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俊,贾贺男,左俊楠
锻炼促进心理健康的效果、机制与展望
李昌俊,贾贺男,左俊楠
锻炼促进心理健康得到大量研究的证实。大众参与有规律的、中等强度的锻炼能够降低罹患心理疾病的风险,减少抑郁、焦虑症状,缓解认知功能衰退,提高生活质量。对心理障碍患者的运动干预不仅能直接减少抑郁、焦虑、恐怖等症状,促进心理治疗的临床效果,还能作为在常规疗法无效时减少症状的选择。锻炼促进心理健康的机制主要有3种途径:锻炼中的社会支持,锻炼中的积极体验以及锻炼导致的生理变化。人际关系的建立与维持既对锻炼行为的坚持有促进作用,也能提供各种各样的社会支持,辅助个体解决心理与行为问题;锻炼中产生的积极体验如效能感、身体自我与自尊等能有效地帮助个体对抗抑郁、焦虑症状,促进心理健康;锻炼导致的生理变化与抗抑郁药效果类似。锻炼体验概念的整合、锻炼的作用、身心研究的交叉融合以及锻炼方案制定中的群体差异是需要进一步研究的理论问题。若在实践中将运动干预作为心理疗法,则还需要对运动干预的作用范围(心理障碍类型)、效果(对患者有哪些方面的改善)及机制(为什么会产生这些改变)进行深入研究。
锻炼;心理健康;运动干预;运动体验;机制
锻炼,指为了促进健康而进行的有规律的、结构性的活动[55]。锻炼对心理健康的促进已成为共识。世界上各个国家、地区都为提高大众的运动水平、倡导全民健身运动而积极呼吁。2008年底,英国政府决定斥资3.5亿美元发起一场反肥胖的全民健康运动[3]。
抑郁、焦虑症状是常见的心理问题。在西方,抑郁与焦虑每年影响近10%的欧美人口[47]。据估算,为治疗这些心理疾病,美国2006年的花费为575亿美元[39]。对抑郁、焦虑的治疗措施目前主要有两类,一是药物治疗,二是心理治疗。药物治疗的副作用较多,包括体重增加、高血糖、高血脂、高血压等[29];而心理治疗时间长,费用高。两种传统治疗方案的不足之处提示我们,有必要考虑其它能惠及更广泛人群的措施来对抗抑郁和焦虑,锻炼即是优选方案。
运动促进心理健康的效果已得到大量证实。1946年第3届国际心理卫生大会提出,心理健康指人在身体、智能以及情感上,在与他人的心理健康不相矛盾的范围内,将个人心境发展成最佳的状态[4]。心理健康不仅是消极因素较少,同时也是积极因素较多。运动既能减少消极的症状,也能增加个体生活中的积极因素。普通大众与临床被试都能通过运动减少抑郁、焦虑症状,降低罹患心理疾病的风险。同时,运动还能提高生活质量,改善认知功能。但到目前为止,运动促进心理健康的机制尚未明了,需要理论与实践的进一步澄清。运动干预或疗法并没有得到主流心理健康服务的认可将其作为心理问题的治疗手段之一,原因在于,对运动促进心理健康的机制缺乏理论上的阐述。对于运动与心理健康之间关系的探讨能厘清运动的健康效应,使大众对运动以及运动带来的益处有更清楚的认识,对全民健身运动的宣传提供强有力的科学依据;为对抗抑郁、焦虑的运动疗法的开发提供理论依据;还能找到提高运动效果的有效方法,提高全民健身运动、体育教学与运动疗法的效果。
2.1 锻炼减少抑郁、焦虑症状
对大众人群的调查研究发现,锻炼与各种心理问题呈显著负相关。对5 877名被试进行的调查研究结果显示,有规律的运动与更低的抑郁、恐怖症状显著相关[33]。Harvey等(2010)在控制了年龄、性别、家庭心理疾病史、社会等级、婚姻状况、教育水平、吸烟、酗酒等变量后,显示41 668名被试业余时的运动与抑郁以及抑郁焦虑共病有显著负相关[36]。Steptoe等(1996)对11 822名被试从出生开始跟踪研究,16岁时进行调查发现,在排除了性别、社会地位、健康状况、看医生次数等变量的影响后,体育锻炼与高强度的娱乐活动对抑郁、焦虑有显著的负向预测作用,对心理健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59]。对运动员与普通被试的对比研究也表明,运动员日常的抑郁、焦虑症状更少[9]。
对临床被试的研究也发现类似的结果。Dunn等(2005)对80名中、重度抑郁被试进行严格控制的运动干预实验研究结果发现,符合健康标准的运动量与控制组、低运动量组相比能更有效地降低抑郁水平[25]。且患者的初始抑郁程度越高,运动的干预效果越好[17]。参加有氧锻炼干预组的重性抑郁患者的抑郁降低程度与心理治疗组被试相当,10个月后的复发率显著低于药物治疗组[6]。
