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振京教授采风回忆录

2015-11-25 21:33郭昕
艺术评鉴 2015年22期
关键词:大歌侗族音乐

郭昕

上世纪50年代开始,侗族大歌逐渐走入人们的视线,推翻了“中国不存在多声部民歌”的误传。如今,侗族大歌不仅唱响祖国各地,还成功入选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与一代代民族音乐学研究者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本期,我们将推出中央音乐学院首次派出采访侗族大歌的亲历者何振京教授的采风回忆录,分享他三次入黔的精彩历程……

一、 天籁之音 侗族大歌

——1957年首度赴黔采访回顾

文/何振京

【缘起】

1956年夏天,第一届全国音乐周(图一)在北京隆重召开了。它是建国后的第一场“音乐大聚会”。开幕时,大会隆重宣布以后每年将举行一届——然而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的干扰,到明年就整整60年啦,令人望眼欲穿的第二届却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如此这般,那破天荒的“第一届”在历史上已成为绝响!

图1:1956年8月24日新华社报道:毛泽东主席和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周恩来、朱德、陈云、康生、林伯渠,中央中央委员陈毅在昨日接见了参加第一届全国音乐的全国各地代表

音乐周节目丰富多彩。北京市以及全国各大城市的专业音乐团体、音乐院校,全国总工会以及解放军系统的文艺团体,招之即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民族风韵以及世界名曲的专场展演,日日夜夜川流不息地进行,令人耳目一新,大有山阴道上应接不暇之感。

在音乐周期间,每天在各演出场地,尚穿插进行各类专业讲座以及对各场演出后的评论交流,手里有票的人可以灵活地自由参加……

本人有幸由于一首歌曲入选中央音乐学院专场演出曲目而成为被特邀参加音乐周全程活动的代表——那首歌是由女高音声乐泰斗喻宜萱先生亲自选定准备在音乐周上演唱的《牧歌》,歌词作者杨威,本人谱写成女高音独唱歌曲(由于我国采用“牧歌”名称的音乐有民歌、合唱和器乐曲等多种样式,故此后我选取歌词的第一句更名为《蓝天绿草大平原》)。

在一次讲座中,贵州省代表郑寒风发言说起中国并不是单声音乐——他列举出各种民族音乐中的实例说明之后,重点谈起侗族大歌的传统及其独特风采,会场里顿时活跃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热烈发言,那兴奋的惊叹,友善的质疑,细致的探询,无不引发自那意想不到的喜讯!会场里顿时掀起一个小小的高潮。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中国的多声音乐——侗族大歌,太吸引人了!须知多年来国外舆论早已宣称中国是单声音乐,在音乐史上属于落后于西方几个世纪的地位,在人们的观念里,西方世界,尤其是德、奥、英、法等国家,其音乐文化在几个世纪前已经迅速发展,以其优美的旋律和丰富的多声音乐——和声及复调织体,多彩的配器和迷人的转调,装点着普通人的文化生活;而我们自己的传统音乐和民间音乐,长期以来,主要反映在民族风格浓郁的线性旋律的单声音乐形式之中。

自我1955年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理论系毕业分配到本院附中执教以来,民族民间音乐和歌曲作法是我的两项主要授课内容,因此对侗族大歌心驰神往之情无以言表,音乐周之后回到天津中央音乐学院,心情依然久久难以平静。当年11月末入冬的某一天,在院内偶然相遇低班校友青年教师方暨申(任教民族音乐),他向我透露一个惊人的秘密:有赴黔东南采访侗族大歌之计划,此时恰好高班校友孙云鹰(任教复调音乐)路过,得知有采访民族多声音乐侗族大歌之美事后三人相互交谈,因恰与各自的专业教学密切相关,欣喜异常,于是乎击掌拍板:好,我们一起去哦。

方暨申胸有成竹,透露自己的计划:寒假在即,他这学期的课业已经结束,得知贵阳那边正在举行民间文艺汇演,抓紧联系,申请经费,办好一应手续后将先行一步;何、孙二人决定办好手续后,需要等待2周过后的假期间动身赴黔了……

【赴黔】

方君已先期动身,何、孙将随后出行……

图2:该笔记本影印件,是在晃晃悠悠南行火车上的旅途中开始陆续所作的赴黔前后的简要札记

1957年1月7日,正值寒冬时节,朔风凛冽,两个年轻人何振京与孙云鹰,从天津乘火车慢慢悠悠地抵达首都北京时已经是下午了,第一件事要签好明天南下的火车票;其次,要找一个去火车站方便的住宿之处,然后才是解决肚子的问题,这几件事办完后还不急于忙着睡觉,抓紧时间,在一个小小的电影院赶场看了一场黄梅戏电影《天仙配》,作为辛劳之余的文化充电。

