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文元 福建省长泰县医院
援 疆 记 忆
文/林文元 福建省长泰县医院
木垒,是我援疆的地方。还没领略塞外的风光,来不及沉浸在迎接的喜悦中,“噼啪,噼啪”,我终于赶到了胃镜室,躺着的是一位蒙古族大妈,肩膀宽宽的,额头也宽宽的,脸却瘦瘦的,喘着气痛苦着。已腹痛呕吐3天,可滴水未进啊!
“你看,屏幕上白白圆圆的是……”曾主任问。我轻轻地接过胃镜,“大妈,您别急,再忍会儿就好了。”胃粘膜光滑清晰,再转镜观察,此物咋不见血管影像呢?“当地可否有白色圆状的食材?”我问道。“拉条子。”曾主任回答着。终于一颗紧绷的心可以落下了。诊断可以明确 :十二指肠球部溃疡并梗阻。此事也因来疆的新鲜事物太多给渐渐地淡忘了。大约一周后吧,大妈又出现在我面前,面色红润了,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原来她手捧着一束沁人心脾的雪莲花,握着我的手,嘴巴一张一张的,语意自然无法理解,但那透过眼底的感激,我懂得。那一刻,深深的记忆。原来,这么简单的给予,也可以拥有如此深厚的回报。
木垒的胡杨,沙漠中千年的故事,虽千年不倒,却秋风无情,纷纷坠落;叶色最是钟情于黄色的天堂,从淡淡的鹅黄到熟透了的金黄,令你沉醉其中。灿烂的阳光慢慢地洒下,叶子黄的透金,金的透黄,满地堆积,人比黄花瘦,却道胡杨更清瘦。那幕沧桑,凄凄切切,此情此景,木垒如画,是相框里的水彩画。
木垒博物馆位于城北,一个小广场,三层结构,稳稳地倾述着五千年的历史。领略过北京的故宫,文物可望不可及,甚或不可望;领略过西安兵马俑,那太过于单一了。你看,木垒的青铜飞兽,汉前巧匠精制而成,动态优美,宛如刚飞动着,才歇了下来。木垒的骨俑,数厘米的骨头上硬是镂出个美女,怡然柔美,又不失汉唐丰韵。心想,那是维族姑娘,还是江南歌女呢?而从秦汉彩陶到明清青花瓷,仿佛勾勒着各族儿女一同正在制胚、素描、上彩、烧窑着。
难得,难得有机会下乡支医。那是一个哈萨克族聚居的古村落,村落方里大小,沙枣绕着村庄,极像个大毡房。趁着空闲,到村子里溜达,哈族大妈正包饺子呢,捏着、捏着,指尖轻巧如绣花,一个个莲花状的饺子就成形了。凝望间,大妈招呼着我们,盛情难却地品尝了起来。那个味似曾相识,失去这么多年,却一时想不出来,对,就是这个味,母亲的味道,木垒的味道。
时间静悄悄的,不知不觉已是中秋节。这一夜,月儿轻轻,轻轻地从南山中袅袅升起,淡淡的;这一夜,月儿悄悄,悄悄地从胡杨声中飘来,夹着沙的味,涩涩的;这一夜,月儿圆圆,圆圆地从江南款款走来,带着桂花的香,甜甜的;这一夜,我醒了,月儿圆圆;这一夜,中秋月。木垒的中秋,我带着甜淡相宜的思恋,留下了唯美的诗句。
木垒的雪下得最是彻底,那雪漫漫,毫无尽头,好似从远古之前飘落到如今,是一场古雪。先贤林则徐,仙人已去,作为来者的我,仰望着那片雪,那片土地,听那壮怀激烈的声音:“天山古雪成秋水,青史凭谁定是非”。雪越下越紧,那驻足的茅屋轰然塌下,千古没有绝唱,岂因祸福避趋之,我依然跟随您的脚步来到木垒,做一个福建书生该做的事情。
天山就横贯在新疆的中部。天山剑派的传奇,伴我在童年的梦幻中成长。而天池宛如蓝透了的景泰蓝,那是天女的明眸,她善睐着。远处博格达山上的冰川勾画着天堂的圣洁。你可不要轻易地高歌,那景是静的,静的一无声息,唯有少女的气息,一缕阳光金灿灿的刚好落下,满湖生辉,请别动她的心思,赶紧按下快门吧,好在景色全存,于是她成了我网络上的标志,随我一生一世吧!
