,九日能外死生,而后能朝彻,朝彻而后能见独,见独而后能无古今;无古今而后入于不死不生。[2]
老庄探本溯源,明白归根到底所谓认识不过是个体对世界和自我的认同和感知,其中的玄机是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庄子在《天道》中以轮扁斫轮的寓言说明了这一点: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
但我们也可以从中发现隐蕴的道家认识论,即从具体知识到抽象概括出一般原理再升华到左右逢源、出神入化的境界的过程,也就是道家强调以自我直观参悟自然大化的流程,把握道的契机;通过保持心灵高度宁静,除却欲杂以达物我两忘、与天地精神往来的逍遥境界。
老庄的认识论归宗于其自然主义,在认识过程中遵循自然法则,重视受教育者自然自我的观照。老子提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稀及之的见解,庄子也是按照自然法则来说明这个问题的。因为无思无虑始知道,无处无服始安道,无从无道始得道。[3]道是可说的,也是讲不清楚的,要真正懂得,真正有所体会,就只得依靠自己体察自然,遵循自然规律办事。道家其他的那些方法论思想,大致也是体现了同样的精神。潜移默化的真意是顺应自然,不强做妄为;精诚感人的真意是教育须符合自然本性,切莫矫揉造作,违反自然。概言之,道家的自然认识论中概念的相对性、直觉思维、类比思维、整体思维等等,在许多方面超越了常规认识。道家的不言之教、潜移默化、环境教育等也深得教育之三昧。以之观照写作教育,二者相得益彰,必能使我们对当代写作教育有更明晰的认识并获得有益的启示。
语言是存在的家。道家的认识论乃至道家哲学在汉语言的基础上生成,必然与汉语言声息相通、血肉相连、不可分割。
与西方语言不同,汉语在很大程度上属于一种体验性语言,汉语的理性信息传递功能,跟汉语审美信息的传递功能相比,显然是后者更突出一些。汉语是一种情感性语言,中国人情感表达方式的含蓄与语言中情感的泛化有关。关于这一点,中外学者都有论述。
比较语言学的创始人之一洪堡特认为汉语的词汇缺少语法形式,但却给人一种庄严感。在汉语的句子里,每个词在哪儿,要你斟酌,要你从各种不同的关系去考虑,然后才能往下读。由于思想的联系是由这些关系产生的,因此,这一纯粹的默想就代替了一部分语法。老子玄鉴,静观认识方式的提出也许即源于此。现代语言学奠基人索绪尔认为汉语是超等词汇的典型,属于不可论证的语言。索绪尔所说的不可论证性,反向地暗示了汉语的体验性。美国夏威夷大学成中英教授指出,汉语所反映的民族思维,尽管可能是人文情感大于科学规则,但它却或许是逻辑思维的极限,或许更能完整地反映世界。
汉语是一种非形态语言,这在国内语言学界和文学界都不乏精到的论述。由于语词及其结合不受形态成分的制约,汉语语词单位的大小和性质往往无一定规,有常有变,可常可变,随上下文的声气,逻辑环境而加以自由运用。语素粒子的随意碰撞可以组成丰富的语汇,词组块的随意堆砌、包孕,可以形成千变万化的句子格局……汉语语法正是以能动、发散的基本单位为主体作创造性发挥的。汉语语法学史也表明,任何先验的、坚硬的框架,都框不住汉语。文学界也有人盛赞:汉语言是一种艺术型的语言,一种诗的语言。汉语是感悟型和体验型的。所谓艺术型的语言,诗的语言、感悟型的语言,其立足点都在一个“悟”字。关于汉语体验性的具体描述,可以从记录汉语的书写符号的体验性、汉语语音的体验性、汉语语汇的体验性、汉语语法的体验性、汉写作体的体验性等多个层面展开。这方面前人之述详备,这里不一一展开。
以上不厌其烦地列举只是为了说明汉语的体悟性与道家的认识论是相通的。道家的认识论即是习惯地用体悟代替科学论证。庖丁解牛的寓言,告诉人们的,并不是科学的解剖学原理,而是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的审美体悟;是超越逻辑整型的直观把握认识方式,它十分注重主体的审美体验,要求以全部的感觉走近对象世界;不尚实在,而贵虚涵,并因此而显得有些模糊和玄奥,但这正是道家认识方式的魅力所在,并切合汉语的特性。
