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帆
(苏州大学 社会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国民大会”:青年党的与会抉择
——基于政党转型与党际关系的考察*
张 帆
(苏州大学 社会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以国共两党博弈为主线的近代中国政党互动受到学界长期的关注,然而在特定历史时刻,以第三大党自居的中国青年党也曾产生过重要影响。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单方面宣布将召开所谓“国民大会”,国共战端重起。国共的决裂使得包括青年党在内的第三方必须作出抉择,经过一番挣扎的青年党决定参加“国民大会”,彻底倒向国民党。现实地看,青年党既无武装力量亦少武装行动,倾向于和平推动国民政府的政治革新;国民党的利益诱惑也使得许多青年党人期望跻身于政界实现他们的书生理想。历史地看,青年党与共产党存在较大的差异,而与国民党有着较为相近的政治诉求。多重合力决定了青年党的抉择,这一抉择也使青年党的民主理想最终归于幻灭。
青年党;共产党;国民党;国民大会
[国际数字对象唯一标识符DOI] 10.13951/j.cnki.issn1002-3194.2015.06.013
中国青年党1923年12月由旅欧留学生曾琦、李璜、何鲁之等人创建于法国巴黎,核心党员多为知识分子,在民国历史上一度以第三大党自居,属于抗日战争时期以及抗战胜利后政治环境中国共之外的第三大政党势力,也曾为民盟的骨干力量。青年党长期以来没有成为学界热点,关于该党的研究,1990年代初期中国人民大学周淑真的《中国青年党在大陆和台湾》①参见周淑真:《中国青年党在大陆和台湾》,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3年。一书开大陆学界以学术观点考察青年党之先声,但其后关于该党的研究却几乎归于沉寂,只有零星几篇探讨青年党性质的学术论文。②参见袁柏顺:《关于中国青年党研究的几点思考》,《湘潭师范学院学报》1998年第4期。直到新世纪,随着两岸交流加深,以及台湾学者陈正茂等人的推动,依然存在于台湾的中国青年党再度回到大陆学界特别是青年史学研究者的视野中。一些成果在国、共、青等党际互动关系中聚焦于青年党,*参见王奇生:《“革命”与“反革命”:一九二○年代中国三大政党的党际互动》,《历史研究》2004年第5期。杨思信:《国、共、青三党与收回教育权运动》,《甘肃社会科学》2010年第2期。刘建:《中国青年党党际关系研究》,博士学位论文,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2013年。曾辉:《中国青年党研究(1923-1945)》,博士学位论文,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2014年。另一些研究是将青年党与民社党大致作为同一主体进行考察。*参见熊秋良:《行宪国大代表选举中的政党博弈——以民、青两党与国民党为考察对象》,《史学月刊》2012年第9期。然而相对于青年党在民国史上的地位,相关的研究明显不够。历史原是由多个面相构成的,忽略了任意一个都可能产生缺失或遗憾,尽可能多地考察历史参与者则有助于还原历史本来面目,因此对青年党有深入探讨的必要。
从建党开始,中国青年党便信奉国家主义,既恐惧中国共产党的红色革命,又反对中国国民党的一党独裁,因此既与共产党互相笔战,又被国民党政权打压。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国共双方协定共御外侮,青年党也顺应局势提出政党休兵、共克时艰的主张。作为领袖之一的左舜生代表青年党致函蒋介石、汪精卫,表示“同人等观目前之艰巨,念来日之大难,仅有与国民党共患难之一念,此外都非所计及,仅知国家不能不团结以求共保”,蒋、汪随即复函表示,国民党“念职责之艰巨,尤望集中全国贤智之心思才力,以共济此日之艰危,而谋国家久远之福利”。*《中国青年党函蒋汪两总裁,蒋汪覆函表示感谢》,《大公报》1938年4月27日,第2版。这次书信往来,不仅使青年党实际上得到了国民党政府的承认,成为公开的政党,更得到了共产党的赞许,称“中国青年党给国民党的正式函件和国民党总裁蒋汪两先生的覆函发表后,以前所争论的只许一党合法存在,或取消其他一切党派合并于国民党内的问题,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同时,过去除国共两党外不承认其他抗日党派存在的问题,现在也已经解决了”。*《社论:加强抗日各党派的团结》,《新华日报》1938年4月29日,第1版。就青年党内部而言,这次书信往还也是其由革命党转向民主政党的一个标志,成为青年党从对抗国民党政府到有心参加国民党政府之滥觞。
