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构与消解:论叶兆言小说《白天不懂夜的黑》的语言特点

2015-12-04 11:57孙爱琪
课外语文·下 2015年10期
关键词:叶兆言消解建构

孙爱琪

【摘要】叶兆言小说《白天不懂夜的黑》发表于《人民文学》2014年第7期,以第一人称“我”的视角叙述了老师皆友人林放——一个典型在市井沉浮的文人——跌宕起伏的一生。建构了“二十世纪末文学和文人社会位置的变迁”的严肃话题,又以语言逐一消解。本文即从“句式中的语言”和“叙述中的语言”两个不同角度来论述该小说叙事的语言特点。

【关键词】叶兆言;小说;语言;建构;消解

【中图分类号】G642 【文献标识码】A

读者往往是粗心大意的,在小说阅读过程中跟随着作者所设置的故事情节一波三折迂回前进,对语言视之默然,这当然也是无心之失。一部小说,语言若写得好,则与情节浑然天成,读者便难分彼此;若写得不好,读者自然批评小说或是佶屈聱牙,或是零散拖沓,理由始终也寻不到语言身上。这就是语言,它是一部小说唯一的、原始的呈现形式,却在读者眼中隐秘而不可见;它是一部小说完成叙述的唯一工具,却又在情节叙述完成后悄悄隐退。可以说,语言是小说隐藏的灵魂,语言的每一字句都操纵着情节的某些部分。评点一部小说,若看不到语言中的珠玑,都是徒劳无益。

学术界对叶兆言小说的语言有着一个公认的评价——冷静从容而略带幽默色彩。这个评价从叶兆言小说中总括而出,是从具体作品中抽象出的普遍公理。但这样的公理又包含着特定的价值,在不同的小说中以不同的语言形式呈现,当离开作品而谈论时,其实已经失去了意义。例如,余华的小说语言同样可以说是“冷静从容”“带有黑色幽默”的,但与叶兆言的语言又可谓千差万别。余华的冷静是表面的,在其小说中的人物好似一对处于冷战中的夫妻在谈话,表面客观、冷静,毫无嫌隙,内里却是情感的暗潮涌动,情感通过语言,又在语言之外到达人物的内里,进而也达到读者的内里。叶兆言的“冷静”则是表里如一的,通过将叙述时间拉长,把人物郁积的情感都一一分散、再淡化,不论是夫妻、朋友、仇敌还是陌生人,呈现在读者面前的都是一个交往了上百年后“通透”的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种冷静,与其说是“零度的语言叙事”,倒不如说是三十七度五的“恒温”叙事。

《白天不懂夜的黑》并非一篇精妙绝伦的上乘小说,也算不上叶兆言作品中的佼佼者。但可以说是一篇在语言文字上颇下功夫的老手之作:有着深刻的人生观、真实的生活体验、迅速的观察、敏锐的感悟,经过长期艰苦的训练,又以精熟的文字技能调配,从而达到所有在追求天才的路上而成为人才的那种境界。

一、句式中的语言:俗语、俚语多重方式的借用

所谓“句式中的语言”,即是以语言学为出发点,讨论语言的形式,并研究在使用这一形式时所产生的效果。叶兆言在这篇小说中借用了大量的俗语俚语,甚至改用一些俗语、俚语以达到消解文本立意严肃性的效果。这些俗语的使用有的符合本意,有的却与本意相悖。俗语、俚语乃是民间智慧的抽象结晶,它代表着市井民众的平均心智,在文意上讲,“原意借用”是对市井生活的肯定和迎合,“逆意借用”则是对现实已经天翻地覆而观念却依旧原地踏步的现状的嘲讽。在语言上讲,小小的俗语短语的插入,大大地改变了句式的节奏。一切艺术形式的归根结底都是“节奏”,语言也不例外。

小说中所使用的一些俗语、俚语:“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生命诚可贵,爱情价跟高”“贫贱夫妻百事哀,人穷万事难”“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裘马自轻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人走茶凉,时过境迁”等等,使叶兆言的小说语言不仅色彩浓重,而且工整、节奏匀称、上曰悦耳、从容不迫。叶兆言的这篇小说里多的是使用这种叠加、递进、加强的短语表达,看似不经意的安排同样也会被读者不经意间忽略。更值得注意的是,在这种重复加强式的语句中,小说中人物的气势随之增强,但作者似乎仍置之事外,依然冷静从容。

叶兆言小说中的那种超然、平静、客观化的,将情感降到零度的语言风格已经为读者所熟悉。而叶兆言的小说语言之所以冷静从容而略带幽默色彩,是因为他叙事多采取连续使用意义相近或相关的四字俚语短语的方法。

二、叙述中的语言:严肃立意又被消解的叙述

所谓“叙述中的语言”,即是以小说叙事学为出发点,讨论语言内容在小说叙事过程中所发挥的共用。他在汉语的词汇、句式、修辞等方面对语言加以锤炼,形成了一种冷静从容而略带幽默色彩的语言风格。

小说中有这样一个情节,朋友们为了安抚刚离婚的林放,在一家名为“黑森林”的餐馆请客。他们吃完饭后结账,林放掏出一张特约记者证与服务员商量着打个折扣,服务员不算事做不了主,于是请出了老板:

不一会儿,老板一本正经地出来了,非常诚恳地问哪位是记者同志,点头哈腰地又问味道如何。我们异口同声,一边将林放推出去,一边称赞说菜还不错,说厨师手艺很好,只可惜价钱稍稍贵了一点。老板看了看林放,说能觉得菜不错就行,我这儿呢讲究的就是一个质量,换了别人,我真可以给你们打折,可是晚报的记者,这个就对不起了,我是一分钱折扣也不会打。

老板又说,我这儿就是不给报社的记者打折,不打折就是不打折,你们总不能为这个再投诉我们吧?别人都说要防火防盗防记者,做生意的都害怕你们,我不怕,老子就是不怕。

这种近于“黑色幽默”的表达方式,时常是在作家不动声色的平静语体叙述中完成的,作家采用的是一种“冷面滑稽”的艺术手法,把可怕与可笑的语言材料组合在一起,模糊了悲喜剧之间的界限。作家消除了悲喜剧的界线,使得小说在多重的复义中产生更大的潜在功能。作家不动声色,一本正经地把这一切当作正常的东西呈献给读者,而读者在领悟了其潜台词完全对立的含义后,禁不住便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这种反讽兼夸张,把读者从一种惊喜的情景中引入对于人生和社会病态的深刻思考之中。他在叙述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将人的抽象的情感嵌入了具有知觉化和具象化的动态过程之中,从而使抽象的情感具有了某种感性的生动。然而,透过“语言”所设置的重重障碍,透过作家沉稳平静的叙述态度,我们可以感觉到一种调侃,一种无可奈何的唱叹,一种对于人之所以有各式各样的情感状态这一事实本身的嘲讽。

(编辑: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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