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
著名的边疆史专家拉铁摩尔曾经将边疆分为同质边疆和异质边疆,同质边疆趋于融合发展,异质边疆则少不了冲突征战。两类边疆最重要的区别在于文化的认同。中国南部与东南亚的边疆关系显然更倾向于前者,中国华南文化,“以其古老的居民、语言和文化而与东南亚密切地联系在一起”。这些联系烙印在从古至今中国和东南亚交流史上的几类人群身上。
马来西亚马六甲河。马六甲是马来西亚的历史名城,位于马来半岛的南部,扼马六甲海峡咽喉,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和中转站
东汉安帝永宁元年(公元120年),在这一年的宫廷宴会上,有一场被日后的史料反复提及的演出——一群“幻人”,也就是今天所称的“魔术师”,在中国皇帝和大臣面前表演了各种各样的障眼法:用绳子将自己的身体绑起来,并且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从捆绑中脱困;在翩翩起舞的同时玩耍12个色球;还有吞吐火焰,互换牛头马面……
如果从新奇性上来评价这场演出,只能算当时一次平常的宫廷活动。汉代是中国第一个地理大发现的时代,这一时代的一个大事件是汉民族向长江以南的地方开拓,进入了气候温暖的区域并向更宽广的南方海域拓展。通过军事和贸易的双重手段在广东和越南立足后,汉代各郡向南的扩展使得东南亚和印度洋上的一些小国家首次与中国社会建立了直接关系。
《汉书》中记载了公元前1世纪时通向南海和印度洋诸海道中的第一种路程志,这被认为是汉王朝向东南亚和印度洋最早开放的明证。疆土的拓展伴随着北方的君王对温暖地区的好奇心,他们热衷于观看并对新奇之物一掷千金。在众多汉代的史料中,能零零散散地看到不少关于东南海域的奇幻民俗。《西京杂记》中写道:“东海人黄公”,“佩赤金刀,以绛僧束发,可以立兴云雾,坐成山河,还能制蛇御虎”……正如法国汉学家谢和耐所说:在这段中国向东南亚最早开放的年代,东地中海和中国南部之间的远古关系仅仅具有一种简单的新奇意义——它们都受到了中国丝绸吸引力的刺激,而且具有一种简单的新奇意义。
但公元120年这场在汉朝宫廷内的幻术演出,却被认为是一种具备更深远意义的标志性事件,在漫长的历史追忆中被一再提及。这批表演的“幻人”是由一个名叫掸的小国敬献的。掸是一个位于今天缅甸北部的少数民族,但这些“幻人”却来自海西,就是今天的罗马东部。在《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中记载,“掸国西南通大秦”。这场演出因此被认为寓意着汉朝和罗马帝国最初的交往,这让谢和耐所总结的“新奇性”,不仅仅局限在中国南部和邻近的亚热带国家,而是通过广袤的海域,延宕至了更广阔的西方。而东南亚这片海域,成为西方帝国与东方帝国互通有无的跳板。
汉朝与印度和罗马帝国的交往最初就是以缅甸和中南半岛为桥梁的。自东汉汉民族进入气候温暖地区,打通滇缅通道后,汉代中国与罗马帝国就保持着断续接触。在法国学者谢和耐的考证中:“印度-伊朗贸易的大站之一似乎是湄公河三角洲上古柬埔寨王国的一个港口。在该古城的遗址上,发现了一枚公元152年轧制的罗马钱币,带有孝子安东尼人头像,另外一枚上带有马可·奥勃留的肖像。大秦国的商人在汉代就经常访问扶南国(当今柬埔寨以及老挝南部、越南南部和泰国东南部一带)。直到公元120年,大秦幻人作为礼物被缅甸的一个王国送到了洛阳宫廷。”