抗战时期,青年党参与发起组建民盟,积极整合第三方力量。抗战胜利后,青年党参与政治协商,提出“改革政治制度实行政治民主化”*《中国青年党代表曾琦等五人提改革政治制度实行政治民主化案》,秦孝仪主编:《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对日抗战时期·第七编战后中国(二)》,台北:“中央文物供应社”,1981年,第153页。、“停止军事冲突实行军队国家化”*《中国青年党代表曾琦等五人提停止军事冲突实行军队国家化案》,秦孝仪主编:《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对日抗战时期·第七编战后中国(二)》,第191页。等提案,并喊出“国家至上,民族至上,实行民主政治,保持世界和平”*《政治协商会议五次会研讨施政纲领问题》,《中央日报》1946年1月16日,第2版。等传颂一时的口号。然而,国共和谈破裂,国民党一面着手布局内战,一面依然表示召开国民大会。对于包括青年党在内的第三方而言,此时实际上已无法继续保持中立姿态,是否参加国民大会几乎成为在国共两个阵营中如何站队的最终抉择。在此形势之牵制下,走到历史分叉路口的青年党经过一番挣扎,最终以独立党派身份参加了由国民党包办的“制宪国大”,参与所谓的“宪法”制定,彻底倒向国民党一方。
国民党在与共产党及其他民主党派协商未果的情况下,于1946年召开所谓“制宪国大”,继而于1948年召开所谓“行宪国大”。当时创党二十年余,一直以第三大党自居的青年党,缘何最终决定放弃第三方身份,冒着“做花瓶”之嫌参加“国民大会”?这个看似有些突然的决定,实则是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因素交织演变的必然结果。笔者拟从青年党自身转型、现实利益的诱惑,以及国、共、青历史关系、党际互动等侧面,切入此一历史事件,试图厘清历史脉络,探析青年党参加“国民大会”之缘由,以求教于方家。
中国青年党建党初期是以国家主义革命党面目出现的,在“内除国贼,外抗强权,内求统一,外求独立”*《中国国家主义青年团全国代表大会对时局宣言》,《醒狮》,总第141期,1927年7月23日,第9页。等口号下宣传全民革命,并将自身使命定位成领导全民革命之唯一领袖团体,号召“全中国的革命青年啊!快快的齐集在国家主义旗帜之下”。*《中国国家主义青年团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对于时局宣言》,《醒狮》,总第97期,1926年8月22日,第4页。在20世纪20年代,青年党与国家主义思潮相辅相成,曾经有过一段较为迅速的发展期,但此时青年党所谓的革命仅止于书面宣传,其主导或参与的活动主要是向教会学校收回教育权,保卫五色旗等,党员多为青年师生,既无武装力量更无武装行动,很难被真正视为革命党。伴随着嗣后的自身转型,青年党再三权衡后,最终决定参加“国民大会”。
(一)青年党的“革命”方式
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之后,受到打压的青年党无力与之抗衡,被迫进入蛰伏期。他们主要在国民政府力量较为薄弱的东北、西南等地,凭一些期刊文宣继续半地下的政党活动,如青年党人历史学家沈云龙言,当时“既无外力支援,又无经济背景……艰辛与痛苦,真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沈云龙:《青年党十一届全代会闭幕》,《耕农七十文存》,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二辑,第839册,台北:文海出版社,1981年,第71页。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青年党募集义款支援东北原有抗日武装力量,以党员为主力,组成义勇军深入敌后作战,策动东北军并促成党员翁照垣统兵参加长城抗战。*参见张帆:《论“九一八”事变后中国青年党的武装抗日活动》,《华北水利水电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5期。这也是青年党历史上首次真正把兵戈从纸上搬到战场,亦是其屈指可数的武装行动之一。青年党抗敌守土之举赢得了国人的赞誉,史学家黎东方在回忆起这段抗日历史时,称赞“青年党人之爱国,不亚于其他各党”。*黎东方:《平凡的我:黎东方回忆录》,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2011年,第191页。大敌当前,青年党抗日义举也使得国民党方面特别是蒋介石的态度发生转化,蒋表达了希望与青年党人会晤的想法,随后又修书一封正式邀请左舜生面谈,青年党遂以“团体不失立场,个人不失身份,不参加国民党内派系角逐”*左舜生:《青年党与国民党合作的史料》,陈正茂主编:《左舜生先生晚期言论集(中册)》,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6年,第1217页。为原则,与国民党达成谅解,并逐渐开始在国民党治下公开活动。从此青年党改变了之前高喊推翻国民党独裁政权的激烈态度,试图用温和的方式鼓吹民主制度,追求用和平的手段推动国民政府进行政治革新。
