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悲欢

2015-12-02 18:51刘知萌苏丽娅
雪莲 2015年12期
关键词:苏轼

刘知萌 苏丽娅

【摘  要】离别诗作为中国古典诗歌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拓宽了诗歌情感表达的范畴。而苏轼的离别诗又不仅于此,其不限于诉说离愁,亦不限于个体的别苦,而是以高妙的笔法将赋予了“离别”哲学本体的含义,从人生的高度来书写出宏阔的视野。

【关键词】苏轼;离别诗;超脱

“千古以来,唯推东坡为第一。”

在中国文学史上,苏轼以一副八面玲珑,才思敏捷的智者的形象以示众人。他博大甚至是高妙的处于一个中国古典诗歌变革的重要时期,仅仅说他是承前启后,那么对他的成就的一种低估。苏轼就是苏轼,他有着他自己的面貌。无法给苏轼的诗词文定义,是由于他的阔大精深,体现在苏轼的诗中,具体表现为苏诗的格局之大和变化之奇。苏诗不仅善于在思想内容上兼容包并,无意不可入,无视不可言,还在于那纵横挥洒的气势,苏轼善于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力就体现在他的“出新意于法度之外,寄妙理于豪放之众”的技巧上。但他从未自命清高,他推崇先贤——“谁知杜陵杰,名与谪仙高。”也愿意将自己的笔调接触甚至是模仿他们的作品。所以这样,一个鲜活的苏轼就展现在人们面前,他的功绩是他建立和开启了一个属于宋代诗歌的领域——玄思的内涵和曼妙的艺术。

苏轼的伟大之处还在于他的“超脱”本性,他给本应死气沉沉的宋代玄理诗注入了超凡脱俗的气质。苏诗中无处不见的是游荡于广阔的天地生死之间的思想,他的乐而忘忧,他的伤而不悲让多少文人为之折服。苏轼真正的面目应该是一个哲人,而不是一个诗人,他将他对生死和命运的思考统统融入他的诗中,严羽在《沧浪诗话》中尽管有些尖酸的说苏黄的诗“以文学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但正是这种思想灵动的给诗歌赋予了灵动的灵魂。

苏轼的才华是无可厚非的,然而,出于种种原因,他总是在一次次的政治风波中体会这着生命的悲哀。在一次次的生死离别的动荡中,他对别离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宋仁宗嘉祐六年,苏轼被任命为大理评事、凤翔府签判,由汴京前去赴任,苏辙为他送行,临别作《辛丑十一月十九日既与子由别于郑州西门之外马上赋诗一篇以寄之》:

不饮胡为醉兀兀,此心已逐归鞍发。归人犹自念庭闱,今我何以慰寂寞。

登高回首坡垅隔,惟见乌帽出复没。苦寒念尔衣裳薄,独骑瘦马踏残月。

路人行歌居人乐,僮仆怪我苦凄恻。亦知人生要有别,但恐岁月去飘忽。

寒灯相对记畴昔,夜雨何时听萧瑟。君知此意不可忘,慎勿苦爱高官职。

(尝有夜雨对床之言,故云尔。)

与以往离别诗不同的是,此诗中没有如泣如诉的讲述离别之苦,而是将离别的无奈放置于人生飘忽不定的框架中。起笔如飘飘然的神来之笔,诉一个为别离而黯然销魂者的昏沉疲软之状,从此中,看到了苏诗中的“变化莫测”。紧接着,下句中将离别的事实,苏轼将离别好似一笔带过的划过,但是却可以从这淡漠中看出苏轼对待生死是一种既痛苦又无奈的态度。“登高”四句是些苏辙东还的情景,补足“此心已逐归鞍发”一句之意。苏诗的才华是道不尽的,从写景“独骑瘦马踏残月”一句中可见苏轼写景的功力之深,一个“踏”将“瘦马”、“残月”两个意象就架构起了一种天然的联系,既道出了离境的悲戚又描述了离人的徘徊,对苏诗来说,这种绝妙的写景无处不在。随后,他也说出了自己的感受“苦凄恻”,但没有将这种情感蔓延开来,而是笔锋一转写道“亦知人生要有别,但恐岁月去飘忽。”此句可以理解为苏轼在以人生的无常来聊以自慰,但实际上,他是早已将人生的、命运的悲喜无常看破,却无法将自己视为一个超然物外的人,他恐惧那一刻的来临,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必然的,这与许多无法看破而苦于辗转离别的诗人相比,更具有悲剧性,所以,不能绝对的说苏轼是一个乐观的人,因为他的乐观往往是建立在他对世事的无奈之上,由此而产生了一种自我安慰的情节也不足为怪,所以,苏轼的离别诗中透露出了悲哀是不为人知却真实存在的。然而苏轼的老练圆滑又无不体现在他诗的最后两句中,回忆与展望并存是使希望延续的一种方法,此种可见苏诗诗格的老成。