从接受修辞学来看,在中国人对修辞话语的体验和领会中,也可以说是汉语思维特征中,存在着三个明显的特征,而且都与道家的认识论不谋而合。
(一)悟性思维
中华民族是一个悟性极强的民族。悠久而独特的历史传统培养了一套独特的艺术思维方法。我们之所以说它独特,是因为它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形象思维,而是一种以综合性、整体性和模糊性为特点的,熔理性判断与感性体验于一炉的特殊思维方式。与西方哲人表示我思故我在不同,中国哲学体现的,似乎是我悟故我在的玄理。道可道,非常道,在这一表述中,重要的不是道究竟是什么,而是要接受者去悟道,它给予接受者的,不是思的对象,而是提供悟的契机。道不可言,言而非也是道家表述的最高境界,悟出不可言的道,也是接受的最高境界。可以说,道家的悟道一如禅宗的悟佛,都是一种触机神应、豁然贯通的突发性认识,即悟性思维。它与修辞接受中的瞬间体悟,同出一理。即讲究六经注我式的直观把握,在辉煌的瞬间感受到美的永恒。[4]
(二)平面拓展思维
中国人长于引譬连类、生发联想,从个别见出一般,从有限见出无限,其思维展开方式较多地体现出平面铺开的形态,而较少向思维深层作纵向的掘进。这种思维特征善于打破事物之间的类属关系,于异中求同,发现不同事物之间的相关相似。以平面拓展为主要特征的思维方式,为修辞接受中的秘响旁通活动提供了基础,因为从总体上说,秘响旁通的修辞接受活动,多半是在横向展开的审美联想。由点进入,扩大到面的联想,感受胜过逻辑,意会胜过言传。庄子的物我同化、物我和谐、万物齐一的思想即是这种天马行空的思维的结果。
(三)身心溶入的思维
中国有治心重于治物的传统。与此相关联的另一个传统观念是天人合一,主体和客体浑然一体、融合无间,治心和主客一体的认识论也深刻地影响着艺术思维,它使得中国人往往以整个的身心去把握对象,体现出一种身心溶入的思维。视乎冥冥,听乎无声,冥冥之中,独见晓焉;神之又神,而能精焉,接受者进入视乎冥冥,听乎无声的审美境界,也就是以自我的生命接近对象的精髓。欧阳修在一首诗中对此作了具体的发挥:弹虽在指声在意,听不以耳而以心。心意即得形骸忘,不觉天地白日愁去阴。即要求接受者超越审美欣赏的感官层次,以主体的整个身心去接近对象。
根据道家的认识论、汉语和汉语思维特征,写作教育不应像印欧语系那样注重语法教学,而应该重视积累、感悟、熏陶和语感,提倡多读多写,应该克服浮躁焦虑的心态,不能急功近利,不能期望立竿见影。不应照搬西方注重分析的思维方法,要重视整体把握的能力。有些所谓的科学的体系,搞得很琐细,看起来操作性强,其实既把简单的问题搞得复杂化,又往往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而重视感悟、熏陶、语感,似乎不可捉摸,因为这的确是一个长期的复杂的过程,需要深入地研究和探讨。但是,与这些联系在一起的积累、多读、多写,又实在是太明白了,这正与播种、收获与孕育、生长的关系一样。播种、收获是看得见的,明明白白,而孕育、生长则是一个复杂的漫长的过程。
可以说,道家的认识论结合汉语自身特点对当代写作教育的启示是极其深广的,下面仅就语感培养、阅读教学和文以载道几方面谈谈一孔之见。
(一)语感培养
什么是语感?语感是一种修养,是在长期的耳濡目染口诵中养成的一种对语言文字(包括口头语言、书面语言)比较直接、迅速、灵敏的领悟能力。它具有敏锐性、直觉性、联想性、体验性、完整性。汉语语感包括语音感、语义感、语气感,都是直觉性的,具有模糊性、会意性等非理性的特点,是难以言传的。根据道家认识论,潜移默化的方式培养,即通过朗读、诵读、背诵,通过整体感知、感受、把握、体会、体味、揣摩、领会、感悟来培养良好的语感。丰富语言的材料,建构语言的模型,增加文化的底蕴,培育悟性和灵性,提高阅读、理解、欣赏和表达水平,进而移入性情、涵养人格,使受教育者既有些底气,又有些灵气。
(二)阅读教学
