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笔记

2015-12-08 14:22本刊编辑部
天涯 2015年1期
关键词:海德格尔共生

环球笔记

美国正在失去亚洲

新近一期的《学习月刊》刊载了郑永年的文章,就美国的亚洲战略发表看法。

郑永年认为,在国际关系上,美国是地道的现实主义者,但在这背后是浓厚的道德主义情绪。所谓的道德主义就是美国把自己的霸权行为“道德化”,把自己视为道德的象征,是一个仁慈的国际霸权。所以,美国一直认为自己在国际社会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并且也认为其他国家都会接受。

美国自我“道德化”的形成,有其深刻的历史原因。首先,美国文化是宗教文化,具有高度使命感,要改造世界,把其他国家都改造成为“更像我们这样”的国家;第二,美国是被邀请做世界大国领袖的。欧洲主权国家为了欧洲领导权发生战争,战争后谁也没有能力来领导西方,新崛起的美国就被邀请成为领袖;第三,二战后,美国领导整个西方遏制苏联阵营的扩张,最终更是通过竞争促成苏联的解体;第四,在长达一个世纪的时间里,美国的确强大无比,其市场经济、民主自由、军事力量都是其他国家仿效和学习的对象。

问题是,今天越来越多国家并不能接受美国的“仁慈霸权”。首先是俄罗斯。在苏联解体后,俄罗斯长期处于弱势地位,没有能力阻止美国的贪婪战略,任美国地缘政治利益扩展到自己的后院。但一旦俄罗斯国力恢复过来,就会想方设法去“收复”往日失去的地缘政治利益。乌克兰是最明显不过的例子。

亚洲国家现在面临的所有问题的核心,就是中国的崛起及对其地缘政治的影响。中国的经济崛起是世界经济上的奇迹,但经济崛起必然会对本区域的地缘政治产生重要的影响。从现实主义的视角看,至少有两层意涵。首先,中国的崛起,其周边形势必然向中国倾斜,有利于中国;其次,中国政府的政策也很重要。例如,如何使得中国的崛起和平而非暴力?如何使用崛起所带来的机会?

美国所面临的问题,在于美国的地缘政治观和美国的绝对安全观。中国过去三十多年的迅速崛起,是美国人没有预测到的,因此感到巨大的恐惧感。更严重的问题在于美国实现全球性地缘政治利益的主要方法就是加强和同盟的关系。在亚洲,为了再平衡中国,美国强化和同盟的关系,而这也在急剧地改变着美国的同盟与中国的关系。但美国的再平衡战略值得反思。

首先,美国信誉的“附加值”在迅速递减。美国能够真正保护这些同盟国吗?在这个问题上,人们并没有共识。美国在同中国的合作中可以获得巨大利益,至少是经济利益;这种利益远超过美国和一些同盟国的关系。因此,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相信,如果中国和菲律宾发生冲突,很难说美国会愿意为了菲律宾和中国发生正面冲突。

其次,美国也正在失去其国际关系中的道德立场。日本的国家正常化并非中、韩等国所能制约,更多是美国的事情。但一个美化战争的日本,很难让中国和韩国接受。从长远看,一个没有道德立场的美国,很难让中、韩等亚洲国家接受其领导地位。

郑永年认为,对“再平衡”政策,美国并没有完全思考清楚。从国际关系的历史看,从前所有的平衡都是在两大敌对集团之间,例如古希腊的雅典和斯巴达、一战和二战的欧洲联盟之间、冷战时期的美国和苏联等。但现在的中美两国关系,根本不是两个对立集团的关系。两国各方面的互相依赖程度,已经高到使一些学者称两国关系为“中美国”。而且中国对美国不构成任何威胁,美国为何平衡中国?更为重要的是中国近年来对美国可能围堵的态度,发生很大变化。中国已经成长到不可被围堵的程度,也不害怕被围堵了。

如果中美两国继续合作,亚洲国家可以继续整合,甚至是更大的整合。但如果中美两国交恶,亚洲国家就会很快分化。一些靠向美国,一些靠向中国。根据美国自己的说法,“重返亚洲”来“再平衡”中国是为了保护国际法的尊严、确保航行自由、确保安全稳定等等。但所有这些何尝不是中国的最大利益呢?作为崛起中的大国和最大贸易国,没有比这些对中国更具重要性了。再者,美国在亚洲的再平衡,除了承诺保护其同盟外,最根本的还是对中国的恐惧感。随着中国的继续崛起,和美国冷战式联盟对美国所带来的代价的快速递增,美国的对华政策也有可能有重大的调整,从“再平衡”转化到前些年的G2方式,即中美两国以合作的方式而非对抗的方式,来解决亚太国际秩序问题。

