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斌
(延安大学文学院,陕西延安716000)
论西汉长安刘氏家族的文学创作
刘向斌
(延安大学文学院,陕西延安716000)
西汉长安刘氏家族堪称文学家族。从刘交开始,该家族即以《诗》传家、重视教育,培养了刘辟强、刘德、刘向、刘歆等颇善文辞之士。其中,刘向在诗歌、辞赋、小说、散文及文学理论、文学总集的编纂等方面成就卓然,堪称大家;而刘歆在辞赋题材的拓展、散文的个性化及文学文献的整理等方面的贡献也较为突出。
刘氏家族;文学;成就;文学家族
长安刘氏家族的始祖是楚元王刘交。从刘交开始,至刘向之孙刘伯玉、刘棻等为止,该家族在西汉延续了七代之久。其中,刘辟强、刘德、刘向、刘歆等四代人皆善文辞,并有作品存世。因此,该家族薪火相传,文采斐然,为汉代文学增色不少,可谓是绵绵久远的文学家族。
刘向的高祖父刘交,早年曾师从荀子门人浮丘伯学《诗》。秦始皇末,“焚诗书、坑术士”(《史记·儒林传》),乃与其师浮丘伯及同门穆生、白生、申生等告别返乡。*据《汉书·楚元王传》载,“楚元王交字游,高祖同父少弟也。好书,多材艺。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俱受《诗》于浮丘伯。伯者,孙卿门人也。及秦焚书,各别去。”汉高祖六年(前201年),刘交被封为楚王,卒谥“元王”。据《汉书·楚元王传》载:“元王既至楚,以穆生、白生、申公为中大夫。高后时,浮丘伯在长安,元王遣子郢客与申公俱卒业。……元王好《诗》,诸子皆读《诗》,申公始为《诗》传,号《鲁诗》。元王亦次之《诗》传,号曰《元王诗》……。”[1]1922
可见,刘交曾遣其次子郢客师从浮丘伯学《诗》,还要求众子皆读《诗》,并为《诗》作传,世传《元王诗》。自然,刘向曾祖父刘富也当习《诗》,并熟悉《诗》学。而刘向祖父辟强“亦好读《诗》能属文。”[1]1926刘向之父刘德是否习《诗》,史书缺载。而刘向、刘歆父子显然习《诗》。刘向“通达能属文辞”,元帝时以“宗室忠直,明经有行”而为散骑、宗正给事中。成帝时,受诏“领校中《五经》秘书。”这说明,他应熟悉包括《诗》在内的《五经》。刘向还“采取《诗》《书》所载贤妃贞妇,兴国显家可法则,及孽嬖乱亡者,序次为《列女传》”[1]1957,当是他熟悉《诗》的旁证。刘歆“少通《诗》《书》能属文”,[1]1967亦当习《诗》。所以,该家族当以《诗》传家。
从刘交开始,该家族始终具有重视教育的良好家风,诸如刘富、刘辟强、刘向、刘歆等熟悉《诗》学,就是最好的证据。除了读《诗》,该家族也以《易》与《左传》等教授子弟。据《汉书·楚元王传》载,刘向“三子皆好学”,长子刘伋“以《易》教授”,而“歆及向始皆治《易》”。这说明父子三人皆通《易》,则该家族也以《易》教授子弟。同时,长安刘氏还以《左传》教授子孙。据桓谭《新论》云:“刘子政、刘子骏、子骏兄子伯玉,三人俱是通人,尤珍重《左氏》,教授子孙,下至妇女,无不读诵者。”[2]刘向、刘歆、刘伯玉祖孙三代皆“珍重《左氏》,教授子孙”,而且“下至妇女,无不诵读”。这说明,该家族也以《左传》教授子弟。
总之,刘氏家族以《诗》传家、不专一经,具有重视子弟教育的良好家风。而《诗》《左传》等既是儒家经典,更是最好的文学范本。该家族成员通过读《诗》《左传》等经典,既汲取了文学营养、培育了文学情怀,也学习了文学创作技巧,为他们从事文学创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刘氏家族习《诗》重教,培养了不少文学之士。刘交(?—前179)著有《元王诗》,当是该家族的第一代文人,堪称《诗》学专家。刘富(?—前151年)早年曾受《诗》学熏陶,虽无作品传世,亦当有较高的文化水平。该家族以《诗》传家、重视子弟教育,有利于培育文才之士。
(一)刘辟强、刘德的文学创作
