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咖啡馆十九年变迁记

2015-12-02 04:45
山花 2015年7期
关键词:星巴克咖啡馆咖啡

1997-2007

目睹上海的咖啡馆,就像目睹人生的变化一样,这家开张,那家歇业,此起彼伏。九十年代初我常去的咖啡馆,如今细究起来竟是变化的为多。

时代咖啡馆关门了,裘德酒馆也关门了,干脆连房子都拆掉了。我做人物访问时常约人见面的佐伊咖啡馆,现在成了广东发展银行营业厅的一部分。有天黄昏时,我和大学同屋散步经过那里,她说:“从前我们总在这里见面。”我说是的,那时我喜欢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她喜欢日式的抹茶咖啡。华亭路口的真锅咖啡馆也不见了,在那里我接受过《读卖新闻》记者的访问,关于上海怀旧思潮。我写《时代咖啡馆》的申申咖啡馆,现在变成了一家受欢迎的新式川菜馆子,我还常去那里和朋友吃饭,还喜欢坐靠窗的敞亮座位。

和平饭店的大堂咖啡馆现在已不是外滩最合适会朋友和歇脚的地方了,更多的屋顶花园开张了,更多的咖啡馆开张了,现在,那里很少见到隆重地来喝一口咖啡的上海本地人了。

不过,红宝石面包房还在原来的地方,原来的红白方格子桌布已经被洗得起了球,但还用着。每逢星期四早上,圣约翰大学校友的早餐会还在继续。只是在早餐会上,老人们越来越少,即使来参加,也越来越沉默。陪他们来的子女,成了谈话的主力。一个寒流将要到来的阴霾星期四早上,我坐在早餐会旁边的桌上看他们,还像从前一样,他们选在一个角落里,将小桌子拼起来,桌子上的羊角面包和本地产的笨拙不锈钢奶壶,让我想起十年前的情形。老人们沉默地喝着咖啡,他们头发已经花白的子女们就台湾面包房的蛋糕价钱高谈阔论。

1931年咖啡馆也还在原先的旧公寓大楼底层开着,大致保持了原来的模样。只是,这些年以怀旧为号召的咖啡馆多不胜数,它便沉寂下来。当年,它在茂名路上发出第一声对旧世界的呼唤。现在,这个街区的马路上到处都是小小一开间门面的精致店铺,都以上海本地人清淡精致的怀旧口味装饰起来,抗衡淮海路上的美式大商厦。从1931年咖啡馆开始,一路往南去,一路都是旗袍店,鞋店,小画廊,旧家具店,小餐馆,形形色色的A货铺子,上海菜餐馆的菜谱里有小黄鱼汤馄饨和油焖笋。过了复兴中路的红绿灯,就是一家上海人开的爵士酒吧。满店堂用的,都是复原的三十年代西式家具,连壁炉和楼梯,门和地板,都是一一从拆迁的旧楼里找来的,生生地在单调的简易房子里装饰出一个旧日上海。

我就在附近住,每次在傍晚时分,看到那小小一开间的咖啡馆泻在人行道上的灯光,都想起在里面吃雪菜笋丝年糕的那几个小时。周璇的歌就搅拌在年糕的袅袅热气里。后来,凤凰卫视来做作家访问,也把那里当采访的场地。许戈辉以为我十分喜欢这地方,但我却好像并不是这样。要喜欢一个地方不容易,也许它只是有趣。还有一次,我在那里喝了盐汽水——我小时候夏天的苏打饮料——五十年代后漫长海禁时代的上海可乐,完全没有咖啡因的朴素饮料,再加上一点劫后余生的异国情调。从那里的窗上,能看到南昌大楼,那是1929年建造的著名的装饰艺术公寓,即使多年失修,门厅里停满旧脚踏车,住户们只能侧身而过,给佣人们的楼梯更是堆满弃物,好像几十年来都不曾清扫过,但它的表面,仍洋溢着喧嚣明快的现代主义遗风,甚至连粗鲁的白色空调外挂机,都不能破坏它镀金时代的乐观和炫耀。