对美国来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G2的方式对美国所能产生的利益,远大于“再平衡”的方式。美国的“再平衡”不仅已经在很短时间里导致了亚太地区和平稳定的失衡,也使得美国在失去亚洲。从这个角度看,美国从“再平衡”到G2的转换也不是不可能的。

(黄建)

中国减贫成功的世界意义

近日的《人民日报·海外版》刊发了胡鞍钢的文章,就中国减贫成功的经验及意义进行了阐述。

胡鞍钢说,减贫是世界最重要的人权事业之一。中国消除绝对贫困对世界具有巨大影响。这反映在中国的绝对贫困人口(国际贫困线以下的贫困人口)数量和占世界总量比重大幅度“双下降”。1981年中国绝对贫困人口数量为8.35亿人,到2013年降至6800万人。1981年中国绝对贫困人口占世界总量的比重为43.1%,到2010年下降至13%。

2002年,中国贫困人口发生率下降至28.4%,首次低于30.7%的世界贫困人口发生率。到2013年,中国贫困人口发生率进一步下降到5.0%,已经远远低于世界水平(2010年为20.58%),已经基本消除了绝对贫困。

中国减贫有成功之道。

第一,减贫作为国家重要发展目标,正式列入国家发展规划。1986年起,中国开始实施有计划、有组织、大规模的扶贫开发,设立了扶贫开发专门机构,评定国定贫困县和省定贫困县,制定与中国国情和发展阶段相适应的扶贫开发方针,并于1994年、2001年、2011年分别制定了扶贫规划纲要,明确了阶段性扶贫开发目标,把扶贫开发作为脱贫致富的主要途径,鼓励和帮助有劳动能力的扶贫对象通过自身努力摆脱贫困;把社会保障作为解决温饱问题的基本手段,逐步完善社会保障体系。

第二,经济持续高增长,成为大幅度减少贫困人口的决定性因素。1979年到2011年,中国GDP年均增长率高达9.9%,农业增加值年均增长率为4.6%,为中国减少农村贫困人口创造了必要条件。与经济增长相伴随的农村地区“四化”(农业现代化、农村工业化、农民非农化、农民工城镇化)是农村贫困人口大幅度减少的根本原因。

第三,不断完善国家扶贫战略和政策体系。坚持统筹城乡经济社会发展,实行工业反哺农业、城市支持农村和多予少取放活方针,全面取消农业税,实行多种农业补贴,加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不断增加对贫困地区的财政转移支付和专项扶贫资金。中国减贫战略的核心是对贫困人口进行人力资本投资、提高发展能力、扩大发展机会。

第四,创新中国特色的反贫困机制。自力更生、地方为主、国家支持、社会捐赠、对口支援、市场驱动、国际援助,七个机制组成了政府主导、多元投资、相互补充、激励相容、广泛参与的具有中国特色的PPP(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模式。

胡鞍钢说,正是上述措施有力促进了农村贫困人口的大幅减少,探索出了一条中国特色扶贫开发道路,也为推动全球减贫事业作出了重大贡献。中国的减贫实践证明,贫困并非不可战胜。不过,这是一个持久战的历史过程,从世界绝对贫困人口最大国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至少要花七十多年的时间。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重要标志就是基本消除各类贫困。

诚如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所言,中国对实现国际社会MDG目标(全世界最优先的国际发展目标)至关重要。小康社会就是国际社会千年发展目标的中国化目标,中国实现小康社会将会促进实现国际千年发展目标。

(李衡)

文明如何共生?