据《汉书·楚元王传》,刘辟强、刘德父子在处世心态上有相近处。辟强“清静少欲,常以书自娱”,刘德“修黄、老术”而“宽厚,好施”。父子俩皆作辞赋,见载于《汉书·艺文志》。
刘辟强(约前166—前86),字少卿。《汉书·艺文志》载录“宗正刘辟强赋八篇”。这些赋当作于武帝之时。惜今不存,无法看到全貌。然而,正如刘永济先生所言,“昔昭明选文,骚赋异卷;彦和论艺,别赋于骚;而班志艺文,但称屈赋,不名楚骚。尝思其故,盖萧、刘别其流而班氏穷其源耳。”[3]所以,《汉志》归辟强赋于“陆贾赋”,说明二者或有源流关系。陆贾赋今亦不存,但《汉志》将司马迁、扬雄等人的赋作也归于“陆贾赋”,或可推测刘辟强赋的特点。司马迁今存《悲士不遇赋》,扬雄则有《甘泉赋》《河东赋》《羽猎赋》《长杨赋》和《解嘲》等数赋。两人的赋作或述志,或讽谏,皆依经作赋,且善铺陈。所以,辟强赋可能也有类似特点。
刘德(约前119—前63),字路叔,《汉书·艺文志》载“阳城侯刘德赋九篇”,属“屈原赋”,与庄忌、贾谊、枚乘、司马相如、王褒、刘向等列其中。而上述诸家的赋作今皆可见,诸如庄忌的《哀时命》、司马相如的《长门赋》、王褒的《九怀》、刘向的《九叹》等皆祖述屈骚,具有超然出众的想象力和构建虚幻世界寄托情思的共同点。刘德好黄老术,或有神仙之思,可能对其赋作有一定影响。所以,刘德赋或亦有仿骚的特点。
由于《汉志》所录刘辟强、刘德之赋今皆不存,已无法看到原貌。我们只能根据《汉志》对辞赋的归类特点,而作一点儿合理性的推测或猜测。
(二)刘向的文学创作
刘向(前79—前8),字子政,原名更生,西汉文学家。他曾受诏负责校注《五经》秘书,也参与文学创作活动。据《汉书·艺文志》载,刘向有《新国语》五十四篇、刘向所序六十七篇(包括《新序》《说苑》《世说》《列女传颂图》)和赋三十三篇。《隋书·经籍志》载录他整理的《战国策》三十二卷,及《列士传》二卷、《列女传》十五卷、《列仙传赞》五卷、《世本》二卷、《七略别录》二十卷、《新序》三十卷、《说苑》二十卷、《刘向集》六卷。他的作品主要见载于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班固《汉书》及严可均《全汉文》等典籍中。今存《七言》残诗六句,存赋《请雨华山赋》《雅琴赋》《围棋赋》《九叹》和仅有存目的《芳松枕赋》《合赋》《麒麟角杖赋》《行过江上弋雁赋》《行弋赋》《弋雌得雄赋》等十篇,散文今存《使外亲上变事》《条灾异封事》《极谏用外戚封事》《谏营昌陵疏》《复上奏灾异》《理甘延寿陈汤疏》《奏劾甘忠可》(残句)《对成帝甘泉泰畴问》《日食对》《说成帝定礼乐》及《诫子歆书》等十一篇。另有《高祖颂》《杖铭》《熏炉铭》等三篇,及《战国策书录》《管子书录》《晏子书录》《孙卿书录》《韩非子书录》《列子书录》《邓析书录》《官尹子书录》《子华子书录》《说苑叙录》等十篇和《五纪说》《五纪论》《别录》《新序》《说苑》(《说苑》二十卷之外佚文)等。可见,作品涉及诗、赋、书、说、疏、奏、铭、颂、序、论等多种文体。
刘向诗、赋兼善。今存诗歌仅有六句七言残诗,见载于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汉诗卷二》。这六句残诗是逯先生依据萧统《文选》李善注辑录的,虽不完整,但用词较质朴,颇具口语化,是研究七言诗发展的重要文献。据《汉书·楚元王传》载,宣帝时,刘向“以通达能属文辞,与王褒、张子侨等并进对,献赋颂凡数十篇。”《汉志》载“刘向赋三十三篇”,隶属于“屈原赋”,所以其赋作当有不少。而今完整者只有存录于《楚辞》的《九叹》。现存其他赋作,诸如《请雨华山赋》错讹不可读,从文字内容来看,似为写景之作,有神仙遐思;《雅琴赋》(存残句)为音乐赋、《围棋赋》(存残句)可能为哲理赋*严可均《全后汉文》卷三十五按语云:“《艺文类聚》七十四引马融《围棋赋》,亦有此四语。”而马融《围棋赋》中语为:“略观围棋兮,法用于兵。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拙者无功兮,弱者先亡。”