在我看来,一个人对年少时光的眷念,和一个市民对自己城市过去的怀想,是富有意味的,并饱含着价值判断的感情。在通常口岸城市的文化背景下,这种感情如同历史真实和丰富的细节一样。探索这种感情,不光可以因此而探索这个城市,同时也是探索自己的途径。它因此而吸引了我。这种感情还很容易被误会,这是后来我才懂得的。我常以为鲁迅骂施蛰存“洋场恶少”,黄宗江称赞姚克“洋场良少”的时代都已经过去,但也许并不是这样,价值观的冲突还在继续。

十年后,我再去一一探访那些原先我写过的咖啡馆,才发现自己竟也好久没有到这些地方去了。还是一出太阳便暖得令人不知季节的冬天,还是街上的行道树枝光秃秃的在半空中纵横交错,摇晃着发黑的悬铃,我的老理光相机已经报废了,我从小长大的街区如今已是历史风貌保护区,它的气氛还是自命不凡又松弛颓唐。十年的时间,似乎没留下什么痕迹,但我都去哪里了呢?

2007年,和平饭店底楼咖啡厅。这里曾经是上海最具有装饰艺术风格的咖啡厅,在街头巷尾装饰艺术风格的大小建筑都沉浸在无尽的雨痕与积尘中,这里是维护得最好,连光线都保留下来,被咖啡气味浸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咖啡厅,所以,这里是人们最重要的怀旧地。2010年,饭店大修,咖啡厅的一部分恢复成1929年时的茶舞厅,放在茶舞厅二楼乐队阳台的白色雕塑也消失了。

我去了陕西路口的一家星巴克咖啡馆。在那里我读完了一些书,包括奈保尔的几本游记和库切的小说,他们是我喜欢的作家,这时我可以说自己的喜欢,因为心中明确。我也见到有人和我一样在那里读书。有个女孩读到酣处,将一头长发松开,长长地从沙发扶手上挂下来。就像格林童话插图里被囚禁的公主,将长发从城堡上垂下,接应她前来幽会的情人。

在那张小圆桌上,我见了不少朋友。

我美国的朋友,是用英文写作的上海人,我们讨论了为什么他的书会被那么多语种的出版社喜欢,他说,也许因为他在写以前,就知道自己的读者是读英语的,不是读中文的。这有一种叙事上微妙的区别:更坦诚,更简洁。

我英国的朋友,是用英文写中国菜谱的伦敦人,她完成了一本新式四川菜的书以后,决定要找一个地方好好休息,所以来了上海。她解释了来中国好好休息的理由:让她的神经感到更放松。我们是在一次晚会上认识的,我仗着自己的一张东方脸,自告奋勇做了中国菜献宝。她当时滴水未漏,没说她有川菜三等厨师的证书。

我喜欢临窗角落里的那张小圆桌,私心里将它看成是我自己的座位。要是被别人抢先占了,我找到别的座位安顿下来,完成自己要做的事,可心里终是不痛快。

我还在那里陪孩子度过准备中考最艰难的几个星期天。那是暮春。考试前夕,她做卷子已经做到麻木,但却不肯放弃,所以我们到咖啡馆里来。我对她说,在一家你感情上觉得舒服的咖啡馆做事,可以放松神经,提高效率,甚至可以获得意外的灵感,这都是我的经验。常常,我们就与旁边的客人聊起天来。

有一次,旁边桌上坐着的祖孙三代都和我们说话。老祖母是个钢琴教师,孙女是个文雅的大学生,她们齐声鼓励我的孩子说:“你一定行的。”我的孩子则对我说:“你一定要老得像那个婆婆一样帅气,我好带你出来喝咖啡。”