贵州,地处祖国西南边陲,对内地人们来说,真的是“在那遥远的地方”了。自古以来,贵阳素有“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的描述。回忆中学时代国文课曾经读过唐代文豪柳宗元的《黔之驴》一文,当即记住了这个黔字,并意外得知“夜郎自大”成语的神秘传说,但是料想不到的是此后自己不但有此机缘,而且一发而不可收拾地先后三度赴黔,心有独钟,乐此不疲,其有神助耶。

蜀道难,黔道亦难。想想看,五十年代的交通情况:我们从天津中央音乐学院出发,需要扛上简单的行装,步行几十分钟换乘两次公交到达东车站,几小时后方登上火车,下午抵达北京后签票“卧铺加快”,第二天乘京广普快列车,慢慢悠悠地抵达湖北武昌,在中南音专借住一夜,次日乘轮渡过长江,转道汉口至广西柳州的列车,再续行换慢车进入贵州境内麻尾的行程之后已经不通火车了,需要等待两天才能够搭乘运货的敞篷卡车前往终点站贵阳……哦呀,那车子其貌不扬摇摇晃晃地一路颠簸,日夜兼程风雨无遮地抵达目的地时,车上的人们早已疲惫不堪,彼此无可奈何地相视苦笑,一个个都变成蓬头垢面的“土猴”了,但是想想看,能够搭上汽车,无论如何还算是幸运哪!

何、孙二人一路辛劳连续八天的长途跋涉,贵阳,你着实是给初次造访的远方客人们一个下马威哦!

【贵州】

没有时间和精力浏览贵阳破旧的市容。那几天,除了住所就是和剧场之间的大巴往来。由于我们三人和各民族的演员们同住在贵阳饭店,采访很方便,可以随时到各个房间串门打扰一下,了解些许民情民俗,抓紧学上几句民族话,做好感情上和心理上为下一步“走下去”的储备。几天以来日程频频,收获多多。方君暨申,更是忙碌于照相和录音。原来他不声不响地带来从音乐学院借到的135照相机和沉甸甸的钢丝录音机——这位默默耕耘的青年学友,朴实无华,一丝不苟,勤勤恳恳之心境,令何 、孙二人感佩之致。

贵州省第一届工农兵业余汇演在贵阳召开, 首先进行大会的各项议程,之后是几天的公演,我们恰好赶上公演的开始,各民族从基层选拔上来的节目,鲜活生动,轮番上场,引人入胜,有些民族的名字过去闻所未闻,民族服饰更是五光十色,令人目不暇接。我国作为多民族共同生活的大家庭,除汉族人数最多之外,少数民族种群排名以云南省为首,次为贵州省,贵州苗族的音乐多姿多彩,尤其是芦笙舞享誉世界;侗族大歌传承于黔、桂、湘三个省区交界的广大地域,但其“大本营”是在贵州省的黔东南黎平、榕江和从江的县境;布依族是以其民歌细腻传神的民族;彝族同胞散居几个省区,黔地亦有其居民;此外,像水族,仡佬族,亻革族(“亻革”念做gě,中国官方称为“亻革家人)等一般人知之甚少,在汇演中也各有独特的展示;此外像汉族的花灯、车灯载歌载舞;苗族民歌、芦笙舞以及板凳舞和铜鼓舞大亮眼球;侗族大歌(图3图4)、叙事歌(图5)、琵琶歌和侗戏的阳戏(用汉语演唱)等相继亮相,新颖别致,韵味悠长,令人耳目一新。

图3:女声大歌   图4:男声大歌    图5:某侗乡的叙事歌

待到侗族的节目演出完毕,大会接近尾声之际,为了节省时间,三人放弃观赏后面的节目和大会闭幕仪式而默默告退,先去教育局和群众艺术馆分别开好“下去的”介绍信,背上行装,踏上奔赴侗乡的旅程了。从省会贵阳到黔东南侗乡,地图上看看,不过短短的一拃拃之遥,但这蜿蜒曲折之路竟然变成了一个星期的长途跋涉,几乎相当于从天津到贵阳的时光了……。此时此刻,我们先是搭上长途汽车,以两天光景光抵达黔东南州的所在地镇远,复乘敞篷汽车穿梭于群山之间蜿蜒盘旋的的公路,继而换乘古老木船,摇曳于碧波荡漾的清水江中,登陆复翻山,徜徉林海间——本人忽而若有所悟,雅兴大发,拟打油诗云,一曰:“涉江水,踏矮山,小小坡头出身汗,顿觉棉衣不胜单;榕树壮,欲接天,小路沿江石壁转,村内公鸡叫声喧,古装行人匆匆过,几疑此身值桃源”。次曰:“小船篷内难转身,清水江浅绿莹莹,流向珠江下广东;入夜乌云遮月影,侧耳尤闻水淙淙”……行行宿,宿宿行,一路山光水色,如诗如画,如梦如痴,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度过了七个漫长的昼夜!