(参见《全后汉文》卷十八)刘向赋为“略观围棋,法用于兵。怯者无功,贪者先亡。”可见,前两句相同而后两句有别。马融或许受刘向赋的影响。;只有存目的《芳松枕赋》《合赋》《麒麟角杖赋》等显然是咏物赋,《行过江上弋雁赋》《行弋赋》《弋雌得雄赋》等可能是畋猎赋。而《九叹》属拟骚赋。王逸在《楚辞章句》中认为,“向以博古敏达,典校经书,辩章旧文。追念屈原忠信之节,故作《九叹》。……言屈原放在山泽,犹伤念君,叹息无已,所谓赞贤以辅志,骋词以曜德者也。”[4]刘向仕途不顺,几度沉浮,宣帝时曾因炼金之事入狱,元帝时又因参劾宦官弘恭、石显等而被废为庶人,在家闲居长达十五年之久*据《汉书·楚元王传》所载,元帝初元二年(前47年),刘更生被免为庶人。竟宁元年(前33年),更名为刘向。同年六月,成帝即位。之后,刘向才再次入仕。就是说,在汉元帝时期,刘向几乎被长期放逐长达十五年之久。。可见,他与屈原的经历相似,有心灵上的共鸣。这应是作《九叹》的重要原因。所以,《九叹》借感慨屈原的悲惨经历以自况。赋中写因不满于现实处境遭遇而生发游仙幻想,具有浓郁的生命感伤情怀。
刘向的散文除了《使外亲上变事》和《条灾异封事》作于元帝时外,其他作品当作于成帝时。他的散文主题相对比较集中,多是针对元、成之世外戚、宦官干预朝政而发议论,主张进贤远佞、抑制外戚与宦官。例如,《条灾异封事》主张“杜闭群枉之门,广开众正之路”。该文有“初元以来六年矣”之语,当作于元帝永光元年(前43年)。作者认为,从历史上看,败亡皆与奸佞有关。而当下灾异屡现,也是因为“贤不肖浑淆,白黑不分,邪正杂糅,忠谗并进。”他直言不讳地指出,奸邪乱政是外因,帝王执政不明是内因,并运用比喻评价元帝的用人缺失:“出令则如反汗,用贤则如转石,去佞则如拔山”!只有远佞近贤,杜绝谗陷之口,广开言路、昌明贤正、处事果断、英明决断,才能“百异消灭,而众祥并至。”该文中心论点明确,具有强烈的“殷鉴”意识,并多处引用《尚书》《诗经》《春秋》《周易》《论语》等,仅引《诗》就有十四次之多!作者善用比喻、对偶、排比、反问、对比等修辞手法,使该文具有典雅而不艰涩,平直而文辞美的特点。而《极谏用外戚封事》《理甘延寿陈汤疏》《谏营昌陵疏》《复上奏灾异》等也有类似特点。另外,刘向的《诫子歆书》儒雅、含蓄,采用对比手法,围绕“吊者在门,贺者在闾”和“贺者在闾,吊者在门”发论,以齐顷公为例,从正反两方面阐明富不忘忧、贵不骄奢的道理。总体看,他的散文与东汉散文似更为相近。此外,刘向在校雠经典时也创作了许多类似于序的散文作品。其中,《韩非子书录》《官尹子书录》《子华子书录》有争议,清代严可均以为《韩非子书录》可能是刘向作,而《官尹子书录》和《子华子书录》疑是宋人依托*参见严可均《全汉文》第三十七卷,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第384页至第386页。。这些书录属于学术性文章,但叙事言理比较明晰,对相关研究有参考价值。
除此而外,刘向的颂、铭等作品皆为四言韵体,讲求押韵。《高祖颂》存残句,追溯了刘氏的祖源。而《杖铭》颇有讽谏意味。例如,“都蔗虽甘,殆不可杖。佞人悦己,亦不可相。杖必取便,不必用味。士必用贤,何必取贵。”作者以“杖”譬喻,意在讽谏帝王用人不必贵贱。而《熏炉铭》依物赋形,着重于熏炉的外形描写:“上贯太华,承以铜盘。中有兰麝,朱火青烟。蔚术四塞,上连青天。”这对东汉的碑铭文或有影响。
(三)刘歆的文学创作
刘歆(约前48—23),字子骏,曾改名刘秀,字颖叔。作为刘氏家族的第六代,刘歆在文学史上也有突出地位。有关他的作品,严可均《全汉文》卷四十至卷四十二收录有《遂初赋》《甘泉宫赋》《灯赋》及《上山海经表》《孝武庙不毁议》《惠景及太上皇寝园议》《功显君丧服议》《移书让太常博士》《三统历》《七略》(辑录)《答文学》(残句)《与扬雄书从取方言》(真伪难定)《新序论》(有争议)《斛铭》和《钟律书》(真伪不定,待考)等。明代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有《刘子骏集》。
