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傅玄咏物赋的话语趋同性

2015-12-08 20:58
关键词:咏物曹植句式

申 焕

(延安大学文学院,陕西延安716000)

曹植、傅玄咏物赋的话语趋同性

申 焕

(延安大学文学院,陕西延安716000)

魏晋咏物赋个人创作数量以曹植和傅玄为最多。二人在创作思想、创作取向、创作技法上有趋同性。这和作者性格、时代风气有关。傅玄生活在西晋,但他的咏物赋明显地承继了曹植赋体诗意化的路子,与西晋其他作家的轻绮繁缛大不同,有建安遗风。

曹植;傅玄;咏物赋;赋体诗意化

查检现存的可靠文献,咏物赋这种文学体裁出现很早,《荀子·赋篇》中的云赋、蚕赋、箴赋可以看作最早。费振刚先生《全汉赋》收咏物赋残篇极多,大小难窥,可见篇目大多就物咏物,或者篇末来一个不相干的讽喻。蔚为大国是在魏晋时期,尤其呈现了咏物小赋抒情化的特色。其中,建安之杰曹植、魏晋之际的傅玄作品最多*据严可均《全三国文》收曹植赋作包括残篇55篇,《全晋文》收傅玄赋作包括残篇共53篇。。这类赋题材广泛,涉及天象、地理、动植物、器物、建筑、饮食等,颇具代表性。

刘勰《文心雕龙·才略》云:“傅玄篇章,义多规镜。”主要可能是指傅玄那些安邦治国的策略之文,以此概括傅玄所有作品,是不恰当的。钟嵘《诗品·下品》云:“长虞父子,繁富可嘉。”意思是傅玄父子诗歌量多质差,所以把他们列入下品。其实,傅玄的乐府诗对七言诗的贡献是很大的*详见王运熙《乐府诗述论》(增补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347-351页。。他的乐府诗居魏晋诗人之首。逯钦立先生《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辑有傅玄诗118首,其中乐府诗87首[1]。萧统《文选》收录西晋太康作家作品共91篇,其中陆机44,潘岳19,左思7,张华6,陆云、潘尼各4,张载、张协各3,而傅玄只有1篇《杂诗》,没有赋。以上文论家的品评择录,没有提到傅玄赋作,至少说明傅玄赋在梁代是不被重视的。

现在看来,傅玄创作丰富,诗赋题材取材之广,晋世无人比肩。魏晋时期,作家创作呈现诗赋互动交流的特点,魏曹植是代表,西晋的傅玄也有这样的特点。研读文本,发现傅玄赋有不少地方与曹植赋相似,特别是咏物赋,二者有趋同的特点。

一、持正通变的创作思想

曹植傅玄经历不同,创作论也有异同*详见王运熙《中国文学批评通史》曹植、傅玄章节,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在此,就论二者文学创作指导思想上的“持正”“通变”趋向。

“持正”指曹植和傅玄总体的文艺思想还是倾向儒家的。他们创作的主题是比较积极深刻的,创作的态度是公允谨严的。正如徐公持先生所言:“在西晋作家中,傅玄年事较长,入晋时已经49岁。……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傅玄在玄风日盛的曹魏后期生活,却并未受时代风习的影响,恰恰相反,他始终保持着正统儒者的思想风范,可以称为西晋儒者派文士的代表。”[2]275他们都有“持正”的一面。

曹植在《与杨德祖书》中先对王粲、陈琳、徐干、刘祯、应瑒、杨修的创作进行了肯切的评价,指出创作要“飞轩绝迹”“一举千里”的妙处在于发挥自己最拿手的特点,才能立足。而以己之短效人之长的做法,只会“画虎不成反为狗”。“人各有好尚”,有“兰茝荪蕙”,也有“逐臭之夫”。只有抓住自己的兴趣和长处,创作出富有真性情的作品,才能留有印记。本色当行,方有可为。《文心雕龙·定势》也曾引曹植的观点:“世之作者,或好烦文博采,深沉其旨者,或好离言辨白,分毫析釐者,所习不同,所务各异。”不同作家擅长不同文体,《典论·论文》亦云:“文非一体,鲜能备善。是以各以所长,相轻所短。”曹植持正求真的创作思想,使得他对别人的作品不敢“妄叹”,畏“后之嗤余”。对自己的作品也是以谨严的原则加以择录。《前录自序》里讲君子之作,俨若高山,勃若浮云;质素如秋蓬,摛藻如春葩;汜洋洋,光皓皓。与《雅》《颂》争流。“余少而好赋,其所尚也,雅好慷慨,所著繁多,虽触类而作,然芜秽者众,故删定,别撰为《前录》七十八篇”。如果这七十八篇包括了现存的五十多篇赋,由此可见曹植筛选作品标准之严格。而且,细读曹植诗文,每一篇都是精心结撰的,这是对他创作思想的最好注脚。