庄子《应帝王》中浑沌凿七窍而死的寓言启示我们,在阅读教学中,不应把阅读作为一个技术的过程,不仅重视阅读的知识、阅读的方法和阅读的技能,而更应把阅读作为一个文化建构的过程。不应该把阅读作为肢解作品的过程,忽视对作品的整体把握和美的感受,而应该注意把握作品的精髓,让读者的心灵与作品碰撞。陶渊明曾说过好读书,不求甚解的话,而现在的阅读教学的问题是求甚解,不好读书,把学生的宝贵青春浪费在支离破碎、牵强附会、周文深纳的分析和钻牛角尖的烦琐练习上。学生在初一接触优秀作品时产生的最初美感和精神上震撼,反而在这一番折腾之后兴味索然,以至麻木不仁,岂非浑沌之死悲剧的演绎!
优秀的文本有自己的生命力,它们总是在一种互立并存的空间关系之下,形成一种气氛、一种环境、一种只唤起某种感受但难以道明的境界。期待读者的出现、移入,作一瞬间的停驻,然后溶入境中,并参与完成这强烈感受的一瞬之美感经验。所以成功的阅读教学应特别珍惜学生这一最初的美感经验。不是用手术刀去屠宰作品,而是引导学生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境界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再到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境界。即审美体验的逐渐深入升华而后返朴归真的过程。
(三)文以载道
写作教育的人文性由隐而显,在写作课程改革中已受到足够的重视。德育和美育是人文性写作的重要组成部分,理所当然也受到关注,何况中国自古有文以载道的传统。
为此,须有创作主体的修养。这是写作教育教学中重要的一环。老子说致虚极,守静笃,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中国艺术创作中不论是文学,还是绘画、书法,均把虚静视为创作主体修养的最基本条件。陆机《文赋》认为收视反听,耽思傍汛,精鹜八极,心游万仞。意即回到心灵的视听,聚精会神,才能使思维活跃。刘勰《文心雕龙》是以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疏瀹五脏,澡雪精神,同样是指文章构思时要保持平静。文学创作心灵的诞生,在人生忘我的一刹那,即文学上所谓的静照,静照的起点在于能空诸一切,心无挂念,和世务暂时绝缘,求得心灵的空明澄澈,才能澄怀观道。司空图《诗品》中形容艺术心灵为空潭写春,古镜照神,艺术人格的心襟气象淡泊宁静,艺术上的神韵才能油然而生。
虚静思想启发创作主体摆脱世俗观念的干扰,专心致志地进行创作,牢牢保持心态的平衡,才能达到创作的至高境界,宁静致远。既然如此,德育美育怎样进行才能取得最佳效果呢?事实证明,贴标签喊口号,宣传灌输抽象理念是收效甚微的甚至会适得其反,受到质疑和嘲弄。在这个问题上,道家以柔克刚,无为无不为,成大功于自然、无形的思想启示我们,熏陶感染、潜移默化是不二法门。只有这样,才能将真善美的价值追求内化为受教育者自身的人格修为。同时,这也是与德育美育的特性分不开的。德育美育具有点滴性、片断性、随机性、灵活性、丰富性和开放性。具体而言:
写作中的德育美育不是系统连贯的,而是非主流的、潜隐的。这就要求从具体的教学情境中撷取吉光片羽,抓住一点不及其他。但又讲究点到为止,切忌脱离教学实际作滔滔不绝的阐发,真理跨过寸步使成谬误。
写作中德育美育的随机性、灵活性,在于不拘时空、不拘方式、不拘题材;或课内或课外,或言传或身教;遇文而诲、遇物而诲、遇事而诲,遇时而诲;甚至只是让学生吟诵涵咏,就使学生心领神会,可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德育美育内容的丰富性,源于语言作为人类文明基础的特殊价值和地位。写作包罗万象的内容可谓同天地之大美,可以引发学生丰富的联想,它的开放性在于与日俱进,不断吸纳古今中外文明成果。
(四)自然观
