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数据新闻的价值与存在的问题

■孙晓红 赵霄宇

反腐数据新闻的价值与存在的问题

■孙晓红 赵霄宇

2014年，最热门的话题之一莫过于反腐。随着中纪委反腐力度的不断加大，大量腐败案件通过各级各类媒体被披露出来。公众不仅看到了中央反腐的决心和力度，而且看到了腐败的高发与严重性。在报道反腐案件中，新闻媒体采用消息、评论、深度报道等多种方式对腐败案件进行了全方位、多角度的报道。其中，数据新闻成为各类报道中值得研究与关注的报道类型之一。这类新闻以其翔实、典型、丰富的数据，以及表达方式上形象化、视觉冲击力强等特点，让公众能够对事件的来龙去脉、发展走势等有更为详尽的了解，对反腐的价值、意义有更深入的解读。但是，纵观包括人民网、新华网、财新网、网易、搜狐、新浪等多个网站的数据新闻报道，笔者发现反腐报道中的数据新闻还存在一些问题，需要进一步努力完善。

数据新闻概说

数据新闻是基于大数据收集、整理、分析，进而挖掘数据背后的关联和意义而形成的一种新的新闻报道。①2010年8月，首届国际数据新闻会议是这样界定数据新闻的： “通过反复抓取、筛选和重组来深度挖掘数据，聚焦专门信息以过滤数据，可视化地呈现数据并合成新闻故事”。②近年来，该类新闻被 《纽约时报》 《经济学人》 《卫报》等多家国际知名媒体使用，引发了业界的效仿、学界的关注。2012年数据新闻奖 （Date Journalism Awards, DJA）设立，这是国际上第一个表彰数据新闻优秀工作者的专业奖项。③当年5月，全球数据新闻奖首次颁发，大奖设有数据驱动的调查性新闻、数据驱动的叙事性故事、数据驱动的应用、数据新闻网站或专栏四大奖项。④这一奖项的设立，首肯并褒奖了数据新闻这一新的新闻样态。

在我国，常做数据新闻的除了三大门户网站搜狐的 “数字之道”、新浪的“图解新闻”以及网易的 “数读”之外，还有财新网的 “数字说”。此外还有2014年年初的央视 《新闻联播》的“据说春运” “据说春节”以及2014年3月全国两会期间，人民网推出的系列专题 《数读时代，据说两会》等。

反腐报道中的数据新闻是指在进行反腐报道中媒体使用已经公开的相关信息，对反腐对象进行数据收集、整理、分析之后，挖掘数据背后的关联和意义形成的报道。

反腐数据新闻分析

在本文中，所指的反腐数据新闻的样本是从人民网、新华网、财新网、搜狐网、新浪网、网易、凤凰网等网站搜集的。研究发现，除了个别反腐数据新闻出自传统媒体外，其余均来自于网站。其中尤以搜狐的 “数字之道”和财新网的 “数字说”最多。以下对搜集到的部分资料从报道内容与报道形式两方面进行分析：

（一）报道内容

1.要案报道

（1）关于个人的报道，集中在几个“大老虎”，如周永康案、谷俊山案、薄熙来案等。下面以周永康案和谷俊山案作简要说明：

（2）关于窝案的报道，如中石油反腐系列；山西官场地震、四川官场地震等。以下以中石油反腐系列作简要说明：

2.盘点总结类：包括涉及落马官员状况分析、中纪委工作情况等多个方面。

（二）报道形式

作为反腐新闻报道的新形态，结合多家网站以及传统新闻媒体的报道进行归纳，主要有如下四类：

1.数据地图

以财新网的 《从 “将军府”到 “兵工厂”——濮阳的谷家产业》最有代表性。该新闻将濮阳地图与谷家产业联系起来，在地图上凡是与谷家产业有关联的地方均用一个像水滴的红色符号标注。全图的31个小水滴对应的是谷家的产业，具体形象，使谷家产业的地理空间分布状况一目了然。任意点开一个小水滴都会出现一张财新记者实拍的照片以及相关的文字说明。做得很专业，很细致，是我国非常出色的数据新闻样本。