抗战期间,青年党提出:“我们当前的革命任务,就是要打倒倭寇,将中华民国造成一个现代国家。现代国家就是普及全民的有组织的国家,所以今后在政治上应该走向民主宪政的路线,……对于这一点,我们希望国民党能够早日促其实现。”*张执一编:《抗战中的政党和派别》,张研、孙燕京主编:《民国史料丛刊》第302册,郑州:大象出版社,2009年,第203页。1939年青年党与其他在野势力提出“关于提请定期召集国民大会制定宪法实施宪政的提案”。*李璜、陶百川:《国民参政会与中国现代化》,李云汉主编:《中国国民党临时全国代表大会史料专辑(下)》,《中国现代史料丛编》第六集,台北:中国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党史委员会,近代中国出版社,1991年,第1398页。1941年,青年党积极联合国共之外的党团势力组建民主政团同盟以整合第三方力量。抗战胜利后,政治协商会议的召开以及和平建国纲领的通过,“发挥了和平协商的伟大作用……证明中国的团结统一,在和平民主的基础之上,是完全可以达到的”。*《和平建国的起点》,《新华日报》1946年2月1日,第2版。全国上下弥漫着乐观气氛与对和平的渴望,这更坚定了青年党在国民党统治下推动民主政治的想法。即便在政协决议被撕毁,内战烽烟重燃之后,青年党仍然抱着局部战争尽快弭平,全国大局以和平为重的想法,努力为和谈奔走。在国民党单方面宣布即将召开“国民大会”之后,青年党不仅未对一意孤行的国民党多加指责,反而尽力协商,希望推后国大召开日期,或者以开会而不开议的方式,来为和谈留出余地。
和平希望破灭后,青年党依然对与国民党合作抱有信心,认为合作能够促使国民党政权进行一定程度的革新,况且促成国民大会、制定宪法是青年党一直以来的追求。对于这一选择,沈云龙当时著文称:“在今天,谁都得承认:无论怎样的延期,国民大会必定要开,不管哪一党执政,宪法总得要一部。”*沈云龙:《祝国民大会》,《耕农七十文存》,第43页。左舜生在回忆起这段历史时也说,“我并不相信国大召开宪法公布就可以实现民主,但我相信要使民主有逐渐进步的可能……只要大家知道对假民主有所指摘,便不怕真民主不会降临”。*左舜生:《近三十年见闻杂记》,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一辑,第50册,台北:文海出版社,1967年,第553页。从以上言论,不难看出青年党人对于参加被共产党、民盟等多数党派唾弃之“国民大会”的犹豫心态,一方面他们似乎清楚国民党是在作一种虚假的姿态,包办的“国民大会”不会如理想般那样可以真正进行民主协商,另一方面他们又觉得这也许是一个可以在未来推进民主政治的机会。
另外,青年党提倡军队国家化,其党纲中的国防政策一节即提到“任何政党,不得拥有军队”,*《中国青年党党纲》(1945年12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国青年党》,北京:档案出版社,1988年,第89页。并简单地把国共问题看成是党派角逐,认为党派争斗应该“决胜于议场,不决胜于疆场”。*伯伦:《民主与宪法》,《青年生活》,总第11期,1946年12月1日,第197页。(注:该刊以一年为单位统一编页,引文所在页码为第197页,实为当期第4页。)在青年党看来,共产党的革命根据地是非法的国中之国,而国民党则是合法的执政党,也即国民党执政之现政府是全国各方势力的最大公约数,各方分歧都应该在现政府之框架内解决。对于这些问题的态度,导致青年党在一系列政治行动中,由原本标榜的不偏不倚的第三方立场,逐渐向国民党一方倾斜。
(二) 利益的诱惑
中国青年党的核心党员多为知识分子,他们身上多少保有一些传统读书人那种“达则兼济天下”的理想主义。因为国民党长期把持政权,垄断资源,打压异己,使得在野党生存艰难。青年党从建党到抗战胜利逾二十年,虽偶有奋起,但总体而言在政坛几无作为,创党时风华正茂的一批青年,也步入了中年。此时,政治上可能的转机,使这些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又略染暮色的书生们产生了一展拳脚的强烈渴望*在政坛施展抱负似乎是近代中国知识分子的一个强烈渴望,民盟成员叶笃义回忆录中记有的情节似可窥见一二:共和国建立后,“张东荪当了中央人民政府的委员,心满意足了,把政协委员让给曾昭抡。罗隆基看到章伯钧和史良当了部长,而他没有当上,满腹牢骚。周鲸文想当政务院委员,我想当副部长。除了张东荪而外,其余的人都为自己的安排不满意,而认为自己在盟内受了排挤。”参见叶笃义:《虽九死其犹未悔》,北京:群言出版社,2014年,第87页。,一些党内元老希望借与国民党合作的机会来发挥经世才能,实现政治抱负。
同时,第三方势力中,如中国民主促进会、中国民主建国会等刚成立,人数不多;救国会、乡村建设派等成员也多集中于某一地或某一职业,相对能够保持纯洁的党团理想。相比之下,成立时间较长的青年党,可以说党员众多、成分复杂,且遍布地域较广,暗怀各种目的,企图依傍党派而谋取个人利益者自然更多。在青年党向国民党靠拢的过程中,一些之前与党若即若离的党员,看到了可能由此平步青云的希望,纷纷归队,力促青年党参加“国民大会”及“联合政府”。