“第三届全球共生论坛”于2014年11月15日—16日在台湾阿里山下的嘉义市举行。本届论坛由全球共生研究院和台湾中正大学联合主办。来自世界各地的学者,围绕“一视同仨,和协共生”的主题,学理、历史、现实行动一以贯之,各抒己见。

过去的将近半个世纪之内,地球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类社会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类作为宇宙和大自然的一个组成部分,其体质和思维也在发生重大的变化。变化带来的最大挑战,是如何克服支配与被支配的文明冲突,以及人类是否要自觉地限制文明的足迹。于是,“共生”,作为一种正在悄然兴起的思潮,既是这一历史趋势的自然反应,也是对这一变化现状的反省与重构。

“共生”,作为一种思潮或一种智慧,是一个合乎逻辑的现象或历史运动。九十四岁高龄的哲学界泰斗、北京大学终身教授张世英先生认为,应该吸取西方近代重自我的独创精神,也吸取希伯来文化注重“异己性”的优点,以达到中华文化强调的“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的理想局面。他提出,“我们—自我—他者”三阶段说,是否就是“我、你、他仨焦思维”,即“一视同仨,和协共生”所指称的一种与生态文明相适应的新哲学范式?是否表征着人类将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国家、国际、全生态关系建构上迈入一个“从权利启蒙,到共生启蒙”的历史新时代?

夏威夷大学终身教授成中英,就易与道的关系再度进行哲学义理的梳理,彰显两者关系中呈现的本体生态哲学,并提出“人类和协共生之道,必是有所为的努力而体现有所不为的自然”这一现代环境伦理学的深入见解。

全球共生研究院高级研究员吴稼祥,在《共生“新天下”——世界体系观念的历史演变及当下国际战略》中指出,华夏文化基因库里蕴藏着巨大的互利共生的国际政治思想,把“敌我友”的斗争—战争思维,转变为“我你他”的和合—共生思维,把“他者”纳入平等的互利共生关系,与“我你”平等,是儒家伦理思想的现代“扩容”。

复旦大学教授胡守钧认为,共生哲学是关于社会共生的哲学理论,它从共生视角重新审视和解读哲学上的主体性、价值论、伦理学和历史发展观等问题。在根本上,共生哲学试图澄清和阐明人类社会的共生本质、原理和规律,从世界观、唯物史观的高度对自然、人和社会进行哲学概括和把握。

台湾大学历史系教授吴展良以《现代文明的特色、挑战与人类共生文明的未来》为题,探讨东西文明共生的道路,认为当代的西方政治哲学都是自由、权利、平等的理性思辩,使得多元文化的人类不是变得丰富而是日益丧失。中国人喜欢把“天”与“人”配合着讲,人类最初碰到的困难问题,都是有关“天”的问题。

出席“第三届全球共生论坛”的多位学者,还讨论了建构“共生史观”,使之成为人类叙事主流的必要性和重大现实意义。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虽有部族、国家、宗教、阶级的矛盾斗争,甚至是你死我活的暴力、恐怖,但是历史发展的主流本质是人与人之间自始至终的分工合作、交流交换、创造革新推动的共生圈不断扩大的过程,从部落、家国扩展到全球。但是,当人造文明物化世界,遇到增长、对抗、操控施恶的三大极限,难以为继时,我们不得不重新回到如何看待历史的问题上。

如何看待历史?涉及到历史观,即以什么概念串联历史事件。我们熟悉的著名历史观主要有两大类:一是侧重政治经济关系以阶级斗争串联历史事件的斗争史观(梯也尔),后发展为唯物史观(马克思);二是侧重社会文化传播以文明发生发展串联历史的文明史观(布罗代尔)。然而,梯也尔的斗争史观与布罗代尔的文明史观,对历史蕴含着的人类丰富多彩的生活智能和价值取向,并不能完全把握,尤其是对当下发生的事,很难给出符合我们心灵成长和人类共同生活价值的解释,所以,我们想通过“共生”这个符号变换,综合逻各斯与贺洛格两种思维方式以及竞争与竞生的相互作用,来强调与生态学、量子科学、互联网时代相适应的当代人类新历史观——共生史观。

(黄灯)

越战时期的“国际主义”、“激进东方主义”与“女性主义”

2014年10月号的《每月评论》上刊载了米歇尔·哈德斯蒂的文章:《越战时期的旅行》。此文是哈德斯蒂对朱蒂·吴2013年关于越战的新作《激进派在路上:越战时期的国际主义、东方主义和女性主义》的书评。