“通变”思想首先体现在他的一系列赞美历史人物的论赞中。《画赞并序》:“上形太极混元之前,却列将来未萌之事。”他歌颂庖羲、女娲、神农、黄帝、尧、舜、禹、文王、武王、周公等直至武帝。《征蜀论》《周成、汉昭论》《辅臣论》更能见出他对政治历史的判断。一个优秀的文学家是应该具备这种创作的历史眼光的。也正如《柳颂序》言:“故著斯文,表之遗翰,遂因辞势,以识当今之士。”其次,体现在他的变位思考上。作家创作常常不自见:“人人自谓握灵蛇之珠,家家自谓抱荆山之玉”(《与杨德祖书》)。自己文章的“蔽”,往往需要别人指出。《与杨德祖书》云:“世人之著述,不能无病。”因此“仆常好人讥弹其文”,“有不善者,应时改定”。谦虚地接受别人的指正批评。《与吴季重书》中也写到他对诸贤所著文章申咏反覆,要真正写好一篇文章,不是容易事。“夫文章之难,非独今也,古之君子,犹亦病诸。家有千里,骥而不珍焉;人怀盈尺,和氏无贵矣”。古今之间、文人之间的换位和交流也是写作的切磋。再次,这种“通变”还体现在他对民间文学的重视上。“街谈巷说,必有可采;击辕之歌,有应风雅;匹夫之思,未易轻弃”(《与杨德祖书》)。重视民间文学对文人创作的滋养,俗文学与雅文学可以相得益彰。作者如果不具备通变的眼光,也不会认识到这一点。第四,“通变”还体现在诗赋文体互动的交流上。建安时期是诗的赋化与赋的诗化时期(徐公持《诗的赋化和赋的诗化》),影响以至西晋。曹植的不少赋写得像诗,有较明显的诗意化特点。

傅玄在文学思想上与建安之杰有承继关系,文学面貌与当时西晋的“轻绮”“繁缛”大不同。他在创作指导思想上也是追求“持正求真”的,反对“虚无放诞之论”(《掌谏职上疏》)。《文心雕龙·论说》:“何晏之徒,始盛玄论。于是聃周当路,与尼父争途矣。”可见当时谈玄风气之盛。他对西晋玄学清谈持反对态度,曾因斥责何晏等人受到迫害。所以文学的路数也和西晋太康作家大不一样。

“持正”首先表现在他奉《诗经》《尚书》这两部儒家经典作为文章之渊府,指出它们文质相副的特点,值得长久玩味寻绎其中的宝藏。《傅子》:“《诗》之《雅》《颂》,《书》之《典》《谟》,文质足以相副。玩之若近,寻之若远,陈之若肆,研之若隐,浩浩乎其文章之渊府也。”其次,表现在“持正求真”的创作态度上。他对前代典籍的评论有不少犀利看法,尤其是对《汉书》的评论,指出班固没有“持正求真”的创作态度:“吾观班固《汉书》,论国体,则饰主阙而抑忠臣;叙世教,则贵取容而贱直节;述实务,则谨辞章而略事实,非良史也。”指出班固论国家政治时,掩饰君主缺陷,压制忠臣之士的写法是不公允的;叙写世俗风教,贵周容媚俗贱正直节操;讲述事情注重言辞而忽略事实的这些做法都不该是一个良史所为。以后范晔、刘知几这些史学家等对《汉书》的意见,实际未出傅玄之论的范围。《傅子·信直篇》:“直言得至,以补其阙。”所以傅玄对历史人物的评判也较为持正公允。比如对诸葛亮等人的评判:“诸葛亮诚一时之异人也。治国有分,御军有法,积功兴业,事得其机,入无余力,出有余粮,知蜀本弱而危,故持重以镇之。姜维欲速立其功,勇而无决也。”可见允当确切。