此外,抗战后青年党仓促组建各地方党部、放宽条件加速吸纳党员,在1947年的“国大”代表选举时,有不少人为了以党员身份增加竞选筹码而临时加入青年党。一时间,青年党门庭之内熙熙攘攘,附势分子趋之若鹜,这些投机党员们带来的热闹无疑也鼓动了青年党向国民党的进一步靠拢。国民党承诺“国大代表”中保证“友党”当选数量,邀请“友党”入阁参政等举动,无疑是对青年党人的极大诱惑。原先的政治追求,虽然还没有完全放弃,却从理想变成了讨价还价的筹码。宪法条款的博弈,“国大”选举过程中关乎法治的纷争,青年党参加政府的推却与允可,党内提名人选的选拔,这些看起来义正言辞的斗争,背后都泛滥着追名逐利与派系倾轧的污水。青年党“原本标榜以道义相结合之领导干部,都因参政而欲为官,致使党中央高层的道德形象严重受损”。*陈正茂:《青年党来台分裂始末》,《中国青年党研究论集》,台北:秀威资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08年,第347页。
在一番与国民党的讨价还价后,青年党终于在“国民大会”开幕当天提出参会代表名单,在此后“国大代表”选举以及政府改组中,青年党似乎表现出了一定的独立性,并不处处迎合国民党。当然,不要说国民党,就是民间人士也明白这是在要权,所以当时社会上有一句话讥讽青年党:看出了“现在政治上的行情,唱反派戏最能卖钱”。*梅影盦主撰:《国大竞选内幕》,张研、孙燕京主编:《民国史料丛刊》第67册,郑州:大象出版社,2009年,第382页。党主席曾琦甚至开始设想带领全党更进一步,“予虽不慕元首之虚荣,然若果得多数信任,而为时势所需,健康所许,则一度出组责任内阁,亦未尝无此自信”。*曾琦:《丁亥日记》,1947年4月22日,《曾慕韩(琦)先生日记选》,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一辑,第19册,台北:文海出版社,1966年,第118页。此时的青年党所力争的,实际上已更多是党员的个人前途了,“一部分上层份子,已完全抛弃了他们的主义和立场,专门以个人的升官发财为目的”;*小亚:《略论青年党的分裂》,《新华日报》1946年8月22日,第4版。“有鉴高层领导人已位居要津,上行下效的结果,中、下层干部亦各个飞奔于京、沪间,以谋求出路”。*陈正茂:《青年党来台分裂始末》,《中国青年党研究论集》,第348页。把党作为进身工具的行为,也必然引发因利益分配不均而导致的内部分化,党员周济道等人另立中央开展所谓革新运动,声称:“该党参加国大的代表,必须由该党党员公开选举,坚决反对貌似君子,实行小人之腐化份子,充任该党国大代表”。*《青年党内部分裂》,《新华日报》1946年8月14日,第2版。而此后,在参加政府问题上青年党内部再次出现龃龉,党员各拥山头,互不相让,李璜对此局面颇感失望:“我辈辛勤组党,集合青年同志,一向期以远大,又何能一经接触实际,便尔随波逐流,不复以救国宗旨为念”。*李璜:《学钝室回忆录(下卷)》,香港:明报月刊社,1982年,第680页。党内同志彼此争斗,也让曾琦感慨:“惟盼同志稍存礼义之风,勿染争夺之习……特别努力党内团结工作,庶免演内讧之悲剧,贻中外以笑柄”。*曾琦:《丁亥日记》,1947年4月22日,见《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一辑,第19册,第118页。凡此种种,为青年党一再声称的理想和追求遮掩下的功利目的作了最好的注脚。
值得深思的是,青年党曾、左、李三巨头之一的李璜虽然名列“制宪国大”名单,却并未报到,*参见《国民大会直接遴选代表名单青年党》,秦孝仪主编:《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对日抗战时期·第七编战后中国(二)》,第634页。而且在此后一段时间内实际上离开了领导中枢,表示个人不愿再讨论与国民党合作之事。在青年党随国民党败退台湾之后,党内三巨头中的另一人左舜生也长期寓居香港,以著述教书为业,不再关心党务,称“政治者俗人之事,君子不得已而为之,小人因缘以为利”。*《小人因缘为利》,朱传誉主编:《左舜生传记资料(一)》,台北:天一出版社,1979年,第172页。这也从侧面说明他们对青年党人追名逐利、同志相争行为的失望与厌倦。
仔细梳理中国青年党与国共关系的历史,以及“国民大会”前的博弈,亦不难看出青年党最终决定参加“国民大会”的缘由所在。
(一)历史关系