朱蒂·吴的书主要围绕现在处于学界和民众记忆边缘的三段越战时期的旅程展开。它首先涉及的是罗伯特·斯潘·布朗这位非洲裔美国知识分子和活动家,布朗长期致力于美国的黑人解放运动以及第三世界的去殖民运动,并曾以美国救援顾问的身份在1955年涉足柬埔寨和南越,在那里,他结识了后来成为他妻子的Huoi。当布朗在《纽约时报》撰文批评美国的外交政策时,他坚持认为,第三世界的发展必须从有色人种的去殖民化和自决权角度来理解。该书涉及的第二段旅程与美国人民反帝国主义代表团有关,它由黑豹党领袖埃尔德里奇·克利弗以及《壁垒》的编辑罗伯特·斯基尔领衔,在北朝鲜、北越和中国进行了为期两个半月的访问。它将反帝斗争与受访国的斗争等同起来,并拥护朱蒂·吴所谓的“激进东方主义”——在代表团成员看来,社会主义东亚也许才是世界文明的堡垒,它要么代表了技术现代性之外的选择,要么像北越那样以有限的资源迎击了美国的技术威力。此外,东亚社会主义诸国中女性的地位问题也引起了代表团成员的注意。在他们看来,东亚社会主义诸国中的妇女组织并没有使得女人都变得跋扈,相反,它所强调的乃是工农妇女的革命潜能。该书对于女性的关注,也把我们引向了其对第三段旅程的描述:1971年在温哥华和多伦多召开的印度支那妇女大会,它曾款待了来自越南和老挝的民族主义妇女代表团。吴在书中指出,在大会期间,越南妇女经常说及女性普世主义并且试图在女性之中培养一种共同感和目的感,她们试图以此为武器,来终结美国在东南亚的战争。

哈德斯蒂评论说,吴的著作揭示了上述激进派的努力,他们有意识地跨越国家疆界,并试图横跨民族、种族、性别来建立联盟,以构建起具有国际性的反战运动。特别是,它试图帮助我们理解,黑人权力的国际主义是如何与“激进东方主义”携手并进的。当然,该书作者看来,在“激进东方主义”与“国际主义”之间,实际上是存在矛盾的:前者在东方和西方之间建立起二元对立的关系,而后者则强调各国人民真诚对话和集体认同的可能性。哈德斯蒂认为,该书似可在这一方面再做些深入,比如可进一步考察这些激进派对于东亚社会主义诸国——特别是其革命妇女——的浪漫化,以及此一浪漫化之于“激进东方主义”的关系。

(刘园)

阿富汗的外来干涉史

2014年10月1日,伊曼努尔·沃勒斯坦在他的个人网页上发表了关于阿富汗状况的评论:《阿富汗——无休止的外来干涉》。

沃勒斯坦仔细梳理了阿富汗自近代以来遭受外来干预的情况:

起初,是英国和俄国为影响和控制阿富汗而展开大国游戏。

到1960年代,阿富汗的一位领导人试图引入“自由主义”宪章,他失败了,但却开启了阿富汗的左右政党之争。

1978年,实际上是共产主义政党的阿富汗人民民主党夺取政权,它确立了稳固的统治,并赋予女性完全的平等权利。但是大国游戏重又开始:苏联支持阿富汗人民民主党,而美国(英国的继承者)支持反对共产主义、拥护伊斯兰政权的“圣战”派。1979年,苏联派兵进入阿富汗,以支持人民民主党稳固政权,但此举适得其反,苏联最终于1989年将武装力量全部撤出。人民民主党的政权延续到1992年,因为其各派反对力量忙于彼此拼杀。这其中的一支自称“塔利班”,它试图重新统一阿富汗,并由穆拉·奥玛尔按照严格的伊斯兰教规来统治国家。“塔利班”在对待女性方面尤其严苛,它实际上是将她们囚禁在家,并断绝其一切受教育的机会。

2011年9月是个关键:“9· 11”前两天,“塔利班”暗杀了其内部的主要反对派,而美国发现它所援助的“圣战”派在成为对抗苏联势力的最大力量之后,如今已成为阿富汗的当权者,但它却在庇护本·拉登这位“9·11”事件的幕后主谋。于是干涉再次到来:这次是美国针对“塔利班”的行动。但这一次的地缘政治情况变得异常复杂:美国在该地区的主要盟友——巴基斯坦和沙特阿拉伯——都支持“塔利班”,而美国在该地区的主要对手——伊朗和俄国——却与美国联合起来反对“塔利班”。