傅玄本身是一个思想家,通变思想比曹植更为显明。首先指出创作的动机、动力与收获成正比的关系。《傅子·补遗上》:“人之学者,如渴而饮河海也。大饮则大盈,小饮则小盈;大观则大见,小观则小见。”一个作家见识胸襟有多大,他的作品就有多广阔。其次指出作者的创作性情也会影响到文章的风格。如说:“人之性如水焉,置之圆则圆,置之方则方,澄之则淳而清,动之则流而浊。故随而教之。”要依人个性特点,才能写出因时利变的好文章。第三,提倡变化通达之风,有益者不必拘泥一种形式,“必得昆山之玉而后宝,则荆璞无夜光之美;必须南国之珠而后珍,则隋侯无明月之称”等,均为通达之论。第四,文体研究也体现了他文论的通变思想。《七谟序》《连珠序》对该文体加以简要说明,并列举前代名篇,略加评论。对《文心雕龙·杂文》影响极大。第五,“通变”还体现在他对文体的创新上。《马先生传》纪当时著名巧匠马钧的事迹。写了三件事:造指南车、造翻车、造百戏机,纪其奇能异巧,接写裴秀与马钧之间争执,裴秀为当时名士,精通名理,他向马钧发难,面对马钧“口屈不能对”,而裴秀“言之不已”的状况,傅子亲自出面,谓裴秀“子所长者言也,所短者巧也;马氏所长者巧也,所短者言也。以子所长,击彼所短,则不得不屈;以子所短,难彼所长,则必有所不解者”。从这里不难看出,傅玄的变位思考能力。而且,这种作者跳出来直接发话的写法,也具有创新意义。

二、兴怀写志的创作取向

曹植是在中国文学批评史上第一次明确表达强烈情感的作者[3]。他的咏物赋,触物起情,多所寄托的特点在魏晋作家中是鲜明的。刘熙载也是看到这一点的,《艺概·赋概》:“建安名家之赋,气格遒上,意绪绵邈;骚人情深,此种尚延一线。”[4]92傅玄对“建安之杰”的心追手摹,不仅表现在直接的赞语中,(《七谟序》赞大魏英贤陈王的《七启》奔逸壮丽)还表现在赋作题材(咏植物动物类重合多)和主题的继承上。

首先是主题的情感化色彩。曹植傅玄咏物赋作,所咏之物有题目直接冠以“喜”或“愁”等表情字样,如《喜霁赋》《愁霖赋》《秋思赋》等。曹植《喜霁赋》:“汤感旱于殷时,造桑林而敷诚。动玉辋而云披,鸣銮铃而日阳。指北极以为期,吾将倍道以兼行。”傅玄亦有《喜霁赋》:“昔唐帝之钦明兮,遘洪水之巨害。在殷汤之盛时兮,亢炎旱以历岁”,“咸调畼以兹茂兮,天人穆其交泰。命怡乐之吐和兮,播仁风于无外。”前文写到,“阴霖既霁”“良辰肇晴”“行潦归百川,七气彻天庭”“东风穆路,重阳舒灵”“幽龙出泉,飞跃太清”。这里,他们都选择历史明君做为歌咏对象,天道人事的兴怀不难看出。

更多的是,在咏物的过程中,间接表达情感的,曹植有《宝刀赋》《九华扇赋》《芙蓉赋》《橘赋》《白鹤赋》《鹦鹉赋》《离缴雁赋》《蝉赋》《蝙蝠赋》等。例如曹植《鹦鹉赋》:“遇旅人之严网,殊六翮而无遗。身挂滞于重绁,孤雌鸣而独归。岂余身之足惜?怜众雏之未飞。”写到鹦鹉在网中不得飞的苦痛,正是自己后期有志不得申的苦闷。傅玄也有《驰射马赋》云:“何逸群之奇骏,生濛汜之遐滨”“仪乾行之刚健,凭坤厚以托身。岂骥德之足慕?晞万里之清尘”。奇骏希望驰骋万里,超腾逸虎。这里面的浩然之情不难感受。再如傅玄《走狗赋》:“应天人之景晖,顺仪象而近处”“感恩养而怀德兮,愿致用于后田”。赋写走狗兼具鹰、虎秉性,致用后田才不愧良犬本性。封建臣子把犬马之劳看作责任,无可厚非。此外,《阳春赋》《大寒赋》《琵琶赋》《琴赋》《筝赋》《弹棋赋》《紫华赋》《李赋》《桃赋》《柳赋》《鹦鹉赋》《猿猴赋》《蝉赋》等,大都发抒一定的情感,非仅停留在描摹物象上。