青年党与共产党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同根”,因为青年党的创始人及一些早期党员如曾琦、左舜生、何鲁之、余家菊、陈启天、魏时珍等人均为少年中国学会成员,同为少中会员的还有后来成为共产党核心成员的毛泽东、李大钊、邓中夏、恽代英等人。但两党又可说是“夙敌”,因为他们在少中时期即在救国途径上产生分歧,继而引发学会分裂,“最初为了寻找一条改造中国的道路而聚集在一起,最后又因选择何种主义作为改造中国的道路而分道扬镳”。*王奇生:《“革命”与“反革命”:一九二○年代中国三大政党的党际互动》,第95页。曾琦等人在少年中国学会解散后,以国家主义为大旗创建了中国青年党,可以说,青年党建立的原因之一就是反对具有国际主义精神的共产党,因而青年党对共产党的攻击几乎贯穿该党历史,这段历史积怨对青年党在国共对立时彻底倒向国民党具有极大的推动作用。此外,抗战胜利后到“国民大会”开始前这一时期,青年党及其下属青年团的成员组成,“以公教人员及大中学生最多,商人次之,工农最少”,*《中国青年党地方组织概况》(1947年),方庆秋主编:《中国青年党》,北京:档案出版社,1988年,第266页。“大半为全国各界中之有识有业分子,各人皆有相当的教育程度和专门技能”,“是由中坚阶级产生的”,*《中国青年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告同志书》(1946年),方庆秋主编:《中国青年党》,第288-289页。青年党与工农大众的距离由此也可见一斑。共、青两党各自所代表的阶级群体差别很大,政治追求自然也大相径庭,故难以合作。
青年党与国民党之间,远不像共、青关系那样剑拔弩张。历史上,青年党曾站在国民党的对立面,对国民党的一党独裁、剥夺其他党派参政议政的权利,时常予以批评,还曾声讨蒋介石“日趋于军阀政治的绝路。假借训政的名义,招权纳贿,无所不为”。*《中国青年党暨国家主义青年团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1930年),方庆秋主编:《中国青年党》,第117页。国民党内也有人认为他们的“重要敌人”,“一为共产党,一为国家主义派”。*《贾毅请防止国家主义派活动呈》(1930年12月25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一编·政治》,南京:凤凰出版社,2010年,第912页。并认为青年党“系少数无耻文蠹,思想封建,行为卑劣者之反革命集团,窃假内除国贼外抗强权之名,煽惑一般失意官僚政客遗老盲少而成”。*《国民党中央秘书处关于防制国家主义派办法致行政院公函》(1931年6月6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五辑第一编·政治》,第927页。因此,青年党曾长期受到国民党打压,有过一段秘密活动的地下状态。当然,因青年党并没有成建制的武装力量,亦无真正“武装革命”行为,对国民党构不成实质威胁,所以国民党并不把他当作非常重要的对手,对青年党的政策也比对共产党要宽松很多。*如对于原共产党员“自新”后,若再被发现复入共产党,则判枪决或无期徒刑;如原共产党员“自新”后,加入中国青年党,则不会遭此重刑。参见江苏省教育厅:《关于核示道貌岸然自新共党再入国家主义派应如何处治一案的训令》,1935年8月1日,档案号I05-001-0352-061,苏州市档案馆藏。九一八事变后,特别是全面抗战爆发后,面对日本侵略,青年党与国民党的关系逐步缓和,青年党承认国民党的执政党地位,国民党也给青年党贴上了“友党”标签。在国民党的怀柔策略下,青年党希望中国在国民党统治之下,实现民主政治的革新。抗战胜利后,青年党人虽然怀疑国民党还政于民的诚意,但仍对国民党抱有期待。对此,青年党自称是在正视现实的前提下,去逐步实现理想,“要到国大会场里去争取政协宪草原则之胜利,要敦促政府……以实践政协的决议”。*新秋:《参加国大是对的吗?》,《青年生活》,总第11期,1946年12月1日,第195页。并且青年党认为,即便不参加“国民大会”,完全被孤立的国民党依然会强硬通过按国民党一党意愿设计的所谓宪法,有青年党的加入,至少能让宪法条款中体现国民党之外的诉求,“一个由多党制定的宪法,总比一党制定的更能适应人民的需要,更能表现世界民主的精神。因此我们毅然主张参加国大”。*新秋:《参加国大是对的吗?》,《青年生活》,总第11期,1946年12月1日,第195页。
(二) “国大”的博弈
救国途径和政党基础这两大差异,使共、青两党目标难以调和,亦使两党在此时难以合作。抛开历史宿怨不谈,全面抗战后随着举国团结一致对外,共、青两党关系进入到摩擦较少的温和时期。在政党休兵的共识下,两党之间的互相攻击消弭于无形,并且在向国民党争取在野党权利、推动民主进程等议题上,存在不少相同诉求,也有过几度联手。抗战胜利初期,各方协商和平建国,青年党代表李璜与共产党代表依然合作较多,甚至使他有了“青年党左派”的名声。1945年7月,民盟等党团推派人选访问延安,左舜生代表青年党参与其中,也得到了共产党方面的礼遇。*参见左舜生:《近三十年见闻杂记》,第529-543页。可是在接下来的一系列政治博弈中,共、青之间根本上的差异还是显现了出来。共产党在政治协商会议中,力求团结最大多数力量对抗国民党一党独大,为表现诚意甚至主动将参会名额礼让第三方。*参见叶笃义:《虽九死其犹未悔》,第48页。在决定抵制“国民大会”后,共产党也在争取第三方的多数以至全体都不要去参加“国民大会”,以便将国民党孤立起来。李璜称,这段时期,共产党代表“差不多每夜必来到我与左舜生所同住之重庆信义街一个偏僻陋室说一会儿”,*李璜:《学钝室回忆录(下卷)》,第633页。希望一起反对国民党。然而因为共、青两党的历史关系与现实矛盾,共产党在统战时显然将青年党放在了较靠后的位置。