美国的策略,是扶植卡尔扎伊作为临时首脑,然后再进行总统选举。卡尔扎伊的主要优势,在于他是普什图族,该族主要聚居地就是“塔利班”势力的核心所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卡尔扎伊对于美国所扮演的角色,尤其是其军事方法,日益感到不满。到2012年,他开始公开抨击美国,并且与“塔利班”展开政治谈判。2009年,奥巴马上台,他称对于阿富汗的干涉是“好的战争”(与伊拉克战争相对),也承诺要从阿富汗彻底撤军,但“塔利班”东山再起,美国试图留下一些军队用于“训练”,但卡尔扎伊拒绝签字。

沃勒斯坦最后总结说,在过去的两个世纪里,阿富汗已经用尽或公开或隐蔽的办法来拒绝外来干涉。每次当外来干涉者似乎赢得一时的胜利,情况很快就表明胜利并未到来。更有甚者,外来的干涉似乎总是将其所支持的阿富汗人变成其反对者。我们没有任何理由相信,如今的外来干涉者会比从前更为成功——但外来的干涉者们意识到这一点了吗?

(尚群)

海德格尔:私人日记与存在哲学

2014年10月9日的《纽约书评》刊载了皮特·E·戈登的文章:《黑色笔记本中的海德格尔》。在文中,戈登对最近出版的德文三卷本海德格尔1931—1941年日记做出了评价。

众所周知,海德格尔乃是二十世纪最为重要的哲学家之一;与此同时,他也是一个虔诚的纳粹党徒。对于这一历史污点,海德格尔的辩护者们的策略之一,就是坚持这样一个干脆的区分:海德格尔精于哲学,对于政治却是外行——汉娜·阿伦特即发展了这样一种说法,她将海德格尔比作希腊哲学家泰勒斯:后者如此执迷于对于天空的思索,而摔进了脚下的深坑。对于珍视海德格尔哲学之价值的人来说,此说颇具吸引力,因为它将海德格尔与纳粹之间的纠葛整个地置入悲剧性错误的崇高光亮之中。

对于海德格尔来说,纳粹运动的“内在真理与伟大”就在于“现代人性与全球科技之间的相遇”。这些话语与野蛮的现实无关,而是属于一位其“隐秘的国家社会主义”与政权要求并不相称的哲学家。但是在海德格尔这件事上,最令人感到困惑的不是他做了什么,而是他怎么理解他的所作所为。由此就有了笔记挑战人的地方:即使在当年的“错误”发生之后,他也没有从自己的哲学—政治幻想中苏醒——相反,它们变得更加变本加厉。而在戈登看来,海德格尔笔记的出版,将会改变人们解读海德格尔哲学的方式。

戈登指出,认为海德格尔对于“存在”的论述不可避免地指向纳粹,乃是荒唐之举。但是海德格尔的黑色笔记本为我们提供了线索去理解一位关注此类宽泛问题的哲学家,会如何认为第三帝国乃是其哲学之实现的。海德格尔喜欢用“阴谋诡计”来指涉正在主宰现代世界的技术性力量,而在他的日记中,该词则有着更为具体的所指:犹太人及其所代表的算计和获利冲动。此处所暴露的乃是海德格尔明确的反犹倾向,以及犹太人被赋予了商业天才这一现代迷思。这至少提示我们,在将现代以及“对于存在的抛弃”加以哲学化的同时,海德格尔也认为犹太人乃是此一不幸状态的症候,而犹太人广受赞誉的算计能力,则是技术虚无主义这一西方形上命运的又一符号。也因此,在海德格尔哲学里,犹太人变成了某种哲学范畴:像手工艺般纯真的在世的反面典型。另一方面,对于技术的否定,也使得他将二战看成是“阴谋诡计”时代的另一症候,并使他在战后做出这样的评论:“自动化的食品工业与毒气室和集中营中尸体的产出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戈登评论说,海德格尔习惯将他个人的不幸以及现代的不幸归结为人类无法控制的阴谋以及匿名的形而上学过程,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无论黑色笔记本将会使得海德格尔的哲学遗产遭受怎样的损害,人们的责备将只会落在笔记本的作者身上,也仅仅只会落在他的身上。