其次是怀才不遇之悲叹。屈原《橘颂》是咏物赋借物喻志的开山之作,是屈原遭谗见疏后的申抒个人怨志的作品,自况品质不言而喻。曹植《橘赋》的“邦换壤殊,爰用丧生”,“朱实不衔,焉得素荣”,既不得朱实,则何必开花?一反常态的写法透露着曹植后期无法言说的苦痛。橘树之美却不得善终,以“哀草木之难化”喻后期处境的艰难。傅玄《橘赋序》:“诗人睹王雎而咏后妃之德,屈平见朱橘而申直臣之志焉。”(《全晋文》卷四五)。傅玄写的《橘赋》正文看不到了,从序文提及屈原作《橘颂》,其赋作自况之意也应在情理之中。另外,他的两篇文赋《拟<天问>》和《拟〈招魂〉》,从佚文中不难看出摹拟屈原的痕迹。

曹植《白鹤赋》:“承邂逅之侥幸兮,得接翼于鸾皇。……痛良会之中绝兮,遘严灾而逢殃。……恒窜伏以穷栖,独哀鸣而戢羽。”《离缴雁赋》:“挂微躯之轻翼兮,忽颓落而离群。族朋惊而鸣逝兮,徒矫首而莫闻。”白鹤穷栖哀鸣,雁鸟离群望朋,应该是曹植后期遭谗被疏的真实写照。《鹦鹉赋》:“永哀鸣以报德,庶终来而不疲。”都诉说着曹植后期过着囚徒生活但仍然心系曹魏天下的苦衷。

杨修《孔雀赋序》云:“魏王园中有孔雀,久在池沼,与众鸟同列。其初至也,甚见奇伟,而今行者莫视。临淄侯感世人之待士亦咸如此,故兴志而作赋。”曹植赋现存不见有《孔雀赋》,由杨修此赋的序文可以想见曹植此赋怀才不遇的主旨。

继承这个主题,傅玄也借物喻人。如《乘舆马赋序》讲刘备选马“历名马以百数,莫可意者。”偏偏选中了“委弃莫视,瘦悴骨立”的的卢马,“众莫不笑之”。庞恩所选之马不被众人看好,“形观既丑,众亦笑之”。但它们在战场上的出色表现,令“众乃服焉”。傅玄举此例,应该有讽谏意义。因为他的直言,得罪不少人。五十一、六十二岁两次免官。书写被疏之后的不得意也在情理之中。自古“相马”就有“相人”的寓意,正如《楚辞》云:“国有骥而不知乘,焉皇皇而更索!”此中消息,不难窥知。傅玄还有《芸香赋序》,写到芸这种香草“始以微香进入,终于捐弃黄壤”的遭际,引起作者“吁闵”之情,遂咏而赋之。正文虽然不见,但寓意是明显的。

三、巧构形似的创作技法

主要表现在句式结构的选择上。《艺概·赋概》:“诗为赋心,赋为诗体。诗言持,赋言铺,持约而铺博也”。“赋起于情事杂沓,诗不能驭,故为赋以铺陈之”[4]86。这是看到了诗赋互动交流的原因了。基于抒情需要,赋体传达诗意成为曹植傅玄的选择。

屈原的《离骚》首创了骚体句式,这种带“兮”的句式韵味悠长,适合抒情。曹植傅玄在咏物赋中,首选了这种奇数句尾都用“兮”字的骚体句式。曹植《蝉赋》:“唯夫蝉之清素兮,潜厥类于太阴”,“声皦皦而弥厉兮,似贞士之介心。”傅玄《蝉赋》:“美兹蝉之纯洁兮,禀阴阳之微灵”,“清击畼于遐迩兮,时感君之丹心”。二者无论句式与主题,都很相近。郭璞《尔雅图赞·释虫》蝉条:“虫之精洁,可贵为蝉。潜蜕弃秽,饮露恒鲜。万物皆化,人胡不然”[5]1294。所以,蝉成为诗人们高洁清白品质的象征。曹植傅玄都有咏蝉赋,可见写作心境的相似。

此外,曹植《愁霖赋》:“车结辙以盘桓兮,马踯躅以悲鸣。”“瞻沉云之泱漭兮,哀吾愿之不将。”《喜霁赋》:“汤感旱于殷时,造桑林而敷诚。动玉辋而云披,鸣銮铃而日阳。指北极以为期,吾将倍道以兼行。”傅玄《喜霁赋》:“昔唐帝之钦明兮,遘洪水之巨害。在殷汤之盛时兮,亢炎旱以历岁”,“咸调畼以兹茂兮,天人穆其交泰。命怡乐之吐和兮,播仁风于无外。”均为奇数句用“兮”,属于骚体赋句式。