民盟中救国会等势力与共产党更接近,他们原本就对国民党独裁极为厌恶、对共产党较为认同。至校场口血案和民盟盟员李公朴、闻一多两先生殉难以后,民盟大部分成员对国民党政府彻底失望,逐渐全力支持共产党。对于“国民大会”,民盟主席张澜的看法很有代表性:“政协决议,是要停止内战,改组政府,完成宪草,才能召开国大。开国大的意义,是通过宪草,现在内战没有停下来,国民党的所谓扩大政府基础,也只是请客,不是联合政府;……国民党以一个‘战胜者’的姿态来召开国大,是威胁?是利诱?我们民盟不能放弃自己的意见和立场,不怕一切威胁利诱,绝不参加”。*《民盟主席张澜对时局发表谈话》,《新华日报》1946年10月15日,第2版。对于是否参加“国民大会”的分歧,也使得青年党至此与民盟彻底分道扬镳。对青年党的争取无效后,共产党开始在文宣上予以抨击,青年党也在自己的文宣阵地上还击,双方口诛笔伐,势成水火。回忆起这一时期的共、青关系,左舜生唏嘘不已,“因为我们既根本无法与共产党合作,便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走得通固然要走,走不通也还是不能不走的”。*左舜生:《近三十年见闻杂记》,第557页。
抗战胜利前后,面对国内民主建国的呼声以及国际上特别是美国要求国民政府施行民主政治的压力,国民党不得不准备召开国民大会,预备组建多党联合政府。在国民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第十八次会议上,即通过相关提案,摆出了还政于民的姿态:“本党现经决定召开国民大会,实施宪政若干准备工作,必须即予完成,各种措施,凡可为未来宪政预立规模而提前实行者,宜于本届代表大会闭会后,分别予以实施,以示本党实行宪政之真诚与决心,兼以保证未来宪政之顺利推进。”*《总裁交议:促进宪政实现之各种必要措施案》(1945年5月18日),秦孝仪主编:《中国国民党历次全国代表大会重要决议案汇编(上)》,《革命文献》第七十六辑,台北:“中央文物供应社”,1978年,第413页。蒋介石为表达对在野势力的拉拢,在1946年8月发表文告,宣布“对于扩大政府基础,邀请各党派无党派人士参加”。*蒋中正:《苏俄在中国——中国与俄共三十年经历纪要》,秦孝仪主编:《总统蒋公思想言论总集(卷九)》,台北:中国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党史委员会,1984年,第152页。
国民党想要促成“国民大会”的召开,“但各党派的名单,并未提出,假定各党派都不来,而由国民党一党唱独脚戏,在政治上不能不说是一种失败”。*左舜生:《近三十年见闻杂记》,第554页。中共与民盟已经先后声明不参加、不承认“国民大会”,一些小党派虽然希望参会,并主动表示“凡政党地位均属平等……要求参加国大”,*《中和党领袖尤永昌日内招待记者》,《中央日报》1946年11月6日,第2版。但因其自身影响力太小,不被国民党重视。在当时,国民党认为,“民主同盟以其中立主义的伪装,‘民主自由’的口号,来欺骗一般国民”。*蒋中正:《苏俄在中国——中国与俄共三十年经历纪要》,见《总统蒋公思想言论总集(卷九)》,第161页。这几乎已将民盟当作共产党外围政团,不仅不再争取,并且开始打击。只有青年党与民社党是既有价值争取,也有可能争取的在野势力。因此,国民党竭力促成青年党、民社党及部分无党派“社会贤达”参会。早在抗战胜利不久的政协会议期间,国民党便展开对青年党的拉拢,陈立夫常去出席政协“青年党代表暂时寄居的夫子庙侧寓所里聊天”,*李璜:《学钝室回忆录(下卷)》,第633页。张群、雷震等国民党要员也常与青年党人沟通,对于青年党人所重视的宪草问题,同意“经宪草审议会完成之宪草,国民党当竭力设法使其参加国民大会之党员予以拥护”。*《十月二十九日政府代表与第三方面人士会谈纪略》,秦孝仪主编:《中华民国重要史料初编——对日抗战时期·第七编战后中国(三)》,第235页。蒋介石于“国大”开幕前连续会晤青年党领袖表示友好,对青年党“斡旋和平之努力,表示赞佩”。*秦孝仪总编纂:《总统蒋公大事长编初稿(卷六)》1946年10月29日,台北:中国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党史委员会,1978年,第291-292页。蒋还以领袖之地位作了一些保证,据李璜回忆,“青民两党之决定参加制宪国大,在事前即与国民党总裁约定,必须通过政协宪章,两党才愿提出代表人选。蒋先生曾表示对此负绝对的责任”。*李璜:《学钝室回忆录(下卷)》,第631页。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国民党同意实行配额选举,保证青年党代表的当选名额,并表示将经济与农林两部交给青年党执掌。青年党主席曾琦在担任国民政府委员后在日记中写道,国民党“殷望合作,嘤鸣之求,倘无以应,将启其疑”。*曾琦:《丁亥日记》,1947年4月18日,第116页。国民党“礼让友党”的刻意拉拢确也收到了效果,青年党最终和民社党一道,“参演”到国民党“还政于民”、建立“联合政府”的大戏中来,并入戏越来越深,以致难以自拔。