Rethorst等(2009)对采用随机控制实验研究考察运动对抑郁的干预作用的文章进行元分析发现:1)运动组的患者抑郁降低程度比控制组被试显著更大,自愿参与运动干预所产生的抗抑郁效果显著好于非自愿参与;2)对普通大众的干预研究发现,运动组被试的抑郁降低程度比控制组被试显著更大;3)对普通大众与抑郁症患者的比较发现,抑郁症患者的运动干预效果显著高于普通大众[54]。对运动干预降低焦虑的元分析也发现类似的结果。对随机控制的实验研究进行元分析发现,与控制组被试相比,运动训练能显著降低焦虑症状;运动干预能显著降低心血管疾病、癌症、慢性疼痛、肌肉疼痛及肺病患者的焦虑水平[37]。
2.2 锻炼改善认知功能
锻炼能促进老年人的认知功能,缓解老年痴呆(阿尔茨海默症)症状,降低个体患阿尔茨海默症的风险。Geda等(2010)对198名认知功能中度衰退与1 126名健康老年被试的大样本回溯式调查发现,在控制了年龄、教育程度、医疗状况、抑郁等变量后,健康被试在中年及老年期的运动量均显著高于认知功能衰退的被试[30],且青少年、中年、老年期的运动水平皆与老年痴呆有显著负相关[45];马拉松运动员在老年时的认知功能比同龄人更好[67]。Sumic等(2007)对85岁以上的老人进行研究也发现了一致的结果,每周4小时以上的锻炼能提高认知功能。运动对老年妇女更为重要,女性认知功能的改善大于男性。较少运动的妇女认知功能衰退的风险两倍于较少运动的男性,5倍于经常运动的女性[60]。
追踪研究则更清楚地揭示了运动与认知功能衰退之间的关系。Weuve等(2004)对18 766名老年妇女进行长达15年的追踪研究,考察锻炼(包括散步)对认知衰退的缓解作用。结果发现,运动水平越高,认知功能越好。与运动量最低的20%妇女相比,运动量最高的20%妇女认知功能衰退的风险降低20%。每周散步时间长于1.5 h的妇女认知功能衰退程度显著低于散步时间短于40 min的妇女。Middleton等(2011)对197名被试进行追踪研究发现,运动中的能量消耗与5年后认知功能受损有显著负相关。随访中发现,每周参加3次以上运动的老年被试的认知功能优于较少运动的被试[46]。这些研究中,锻炼与认知功能而不是生理功能有更密切的相关,表明运动对老年人的心理(认知)健康更为重要,且何时开始运动都不算晚。
对儿童而言,长期的运动则能够提高大脑的执行控制功能。执行控制是一种高级认知功能,指大脑在完成复杂的认知任务时协调各种资源,控制系统完成特定目标所需要的各种加工,主要包括注意和抑制、计划、任务管理和监督等过程[57]。Davis 等(2007)将94名平均9岁的身体超重儿童随机分为3组,即高有氧锻炼组、低有氧锻炼组和控制组。高有氧锻炼组参与为期15周、每周5天、每天40 min的有氧锻炼;而低有氧锻炼组每天锻炼20 min;控制组不参加锻炼干预。干预结束时进行执行控制任务和非执行控制任务的认知测试。研究结果表明,与另外两组被试相比,高有氧锻炼组的锻炼干预对于执行控制任务表现有着显著的积极影响,而对于非执行控制任务表现的影响较小[20]。Buck等(2008)以Stroop任务考察儿童有氧体能锻炼和执行控制功能的关系的研究结果也表明,较之于低有氧体能锻炼的儿童,高有氧体能锻炼的儿童Stroop作业任务中表现更好,提示高有氧体能锻炼与儿童在不同认知功能需求任务中如选择性注意、反应抑制、干扰抑制和反应速度等更好的表现相关联,间接支持了有氧锻炼促进儿童抑制功能的观点[11]。ERP研究也发现了类似的结果,高有氧体能锻炼的儿童除了有较高的正确率之外,在高、低执行控制功能需求的情境下,其ERP的P3波幅、错误正电位波幅更大、错误关联负波的波幅下降。由于P3 涉及刺激加工和记忆更新等认知操作,P3波幅增强反映注意资源分配扩大,这一结果提示有氧体能高的被试有更好的执行控制[2,38]。
2.3 锻炼提高生活满意度
生活满意度是个人依照自己的标准对大部分时间或一定时期生活状况的总体性认知评估[56]。这种评估影响甚广,成为衡量幸福感和心理健康的一个重要指标。研究中一致发现,生活满意度与各种锻炼行为有显著正相关。
Gilman(2001)对青少年的调查研究发现,参加了更多课外锻炼的学生其生活满意度显著高于较少或不参加课外锻炼的学生[31]。在生活满意度的各个领域上也得出了一致的结果[32]。对成人的研究也发现相似的结果,对7 124名德国被试进行大规模调查发现,生活质量与锻炼有显著相关。对有情感障碍、焦虑障碍、物质依赖障碍的个体而言,更多的锻炼意味着更高的生活质量[53]。老年人的锻炼能对生活满意度有显著的直接效应,也能通过其它变量的中介作用对生活满意度产生间接效应[41]。Brand等(2010)对运动员与普通被试的对比研究也发现,长期的高强度锻炼对睡眠和心理状态有促进作用。运动员的睡眠模式比控制组被试更好:睡眠质量更好,入睡时间更短,入睡之后醒来的次数更少,更少疲倦,日间注意力更集中,同时抑郁与焦虑症状也更少[9]。