其次为散体句式。散体句式一般适合摹写景物,叙事言理。而曹植傅玄二人主要运用四六或四五或五六句式变化,还把情感恰当融入散体句式,可见用心良苦。

曹植《宝刀赋》序文中讲到宝刀是家父所赐,喜爱之情融汇在描述中:“陆斩犀革,水断龙舟。轻击浮截,刃不讖流。逾南越之巨阙,超西楚之太阿。实真人之攸御,永天禄而是荷。《九华扇赋》因是汉桓帝赐给先君之物,故歌之。“尔乃浸以芷若,拂以江蓠。摇以五香,濯以兰池。因形致好,不常厥仪。方不应矩,圆不中规。随皎腕以徐转,发惠风之微寒。时气清以芳厉,纷飘动乎绮纨。”四六句式结合,交错,可见扇子华美情致。《酒赋》更是一四五六七言都有,完全是为抒发酒的功能而造句。情随酒性,句式自由。此外,《车渠椀赋》《芙蓉赋》《橘赋》《鶡赋》四六句式结合,交错。都可结合所咏物件见出情致。

傅玄《相风赋》《郁金赋》《笔赋》《砚赋》《节赋》《宜男花赋》《菊赋》《蓍赋》《瓜赋》《安石榴赋》《枣赋》《桑椹赋》《雉赋》《鹦鹉赋》《猿猴赋》都属于这一类。

再次为骚体与散体句式结合。曹植《离缴雁赋》:“旅朋惊而鸣逝兮,徒矫首而莫闻。”“蒙生全之顾复,何恩施之隆博?”“饥食稻粱,渴饮清流”。傅玄《紫华赋》写作者嘉其华纯耐久,历冬而服的秉性,为之赋:“有遐方之奇草,禀二气之纯精。……刚茎劲立,纤条繁列,从回风以摇动。”《桃赋》末句用“兮”,七六句交错,“辟凶邪而济正兮,岂为荣美之足言”。《柳赋》《斗鸡赋》《走狗赋》《琵琶赋》《鹰赋》《枣据船赋》等都属此类。

复次为结构齐整的句式。第一类咏物赋全是六言。曹植《神龟赋》:“嗟禄运之屯蹇,发遇获于江滨。……天道昧而未分,神明幽而难烛。”曹植《喜霁赋》:“禹身誓于阳旰,卒锡圭而告成。汤感旱于殷时,造桑林而敷诚。”《槐赋》:“扬沈阴以溥覆,似明后之垂恩。……覆阳精之炎景,散流曜以增鲜。”《鹦鹉赋》:“美洲中之令鸟,超众类之殊名。……常戢心以怀惧,虽处安其若危。”傅玄《山鸡赋》:“惟南州之令鸟,兼坤离而体珍。……鉴中流以顾影,晞云表之清尘”等。

第二类咏物赋是以四言为主的。曹植的《蝙蝠赋》全是四言,造语质直,意在讽刺,毫不掩饰:“形殊性诡,每变常式。行不由足,飞不假翼。下不蹈陆,上不凭木”。傅玄《走狗赋》通篇有不少四言对偶句式,完全是以诗的形式写的。这类动物赋不仅结构整齐,而且主题深刻,对后世寓言赋影响很大。傅玄《良马赋》完全可以看作是一首四言咏马诗:“望云睇景,乘虚四起。”“饰以金羁,申以玉缨,结以轻轩,节以和铃”。《桑椹赋》也可以看作是一首四言诗:“繁实离离,含甘吐液。翠木三变,或玄或白”。

第三类咏物赋看似赋体,实则去掉虚词后,实词的组合句式也基本是诗句了。例如曹植有《愁霖赋》《九华扇赋》《车渠椀赋》《迷迭香赋》《芙蓉赋》《槐树赋》《白鹤赋》《离缴雁赋》《蝉赋》《鶡赋》;傅玄有《猿猴赋》《蝉赋》《走狗赋》《良马赋》《斗鸡赋》《鹰赋》等,均属此类。由此看来,建安时期赋的诗化,在西晋傅玄这里得到较为充分的回响。

四、成因探析及结论

指导思想、主题取向、句式结构的趋同性,离不开作者诸多的相似性。

他们都博学善属文。曹植“年十余岁,诵读诗、论及辞赋数十万言,善属文”。“性简易,不治威仪”。[6]557“自少至终,篇籍不离于手”。于是魏明帝也不得不佩服他终身治学的难能可贵。鉴于他在文学上的成就,“撰录植前后所著赋颂诗铭杂论凡百余篇,副藏内外。”[6]576