写作教育的客体宜循从教育的内在规律,在写作的教与学中依从道本。自魏晋之后,人们从错彩镂金的美转向欣赏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文章要绚烂之极归于平淡,作品中要着重表现作家的思想和人格,而不是追求文字的雕琢,此处正体现了老子淡乎无味、自然的思想。写作教学对淡之境的美学追求,其生成原点应该归依于老子淡乎无味说。老子的味,不是吃东西的味道,而是听别人言语的味道,是一种审美的享受。所以,这个味是写作的一种境界,是一种无味之味,即追求平淡和不动声色。老子提出的淡乎无味开创出一种特殊的写作审美理想——平淡。品读陶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种悠闲怡然自得映入眼帘;浅吟苏轼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品味王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恬静淡泊的田园生活心之向往。这些文字没有华丽的辞藻和绚烂的句式,却带给我们细水长流、润物无声的感受。
从老子道法自然思想基石出发,开启了写作教育关于追求自然的思想。老子自然之美的本质是自然素朴、不需任何人工雕琢的,要复归于朴,达到一种朴素、朴实的审美理想,正所谓白玉不雕,丹漆不文。老子认为五色、五音、五味等这些形式美蒙蔽了我们的双眼和心灵,使我们无法获得真正的美。老子所肯定和追求的美,不是那种外在的、表面的、易逝的、感官快乐的美,而是内在的、本质的、常住的、精神的美。这种美能够给人以恬静、闲适的感受,使人心绪宁静、安详,并能洞照事物的本质,穷究各种变化的色彩。因此,老子认为真正美的事物应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在写作的发展进程中,平淡、自然成为写作教学竭力追求的审美理想,陆游推崇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司空图《诗品》中肯定妙造自然;计成在《园冶图说》力赞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等,可见老子思想影响之深远。老子的道本论思想源自于他对自然的认识。自然之物的孕育与生长遵循着自然的法则,要尽量少地去对其进行人为的干预。因此 法自然之道是无为而常任自然的。无为而自然就是道的本性。宇宙自然在道的无为的作用之下,保持着自身的平衡与和谐统一。老子的和谐思想不仅通过道本性即无为表现出来,而且归根到底在由道生成的万事万物中存在着。老子曰: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这就是说,相互对立又相互联系的阴阳二气通过相互激荡、相互作用而絪缊出和谐之物。[5]因此在老子看来,万事万物本身就是和谐统一的。不仅如此,老子还认为自然万物之所以能够和谐统一还在于保持事物之间的平衡。
他说: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就把损有余而补不足来维持事物之间的平衡并进而达到宇宙自然的和谐统一上升到道的高度来加以认识。老子不仅从道的角度来探求宇宙自然的和谐,而且还有着追求社会和谐的强烈愿望。如老子曰: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太。这里的大象是指道。这就是说,能够悟了道,进而掌握了道,普天下的人们就会前来归往;归往而不相互对立妨害,于是人们就会和平相处,社会就会和谐。由此可窥出当前的写作教育必须摆脱应试的窠臼,真正让写作回归本位。
(五)人文关怀
随着社会的发展,文明对人的异化日益加剧。从制度上精神上,由被动到习惯直至浑然不觉、自觉自愿、乐此不疲。人是目的还是手段,技术是人的延伸还是人是技术的延伸,人是物的主宰还是奴隶,成为不可回避的问题。时至今日,互联网又成为新的巫师们的城堡,许多人沉迷于虚拟世界流连忘返。因而对人文精神的呼唤和追寻已成为时代迫切的需要。