【龙图】

止于从江,奔赴龙图。

从江,古属“六侗”。黎平和榕江属于“九侗”,都是大歌之乡。由于处在高原地带,交通困顿,生活相对封闭,自明清以来,保留了古老民俗及民族传统文化的精髓。大歌,为侗族音乐之珍品,其歌声平和柔顺,亲切宛转,自娱自乐,细腻传神,无愧为中国传统音乐文化之瑰宝。

图6:至龙图县,翻过一道山坡,途经号称最高鼓楼的高增镇过夜:这是高增鼓楼的远景

图7:当天晚上侗戏演出的照片

次日复翻一坡方抵达龙图镇,镇长甚热情,委派文化工作干部全文武全程陪同下面的采访日程,另外恰有一位乡民刚好在镇上办好年货返家,他不容分说,抢过我们的行装挑起扁担就走。全文武是汉人,能说侗话,一路向我们三人介绍龙图乡的概况和侗族同胞的风俗人情。山路弯弯,高高低低,那位乡民负重前行带路,健步如飞,在浓密的竹林间穿梭,忽隐忽现,瞬间不见了踪迹,三人不免有些担心。老全多次来往龙图,胸有成竹,告诉大家,前面有条岔路,怕我们走错,他在那里休息,早已等候多时了。(图6)

选择龙图,亦属缘分。在汇演期间,与龙图的歌师傅和演员们住在一起,看过他们的节目,回到饭店经常会面。歌师傅梁普安的汉语很棒,对我们友好热情,他们的节目参演过后陆续返乡了,当那些青年演员几天之后在村里忽然看到三位认识的北京朋友来村,十分惊讶,意外高兴。在他们的引领之下,我们当晚便开始不断参加各个歌队的活动了,从初学唱歌的幼儿队,到青年女队以及青年男队的歌唱——其曲目不同,难易有别,梁普安歌师傅悉心传授,一句句地耐心教唱新歌,并复习旧歌,他仔细聆听,不时纠正队员歌唱中的不足之处,一字一句地加以示范,其专注之神态,记忆力之神奇,听觉之敏锐,令我们心悦诚服,无比敬佩。

在龙图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有着丰富的观赏和参加各类活动的精彩历程:例如大歌,常常作为歌队白天在鼓楼接待客人时彼此“交锋”时的展示;小歌,是为青年男女在晚上“行歌坐月”时互通心曲的,尚有白天在村外以小琵琶或牛腿琴伴唱的“河边歌”等等;踩歌堂为庆丰收时群众歌舞的宏伟场面,其大气磅礴,邻近村寨得知消息均不约而至,芦笙队和其他乐器通通参加演出,所有大大小小的歌队伴唱,震天动地,夜以达旦;拦路歌,更是接待外寨歌队必不可少的“近卫军”或“拦路虎”——侗族同胞的拦路歌是大歌中的一个重要而独特的项目,龙图队以青年男队和女队分别练好自己“独有的”内容,包括二声部的大歌、苗语歌、汉语歌的问、答等题目,以之考一考对手的歌队;侗戏是春节期间必演的节目,在广场上临时用木板搭起的简易戏台,其右侧台口挑起一盏汽灯照亮,没有布景,男女两个盛装演员在台上轮换走着台步,伴随着胡琴和牛腿琴的音乐演唱侗族的民间传说故事。音乐为上下句式,一问一答(间插过门),其动作类似西北二人台。(图7)

所有这些,在短短的新春佳节前后,我们三人全都有幸置身于其间,作为“局外人”更是倍感世外桃源般生活的侗族同胞,其生活与音乐文化融合在一起,生活充满音乐,音乐即是生活。歌声弥漫,多姿多彩,充分体现出没有污染,没有干扰的原生态文化氛围,和谐,亲切,幸福。

侗族大歌的传承,演出,比赛等等,显示出侗族同胞文化传统的悠远、独特,其艺术魅力和谐纯真,感人至深。同时,侗族大歌又是一种神奇的一条龙式的音乐教育模式。说起来纯属“业余”,然而又何等“专业”!简直是名副其实的民族音乐学校——自娱自乐的中国侗族独有的“合唱学校”。看那歌师傅神采勃发的口传心授,学员们专注而投人的相互倾听,着实让我们这些戴着中央音乐学院校徽的同志,痛感自愧不如,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歌的排练和演出,无处不在显示歌师傅的才能和魅力:他既是教师,又是教练和导演。歌师傅是一位全能冠军,对每一支歌的所有唱词,高低声部的穿插变化,总体结构的起落有序,都能用话语、眼神或手势,灵活而生动地驾驭他的队伍。例如梁普安在下来儿童班时,他先是一句、一句地朗诵歌词“凡凡众卡,莫哆梅嘎……”,让孩子们复诵,之后才是反复教唱——这种四字句法,抑扬顿挫,令人感受天籁之音,回复到《诗经》古韵悠悠的情韵;而在给女(或男)声班上新课时,他每次都是先教大家唱“平音”(即低声部),熟练之后,才指定某位队员学唱高音的领唱声部(“支声”),合起来声音浑然一体,和谐动听,节奏快慢变化有序,非常自然,之后才教唱新歌——此时此刻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侗族大歌的传统训练和演出是从来不用指挥的,其课堂之高境界的默契凝练,令人为之神往……