傅玄一生“著述不废”,《晋书·傅玄传》讲“玄少孤贫”,“博学善属文,解钟律。性刚劲亮直,不能容人之短”。“少时避难于河内,专心诵学,后虽显贵,而著述不废”[7]1317,曾“撰集《魏书》”,又撰《傅子》数十万言,并文集百余卷行于世。当时司空王沈读罢《傅子·内篇》后大加赞赏,给傅玄的信中说,“足下所著书,言富理济,经纶政体,存重儒教,足以塞杨墨之流遁,齐孙孟于往代。”他自己“每开卷,未尝不叹息”[7]1323。

其次,后期政治命运不济。二人性格都任真刚正。曹植立储失败和傅玄的免官,有政治斗争的外在因素,但内在因素是性格所致。傅玄个性刚正,“所居称职,数上书陈便宜,多所匡正”,“陈事切直”,受到晋武帝的重用。后来也因直言带来免官命运。《晋书》本传说,“玄进皇甫陶,及入而抵。玄以事与陶争言喧哗,为有司所奏,二人竟坐免官”。

第三,修子书志向的相似性。众所周知,傅玄《傅子》给他带来极大声名。而大他25岁的曹植曾在《与杨德祖书》中就表露过要修子书的愿望:“若吾志不果,吾道不行,亦将采史官之实录,辨时俗之得失,定仁义之衷,成一家之言,虽未能藏之名山,将以传之同好,此要之白首,岂可以今日论乎!”[6]559说明曹植是想写一部子书的,只可惜未见于世。不难想象,这部子书应该是颇有见地的。

第四,二人都精通音律,在乐府诗方面都有创新。曹植乐府对汉乐府的创新多于承继,自不必多言。傅玄不少乐府诗摹拟曹植,而且他的杂言诗和七言诗有不少创新。虽然乐府是诗歌,但诗赋合流的文学动力使然,对赋的影响不容忽视。

刘熙载曾云:“赋必有关着自己痛痒处”[4]98。傅玄曹植的同题咏物赋不少,这里更多的是心境相似的继承性表达。傅玄距曹植不远,年纪相差25岁,性格有不少相似。面对西晋谈玄和“轻绮”“繁缛”的文风,傅玄还是选择了儒家的“持正”,但这并不与“通变”冲突。相得益彰的是,它们有机结合,造就了傅玄对建安之杰曹植的追随。从文学源流的衍变方面看,他基本还是继续了“建安文学”的理路。徐公持先生说:“在西晋文坛上,傅玄不以才情闻,而以平实拙朴为基本风貌。他虽不能算很卓特优秀,但足以自成一家。”[2]281

综上所论,傅玄咏物赋在创作思想、主题表达、结构形式等方面承继了曹植咏物赋的不少内核,颇有建安之风。他可以说是西晋前期小赋创作的代表人物,在小赋史上应有一席之地。

[1]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M].北京:中华书局,1983:361.

[2]徐公持.魏晋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

[3]王运熙,顾易生.中国文学批评通史之魏晋南北朝卷[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47.

[4]刘熙载.艺概[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5]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1294.

[6]陈寿.三国志[M].陈乃乾,校点.北京:中华书局,1959.

[7]房玄龄,等.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责任编辑 王俊虎]

On the Discourse Convergence of Yongwu Fu(咏物赋) between Cao Zhi(曹植) and Fu Xuan(傅玄)

SHEN Huan

(School of Literature,Yan'an University,Yan'an 716000,Shaanxi)

In the Wei and Jin Dynasties,the most number of individual productions about Yongwu Fu has been well acknowledged as Cao Zhi and Fu Xuan.Their creativity has a lot in common in the way of thought,orientation and techniques.This convergency feature should be related to the character of the authors and the time.Fu Xuan lived in the Xi Jin Dynasty,but obviously inherited the style of Cao Zhi's poetic form of poetry for expression. He is quite different from other writers of the same period as the light feature (referring to topics not profound; meaning rhetoric extravagant).

Cao Zhi; Fu Xuan; Yongwu Fu; the poetic form of poetry for expression

2015-03-29

陕西省高水平大学建设专项资金资助项目(2013SXTS01);陕西省教育厅项目(09JK294)

申 焕(1975—),女,陕西延安人,延安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

I207

A

1004-9975(2015)03-008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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