自此至东汉后期,西方与南亚与汉朝的交通主要以南方海路为主。《魏略·西戎传》中也曾记载:“大秦道既从海北陆通,又循海而南,与交趾七郡外夷比,又有水道通益州、永昌,故永昌出异物。前世但论有水道,不知有陆道……”这段史料表明,在汉末三国时期,东南亚这片海域,已成为西方帝国与东方帝国互通有无的跳板。在当时,大秦通往中国的海路主要有两条:一条是在中南半岛西海岸登陆,穿过半岛上的“外夷”地区,到达交州刺史部所辖地区;一条是沿缅甸境内的伊洛瓦底江或萨尔温江溯流而上到达永昌郡和益州郡,即今天的云南境内。
公元166年,罗马帝国的官方使臣循着东南亚海域的航线,第一次来到中国。使臣们围坐在低矮的小桌四周,享用了汉朝的宫廷盛宴——面前的食物被预先切成小块,盛放在一长溜漆盘内,身边环伺的仆人不停地给他们填满用小米酿制的饮料。当他们离开宫廷时,得到了珍贵的中国礼品,其中首推丝绸。据考证,这首次的官方接触,路径便是经埃及穿越红海,然后绕过印度,折向马来半岛,再沿着印度支那海岸上行到越南北部,最后在一个名为交州的地方登陆,到达中国。
马六甲鸡场街(唐人街)。大量“下南洋”的华人移民促成了如今东南亚繁华的商业氛围
在罗马帝国的商人找寻通向中国的漫长航线过程中,有一位希腊航海家留下了一本名为《厄立特里亚海航行记》的书,记载着当年的西方航海家们如何频繁出海,寻找通往东方的海上道路的史实。这本书描述了四条航线:第一条是途经红海的非洲海岸,第二条路线是从红海的阿拉伯海岸出发绕阿拉伯半岛直至波斯湾深处,第三条沿印度海岸航行。这三条路线都包括很实用的信息,对建立航线,应对危险,熟悉各个海岸不同港口的特点,了解不同地区居民的特征,以及掌握航海、风向、水流和航海资源动态非常有用。唯有最后一条穿越东南亚海域通往中国的路线,却写得语焉不详。这说明,在公元1世纪中叶,能亲身探察东南亚海域,并成功到达丝绸之国的西方航海家还是非常少。书中提到了金州岛(今天的马来半岛),把它介绍成满地黄金,是“最东方化的土地”。这条线路的最北部,“一个非常巨大的内城,名叫支那。天然丝绸、丝线和绸缎都是由这里通过巴克特里亚,步行运输到巴里伽扎”。《航海记》在结尾中将东南亚海域的国度总结为:“那儿至今还未经开发,或许是因为恶劣天气造成的交通不便所导致,也许是因为神的旨意。”
但这片神秘海域的物产却极为新奇丰富。在被称为“狮子国”或“红宝石岛”的锡兰,商人们可以在这里买到宝石。在尼科巴群岛,可以与划着独木舟、几乎衣不蔽体的土著居民交换椰子和龙涎香。而马来半岛,在《航海记》的模糊记述里,这里“有最好的金片”。在这些新奇物产和利润的驱动下,几个世纪的商人们在这片海域持续探索,发现了海洋季风周期性转移的规律。从广州出发前往海外的商船都是在东北季风到来之前,即在秋末或者是在冬季起航离开广州。东北季风也是使波斯湾大港的商船起航的季风,甚至在从唐朝起航的商船离开广州之前,从伊斯兰地区出发的商船已经动身上路了:如果他们在9月或者10月离开巴士拉或者西拉夫的话,就可以及时驶出波斯湾,而顺风的冬季季风将带着他们跨越印度洋,此后就能赶上6月多风暴的西南季风。风暴虽然危险,但也可以加快商船到达丝绸之国的速度。在西南季风的推动下,商船们从马来亚向北跨越南中国海,到达中国的南部。