图8:1957年中央音乐学院首次派出三位教授赴贵州采访侗族大歌后排高个为孙云鹰,其左为何振京,右三为歌师傅全文武/前排白色衣领者为方暨申,左一为歌师傅梁普安

在龙图的时间虽然很短,巧的是恰逢全国人民春节的喜庆之日,我们有幸经历了侗族同胞生活中最精彩最集中和最活跃的音乐文化展演的辉煌,而且置身其间,与大家幸福同在。(图8)

唯一难得的一次亲临其境的宏伟场面,展现出拦路歌内外交锋的激烈、欢快,同时又是十分友好的联欢活动:——大年初二那天大约十点多钟,外村的歌队应约来访了,本村男女歌队在几位歌师傅带领下,早已在寨门后等候多时,寨门前由捆扎成一把把的荆棘排成一行守卫着,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客队青年男女高举彩旗,由远而近到来时,内外相互友好地打个招呼之后开始了拦路歌(图9)的较量。传统对答的规矩,是主方女队先用歌声提问,客方男队以歌声应答;其次再由男队提问,女队应答,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之后,客队终于不支,用侗语高喊“好冷好冷”表示认输,于是寨门大开,双方相拥进寨,在鼓楼亲密交谈后共进午餐,群情振奋,激动人心……

图9:拦路歌,等你来,比不过,莫进寨!

另一个夜晚,干团乡有踩歌堂的盛会(图10),全村男女老幼跋涉两个小时抵达。我们三人得知消息后积极参加,一路上高高低低,左盘右旋,青年人纷纷用手电筒照路而行,一路有大歌声声相伴,尚有其他乡里不同的歌队穿插前行,歌声此起彼伏地汇合,交相辉映,暖洋洋,喜洋洋,好温馨而难忘的夜晚哦!终于,渐渐听到遥远的声响了,火光茫茫照亮夜空,近看人山人海万头攒动,锣鼓鞭炮竞相轰鸣,高大的芦笙队大显身手,铜鼓铮铮阵阵飘空;人们手牵手地环绕成一个个圈圈,各种乐器聚集中央,节奏明快,舞姿纯朴,歌声热烈,这种感人至深万人空巷的狂欢,荡人心魄,难以忘怀……

图10:当晚参加踩歌堂盛会仅存的一帧照片

1957年2月13日,可以纪住的日子——何、孙开始返程了;方君滞留龙图继续工作……

早饭后话别侗族老少同胞,方暨申和全文武二君送别何与孙……

途经贯洞,梅林等地,行船复登山,傍水行山路,翻坡莫心急;高竹叶肥树模样,柳枝垂江似钓鱼。此行数十里,无岔路走迷,可放宽心矣。自背行装昼夜不停,烧饼果腹,清泉畅饮——在音乐学院难得有机会天南海北地神聊哦,累,并快乐着!夜渐深,明月高悬如镜,二人相伴,若闲庭信步,路旁电线杆蜿蜒蛇行望远,沿途时高时低的小路,需要小心翼翼,走走歇歇,以免腿软翻下山坡。俄顷,忽见路旁木制笼门大敞,乃村民预设机关候虎觅食也,幸而大虫无暇顾此,我等算是躲过一劫,呵呵,险赠饿虎充饥耶!

月光渐隐,灰蒙蒙仅能辨路,此时肚子空虚,体力感到有些不支,慢慢腾腾,手电筒照亮,二人相互鼓励和搀扶着……啊!是幻觉吧,隐隐约约似乎听到远处锣鼓咚咚伴以芦笙吹响?声音逐渐形成阵阵轰鸣,有希望喽,在抵达丙梅区公所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我们走一走歇一歇,竟然长途跋涉了12个小时哦!那位区长吴国治是在高增相识过的,此时在值夜班,热情招呼后,亲手招待一顿热乎乎“甩果儿”的手擀面——真可以说那是世界上最珍贵最美味的面条啊!

侗族同胞的好客,亲切,每当脑子空闲的时刻,常常会不由自主地“过电影”:——我们有时被邀请去谁家里用餐,饭前第一件事情是请你先洗手;如果是晚饭,之后还要请你洗脚。这种神圣而崇高品格的民俗,令人神往,让外来的陌生人有一种受宠若惊的奇遇之感。好温馨哦!这样的境遇梦里难求,怎么能够“教我如何不想他”呢!