2.时间轴

表1：周永康案

表2：谷俊山案

适用于一个较长时间段被公众所关注的事件进行到一定节点时的信息呈现。如搜狐网的薄熙来案党纪、司法调查大事记：将薄案分为党内调查阶段 （2012年2月至9月的重大事件的梳理）、薄熙来被移送司法机关 （2012年9月至10月，2013年8月14日）、五天庭审跌宕起伏 （2013年8月22日至25日）。凤凰网的盘点十八大后落马高官，以2014年7月29日周永康被立案审查为节点，采用追溯的方式梳理了39位高官的情况，包括照片、职位、违纪情况等。

3.社会关系网络图

呈现方式有树图、社会关系网络图等方式。

（1）树图

将相关的人物放置在树的不同位置，让人比较明晰地看出关键人物与其他人之间的关系。如搜狐网的“大树底下难再乘凉”，作者指出，由于周永康案件根深蒂固，错综复杂，因此用树状图展示周氏家族政商关系清晰脉络和株连权力生态。

表3

表4

（2）社会关系网

适用于对于相关利益群体的分析中，如凤凰网的 《周永康关系网》，财新网的《周永康的人与财》，新京报的 《“老虎们”上市公司朋友圈：合作背后利益均沾》等。

4.表格、柱状图、饼状图等传统图表

传统的统计图，如表格、柱状图、饼状图等在反腐数据新闻中也有运用。以财新网的 “数字说”为例，在数字新闻报道初期，2011年至2012年关于贪官的报道有18篇，其中报道形式大多以表格统计加文字报道为主。而柱状图、饼状图则多用于显示不同组成部分所占比例情况，如搜狐新闻的 “数字之道”栏目中一篇 《官方反腐vs民间反腐：谁拉下的贪官多？》中以饼状图来反映腐败官员在政府各级中的分布情况，以柱状图的形式来统计公众对于反腐的一些看法。

通过对上述数据新闻进行分析，有两点发现：

首先，从时间上看，反腐数据报道的早期，主要以相关事件表格梳理加文字报道的形式，对案情进行全方位、多侧面的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数据新闻的报道涉及面更宽，使用更为科学的社会关系网络图、时间线、数据地图等多种形式来报道腐败事件。

其次，各类网站中，关于反腐新闻的数据新闻，做得最出色的是财新网的“数字说”。尤其是 《周永康的人与财》以及 《从 “将军府”到 “兵工厂”——濮阳的谷家产业》两篇报道。 《周永康的人与财》采用关系图的方式，用黑色做背景，人名用白色，企业或者公司用白色或者蓝色表示，图中涉案人员31人，其中周家亲属15人，石油系7人，四川政商9人；涉案企业57家，其中周氏家族下属企业就多达44家。阅读时，点击其中任何一个人或者公司，不同、变动、闪亮的色彩会将错综复杂的人、财关系呈现出来；同时，鼠标放在任意一个公司上，相关信息理解就能呈现出来。互动性很强，信息量很大。

反腐数据新闻的价值

作为反腐新闻报道的一种新样态，数据新闻的出现，具有如下的价值：

（一）调动传播者的创新意识。创新型国家的建设，需要各行业的创新。2009年的 《中国新闻工作者职业道德准则》明确提出新闻工作者要坚持改革创新。要遵循新闻传播规律，提高舆论引导能力，创新观念、创新内容、创新形式、创新方法、创新手段。从反腐数据新闻的发展来看，能够清晰地看出传播者在传播中的主动性与创造性。

（二）丰富反腐新闻报道的样式。数据新闻以其简明、形象、可视化、海量的信息等鲜明的风格和特点，将其与其他样态的新闻区别开来。使受众能够通过一篇数据新闻对于相关事件或任务有更好的了解和认知。

（三）吸引受众的好方法。在当今传播形态多样、传播介质多元的背景下，受众的注意力越来越分化。对于媒体来说，如何吸引受众的注意力非常重要。反腐新闻以其开阔的视野、大量的数据、简明扼要的分析与陈述，有力地拓宽了新闻的深度、广度。这些适应速读时代受众的需求，因此能够较好地吸引受众的注意力，提升传播效果。