“冬季向南,夏季朝北”的季风规律,把西方商船在亚洲海域的长途航行变成了一种定期的活动。从7世纪到9世纪,东西方交流最后的这片海域被商人们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心和贸易热情彻底打通,成为一条颇为热闹的航线。穿过印度洋的商船先到达锡兰,从锡兰起,海路向东通向尼科巴群岛。商船会在马来半岛——更确切的地点是马来西亚西部和泰国交界的吉打州登陆,做短暂停留。此后,商船从马来半岛穿越马六甲海峡,前往传说中的黄金大陆——东印度群岛。最后,再调转船头向北进发,在湿润夏季季风的驱动下,驶向河内或者广州,进行丝绸贸易。
频繁的商船贸易,导致在印度、东南亚海岸和从长江口到广东地区的中国港口中形成了大型外国人移民聚落,作为那些来自不同地方船队的集散地。这些集散地可以说是人员最复杂的区域,广东和附近的中国航海家,马来人、苏门答腊人和爪哇人,还有来自印度、伊朗和阿拉伯的船员,不同种族、不同地域的人在这里生活交往。为了贸易顺利,在一些航海居民的散住区里,还产生了一种区域性的语言“马来-波利尼西亚语”——就像在陆地的“丝绸之路”上,粟特语是中亚商业贸易中通用的混合语一样。
东南亚海域的发现和突破,使以丝绸交易为主的贸易活动,层层向中国国门推进。在唐朝以前,来中国海的航海者一般都是以东京湾,也就是现在河内附近地区作为停泊的港口。唐朝建立后,阿拉伯和东印度群岛的商人就纷纷将他们的商船驶向广州,使广州成为中国南方最大最繁荣的海港。许许多多的外国商船,“有婆罗门,波斯,昆仑诸舶,不知其数”。其中最大的商船是来自锡兰的狮子舶。锡兰的商船长达200英尺,可以装载600人或者700人,许多船只还拖着救生艇,并配置了信鸽。船上还载有香料、珍宝,堆积如山。西方和阿拉伯商人在广州出售他们带来的气味芬芳的热带木材和药材,求购大捆的丝绸、成箱的瓷器和奴隶。繁荣的贸易使广州城和岭南道的统治者得以具有超乎寻常的崇高地位。据记载,当时广州都督的威严“不异于天子”。这个原本位于热带荒原边缘的边疆城镇,世居着凶猛残暴的野兽,随时还会受到热带瘴气的折磨,但到唐朝时,穿越东南亚海域纷至沓来的贸易活动,已经将广州变成一座富庶且地道的汉族城市。
9 月23 日,“牵星过洋——万历时代的海贸传奇”展在广东省博物馆开幕。图为展出的由“南澳I 号”沉船出水的酱釉陶罐(套装)
公元758年,一帮大食人和波斯人驱逐了广州都督,抢劫店铺,焚烧住房,然后又从海上撤离。这次灾难使广州作为最繁华港口的地位一落千丈,在很长一段时间变得微不足道,外国商船再度退回到河内区域停泊,这种局面一直持续了半个世纪之久。
流寇是中国南部与东南亚贸易最大的敌人。他们被称为海盗,是华南沿海和东南亚海域上时常出没的危险人物。法国历史学家谢和耐认为,海盗在整个历史上都以不间断的方式肆虐逞凶,而且东亚的所有海洋民族都曾参与过海盗行动:越南人,马来人,苏门答腊人,爪哇人,沿海地区的中国人……即使到14世纪末至16世纪初,日本人形成了海盗行为的最大队伍,其实也是一支综合了东亚各沿海民族的多国部队,“其活动极其多样化,以至于大家只好以海盗这样一个笼统的名字来称呼”。海盗行为的普遍性,或许说明,海盗的身份并不仅仅是这么简单,他们并非单纯的打家劫舍,而是具有一种贸易和暴力的混合特征。
东南亚海域的海盗在16世纪时取得了史无前例的发展高潮。谢和耐归结原因:“与整个东亚海面的贸易时代非常明显的发展有联系。”14至16世纪时,通过这片海域的贸易活动达到一个高潮,中国在海上贸易最活跃的时代却采取了一种孤立政策,明王朝在海上贸易最活跃的时代却提出了一种既缺少连贯性又缺少坚定性的限制政策。当时,与日本的官方交往只能通过浙江东北段的宁波港来进行,福州则被专门用于跟菲律宾交易,在永乐时代,泉州承担了类似的角色。第三大港口广州则在“市舶司”的管控下,担负着与印度支那和印度尼西亚发展贸易关系的使命。