其后的一首相当于《辛丑十一月十九日既与子由别于郑州西门之外马上赋诗一篇以寄之》的姊妹篇的《和子由渑池怀旧》可谓是苏轼的敏妙之作。苏轼是步苏辙的《怀渑池寄子瞻兄》一诗的原韵而作的,但与原作相比更胜一筹。苏辙的《怀渑池寄子瞻兄》实际上是一首怀人诗,苏辙记挂着苏轼而作此诗,他回忆与苏轼同游一事,所以想起苏轼而今只能一人独游,所以悲从中来,然,这种感情却仅仅体现在游玩的无味中,故认为此诗的尽管将“别”作为中心来展开,但是并没有将情之深切表现出来,相较于苏轼的《和子由渑池怀旧》不仅感受不深,而且取材狭小。苏轼的《和子由渑池怀旧》无论在情感的表达还是意蕴的传递上都体现出了独有的苏诗风格: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依然是离别诗,依然是怀旧诗,落笔之处仍然飘忽而来,但这一句以一问一答写形式透露出了苏轼对人生的体悟和见解。这人生就好像飞鸿踏雪泥一样充满了无定性和无常性。这体现了苏诗“长于譬喻”的特点,人生本来就是一个无限大的命题,这个比喻是十分贴切的,在苏轼眼中,无常大于永恒,“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苏轼意识到的不仅仅是离别的无常,而且是一种偶然的无常,这就是苏诗中的终极哲学内涵,必然的和偶然的,永恒的和无常的,都是无可避免的,既然不能反抗就必须从容面对。这种思想早就了苏轼豁达开朗、乐于观事的性格,也就使很多人误解苏轼是一个乐观主义者,而实际上,从根源上苏轼的放弃就是他不放弃的一种表象,他的无奈透过他的从容显示出了苏诗都有的悲剧性格。与之相似的诗句“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同样茫然的情感,于苏轼就是站在历史和生命的上面俯瞰,是一种超脱,而于杜甫,则是渺茫的个人孤独感,相比之下,苏轼的高妙广阔又突现于其中。后面的两句许多人认为是无意义的凑字内容,而这实际上是对前面的解析,更是苏轼的伤情离别得以体现之处,古人已长辞于世,但其旧迹仍在,这种无用的纪念究竟于苏轼有何用,仅仅是空怀思念的感伤罢了,所以,我们没有见过流着泪的苏轼,是因为他将感怀看作是无用的纪念。所以,说苏轼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是不为过的,他的悲观是独特而又具有深刻意义的,也正是他的悲观成就了他诗中的哲理和玄思的意蕴,从某种程度上,这也给整个宋诗的发展奠定了一个悲怆的基调。

从苏轼具有代表性的几首离别诗中,我们看到了一个真实的苏轼,他满目苍凉的看破红尘,却又在绝望中寻求欢愉,他是痛苦的,但也是超脱的,他的矛盾成就了他的诗,也成就了他的思想。

参考文献:

[1](金)刘祁撰,崔文印点校.归潜志[M].北京:中华书局,1986.

[2](清)朱庭真.筱园夜话[M].卷一.

[3](宋)苏轼撰,(清)王文诰辑注,孔凡礼点校.苏轼诗集[M]卷六《次韵张安道读杜诗》.北京:中华书局,2007.

[4](宋)苏轼撰,(清)王文诰辑注,孔凡礼点校.苏轼诗集[M]卷三.北京:中华书局,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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