刘歆之赋虽存世不多,但多有开创之功。《甘泉宫赋》可能作于成帝永始四年(前13年)*刘跃进认为,“刘歆亦有《甘泉宫赋》,疑亦作于本年(永始四年)前后。”(《秦汉文学编年史》第280页)据《汉书·成帝纪》,“(永始)四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畤,神光降集紫殿。”刘跃进的推测是有道理的。。该赋虽为残篇,但可以看出作者对甘泉宫壮丽之美的敷陈描写。在赋史上,刘歆当是第一个写宫殿赋的赋家。东汉王延寿作《鲁灵光殿赋》,可能受过此赋的启发与影响。《遂初赋》约作于哀帝建平三年(前4年)。*刘跃进指出,“刘歆因坚持立《左传》于学官,得罪众人,出为五原太守。但是上年歆尚在京城。而哀帝卒于后年,刘歆又回到京城。这两年在外地,姑系于此。”参见《秦汉文学编年史》第298页。刘歆因倡导立古文经学而引起龚盛、师丹等权臣盛怒,为全身避害,迫不得已自请外任,此赋应是在赴任途中有感而作。该赋为骚体赋,历述旅途中的所见所思,在追溯和感慨历史的过程中,却有着失意的愤懑和无奈。《遂初赋》祖继屈原的《远游》,但为汉赋题材开拓了新领域。刘勰以为赋有京殿、苑猎、述行、序志等四种题材*据《文心雕龙·诠赋》,“夫京殿苑猎,述行序志,并体国经野,义尚光大,既履端于倡序,亦归余于总乱。”,而此赋是述行、纪游赋,开赋史上纪游赋之先河。东汉班彪的《北征赋》、班昭的《东征赋》等皆受其影响。该赋用词华美,情景交融,叙事与抒情结合,辨理与体悟共存。正如刘勰所云,“刘歆《遂初赋》,历叙于纪传,渐渐综采矣。”(《文心雕龙·事类》)因此,该赋也开启了后世辞赋重辞采华美的审美追求。另外,他的《灯赋》属咏物赋,描写灯的特点较细致,但不见寄托,可能是残篇。
在刘歆的散文中,《孝武庙不毁议》和《移书让太常博士》应是代表作。《孝武庙不毁议》见载于《汉书·韦玄成传》。作者认为,不宜毁孝武帝庙。一是孝武帝兴武修文,使汉朝走向强大,其功劳堪与建大业的高帝、德至厚的文帝相比;二是按照天子七庙的传统礼制,“以七庙言之,孝武皇帝未宜毁;以所宗言之,则不可谓无功德。”该文论点明确,证据充足,推理严密,思路清晰,语辞质朴,是一篇较好的散文。而其见载于《汉书》本传的《移书让太常博士》,最知名。该文作于哀帝建平元年(前6年)。刘歆欲立《左氏春秋》《毛诗》《逸礼》《古文尚书》于学官,却受到今文经学之士们“不肯置对”的冷遇,因作此文以抒愤。刘歆言辞激烈地批评他们:“不思废绝之阙,苟因陋就寡,分文析字,烦言碎辞,学者罢老且不能究其一艺。信口说而背传记,是末师而非往古。至于国家将有大事,若立辟雍、封禅、巡狩之仪,则幽冥而莫知其原。犹欲保残守缺,挟恐见破之私意,而无从善服义之公心,或怀妒嫉,不考情实,雷同相从,随声是非,抑此三学”。刘歆在文末甚至指责龚盛、师丹等诸儒“专已守残,党同门,妒道真,违明诏,失圣意,以陷于文吏之议”。这种敢于挑战权威的勇气,使该文言辞激切、语气刚劲。作者以事实为据,以理服人,运用对比手法,具有很强的说服力。恰如刘勰所言,“相如之《难蜀老》,文晓而喻博,有移檄之骨焉。及刘歆之《移太常》,辞刚而义辨,文移之首也;陆机之移百官,言约而事显,武移之要者也。”(《文心雕龙·檄移》)因此,该文在文学史上当有重要地位。
在汉代文学史上,长安刘氏家族应具有不容忽视的地位。刘辟强、刘德、刘向、刘歆四代皆有辞赋作品,堪称辞赋世家。其中,成就最为突出者是刘向、刘歆父子。他们皆是学者型文人,在校雠典籍方面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也创作了大量的文学作品,为汉代文学园地增色不少。因此,在中国文学史上,父子俩当具有不容忽视的地位。