后面的事情,依然曲折、奔波和幸运:——无非是身体累又累(极度透支,病痛缠身),汽车等一等(赶到柳州要乘短途慢行的火车),火车换又换(至桂林改签普快),时间磨一磨(桂林探游七星岩有惊无险,耐心等候,还要继续前行轮渡长江,之后到北京再倒车去天津)……

——如此这般,我俩一个来回奔波三十天,最后筋疲力尽,平平安安、完完整整地返回到了天津母校中央音乐学院,真的是要感天谢地了……

【余韵】

1957年12月3日,中央音乐学院音乐学系举办关于侗族音乐的讲座,方暨申做采访汇报。此后,他关于侗族拦路歌采访报告的文章在《音乐研究》发表后正式出版,之后多年以来,尤其是继1980年“全国音乐学年会”在南京成立之后,年会决定每两年(均换异地主办)举行一届,延续进行学术交流和研讨活动。作为一个分支,“全国少数民族音乐学年会”也在1984年成立了。国人对民族音乐的研究工作,广泛而深入地进行着,气氛活跃,收获颇丰。仅在2003年,由贵州省出版的《侗族大歌研究五十年》一书,就收入论文几十篇,书中“序二”部分,时任少数民族音乐学会会长的樊祖荫教授以“侗族大歌在中国多声部民歌中的独特地位”为题,畅叙了新中国成立以来,音乐界和文化界关于侗族大歌的研究成果。他特别谈到方暨申的贡献时说道:“他是第一位外地音乐家所撰写的与侗族大歌有关的专题论文”,又说:“作者长时间地深入侗寨,与侗族群众生活在一起,学习侗话,详细考察拦路歌的音乐文化及其相关的文化风格,以直录形式写成调查报告。这篇详实细致,自然生动的研究报告,自发表之后一直为音乐界学术界所重视,影响所及延续至今”……

年轻有为的方暨申,正值其在学术领域进入有所感悟,有所成就的开创时期,不幸于1960年1月20日寒假期满,从上海返回母校的途中,因其所在的火车车厢突然发生意外失火事故而英年早逝,终年尚不到三十岁,他大量的采访资料和照片可惜早已遗失无存,本文中展示的几张,只能作为珍贵的纪念了。孙云鹰先生多年来在复调音乐方面著书立说,颇有成就,退休前后一直在天津音乐学院工作,以八十多岁高龄辞世……

人们不会忘记,侗族大歌首次走出国门,是在1986年的“巴黎秋季艺术节”上引起西方轰动的。当时,由中国贵州省苗族侗族自治州女声合唱团演唱的侗族大歌——那纯粹东方的,中国朴素的山民无伴奏民歌合唱,超凡脱俗,以银铃般天籁之音,令欧美文化界和音乐界人士大饱耳福,无比惊叹,从此举世瞩目,认为中国仅仅只有单声音乐的说法不攻自破了。2009年侗族大歌“申遗”成功,在世界舞台,荧屏上不时展现出她们曼妙的歌声和温婉的英姿……

2011年,我在中央音乐学院“院报”上以《忆侗族音乐研究的开拓者——方暨申》一文,回忆五十多年前的一次神妙而艰辛的的采访经历(后发表于《人民音乐》),表达自己对亡友深切的思念和对音乐事业的无限向往……

本人年当米寿,退而不休,乐于奉献,关心祖国的音乐文化事业,矢志不渝!

三度赴黔,1957年初次采访;1984年二下开会,1999年三度神游——我将依次道来……

……【本文写于2015乙未羊年春日】……

二、 学习心切  再上贵州

——忆1984年中国少数民族音乐学年会

文/何振京

1980年,中国民族音乐学术讨论会由南京艺术学院主持开幕,国内音乐界教学、演出和研究单位、音乐团体的代表涵盖18个省区上百位学者济济一堂,从6月13至21日历经十天,积极参加交流和研讨。南京艺术学院副院长黄友葵致开幕词,之后南艺教师高厚永做主题发言,众多熟悉和不熟悉的专家学者发表专题演讲,令人大开眼界。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吕骥做总结报告时,对全国第一次大规模交流和研讨音乐学方方面面的问题做了充分肯定,强调要继承、发扬和发展民族文化传统,并提出建议,学术讨论会改称为“民族音乐学年会”,两年为一届,每次换另一个学院主持召开。此次会议本人知晓较晚,由于工作单位在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大会只通知到学院,因此没有我的名额在册,只好给院长赵沨打电话求教,才解决了我去南京参会的正式代表问题,于是抓紧时间赴会,也没有提交论文的时间和准备了。

1982年第二届年会改由北京中国音乐学院主持召开,我提交的论文为《儿童民歌漫笔》; 1984年为第三届,由贵州省艺术学校承办,我提交的论文为《民俗中的音乐》……

此时的神州大地,经过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阳光灿烂,日渐辉煌,但是“文革”的破坏,是非难辨,搅乱了人与人之间的正常关系,尤其是对祖国几千年的传统文化摧残,破坏,歪曲,污蔑,在社会上到处煽风点火制造动乱,无所不用其极,给全国人民在生产、生活和思想上制造的混乱,非短时间所能够恢复……