3.1 社会支持
社会支持是指个人可以感受、察觉或接受到来自他人的关心或协助。运动通常与多人同时进行,运动中的关系建立与维持既对运动行为的坚持有促进作用,也能提供各种各样的社会支持,帮助个体解决多种心理行为问题,促进心理健康。
社会支持对运动的坚持有重要影响,从而影响运动干预的效果。对参与运动干预的个体而言,在专家与参与者之间,运动(干预)情境似乎导致个体广泛的心理-社会变化,且这种变化能推广到生活的其它方面,产生积极的影响。不管运动干预由谁提供,运动中建立的联系、参与者在团队中的地位对心理健康状况改变非常重要[43]。由于心理疾病的污名效应,大部分患者在人前十分羞愧。此时,工作(项目)人员的鼓励与支持变得非常重要。来自工作人员的支持性电话访问增加了被试的参与率[12]。工作人员的亲近与责任能帮助被试坚持完成整个运动干预过程,并提高运动的质量[18]。很多被试说是工作人员给予的安全感与支持帮助他们建立自信与自尊[43]。同时,运动中与人交流还能提高自信[19]。
来自实证研究的证据也在各种人群中发现社会支持中介了运动对心理健康的影响。Harvey等(2010)用“医院用抑郁与焦虑量表”测量临床被试的情绪状况,用朋友数量与参与社会活动的频率来测量社会支持状况,将社会支持作为中介变量分析运动对情绪的影响结果发现,社会支持部分中介了运动对抑郁情绪的影响[36]。Vankim与Nelson(2013)对14 804名大4学生进行的大样本调查研究发现,经常进行高强度锻炼的学生心理健康水平更高,知觉到的应激更少,社会支持部分中介了锻炼与心理健康、应激之间的关系。即运动能够帮助个体建立人际关系,获得社会支持,从而达到促进心理健康、降低应激水平的效果[63]。
3.2 锻炼体验
锻炼体验指个体在锻炼中产生的各种主观体验,已有研究中涉及的体验变量主要有效能体验、身体自尊体验、身体自我体验等。运动或运动量本身并不一定导致个体心理更为健康。到目前为止,罕有研究报告证实运动员的心理健康程度高于一般大众。Hamer等(2009)对苏格兰近20 000名被试的调查结果显示,运动量与心理问题的减少有一定关系但并不强烈[35]。对采用随机控制方法的研究进行元分析发现,运动量与抑郁降低的效应量之间相关不显著[50],运动量与焦虑降低的效应量也无关[37]。与非业余时间相比,业余时间的锻炼与心理健康有更密切的关联,因为,业余时间的锻炼更有乐趣,更能加强个体之间的交往与联系[15,61]。与运动量相比,运动体验或锻炼体验可能是运动促进心理健康更重要的因素。
3.2.1 定性研究中的锻炼体验
个案研究能对个体运动体验进行深层次的分析。Carless与Douglas(2008)对两名严重心理疾病患者的个案研究中区分出对运动的两种描述:身体运动叙事与成就叙事。身体运动叙事涉及身体的活动与具体的任务,如在运动中体验到做事的忙碌;成就叙事涉及运动技能的习得与运动带来的(身心疾病方面的)好转,技能的熟练也带来了成就感[13]。这种积极的主观体验在心理疾病的康复中有重要作用[14]。Jonathan(2013)基于现象学方法的访谈研究发现,乐于锻炼的人的运动体验主要有:活力、社会联系、成就感、积极情绪、克服局限[40]。定性研究的结果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然而由于被试量小、情境特殊,其研究结果还有待实证研究的检验。
3.2.2 实证研究中的锻炼体验
定量的统计分析为锻炼通过促进运动体验来促进心理健康提供了更为客观的证据。运动导致的效能感、身体自尊、身体自我的改变可能是运动促进心理健康的机制。
效能感对心理健康的影响在班都拉的研究中得到足够的证实,即在某项领域中(如学业与社会方面)缺乏效能感的个体更为抑郁[8]。抑郁个体在运动中可获得效能感的提升。如生理能力的提升或学习新的技能,这被称之为“任务效能感”;或者通过管理自己的锻炼行为(战胜困难、达到目标)来获得效能感的提升,这被称之为“计划效能感”[52]。Craft(2005)比较了应对效能感与注意分散在运动促进心理健康中的作用。19名被试被随机分到实验组与控制组,进行为期9周的运动干预。第3周和第9周的测量结果发现,与控制组被试相比,实验组抑郁程度更低,应对效能感更高。控制基线值与其它自变量后,对应对效能感、注意分散与抑郁进行偏相关分析发现,第3周与第9周应对效能感与抑郁均有显著负相关,而注意分散与抑郁无关[16]。计划效能感在运动与心理健康之间也有部分中介作用[49]。因此,效能感的提升可能是运动促进心理健康的机制之一。