首先,刘向在文学典籍整理方面的成就很高。他所整理的《战国策》至今流传,是研究史传文学的重要资料。而他编纂的《楚辞》则是我国较早的楚辞总集,并将汉代人的拟骚赋收录其中,成为研究楚辞传播与影响、汉赋发展的重要文献。而他所作的“书录”,对研究相关典籍也有参考价值。其次,刘向在文学目录学与文体分类学方面的贡献颇大。《七略》是第一部文体分类学专著*刘跃进认为,“刘歆《上校<山海经>表》自称刘秀,盖在建平以后所作。又作《七略》,也成书于本年之后。”(《秦汉文学编年史》第294页)陆侃如认为,“(绥和二年),刘歆议毁庙,为侍中,太中大夫,迁骑都尉,奉车光禄大夫,复领五经,撰《七略》。……哀帝于四月即位,莽七月免,歆被荐当在五、六月间。”(《中古文学系年》第17页)据《汉书·刘歆传》,“向死后,歆复为中垒校尉。哀帝初即位,大司马王莽举歆宗室有材行,为侍中太中大夫,迁骑都尉、奉车光禄大夫,贵幸。复领《五经》,卒父前业。歆乃集六艺群书,种别为《七略》。”《汉书·艺文志》载,“会向卒,哀帝复使向子侍中奉车都尉歆卒父业。歆于是总群书而奏其《七略》。”据《隋书·经籍志》亦云:“向卒后,哀帝使其子歆嗣父之业。乃徙温室中书于天禄阁上。歆遂总括群篇,撮其指要,著为《七略》。”可见,从绥和二年四月至建平元年,约有八个多月时间,刘歆可以完成《七略》。因此,《七略》应成书于成帝绥和二年与哀帝建平元年之间。,是《汉书·艺文志》的重要底本。从《汉志》中可以看到,刘向已具有较强的文体分类意识。他将“诗赋”归为一类,已清醒地认识到了文学与非文学的区别。同时,他将辞赋进行分类,对辞赋的文体分类研究也是有意义的。这对后世文学文体学与文学目录学的研究具有深刻影响。再次,他在中国小说史上也有贡献。刘向编纂的《说苑》和《新序》可谓是中国较早的小说集,所收录作品的故事性较强,并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与刻画方面也颇有特点。比如,《齐景公游于牛山》中对晏子的刻画、《齐有田巴先生》中对田巴先生的塑造及《孔子见宋荣启期》中对宋荣启期的刻画等。作者通过语言和动作刻画人物的性格,使这些人物活灵活现,跃然纸上。因此,《说苑》《新序》应是中国小说史上最早的笔记体小说。还有,刘向的诗歌是研究七言体诗歌发展的重要线索;赋作则开拓了辞赋表现的新领域;他的散文具有典雅醇厚、文辞质朴的美学追求,开启东汉散文的发展走向,具有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文学史意义。另外,刘向在文学理论上也作了积极而有价值的探索。在《七略》总序中,他曾谈及辞赋兴起的原因在于诗的衰微:“春秋之后,周道浸坏,聘问歌咏不行于列国,学《诗》之士逸在布衣,而贤人失志之赋作矣。”在《九叹》中对屈原及其《离骚》《九章》的评价,对后世楚辞学研究有影响。他将辞赋分类,具有考镜源流的文学史意识。
而刘歆在汉赋发展史上,其多篇赋作具有开创之功。例如,《甘泉宫赋》是汉赋史上较早的宫殿赋,《遂初赋》是较早的纪游赋等。就其编纂的《七略》而言,能着眼于文学发展的角度看问题,较清晰地勾勒了汉赋的起源、发展及衍变等,对研究汉赋也有重要参考。他的散文《移书让太常博士》辞情急切而理据皆备,说理充分而语气刚劲,可谓情理兼善的散文佳作。刘勰称其为“文移之首”,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而且,刘歆的散文用语较质朴,用词简约而不失典雅,对东汉散文的发展是有影响的。而在文学文献典籍的整理方面,除了《七略》而外,严可均《全汉文》卷四十一还辑录了署名于刘歆的《七略》残文。这些残文不见于《汉志》者甚多。比如,关于宣帝征召九江被公事,《七略》残文云:“孝宣皇帝诏征被公,见诵《楚辞》,被公羊裘,母老,每一诵,辄与粥。”关于庄怱奇,“或言庄夫子子,或言族家子庄助昆弟也。从行至茂陵,诏造赋。”这对研究庄忌、庄助、庄怱奇之间的关系有重要参考价值。还有,关于扬雄辞赋作年、扬雄生年及杜参卒年等方面的记载,也是弥足珍贵的文学史料。