1984年二上贵州,条件上比第一次优越许多,火车终于可以直达贵阳了,但是因为没有买到预约的快车票,为了赶时间,只能够乘无座位号的慢车“站票”——那车头气喘吁吁喷着黑烟穿山越岭不慌不忙地辗转前行,逢站必停,人们耐着性子摇着芭蕉扇,挥汗如雨,享受着蒸笼般闷热的洗礼。火车运行期间,途经河北河南、湖北湖南绿油油的山野田畴,奔向贵州省会贵阳,可惜那一路美景如画纷至沓来翩然而过,却没有许多闲情逸致的心情欣赏,尤其是在火车穿过湖北湖南多个隧道“钻山洞”的时刻,从敞开的车窗外强行闯入的黑烟劈头盖脸地给各位免费洗尘,无奈何恭敬不如从命(此时人们纷纷协助靠窗的朋友快速开窗关窗忙个不迭的精彩镜头尚未制作旅途特写风光片)!那是长达48小时检验人们体能和耐力的车程哦,“患难同心”的车友们天南海北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倒也并不寂寞,夜晚在昏暗如豆的灯影下听着咝咝啦啦断断续续的可以催眠却难以入睡的广播声声消磨时光,无座乘客约有大半的时间是在耐心而坚韧地磨炼“站脚功”(身靠车厢边边角角单腿“金鸡独立”式和双腿交替换位式以缓解疲劳),并有幸时不时地和车友相互友情地在窄小的硬板凳上轮换着锻炼“坐禅功”,当时疲惫,窝火,满脑子虚无缥缈的奇思妙想纷至沓来——不如换一个想法:既来之则安之聊以自慰,于是静下心来闭目养神,回忆起一首首日积月累稔熟于心的民歌默默地穿梭般背诵,怡然自得,以至悠然神往。这样熬过了多半个旅程之后居然发现有人到站下车,我总算是得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狭小座席,如释重负,待到浑身黑糊糊酥软软地亲眼见到久违的贵阳,真的要谢天谢地了!

图11: 1984年音乐学年会会间休息时的何振京

由于迟到一天,错过了大会开幕式,还好“赶上个晚集”,以学习心切感动上苍之心境不顾疲劳抖擞精神,立即进入角色参加分组讨论,算是补上了一课。

1984年第三届民族音乐学年会分为两片召开,其一在贵阳,为少数民族音乐专题,自7月12至21日举行,有近二百人参加(其二在沈阳,为民族音乐形态学专题,自8月5至13日举行)。全国性的少数民族音乐的学术讨论会(贵阳片),堪称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盛会。

年会内容丰富,发表论文多篇,新朋旧友聚一堂,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情。活动形式多种多样:大会报告,小会交流,彼此串门访友,个别请教专家,另有演出、参观和旅游的穿插,忙而不乱,感谢大会安排得尽善尽美。

开幕词由筹委会主任冀洲发表,闭幕词是中国音乐家协会刘采石宣布。吕骥以《中国音乐.乐学问题》为题发表长篇讲话,高屋建瓴振聋发聩旁征博引宏图大展令大家信心百倍雄心勃勃……

专题发言涵盖宏观微观的方方面面边边角角,既有民歌调式记谱问题,半音体系和微分音细部,“花儿”的民族属性,民族地区乐队问题,和一些民族的民歌特色例如东蒙民歌、水族民歌、湘西苗族民歌、蒙汉调初探、新疆蒙古族民歌、广西壮族二声部民歌以及关于乐器、民族音乐志、铜鼓文化、民歌唱法等等,令人耳目一新,茅塞顿开。大会期间的演出堪称精彩绝伦,由贵州艺术学校苗族芦笙队大大小小组合灵动的“舞阵”龙腾虎跃般宏伟间插与刻画入微的细密恰似大管风琴夺人心魄的美妙和声阵阵鸣响。请黔东南从江县侗族歌班到省会贵阳为大会演出侗剧《蝉》以及几组不同组合的女声、男声大歌和新创编的“混声大歌”娓娓动听细腻传神——好高兴哦!我见到了从江县龙图乡尊敬的梁普安歌师傅依然神采奕奕热情依旧,也看见了健壮的领队全文武先生风度翩翩,二十七年眨眼而过,回忆龙图情景依稀在目,而方君暨申业已驾鹤西归赴天国忙碌……

回顾1980和1982前两届年会加上此次年会的旧雨新知,人员众多,大体回忆先后有如下各位:高厚永、杜亚雄、沈恰、苗晶、乔建中、沈知白、毛继增、袁丙昌、简其华、王曾婉、王凤贤、袁静芳、蒋菁、吴锡麟、武俊达、杨匡民、李民雄、连波、易人、孙从音、徐荣坤、吴岫明、程茹辛、王希彦、阎定文、茅原、曹正、黄凌、冯光钰、冯明洋、卜锡文、周吉、陆华柏、陆逵震、杨予野、费师逊、刘同生、耿生廉、董维松、周宗汉、冯亚兰、陈尚文、刘国杰、吴言韪、黄大岗、曹美韵、曹汝群、何芸、彭友珊、肖长纬、夏野、李石根、蔡余文、陶谋炯、彭家榥、江明敦、方妙英、黄白、沙汉昆、叶栋、杨士清、宋大能、扎木苏、谌亚选、张淑霞、周菁葆、吴学源、庄壮、樊祖荫、樊家树、蒋小风、陈自明、俞人豪、王雪、林凌风、田联韬、李惟白、李继昌、古宗智、马明振、花老虎、缪也、伍国栋、赵塔里木、罗秀英、东丹甘、李文珍、王承祖、胡家勋、吴朋、张伟华、范西姆、甘亚梅、安平……