此外,身体自我、身体自尊也是研究中的常见中介变量。身体自我指对与自己身体有关的自我意识,身体自尊指个体对身体不同方面的满意或不满意感。运动能促进身体自我、身体自尊,从而减少抑郁焦虑症状[58]。Dishman等(2006)研究发现,身体自我、身体自尊与运动参与度有显著正相关,与抑郁症状显著负相关[24]。在加入了与运动相关的自尊与效能变量后,运动对抑郁症状的直接效应几乎消失,自尊对抑郁症状有显著的直接效应[52]。Pickett等(2012)对164名情绪低落的被试进行中介效应分析发现,业余时间的运动能增加积极情绪与积极体验,降低消极情绪与身体耗竭,从而比非业余时间的运动能更好地减轻抑郁症状[49]。White等(2009)对39名情绪较为低落的健康被试进行为期8周的运动干预,在第1、第3、第8周周末进行各个指标的测量。研究发现,运动干预显著提高了被试的运动频率、运动时间。重复测量方差分析发现,自尊、效能感、情绪状态、身体自我、抑郁症状的时间主效应均显著。自尊、效能感、情绪状态、身体自我得分都得到显著提高,抑郁症状显著降低[65]。Fleig等(2011)对415名康复期的病人进行调查研究发现,专注于运动体验能提高运动的满意度与计划性,从而促使患者坚持运动。对患者而言,在锻炼中体验到乐趣、愉悦与投入可能是改善抑郁症状的关键[27]。
3.3 锻炼带来的生理变化
体育锻炼可导致一系列的生理变化,从而对心理健康产生影响。对动物的研究表明,锻炼能增加5-羟色胺的释放;增长神经元表达因子如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Brain Derived Neurotrophic Factor,BDNF)、增加β内啡肽的释放,并刺激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这些变化能直接改变情绪状态或激活其它通路如海马神经,这些改变可能是锻炼影响心理健康的生理机制。
丘脑-垂体-肾上腺轴(HPA)调节功能的改变导致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分泌的增加,这被证实与抑郁有关。而运动能影响HPA轴的基本功能。动物研究表明,运动训练能降低动物HPA轴对应激的反应[22]。对人的研究也发现,运动训练降低个体HPA轴对身心压力的反应[70]。同时,抑郁与较低的去肾上腺皮质激素有关。Dishman(1997)发现,抑郁症患者尿液中,去肾上腺皮质激素的代谢物更少而在运动后显著增加[23]。
神经营养因子对外周及中枢神经系统的发展和维持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能供给多种与调节情绪行为的神经元如胆碱能、多巴胺能及5-羟色胺能神经元,或中枢神经系统如分布在中央神经系统的海马、新皮层、杏仁核、小脑及下丘脑等这些调节情绪行为的关键脑区营养支持[34]。神经营养因子的减少可能和抑郁症的发生发展存在密切的联系,而BDNF又是影响神经可塑性的重要因子,所以,BDNF的减少可能会增加抑郁症的发病易感性[1]。Russo-Neustadt等(2001)的实验研究结果表明,BDNF在运动时有显著增长。与2周单独使用抗抑郁药相比,运动与抗抑郁药联合使用在短短两天内就能显著增加个体的BDNF水平[51]。
与神经再生有密切联系的β-内啡肽与5-羟色胺的分泌在运动后有显著增长。目前,大多数抗抑郁药的作用是释放与再提取5-羟色胺。而锻炼增加合成5-羟色胺所必要的色氨酸羟化酶。Brezun与Daszuta(2000)对成年鼠的研究发现,5-羟色胺与神经再生相联系,5-羟色胺的降低则影响神经再生[10]。Wipfli等(2011)通过对有氧锻炼组与放松控制组进行为期7周的干预研究表明,在控制基线抑郁、焦虑水平之后,锻炼组的抑郁水平更低,锻炼对5-羟色胺浓度的影响也更大,与抗抑郁药物的作用相似。锻炼也能增加β-内啡肽的释放[68]。动物研究[28]与人类研究[48]均发现了一致的结果。
4.1 运动体验概念的整合
运动促进心理健康的机制已有不少研究探讨,然而,结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清晰。一些矛盾的结果提醒我们还需对机制进行谨慎考虑。Wipfli等(2011)对有氧锻炼组与放松训练组进行为期7周的干预研究表明,运动干预与抗抑郁药物的作用相似。然而,中介效应分析发现,运动自我效能感、身体自尊、身体自我并没有中介锻炼对抑郁的影响。业余与非业余时间的运动效果比较研究提示,运动体验也许是更好的中介变量,而不是具体的身体自我、身体自尊、运动效能感等。研究者认为,与非业余时间相比,业余时间的锻炼与心理健康有更密切的关联,因为业余时间的锻炼更有乐趣,更能加强个体之间的交往与联系[15,61]。