总之,楚元王刘交之子刘富这一支系经历文帝、景帝、武帝、昭帝、宣帝、元帝、成帝、哀帝、平帝等九代帝王,可谓是绵绵久远。从刘富开始,该家族一直居于长安。在武帝之后,刘氏家族逐渐转化为官僚宗族。由于坚持修习儒经,代代相传,由是在西汉后期转化为文化士族。而且,诸如刘辟强、刘德、刘向、刘歆等皆善文辞,并有文学作品传世。刘向、刘歆父子还致力于文化典籍的整理,共同完成了影响久远的《七略》,沾溉后世,历时两千余年而不衰。所以,长安刘氏在习儒通经的过程中,却也结出了文学的硕果,成为西汉当之无愧的文学家族。
[1]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2.
[2]刘跃进.秦汉文学编年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295.
[3]刘永济.十四朝文学要略[M].北京:中华书局,2010:95.
[4]严可均.全后汉文[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588.
[5]陆侃如.中古文学系年[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
[责任编辑 王俊虎]
The Literature Creation Condition of the
Liu Family's in Chang'an of the Western Han Dynasty
LIU Xiang-Bin
(Chinese Literature College,Yan'an University,Yan'an 716000 Shaanxi )
Liu family in Chang'an can be rated as the literature clan of the Western Han dynasty.Deliver a beginning from Liu Jiao,the family takesthepoem(《诗》)handing down from generation to generation,and pays attention to the education seriously,the Liu's has cultivated Liu Bi-qiang,Liu De,Liu Xiang and Liu Xin who are the best at literature.Among them,Liu Xiang is quite brilliant in poetry,cifu(辞赋) novel,prose and compilation of literature theory literature collection,so that he is known as a great expert; Liu Xin achieves especially in expanding the subject matter of cifu,individualizing the prose and compiling literature on literary.
Liu family; literature; accomplishment; literature clan
2014-11-10
陕西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陕西地域文化与文学关系研究”(10K060)
刘向斌(1968—),男,陕西靖边人,延安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
I206.2
A
1004-9975(2015)01-007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