当前反腐数据新闻存在的问题以及对策

尽管反腐数据新闻在我国整个数据新闻报道中基本没有落伍，但是总体来看，与国外出色的数据新闻以及国内其他领域的数据新闻比较还存在一定程度的差距，主要表现在：

（一）表现方式单一，互动性差

从当前反腐数据新闻来看，绝大多数数据新闻属于静态的信息图，包括图表、层级图、时间线等多种方式均存在这样的问题，甚至 “某些信息图仅为图表的简单堆砌和一味追求视觉化效果带来的色彩混搭”。 “信息图的目的在于将包含数据的单维文本变成多维图像，舒缓文本阅读造成的视觉疲劳，其本质还是要回归新闻的内在价值和固有逻辑”⑤。反观以数据新闻出名的 《卫报》，通过数据地图所做的关于伊拉克战争所有伤亡人员情况的数据新闻中，最为出色之处在于地图上的每个小红点 （代表一次伤亡事件）鼠标点击后就会弹出详细的说明：伤亡人数、时间、造成伤亡的原因。受众可以随机点击获取翔实的信息。

（二）样本总体偏少，信息量有限

从目前来看，反腐数据新闻中数据的来源有：政府部门公开的信息，如大量盘点总结类的数据新闻中的数据来源于中纪委的网站信息；其他新闻媒体公开的相关信息，如搜狐网的 “军中老虎何处多”的资料来源有澎湃新闻、 《北京晚报》、 《南方周末》、新华网等。通过这些公开资料提供的信息，样本数显示为50多个，30多个、20多个的比较常见。然而，通过这些样本数能否反映更为深刻的社会本质？实际上，现在更有价值的信息来自于受众通过社交媒体所传递的大量信息。如 《卫报》关于伦敦骚乱的信息，分析团队通过与学术团队研究了260万条关于骚乱的推特信息，得出了强有力的结论。伊拉克战争中伤亡情况的数据新闻，总共搜集了39.1万条数据。反观现有的数据新闻报道，明显存在数据来源较为单一，信息量有限的问题。

（三）有些反腐数据新闻未能反映事件本质

反腐数据新闻需要从若干现象、数据中归纳出最具新闻价值观点。但是有的数据新闻将受众的注意力引向女性、小三、性交易等常见的被人诟病的偏颇。《新华每日电讯》在分析了一家媒体从性别特征对女性贪官的数据新闻之后认为这类新闻本身的价值与意义并不大，指出 “真正值得挖掘的贪官数据是什么呢？立足于制度反腐，或更应该去挖掘权力出轨的共性，以及权力滥用多发的情境和土壤。比如哪些领域腐败集中，是否应该对这些领域的权力有更加严密的监管；比如腐败生发多由什么因素所决定，这些因素的消除是否需要更加透明的监督环境……通过腐败行为的共性分析，无论是反腐利剑的指向还是制度笼子的编织，才能具有针性”。⑥

如何解决反腐数据新闻中存在的这些问题，笔者认为：

首先，提高传播者的素质。无论何种数据新闻都是人做出的，数据新闻水平的高低，与传播者具备的信息搜集、整合、表述等能力密切相关。著名学者Lorenz认为数据新闻的生产流程是：数据—过滤—视觉化—故事。⑦作为数据新闻的传播者不仅需要提高对数据的搜集能力，更要在表达的视觉化上下功夫。

其次，新闻机构需要与其他部门联合，使数据新闻具有更大的意义与价值。上文中提到英国 《卫报》做出的可供全球媒体效仿的关于伦敦骚乱的分析，与他们敞开大门走出去密切相关，他们的数据新闻有的是与学术团队合作完成。因此反腐数据新闻也可以借鉴其模式，寻找与专业机构合作，做出更有价值和意义的数据新闻。

反腐数据新闻以其特有的方式以及价值成为学界与业界关注、研究、传播的焦点之一。当前，大数据技术为反腐数据新闻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中央反腐力度的不断加大、信息前所未有的公开、公众强烈的表达意识与参与能力为数据新闻提供了素材，相信反腐数据新闻在媒体以及相关机构的努力下，会做出出色的、值得研究与效仿的数据新闻。

（作者分别系西北政法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法制新闻系主任、研究生）

注释：

①宋素红： 《数据新闻：对传统新闻的完胜？》， 《中国记者》2014年第8期。

②王维明、张娜娜、张晓频： 《数据新闻的理念、实践和挑战》，http:// www.mediacircle.cn/?p=17303。

③王斌： 《大数据与新闻理念创新——以全球首届 “数据新闻奖”为例》， 《编辑之友》2013年第6期。

④同②。

⑤罗晨： 《我国数据新闻的发展韬略》， 《新闻前哨》2014年第6期。

⑥时言平： 《“大数据反腐”不能牵强附会》， 《新华每日电讯》2014年6月19日。

⑦同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