但官方的限制条例与贸易的现实之间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异。在16世纪的东亚海面上,活跃着黄金、白银、铜钱和丝绸的交易,很大一部分私人贸易以秘密的方式,沿着漫长的海岸进行。比如在厦门附近就有一个非常活跃的港口海澄,既与日本和琉球,又与东南亚的满刺加和摩鹿加经商。明朝政府花了不少力气来遏制海岸线上的秘密交易,但实际上,官方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可以巡视2000~3000公里的海岸。贸易现实与政府控制之间的差异,催生了一些既是私商,又是海盗的人物。
16世纪中叶的海盗首领是一名叫王植的安徽籍汉人,他既是大商人,又是海盗。王植与吕宋、越南、暹罗、满刺加做生意,同时也从事用于制造炸药的硫磺以及丝绸和织锦的走私。海盗的行径基本上是他作为大商人正常贸易时,遭遇到官方限制阻力时的补充。他在历史上留下了“净海王”名号。但谢和耐在研究中发现,海盗的队伍中更多的是那些更为普通的小人物,希望在海域凿空中掘金的小人物:小规模的走私商人、中国或外国血统的远海航船船长、穿梭往来于海岸与东南海域荒凉岛屿之间的船民,广袤海域中的荒凉岛屿成为他们暴力贸易的中转站、仓库或者巢穴……
到17世纪中期,在东南亚海域又出现了一位至今为历史学家所争议的人物——郑成功。在成功收复台湾前,谢和耐认为他的活动就延续了16世纪时海盗的特点,“始终具有海盗和贸易的一种混合特征”,但同时又与政治有明显的牵连。他的队伍驻扎在闽南厦门一带,有时会抢劫该省沿海的富裕地区,并推进到浙江南部和广东东北部,同时也与日本、越南、暹罗、菲律宾等国家从事贸易交流,并与经常往来于东南亚海域的欧洲人保持接触。彼时,南明王朝也在东南沿海和广东一带活动,与当地的海盗们维持着程度不同的秘密联系。郑成功站在南明王朝一边,帮助其抵抗清政府,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他与南明王朝的良好关系,使他赢得了享有皇家姓氏(朱氏)的显赫权力,被称为“国姓爷”。
明朝中叶,活跃在中国南部沿海、东南亚海域的海盗与现代海盗有所不同,他们具有暴力的特征,但其中的一些主要力量也代表着东西方的海路打通并逐渐成熟后,民间商业的新兴力量。大连海事大学教授、中国航海学会航海史研究专业委员会秘书长孙光圻说:“和西方统治者依靠海盗的力量来扩展海外殖民地不同,中国历代封疆统治者对中国海盗的态度,不是招安、圈禁,就是‘虽远必诛的无情绞杀。‘七海霸主陈祖义、‘净海王王植、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叱咤风云的海盗到了统治者手中,大多未得善终。而当他们流亡海外,期望在东南亚等地落地生根时,还会遭到西方殖民者和各种势力的迫害。如果明、清两代,能够真正地利用中国海盗的力量,可能今天的南海问题就大有不同了。”
18世纪,中国迎来了一次“工业化”的大手工业和史无前例的贸易发展。它以其生产以及内部交易的巨大数额,身居世界诸民族的首位。18世纪的经济发展看起来是一次复兴,是继过去一个世纪的内乱、战乱和万历时代的发展以后,中国经济又再度兴旺发达起来,而且其规模和广度都超越了以往。江南的纺织,长江下游的茶叶,江西和湖南的瓷器,福建制造的纸张和蔗糖,还有广州新会的麻布,都保持着相当高的生产和出口纪录。