Harvey等(2010)的大规模调查研究发现了运动与抑郁、焦虑的负相关,同时也发现工作场所的运动与抑郁焦虑均无关[36]。Sexton等(2001)则发现,娱乐型的锻炼对情绪有积极影响,而体力劳动者的运动与情绪状态无关[54]。追踪研究也发现,业余时间的高强度锻炼能降低5年后心理障碍的患病率,但这种效应并没有在从事高强度体力劳动工作的男性中发现[66]。这些研究结果提示,在运动减轻抑郁症状、促进心理健康的作用中,运动体验比运动量本身可能具有更重要的作用。
同时,运动体验不同于效能感、身体自我、身体自尊等变量的简单相加。比如,运动效能感与一般效能感是不同的两个概念。前者指运动中个体体验到的做事的信心,而后者指个体对自己是否有能力完成某一行为所进行的推测与判断[8]。两者都涉及对自己完成任务的信心判断,但情境不同,内容不同。前者源于运动,后者源于日常生活经验。前者与运动有关,后者与运动无关。身体自我、身体自尊等也是如此。因此,需要对运动体验变量进行整合,探讨其成分,以及编制针对性的测量工具而不是用效能感、身体自我、身体自尊等测量工具代替。
4.2 运动的作用
运动通过提供社会支持、提高锻炼体验以及带来一系列的生理改变从而减轻抑郁焦虑症状,提高生活质量,缓解认知功能衰退,这是运动促进心理健康的机制。然而在压力与心理健康之间,运动具有什么样的作用还需要更细致的探讨。总的来说,运动可能具有两种作用——调节效应与中介效应。调节效应指运动(运动量或运动体验)能够缓解压力,从而提高心理健康水平。即对于运动量大、运动体验水平较高的个体而言,压力对心理健康的影响较小。这也是大众群体对运动的认识:运动能够缓解压力。中介效应指压力通过影响个体的运动水平(运动量或运动体验),从而对心理健康产生影响。即当压力较大时,个体的运动状况受到压力的影响,从而影响心理健康。运动的中介效应得到部分研究的证实[42,49]。然而,运动何时具有调节效应,何时具有中介效应还没有研究进行具体的区分,需要在具体的变量关系中进行实证的检验。
若同时在压力与心理健康之间考虑运动量与运动体验,则变量关系更为复杂。运动量与运动体验之间具有理论上的因果关系,即运动量是因,运动体验是果。如上一段所说,若运动具有中介效应,则压力对心理健康的影响可能具有多重中介效应:压力影响到个体的运动状况,进而影响到运动体验水平,最终影响心理健康。若运动具有调节效应,则是运动量具有调节效应,还是运动体验,或者二者都有,亦需要理论与实证研究的检验。
4.3 身心研究的融合
由于研究方法、学科等的局限,运动促进心理健康的心理机制与生理机制研究目前还处于互相独立的状况。生理领域的研究一致证实锻炼能够改善PHA轴的功能,提高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的分泌以及改善其它激素水平。然而,心理领域的研究却发现,单纯的身体活动未必是心理健康得到改善的关键原因,锻炼体验可能是更重要的因素。锻炼所导致的某些心理特征的改善与生理变化之间的关系还未得到应有的重视。多学科的交叉融合才能够更进一步揭示锻炼促进心理健康的深层机制。
4.4 运动的群体差异
运动是大众化的,然而,不同人群的运动形式、运动量有显著的差异。首先,运动量、运动形式的性别差异十分明显,男性与女性运动产生的效果也应区别对待。男性更多是参加团队型的、与他人有身体接触的运动;女性更喜欢个体型的、较少身体接触的运动;男性的运动量明显大于女性[7]。Asztalos等(2009)对6 803名成年男、女被试的研究发现,不同强度的运动(强、中、轻)对不同的心理健康方面(情绪幸福感、抑郁、焦虑、躯体化症状、睡眠问题)有不同的影响。对男性而言,剧烈的运动能降低抑郁、焦虑与躯体化症状;而中等强度的运动只能降低抑郁。对女性而言,轻度运动(散步)能提高情绪幸福感;中度运动能降低躯体化症状[5]。自尊在运动与抑郁症状之间的中介作用分析也发现了性别差异:在女性群体中,身体自尊(而不是总体自尊)对抑郁症状有显著的直接效应;相反,总体自尊(而不是身体自尊)在男性群体中对抑郁症状有显著的直接效应[52]。