和王承祖此次结识的缘分,在大会安排的参观和旅游中继续着;和衮衮诸公的邂逅,或许会在今后某时某地不期而至的巧遇……

双休日的游览有两处:黄果树瀑布和地下宫殿龙宫。大会安排了旅游大巴和向导,专人拍了一些黑白照片将分别寄给大家留作纪念。黄果树举世闻名多多期待,途经安顺之后公路逐步提升到顶端按照预订时间将要到达之前途中出人意外惊喜的前奏,是在汽车猛然拐弯的一瞬间令大家眼睛陡然一亮,视野间显示出一片辽阔而频繁流动多线条交相辉映惊心动魄浩瀚汪洋般的瀑布景观,正当众人意犹未尽之际,汽车已沿着蜿蜒的公路慢慢腾腾、弯弯扭扭地抵达釜底的黄果树瀑布了——极目远眺,美景扑面而来,啊!那77.8米从悬崖绝壁直泻而下的中国第一大瀑布熟悉而流动的画面展现眼前,莫慌莫慌,近景需要兴致勃勃的代表们小心翼翼一蹬一蹬地曲折蛇行到底(半个多小时),此时,陈自明、张伟华、我,还有几位迷恋游水的人们到下面后迫不及待循着砚池边的犀牛潭水槽一米多深的水域兴致勃勃地顺游过去,直达轰鸣巨响的瀑布面前(其他人还要多走一段路绕行),面临喷薄直下极为壮观的水帘洞,啊,好一个神奇的人间仙境,何其凉爽剔透?一片冰心在玉壶耶!

龙宫,钟乳石的世界,光怪陆离变幻莫测,当时尚未全部开发已是令人惊叹其鬼斧神工了,当解说员告知头顶上那颗短短下垂长约十公分的钟乳是经过一百年漫长时间积累形成的,再过一百年才能够继续增加十公分——这时有人激动地振臂高呼:请大家记住,我们再过一百年的此时此刻还在这里聚会见证它好不好?于是群情激奋相互击掌尽情欢呼,给此次观光留下一个美丽而浪漫的回忆高潮!

我自己的回忆,可能比别人还会多一些:1957年春节首度赴黔采访侗族大歌的归程中,于桂林等车换乘的期间,与孙云鹰计划去那里知名的七星岩溶洞游览,哪里晓得当天正值星期四,是该地区停电之日,管理员告知说你们有手电筒可以随便游览,只是里面黑暗又没有人讲解,安全要自己负责——当时倚仗年轻好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心情驱动着,谢谢管理员打开大门之后便登堂入室了——那个年月,人们没有什么旅游的概念,经济条件也不可能有此奢望,偶然有一点机会,不过是信马游缰地猎奇而已。入洞之后大门关闭顿时黑暗一片,眼睛一时间还不怎么适应,起初手电筒的余光不多了,犹如星星点点,看看模模糊糊似是而非的路标牌、景点标志的解说词也扑朔迷离似有似无;观远山近水、逢小桥跨越,时空交替、,变幻莫测,穿越古今,亦真亦幻,一时间似乎碰壁无路可寻之际,转个弯居然豁然开朗别有洞天,哦,一个巨大的舞台呈现了出来,上百人的管弦乐队到此演出也绰绰有余,拱形穹顶,空间开阔,绝对是音响上佳的音乐厅啊!行走间余光渐弱若微萤豆豆,继而两个手电筒仅余一支服务了,辗转复辗转,盘旋复盘旋,已经走过一个多小时的路,不可以再走回头路,只有蜿蜒前行去探寻另外一个出口(管理员曾经告知一路前行便有另一个出口不会迷路)……

洞中果有好运来,有惊无险天降临!简而言之终于等到眼前灰蒙蒙雾气腾腾中显有亮光,继前行,再前行,一步一步终于光亮逐渐铺开再铺开,放大再放大,脚下开阔,我们走在大路上了,右端上侧强光飘然射入,巡台阶奋力登上穴顶后,喔呀!那里正好是一个公交起点站,恰恰又是乘两站车程返回驻地旅馆之专线,太幸运了,“世界真奇妙”!莫道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哦呵呵,于是激动的眼泪蹦出,二人击掌相庆耶……