还有一次,一个在美国公司工作的印度人坐在我们的桌子旁边。他很寂寞,只好借了我孩子的数学卷子去做,然后开始与我们说话。他说孟买也有许多星巴克咖啡店,我们比较了纽约、孟买和上海的星巴克牛奶咖啡的价钱,找到里面的微妙差别:美国本土的最便宜,孟买的最贵。不过,口味都是一样的,点心的品种也一样,店员招呼客人的用语都一样。所以即使跟孟买或者上海的店员说英语,也没有什么不妥的感觉。那个印度人说:“这就是全球化。”他觉得举目无亲的时候,就来星巴克坐坐。

他的话让我想起自己的经历,在美国和英国,甚至维也纳,要是觉得举目无亲,我也去星巴克,在那里喝一大杯滚烫的牛奶咖啡。一小条滚烫的水顺着食道蜿蜒而下,整个身体就柔软下来,勇于将自己的身体嵌进一张陌生的沙发里。咖啡馆的沙发都是充满别人的痕迹和皱纹的,但你能感受到他们与你相同的寂寞和安顿,这就安抚了你飘摇的心。

在美国的星巴克咖啡馆,我写了外滩的采访记。在伦敦的星巴克咖啡馆,我继续写外滩的采访记。它们都是草稿,最后的润色,是在陕西路口的星巴克咖啡馆里完成的。窗外能看到正在做2006年圣诞节采购的人们,正从百货商店的大门里汹涌而出。这情形,让我想起上一年在芝加哥过圣诞节,和在伦敦过复活节时,透过星巴克玻璃看到的街景,它们有某种类似,我想。这也是全球化吗?

写到外滩之书的最后一章,我已经接近崩溃,几乎不能在自家写字桌前安定下来,每天必须去星巴克的那张小圆桌。牛奶咖啡的账单每天一张,就像中学生的周记一样,一张也不缺,看上去很机械。

星巴克的客人们安抚了我的焦虑。他们走来走去,或者发呆,他们高谈阔论,或者读书,他们吃东西,研究地图,谈生意,做面试,中年男女在这里小心翼翼地接近对方,试图发现对方是否可以与自己共度以后的日子,年轻男女在这里热烈地讨论结婚的排场,十万够不够,二十万够不够,中年女子在这里与中学时代的密友讨论,中年以后,男人和女人在性情上的变化。美国和法国的旅游者在这里讨论,襄阳路市场被拆除以后,到哪里可以买到做工精良的亚洲A货和盗版游戏盘。他们自由自在,各自为政,但有效地安抚了我的焦虑。在四周流水般客人的陪伴下,我写下了最后一个句号。六年来我一直期待这个时刻。向后靠向椅背,我突然想起了当年在这里鼓励我孩子的老太太的脸,她干净而狡黠的脸,她闪烁着一百条皱纹的美好微笑,自己原来还没有忘记她。

2015年,武康路上开出了一些非常安静的小咖啡馆。这家开在一个老房子里,用一些老家具布置成家居的模样,走廊里停着脚踏车,小花园里的台阶上,花盆里种着各种鲜艳的小花,咖啡是手工做的,饼干放在大玻璃瓶里,搁在旧缝纫机改的小桌子上。向着马路的飘窗上装着老式的磨砂玻璃,武康路上沿街房子的底楼,大多装这样的玻璃阻挡行人的视线,保护自家的隐私。

是的,这些年,我总在星巴克咖啡馆,总是喝一大杯牛奶咖啡,不加奶油,也不试新品种。世界各地的星巴克,上海从陕西路口,到徐家汇,到外滩的星巴克,那相同的牛奶咖啡配方,让我和那个孟买人一样觉得安慰。咖啡馆的世界大同趣味开始流行了吗?它不再是本地人的客厅,而是人们在世界各地的避难所。人们喜欢全球连锁咖啡店,如今不是因为它的辽阔国际性,而是因为它能安顿漂泊的身心,宛如在故乡。这预示着上海的咖啡馆最终热烈地走向全球化了吗?