(朱杰)

金融乱象逼老百姓存钱

近期的《IT时代周刊》刊载了郎咸平的文章,认为储蓄率高与金融乱象相关。

郎咸平说,在中国,如果不买房,钱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那就是金融市场——包括银行、证券和保险。在中国,90%的家庭会选择把钱存到银行里,也就是说储蓄是老百姓主要的理财手段。如果从金额的角度来看,家庭资产中大约有76%用于储蓄;20%左右用于投资股票、基金;4%左右用于保险等其他投资。这样的家庭投资结构,是非常落后的理财比例。

在美国,居民最主要的投资渠道是股票市场,大约占到投资资金的65%;保险次之;银行储蓄反而是最不常见的理财手段。造成中国现在这种不合常理的居民理财格局的根本原因是金融乱象。

目前,上证股指一直徘徊在2100点的位置,这是十三年前的水平。我们曾经在2007年创下6124点的历史高位,在2012年年末的“跌跌不休”中,还进入过“1”时代,现在是在2100点上下震荡。有朋友说,这是受到了经济危机的影响。但本轮经济危机的发源地美国,它的主要股指道琼斯指数也是在2007年达到了之前的历史最高值——14198.10点,然后在本轮经济危机爆发后一路下跌,在2009年3月跌破7000点大关。但是在这之后,受美国经济复苏的影响,美国股市也开始复苏。到2013年12月的时候,道琼斯指数甚至维持在16000点上下,可以说“一不留神”就能创造一个历史最高点。这么看来,美国股市是具备“起死回生”的可能性的。而且,纵观过去27年的美股,它的平均回报率是12.1%。

美国股市之所以能重回高位,有两点原因:第一,美国的制造业正在实现重新回归,实体经济的好转带动经济整体复苏;第二,美国股市的运营机制非常健全,能保证上市公司和股民收获双赢。有这个底气,美国总统奥巴马才敢在2009年3月,美股跌到谷底的时候呼吁美国老百姓去买股票、抄底。我们还没有这样的底气,因为我们的经济支柱制造业出了问题,而且股市设立机制本身也存在缺陷,它没法承担起让老百姓财产增值的先天属性。

中国股市里的不良公司太多了,直接导致可选择的投资股票稀少。有人会问,美国股市里也有烂股票,为什么它就没事呢?因为它有完善的退市机制。以美国纳斯达克为例,它规定当一支股票出现最低报买价连续30天低于1美元、有形净资产低于200万美元、市值低于3500万美元等八种情况后,就会收到首次退市通知。收到警告90天内,如果还没有办法让股票“起死回生”,就会被强行退市。在过去十年里,美国一共有2050家公司上市,收到退市通知的数字是2715。这表明美国的监管机构非常注意投资人的利益,丧失投资回报能力的股票,就无情地把它退掉。

反观我们的股市,过去十年间,A股一共有1188家企业上市,但只有50家遭到退市。为什么?因为我们的股市建立初衷是为了给国企圈钱用的,上市名额都被国企垄断了。如果强行让它退市,它到哪里去圈钱呢?美国老百姓很少会把钱存在银行里,这是因为美国的低利率和股市12.1%的高回报率。但是,我们的老百姓把钱放在行银行里赚利息。不幸的是,这些存款多半在遭受负利率的侵蚀。银行一年期存款利率是3%左右,但CPI全年基本都在3%上下浮动。或者,可以通过购买力指数的方式来算通货膨胀率。2000年,100元人民币可以买12公斤猪肉;2013年,100元人民币只能买3公斤猪肉。因此,我们的货币购买力相当于13年前的1/4,每年的通货膨胀率在13%左右。也就是说,2013年的一年期存款利率输给通货膨胀率10个百分点。现在,中国有九成的家庭都在遭受负利率的侵害。

郎咸平认为,老百姓把钱存到银行,最关心的问题就是回报率,也就是利率是多少,以及银行到期还款付息的能力,也就是银行的规模够不够大。目前,在利率一刀切的情况下,谁的规模大,谁就在吸纳存款时具有比较优势。我希望政府能够切实地进行利率市场化改革,让资金这个最重要的市场要素之一,能够按照市场的供需关系合理地进行流动,在这个过程中实现“藏富于民”。

(张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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