其次,心理疾病患者、运动员、普通大众的运动也应区别对待。Wipfli等(2008)研究发现,对患者而言,剧烈运动干预才有较好的干预效果,而中等强度的有规律的运动对大众群体来说已经足够[69]。在运动与心理健康的关系中,运动员是一个特殊群体。与患者或大众相比,他们的运动形式更多样、运动量更大。但仅有少量研究证实运动员的睡眠状况更好,抑郁与焦虑症状更少[9],以及在老年时的认知功能比同龄人更好[67]。在其它心理健康指标上并未发现运动员与大众的差异。这些结果表明,需要对不同的运动、不同的健康、不同的人群区别对待。在设计运动方案时,应考虑具体的群体因素,才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4.5 运动干预作为一种疗法的可行性
对抑郁、焦虑以及其它身心疾病患者进行的大量运动干预研究表明,运动能够有效地减少患者的抑郁、焦虑症状,提高生活满意度,缓解认知功能衰退,促进心理健康。运动干预的效果也在元分析中得到证实,运动降低抑郁的效果比心理疗法略优但没有显著差异,运动降低抑郁的效果与抗抑郁药物相比也没有显著差异[50]。锻炼还有辅助药物治疗的作用。与普通的教育培训相比,有计划的散步能促进认知行为疗法的临床效果[44],并作为在常规疗法无效时减少症状的选择[62]。
尽管有关运动减少抑郁、焦虑的积极效果的证据在不断增加,但将运动作为完整的心理疗法却还处于起步阶段。运动干预并没有得到主流心理健康服务的重视将其作为心理问题的治疗手段之一。Faulkner与Biddle(2001)对临床心理学家进行的结构式访谈研究发现,虽然他们愿将运动作为一种生活方式,但运动对临床症状的改变缺乏解释力导致心理学家们不愿将其作为一种疗法[36]。运动作为心理疗法的临床效果以及运动与其它疗法的交互效应需要进一步的研究。当研究者能够明确地阐述运动疗法的效果及作用机制之时,它才有大量运用的可能。
锻炼与心理健康的关系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已有足够的证据证实,锻炼不仅促进生理健康,更能促进心理健康。锻炼是身体活动,其促进心理健康的机制主要通过3种途径:锻炼中的社会交往带来的社会支持,锻炼中产生的各种积极体验以及生理改变。然而,随着研究的深入,理论和实践方面的问题都需要进一步的探索。
首先,“运动体验”概念还需要进一步和探索和整合。理论分析发现,运动的积极体验可能是运动促进心理健康更重要的因素。然而,目前并没有综合性的研究探讨其成分与结构,而是零散的由效能感、身体自我与自尊等代替。这种分散性可能是导致研究出现矛盾结果的原因之一——单独的某种体验并不足以解释运动何以促进心理健康。其次,运动的作用需要深入挖掘,调节作用与中介作用需要大量实证研究的检验。第三,迫切需要多学科的交叉研究将运动促进心理健康的心理机制与生理机制做出理论的整合。第四,运动的群体差异。不同性别之间,大众、患者、运动员之间在运动上存在显著的差异。在针对特定人群制定运动方案时,需要考虑其特殊情况。由于不同群体的运动形式的差异,运动促进心理健康的过程可能也存在差异,而目前并没有研究进行这方面的探讨。第五,运动作为心理疗法的临床效果以及运动与其它疗法的交互效应需要进一步的研究。运动干预作为经济、有效的心理疗法目前主要存在于研究之中,尚未大规模开发。目前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对抑郁焦虑症状、老年人的认知功能方面的干预,而且对抑郁症状的干预效果最好。对其它心理障碍的运动干预研究还十分缺乏。如果将运动干预作为一种疗法,则需要对运动干预的作用范围(心理障碍类型)、效果(对患者有哪些方面的改善)及机制(为什么会产生这些改变)有足够的理论阐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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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ffects,Mechanisms and Prospects of Exercise Promoting Mental Health
LI Chang-jun,JIA He-nan,ZUO Jun-nan