东南亚是中国手工业产品的重要出口地——仅以位于湖南长沙附近一个不甚知名的瓷器制造中心为例,在18世纪的时候保持着该地瓷器生产的最高纪录,其产品与日俱增地流向菲律宾、印度支那半岛和印度尼西亚等地。甚至自明代起,在佛山逐渐聚集形成了小五金的制造基地,整个五金制品是面向东南亚出口的。法国汉学家谢和耐认为,中国18世纪的工业繁荣在于尽最大可能成功运用了中国在前工业时代积累的技术。但这些沿海省份的工业大发展不是孤立的,农业、手工业和商业这三个领域的巧妙结合也值得强调,东南亚在农业需求上扮演了重要角色。
从地理和农业的角度看,东亚的一些平原和三角洲,比如中国北方的中央大平原,长江下游,越南的红河三角洲,中国南方和爪哇的沿海平原,都有非常高的人口密度,很高的生殖率和很落后的工业技术,被认为是这些地区固有的恶性循环,普遍的贫穷化在19和20世纪又因西方殖民主义的侵入更加剧了不平等性。但在18世纪,当中国凭借前工业时代的技术积累,开始一轮手工业制造和贸易的繁荣时,这些地区的农业被纳入了一个更大的经济区域版图,为工业发展提供着农业生产力上的补充。
从18世纪开始,东南亚(特别是菲律宾和暹罗)的大米大量进入中国。大米被输往中国南部沿海省份——因为那里主要是依靠贸易和手工业,其农业生产却入不敷出,东南亚的农产品输入弥补了这块短板,为18世纪的工业繁荣提供了不可忽视的动力。“数千艘可装千吨货物和180名船组人员的大帆船每年都在厦门停泊,厦门和广州与越南和柬埔寨海岸,吕宋岛,马六甲,暹罗的宋卡,马来半岛的柔佛均有关系。”法国汉学家谢和耐在《中国社会史》一书中写道,中国18世纪商业潮流的规模和某些商会控制地域的辽阔不仅局限在国内,蒙古、西域和东南亚等地,都被纳入了整个中国的商业网。
但在历史学者的眼里,这些沿海省份的经济新方向,背后却隐含着明显的人口过剩危机。中国在18世纪的另一个特征是人口增长,人口发展的速度在当时世界各国中绝无仅有。欧洲的人口从1750年的1.44亿增加到1800年的1.93亿,而中国的人口却从1741年的1.43亿增长到1812年的3.6亿。循着工业产品和商会的流向,大批中国南方移民向东南亚迁移,尤其在婆罗洲,有客家人血统的中国移民集团统治了不少行业的贸易。在那里,来自同一个乡镇的移民都精通同一种职业:开发金沙,农业,饲养业,捕捞业或者贸易……在位于婆罗洲西海岸的坤甸苏丹国的一个重要移民区,甚至成立了一个独立的“共和国”。这个“兰芳共和国”是由一位名叫罗芳柏的客家人创立的,一直存续到了1884年。仅在18世纪末,就有20万中国移民聚居在此。虽然名为“共和国”,但它始终与其故乡——广东东北的潮州地区保持着经常性的联系。
广东自贸区深圳前海蛇口片区
拉铁摩尔的同质边疆和异质边疆概念里,在大量移民的融合下,中国南部与东南亚的边疆关系显然更倾向于前者,获得了同质发展最为宝贵的文化认同,“以其古老的居民、语言和文化而与东南亚密切地联系在一起”。华南与东南亚至今还留存着很多相同的文化标示:流动的农业,吊脚楼住宅,饲养水牛,酿制帮助消化和发酵的腌鱼,使用蒌叶,运用背篓,使用口吹羽管琴(老挝的羽琴和中国的笙),使用铜鼓,创造人类和洪水的神话,此外还有崇拜蛇、龙、犬、虎……这些文化特点在中国南部和印度支那半岛的民族中也非常广泛地传播着。“18世纪是最能揭示发展差距的历史时代。”《中国社会史》中写道,“考虑到中国与东南亚的互动关系,以及在这一时段表现出持续积累的技术发展和人口繁衍,远东的社会不会长久地落后于西方社会,只不过它们走了另一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