在“国民大会”临近召开前,1946年11月初,青年党举行第十届二中全会讨论时局,初步定调参加国大,“推派李璜,左舜生,刘东岩三代表晋京”,*《中央社上海五日电》,《中央日报》1946年11月6日,第2版。与国民党代表会晤,商谈青年党参加“国民大会”事宜。13日,左舜生晋见蒋介石,向国民党重申青年党的条件。14日,“国民大会”开幕前一天的晚上9点左右,被称为青年党三巨头的曾琦、左舜生、李璜还在与蒋介石作最后谈判,“申述本党对时局之态度”。*《青年党提国大名单,国府昨日明令公布》,《中央日报》1946年11月16日,第4版。最终,青年党在11月15日“国民大会”开幕当天下午,由秘书长陈启天将名单递交给国府内政部部长张厉生,正式确定参加“国民大会”。
青年党参加了国民党的“制宪国大”,而国民党也在随后的“国大代表”选举中,对青年党的当选人数作出保证。可惜青年党毕竟是一个没有多大实力的政党,为了参加选举,青年党仓促建立各地方支部并大肆吸纳党员。比如四川崇庆所当选的“国大代表”施德全,即是青年党临时提名参选的。施德全为当地一个土豪,“在县内擅设关卡,滥收商税路捐”,根本不具备代表资质。他在“国民大会”上发言,“居然还拿着党部交给他的发言要点,当场战战兢兢照念如仪”,如此一位“彻头彻尾土里土气的土豪劣绅”*龚选舞:《龚选舞回忆录——一九四九国府垮台前夕》,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北京公司,2012年,第237-238页。得以当选,一方面反映了国民党所谓还政于民的虚伪,另一方面也多亏了国民党为保证青年党当选人数而不惜压迫本党党员退让。这种逼迫退让,使国民党内利益受到损害的人纷纷表达不满,“向‘国大’筹委会提出书面质问,说他们在自己所在地早已拥有普选选票,系合法代表,为什么中央要把名额毫无理由地送给那些青年党、民社党分子作人情”?*舒泽:《“国大”普选的大丑剧》,徐朝鉴主编:《文史资料存稿选编·政府政党》,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年,第362页。甚至在“行宪国大”开幕前,不愿退让的国民党原当选代表在南京演出了诸如抬棺请愿、绝食抗议等一幕幕滑稽剧。即便是美国方面,亦清楚看出“联合政府”的虚伪。时任美国驻华大使的司徒雷登评论道:“就像我们自己国内搞那种不光彩的分配官职的做法一样,那些小党也为他们自己的党员捞取肥缺。那些新上任的部长和他们的属下,与他们所取代的国民党官员相比,情况也好不了多少”。*约翰·司徒雷登:《在华五十年——司徒雷登回忆录》,程宗家译,刘雪芬校,北京:北京出版社,1982年,第180页。中国共产党也对以参加政府为条件向国民党讨要官位的青年党进行了尖锐的讽刺,“叫花子可用以跑龙套,却不会真正得到什么权力”。*《新筹安会——评蒋政府改组》,《人民日报》1947年2月25日,第1版。从号召全民革命的革命政党到主张民主政治的民主政党,青年党始终以国家主义为大旗,标榜国家至上、相忍为国。可惜青年党的种种姿态似乎并未换来国民党的真心合作,即便在中央层面笼络,在枝节问题上退让,但在全局上国民党对青年党的打压依然存在,使青年党人感叹“所受到的压迫与歧视,并未稍减于前”,*沈云龙:《青年党十一届全代会闭幕》,《耕农七十文存》,第72页。甚至在四川泸县出现了这样的事件:国民党县党部书记长为包办地方选举,“使人枪杀青年党同志游贵荣,刘金华二人”。*沈云龙:《为国家民族前途呼吁》,《耕农七十文存》,第76页。面对国民党实质专制和表面利诱,青年党的政治目标不断降低,追求民主的气魄也在逐渐萎缩,追名逐利的热潮反而愈加汹涌,众多之前标榜道义理想的党员“一见有官可做,则忽然改其故常,相争不已”。*李璜:《学钝室回忆录(下卷)》,第641页。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书生团体的道义理想在现实利益面前的脆弱,第三势力追求的所谓议会制民主在中国实现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对于青年党参加“国民大会”的举动,人们无论是当时还是后来多有讥讽,不过最为生动和一针见血的还是在当时的《新华日报》:“在中国人民眼中,他们的参加所谓国大,不过作了国民党独裁内战卖国政治魔术箱里的一只破草鞋”。*《青年党反动领袖卖身投靠》,《新华日报》1946年11月19日,第3版。面对一党独大的国民党,青年党希求以一纸“宪法”空文登堂入室,进而与之分庭抗礼甚至取而代之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青年党通过参加“国民大会”进而参加所谓“联合政府”,并执掌农林与经济两部,在刻意配票的情况下也拿到了一些代表名额。表面上看,似乎此时创党二十余年的青年党已经走向了政治巅峰,可是苦心经营所得来的结果不过是随着国民党一起迅速被人民抛弃,败退台湾,继而党内积怨爆发,团体分裂,最终走向泡沫化。尽管青年党结局如此不堪,可作为“国民大会”这一重要历史事件的参与者,史学研究不能也不该忽略和漠视该党的存在与影响。这段历史表明,所谓“第三条路”并非真正的通向民主之路,青年党的民主理想也必然归于幻灭。