乌鲁木齐的二道桥,我没能赶上那路公共汽车,也没见上那雪下得比往年来的更晚一些,没能留下太多的情。我却钟情于大巴扎里的舞台剧,舞女们高挑的身材,灵动的双脚,轻巧的指尖,曼妙的舞姿,火辣辣的,仿佛一股地中海吹来的风。那时那刻,人生有太多感触,假如让我年轻二十年,假如让我与她偶然相遇,甚至,假如相恋了,我定摘下月亮,娶她为妻,陪她在达坂城里慢慢变老。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就让遗憾留在凄冷的驼铃声中吧。渐渐地从梦幻中回到团结路上,那条普通的路,那个平凡的市场,大爷们掰着核桃,大娘们织着毯子,小伙姑娘们尝着哈密的瓜、吐鲁番的葡萄,酸酸甜甜的,幸福的滋味。有那么一天,这儿起风了,风沙满地,像绿洲失去了冰川,骆驼失去了家园,驼泪汪汪,悲伤是切切的真。“都塔尔与舞蹈,真主与先者。”假如治一方汉印,刻着:乌鲁木齐;刻着:多情与梦幻,幸福与忧伤。
喀纳斯,人间的最后一片净土,走进她纯属偶然。成吉思汗的铁骑铮铮早已悄无声息,额尔齐斯河优雅地自东向西流去,满河的翠绿,垂手可掬,可掬吉祥的碧玉。喀纳斯湖,湖怪并没有传说中那样兴风作浪,高高的白桦林倒影其中,显得过于静寂。湖是蓝得见底,仿佛把一颗蓝心全掏给你,极像沉醉了的蓝色经典。西藏高原上的格桑花,太过于鲜艳单一;放纵惯了的南方玫瑰,又过于娇嫩,禁不起风吹雨打。七月的喀纳斯草原,属于花的世界,各形各色的花儿,层层叠叠,高低错落,松松紧紧,纷纷扬扬,天然不加修饰。生如夏花,人生本是一次长长的旅程,旅途中能与她邂遇,我要大声地告诉海子:夏暖花开!告诉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那是一种多么美丽的幸福,泰戈尔浪漫的诗篇亦不过如此。还记得图瓦人家的木屋,单一的橡木垒成,像一座休闲小屋,简单、古朴、实用。主人家热情地烤着香喷喷的羊肉。难得这般闲,难得这般的静,与图瓦少年聊起家常,在这不谈理想,不谈未来。他们骑着马儿,跳着舞,哼着属于草原的歌,如白云自在。此刻同事多想了:让少年求学,让他慢慢拥有手机、相机,甚至汽车,让他在城里拥有带花园的房子,图瓦父亲需要多少奔波?森林里从此不再宁静。你给予他幸福,还是动了他的奶酪呢?孰重孰轻?生命本不可承受,苏格拉底式的哲学,又谁能解?那木屋,是否依然炊烟袅袅?那少年,是否依然歌舞如常?那一方净土,是否依然恬静安详?
在喀什的日子里,在喀什河畔千年的古城里倘佯着,在宽敞的大街上,静静地倾听着忽远忽近,悠扬又喜悦的民族乐笛声,尽是喜庆。那是另一种婚礼进行曲。记忆中静穆的清真寺,那与我攀谈的维吾尔小姑娘,是否还记得叔叔?叔叔告诉过你,在生命中最重要的是生命,唯有活着,才能延伸出更多的爱,爱家人爱他人。活着好好学习,才能洞察一切,才能有包容的心,一颗仁慈大爱的心,才能像叔叔一样来到新疆爱你们。你说,是的。夜间的喀什广场,喧闹着,民族舞广场舞异放光彩,伴奏居然是闽南语歌曲:“爱情恰恰恰”。不变的爱情主题,多么熟悉的乡音。此刻,让我怆然泪下,于是随兴高歌一曲,舞者给了我掌声,这能忘怀吗?感谢维族老爷爷白花花的胡子,可能再也没机会照出那样的合影了,合影仅仅是一瞬间,而我记住您一辈子,您就是我心目中的阿凡提。影剧中的香妃离我太过于遥远,而现实中你就静卧在离我咫尺之遥,仿佛透着沙枣的香,那种香,让福建的幽兰也逊色多了。民族的餐馆里,别具特色的布局,再怎么都把她拍下了,不仅为了记忆;我要告诉朋友们,那不是简单的饮食而已,那是一种文化的存在方式。老板,或许在那儿不叫老板,端庄大方,异域风情,又谁能解?那么好的地方,我深深地爱着,他们更深深地爱着,爱着那片蓝蓝的,纯洁的天。
“让你再次选择,你还去援疆吗?”朋友问我。我告诉他们,有那么好的回忆,是谁也会去的。
林文元,消化内科副主任医师。1997年福建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毕业,福建省漳州市优秀青年科技人才,2013年度福建省援疆医疗队中期队员,新疆木垒哈萨克自治县卫生援疆工作先进个人。从事消化内科一线工作18年,践行:爱医生,健康一生;爱一生,幸福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