Accumulative researches have documented that exercises or sports can promote mental health.Public participation in regular,moderate intensity exercise can reduce the risk of suffering from mental illness,decrease depression and anxiety symptoms,alleviate cognitive decline,improve the quality of life.Exercise intervention on patients with mental disorder was not only directly reduce depression,anxiety,terror and other symptoms,and promote the clinical effect of psychological treatment,but also be the choice of reduce symptoms when the routine therapy is invalid.Exercises promote mental health mainly through three pathways: social communication and positive experience during exercises,physiological changes brought by exercises.Establishment and maintenance of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 during exercises can both boost the maintenance of exercise behavior and provide various social support assisting individuals to solve psychological and behavior problems.Positive experiences produced by exercises such as self-efficacy,physical self and self-esteem can effectively help the individuals fight against depression,anxiety symptoms,and then promote mental health.The physiological changes caused by exercises were similar with antidepressants.Concept integration of exercise experience,the role of exercise,integration of mental and physical researches,and group differences in exercise program were the theoretical problems need further research.If exercise intervention were used as psychological therapy in practice,the scope of exercise intervention (type of mental disorder),effect (areas of improvements for patients) and mechanisms (reasons for these changes) would need in-depth study.
exercise;mentalhealth;exerciseintervention;exerciseexperience;mechanism
1002-9826(2015)01-0132-08
2014-06-27;
2014-12-18
河北省教育厅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Z2014101)。
李昌俊(1985-),男,四川安岳人,讲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运动心理学、社会心理学,Tel:(0313)4029847,E-mail:li_cj110@163.com。
河北北方学院,河北 张家口 075000 Hebei North University,Zhangjiakou 075000,China.
G804.8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