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技换自由

肖遥

有三四年没在机关见到G姐了，换句话说，G姐很久没好好上班了，她的部门主管一听到她的大名，就是一副避之不及的表情。

要说“闹”，她还真不是刁民泼妇的那种闹法儿，她只是在闹“不舒服”。一开始，她三天两头请假，主管不太高兴，她很有眼色，你不就嫌我没给你汇报思想吗，好吧，我天天给你汇报。她一趟一趟地跑到主管办公室汇报思想，最后主管都受不了，说“不是我对你有要求，是领导对我有要求，我也不想管你……”好吧，G姐开始往局长办公室跑。当时G姐负责的是机关会议摄影，她专门趁领导打哈欠、抠鼻孔的时候拍照，把领导的高大形象拍得好像老年痴呆一样。她拿着这些照片去找局长，说：“局长我给您送照片来啦，对不起啦，拍得不太好，最近身体不好，手发抖，这样吧，我再给您好好拍一张！”然后就“咔咔”按快门。

去了一次后，门就熟了，她有事没事地泡在局长办公室，尤其是局长接见客人的时候，她像个女主人样殷勤地给人家端茶倒水，影响领导办公不说，还严重影响了领导的私生活，有些私密的话没法说了，很多私事也没法儿干了。到饭点儿了，来人诚邀局长出去“随便吃点儿”，她还挺懂事，对领导说“你去吃！去吃！别管我，我这会儿又不舒服了，先在这儿躺躺，一会儿让我老公来接我……”她究竟咋不舒服了也弄不清，反正把领导已经弄得极其不舒服了。最后，领导干脆说：“天太热，你也别来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她一下跳起来：“那可不行！要是都像我这样，大家都不来上班了能行吗？”直到后来，她一来上班领导就紧张，她不来领导就松口气。

有人分析说，G姐这完全是在演戏，你推算一下啊，她开始闹“不舒服”的时间刚好是在评上了职称、调完了工资之后，目测到退休之前没有发展空间了，好好上班也没啥意义了。要说混机关的意义，不就是飙演技吗？尤其是当领导的，不扮虎吃猪，怎么收礼品呢？不演狐狸分饼，怎么权力寻租呢？而G姐又是文艺兵出身，表演是她的专业，她不过是没有按照设定好的剧本来演-——扮演一只摇尾巴的狗、一只谄媚的猫，或一头以为前面有红萝卜的瞎眼毛驴，她任性地自编自导自演，演成功了一个“不舒服”的自己。

现在，提起G姐，机关同事们的心情挺复杂，不是不敢说她，而是心照不宣地羡慕：为了freedom，这也不失为一条路。可是，挡不住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想：“哼！她走着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