2007-2015

时光只是飞驰不已,咖啡馆仍旧不停地开张或者转行。

南昌路口的1931年咖啡馆寿终,月份牌广告画撤去了,旧唱机撤去了,钟和公寓底楼强调出来的装饰艺术风格的装饰也一一撤去了,新店是二十世纪简约的北欧风格,卖法式甜品。沿街的大玻璃窗内,一人高的地方,装了细白布的皱帘,既是欧洲老城那些咖啡馆的样式,也是从前上海底楼窗内的寻常装饰。但是,在武康路开出了一家摆满老家具的咖啡馆,小小的房间,花布窗帘,旧桌椅,旧橱柜,旧咖啡杯子,木头地板咯吱咯吱在脚下响。去那里坐坐,好像去旧日同学家吃下午点心。祁门红茶,克力架饼干。

和平饭店大堂里朝向滇池路的那一翼,本来的咖啡馆,现在早已消失在上海世博会前夕饭店大修的工程里。这次大修恢复了华懋饭店的丰字型大堂,因此也恢复的旧大堂的布局。熟悉了1956年后和平饭店大堂格局的人,倒觉得这样的丰字型大堂是个新事物。咖啡馆恢复到原来的位置,靠近南京东路,1937年的炸弹炸爆了大玻璃窗,炸死了一个坐在窗边的美国女教师。如今咖啡馆人气仍旧很旺,下午常常满座,名字叫维克多咖啡馆,取的是沙逊爵士的名字。甜品里有一块巧克力是独家制作的,小小的绿色金字塔形状,其实是和平饭店的那个著名的屋顶。

一个城市的咖啡馆原来就是这样开着流水席般,一路盘旋前去。

上海现在又是亚洲最大的都会了。1946年站上这个位置是拼人口,现在拼的还是人口。它总有一万家咖啡馆的吧,作为人们看书会朋友或者谈心谈生意的地方。这些咖啡馆不论大小丰简,总能给人一张舒服的桌子,或者舒服的角落,给人一个安顿,就像世界上其他处在和平之中,并且充满机会的大城市一样,咖啡馆总是一座城市里最家常的公共空间。

回头去看,1990年代,时代咖啡馆和申申咖啡馆里守株待兔卖A货的中年男人都不见了。在时代咖啡馆的时代,总有个满脸烟火色,被纸烟熏哑了嗓子的本地男人守在一排靠墙的沙发座里,他身边有只南国风格的蛇皮袋。里面装着各种包包,墨镜,皮夹,手表,香水,全是盗版货,式样时髦,却卖得便宜。打扮时髦的女人们熟门熟路地走过去,叫他“阿哥”。如今咖啡馆里流行的新鲜事物,是等做家教的大学生来上中文课的外国人。五花八门的外国人,真正认真学汉语。五颜六色的眼睛紧紧盯住老师的嘴,分辨那神奇的四声。来自澳大利亚的人通常都说得比较标准,而韩国人和日本人却通常都发音有点糟糕,也许因为他们再努力,也难以清除精神上与外貌上双重的中华性,所以老师们格外不能原谅他们的大舌头。机灵的人懂得,学语言最好的法子就是找一个当地的爱人,所以在咖啡馆里如果看到这样的情人,听到他们满嘴上海话也就不奇怪了。上海这些年变得越来越放松,被紧紧关住的噩梦已经远去。

是的,如今这里又是一个与四海之水相连的码头,各种咖啡馆在街头巷尾遍地开花。土耳其咖啡不再是传奇里的饮品,在修复的张园二楼,有个土耳其人开的土耳其馆子,里面能喝到原汁原味的土耳其咖啡,烫嘴,香甜,一不小心就喝得满嘴都是咖啡渣。上海街巷中小而质量上乘的咖啡馆,常常也可以请来有名的咖啡师,来示范世界顶级咖啡的烘焙与冲泡技巧。据说那里还有上好的咖啡豆,晚上喝也不会睡不着。更有各种人体与咖啡相匹配的密笈,比如,如果想要晚上随意喝咖啡,戒除吃咖喱的嗜好即可。