写作学科的性质之一就是人文性,在重建探寻人文精神的问题上是责无旁贷的。首先,语言在人类文明中具有本体论地位。不知诗,无以言,不知言,无以知人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语言是存在的家。语言与人的思维、情感、理性之间水乳交融的关系使写作教育天然地具有人文关怀。其次,从教学文本来看,文学与人生的关系是其集中体现,文学即人学。是文学把人的精神不断地引向光明和崇高,是文学在维护着人类脆弱却不可或缺的社会良知和道德心,也是文学在不断地拓展着感性人生的丰富性和多样性,捍卫着人类理性的尊严和纯洁。其二,写作教学过程闪烁着人文关怀的光辉。许多人对求学经历中的写作课和写作老师有着美好的记忆,往往源于一篇课文、一堂课或一篇作文的评语,甚至是老师的一颦一笑、只言片语,就是这些涓涓细流对他们向上、向善、向美的人生取向产生深远的影响。
写作教育的人文关怀与道家思想是声息相通、遥相呼应的。道家哲学所包含的人类丰富的思想源泉、发人深省的人生理念、超然物外的审美意境、卓然不群的人格高标,正是极大地张扬了人文精神,是超越现代化的陷阱,疗治精神恶疾的灵丹妙药。道家的天人合一,其精神实质是超越现实,走向理想;超越人为,走向自然;超越烦琐,走向简易;超越有限,走向无限。由此窥探出道家思想由楚文化土壤扶植生成的三大特征:
(一)隐逸思想
老子其人是以自隐无名为务的隐君子,深藏若虚、容貌若愚。老子思想中也因此多发挥这类隐逸思想,如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无为而成。另外,如见素抱朴、少私寡欲、小国寡民、绝圣弃智、绝巧弃利等思想,都与楚国地泽山水的形势相关,江汉川泽、山林富饶、地广物丰、富足之道,隐逸就成为道家的思想特征。
(二)宽柔思想
道家思想重视宽柔,认为强大取下,柔弱处上,处世之道也讲以宽厚仁慈得人,讲以德报怨。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这一宽柔仁慈的道德与老子谦下不敢为天下先的道德是一致的。
(三)幻想精神
老子穷天地之想的幻想精神,不仅表现在其幽邈深邃的思想中,也体现在其文章中的语势韵味里。荒兮若涉冬川,犹兮若畏邻,俨兮其若客,涣兮若冰之将释。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平,如春登台。我独泊兮未兆,纯纯兮如婴儿之未孩——这类文风在诗哲一体的庄子著述中发挥得更为淋漓尽致。道家思想表现在教育上的特征就是其博大深厚的人文关怀。它站在超道德、超功利、超认知的立场上,对现实文化教育的内存矛盾进行无情的揭露、深入的批判。老子提倡不言之教来抵抗语言对道德的污染。庄子主张教育要顺性达情、知与性相交养,运用寓言、危言、重言等教学手段,把老子的不言之教发展为艺术化的教育,通过发挥教育的审美功能来发展人的真正精神自由。
因此,我们不妨下这样一个结论:道家思想为当代写作教育的人文关怀提供了坚实的哲学基奠。它能够为写作教育中人文精神的培养提供最富于民族传统、最宽广、最具有批判性的视野。[6]
综上所述,按照道家的自然认识论,只有认清这些特性,遵从这些特性的认识方式着力写作教育教学改革才能取得良好的效果。
[1] 郭敬宇.中国道教社会思想研究[D].南宁:广西师范大学,2010:5.
[2] 付洁.道教与中国古代白话小说中的三怪系列[D].青岛:中国海洋大学,2010:2.
[3] 孔令梅.道教承负说浅析[J].合肥:安徽电气工程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6(4):19-22.
[4] 曾维加.道教生命哲学的内在构造及现代意义[J].合肥:安徽大学学报,2006(4):18-22.
[5] 肖华玮.浅议道家的生态观[J].南京:改革与开放杂志,2011(2):122.
[6] 唐丽星.早期道教的行香文化[D].南昌:南昌大学学报,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