[责任编辑:曹鲁超]
The National Assembly:The Chinese Youth Party’s Choice——Focus on Party Transformation and Inter-party Relations
ZHANG Fan
(SchoolofSociety,SoochowUniversity,Suzhou215123,China)
The theory of games between the Communist Party and the Kuomintang (KMT), which had been regarded as the main line of the modern Chinese political party interaction, had attracted for such a long time attention by the academic community. However, the Chinese Youth Party, acknowledging itself as the third largest party, also made an important influence at a particular moment in history. After the victory of the anti-Japanese war in 1945, KMT insisted holding the so-called “The National Assembly” by itself which triggered the war between the Communist Party and KMT to start again. The rupture between the Communist Party and KMT forced other third parties including the Chinese Youth Party to make an ultimate choice. After several times of struggling, the Chinese Youth Party decided to participate in “The National Assembly” and followed KMT completely. From the realistic point of view, Chinese Youth Party had neither the armed forces nor the armed action and they tended to promote peaceful political reform for the national government. The temptation of benefits from KMT also made many Chinese Youth Party members expect to become a part of political figures and to achieve their ideals as scholars. From the historic point of view, there were many major differences between Chinese Youth Party and the Communist Party, while Chinese Youth Party and the KMT shared some relatively similar political concerns and demands. Multiple aspects and forces had determined the choice of Chinese Youth Party, which also brought the democratic ideals of Chinese Youth Party to disillusionment eventually.
the Chinese Youth Party;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Kuomintang; the National Assembly
2015-03-31
张帆(1987- ),男,河南郑州人,苏州大学社会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近代社会史。
K 205
A
1002-3194(2015)06-0104-10
*本文初稿宣读于北京大学第十一届史学论坛(2015年3月21日),承蒙会议同组蒋凌楠、赵埜均、徐迟、何志明、赵蒙、刘冬雪等史学先进提供宝贵意见,论文又得业师朱小田教授及外审专家耐心指导并提出修改建议,在此谨致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