各种各样的咖啡店主在店堂里宣示着自己的审美风格,生意经以及生活哲学。与历史建筑风格相联系的是开在一栋旧公寓底楼,装饰成完全装饰艺术风格的汉源咖啡书店,有时他家也推荐一些写上海的作家作品。与独立设计相关的是开在一栋花园洋房底楼的城市山民小店,展示的是顺应自然色彩和身体自然形态的各种衣物和饰品,提倡的是亲近自然的清淡感受。有太阳的时候,端着杯子到院子里,坐在一张靠墙的大竹床上喝东南亚进口的白咖啡。隔墙是家北非馆子,有时能闻到阿拉伯调料的气味。

九十年代初上海的咖啡馆大都刻意装饰得幽暗暧昧,要是有个单身女子在桌上放一盒香烟,这大多暗示自己是货腰女郎。要是中年男女相跟着来此,总是举止混沌,大多是所谓淫妇奸夫。现在这些晦暗如磐的情形是再也看不见了。如今上海的咖啡馆不再令人感受到罪恶与诱惑的暗示。它在2015年,是上海明媚而斯文的所在,与小众精美的书籍相关,也与爱护自然的世界潮流相关。当然,与上海的世界性也是相关着。

2010年夏天,大雨。夏朵咖啡馆的阳光房里坐满了人,它算是上海的一家老字号咖啡馆了。雷雨倾盆而下,刷刷地打在玻璃天棚上的绿萝和紫藤上。坐在玻璃棚里,有种与世隔绝的奇怪感受,仿佛自己置身于大雷雨中,却有金刚罩保护,只是安然无恙。许多桌子上都因为这种奇异的感受特别加了下午茶套餐,平时觉得甜腻的糕点,此时刚刚好。许多咖啡馆都试图给人世外桃源的感受,但这个下午的夏朵咖啡馆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2015年,各种各样小而舒适的咖啡馆在上海老城区的大街小巷处处开花。这家小咖啡馆在初春的雨夜里散发着舒适干爽而且芬芳的气味,而它曾经是一家气味复杂的废品回收站,堆满了旧报纸,旧纸板箱,旧衣物和旧铝锅等等城市废品。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从六十年代到八十年代一直都是废品回收站的小屋子,现在可以是这样一个令人舒服的小咖啡馆。

1990年我遇到过一个私营咖啡馆的老板,他若不是从劳改地出来,没有工作,绝不会用家里靠近上海宾馆的街面房子开咖啡馆。那年我遇到他,说起咖啡馆的事,他双手高举做投降状,说:我便是阶级敌人呐。2014年我遇到另一个私营咖啡馆的老板,她是个年轻的插画家,有一双明亮的褐瞳,看上去非常纯净。她说自己非常幸运,这么年轻就实现了开一家咖啡馆的梦想。“岁月静好,我只想烘焙好每日下午的胡萝卜蛋糕和柠檬塔。”那正是个阳光明亮的下午,她家店堂的空气里开始飘散出烘焙甜品的气味。

上海从来都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城市,来此寻找机会的人们总是太多,总是携带着一股焦灼火热。上海从来还是一个奋勇争先的城市,它的时间表总是满格,生怕赶不及什么重要的场合。而2015年的咖啡馆,却开始以提供一种战场边缘处浮生半日之闲的安适为精神上的号召力。咖啡这样东西在上海,始终都不是意大利、奥地利和法国这样的寻常杯中物,它到底与生活中一些不寻常有关。在2015年,与它联系在一起的是承接世界大城的旧轨道,以及清淡有机有制约的生活追求。咖啡馆开开关关,复旧与更新,它总是反映了这座城市的精神面貌与内心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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