图12:1984贵阳第三届民族音乐学年会照片留念。

三、神游贵州  一九九九

文/何振京

【国际芦笙节】

机遇,是一个很神秘的东西,看不到,摸不着,俗话说可遇不可求,一旦它扑面而来,如果没有抓住,稍纵即逝,就后悔莫及了。

春风拂面,万象更新,改革开放的阳光照耀大地,音乐界也展开了欣欣向荣的画卷。

“考级”,这些年来已经成为众所周知的音乐方面充电的一个“门径”。中小学生功课繁重,对于孩子和他们的全家来说,升学是一个天大的问题,艺术方面不是有“加分”的优惠吗,不少人于是“另辟蹊径”,选择了在音乐考级的崎岖小路上艰难地奔波,探寻,以求得一技之长。起初,上世纪90年代初期,中国音乐家协会举办乐器考级取得一定的社会效应。1997年,该协会开始组织北京中央音乐学院、中国音乐学院、民族大学的一部分视唱练耳老师编写《音乐基本素养考级教程》(上下两册分为四级),旨在从视唱练耳、乐理知识等方面充实和提高音乐基础的素养和技能。我老伴洪月华老师作为中央音乐学院退休教师参加了编写,并担任第二级的主编。此教程于1998年出版之后,即在全国各地选择适当的地点进行培训师资和评委的教师队伍,相继在东北、河北、河南、宁夏、湖南以及福建等地陆续开展培训工作。1999年盛夏,洪老师参加湖南长沙市的考级活动结束,适逢双休日,电约我从北京过去,一同前往张家界一游,而天不作美,细雨蒙蒙,山高路滑,不宜攀登,刚好省里的一位学员建议洪老师,你们不如改道去贵州吧,凯里正在举行国际芦笙节,“我爸爸正在那里主持大会哪”,一问名字,哦,原来是王承祖,我在1984年贵阳的民族音乐学年会上结识的侗族音乐专家!于是立即决定明天动身赴黔参加盛会,两省之隔,长沙至贵州的黔东南苗族自治州府凯里不过一步之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学员当晚打电话给爸爸告知此事,我们则委托大会订最近的火车票——我俩明天改赴贵州神游耶!

车程当然辛苦,我俩的卧席不在一起,一个上铺和另一个中铺,看我们年纪大,短途的好心人主动调换了两次才安稳下来,旅途的劳累无以言表,车厢内闷热酷似蒸笼,人们忙个不迭地摇着蒲扇,挥汗如雨,车顶电风扇的那一点习习微风似乎无济于事,车友们乡音温婉如歌,孩子们游戏快乐连连,每一刻车站“稍息”之片刻,蜂拥而下的旅客们得到“放风”的机会,纷纷下车去洗一把脸,活动一下身体,买一点当地小吃尝鲜,如此这般按照规定的时间抵达凯里时,王承祖已经在车站等候多时了。

图13:照片中左1为王承祖,左2是当地领导干部

在凯里,我们享受到了贵宾般不同寻常的待遇——宾馆食宿全包免单,活动全程车送往还。蓝天白云,微风煦煦,漫山遍野高低起伏的草地上,男女老少说说笑笑,各色帐篷斑斑点点,临时搭建的简易板房整齐划一,五彩缤纷的队旗冲天撑起,贵州本省远远近近的队伍有序排列一望无际,国际友人的芦笙大队格外引人眼球,旅居美国的苗族后裔百多年来一直延续着传统习俗和古老的乡音展现,该芦笙队员顶戴尊贵身着清代闪闪发光的蓝色官服“蟒袍玉带”、肩上双插“野鸡翎”老迈年高威风凛凛神采奕奕炯炯有神……

各种表演程序井然——铜鼓阵阵雷鸣般敲响,芦笙妙语巡微风飘荡。活动仪式启动,有人讲话了,有人发言了,有人表态了,有人挑战了,有的放矢,实事求是,漫无边际夸夸其谈冲斥于耳交相辉映。目尽远处,遥望斗牛仪式吸引众多游客围拢观赏欢呼震耳,广场互动的人群扶肩搭背一群群一圈圈随着欢快的音乐载歌载舞,喜气洋洋。我们融入其中,乐在其中,飘然入世,四大皆空……

图14                                 图15

苗歌苗舞多情韵,贵乡贵地感情深;

天南海北云游客,到处都是有缘人。

【黄果树大瀑布】

凯里数日,广交朋友,多姿多彩,美不胜收。

芦笙节期间观摩民族音乐歌舞盛会,见到了不少前几届音乐学会的老朋友,也有最近于1984贵阳民族音乐学年会结识的马明振、胡家勋、李继昌、王承祖,特别是和王承祖异地重逢颇富有戏剧性。另外值得提起的是一位贵阳来的美术界朋友李先生——偶然在宾馆餐厅同桌用餐,之后是每次同桌,慢慢熟悉,他得知我们是中央音乐学院教师,颇有敬仰之意。大会活动结束话别时,王承祖给我一个电话号码告知到贵阳后找省音乐家协会请古宗智帮忙协助在贵州继续游览,我俩再次感谢老朋友的深厚情谊及其给予参加大会的种种方便……

凯里——贵阳普快直达,十几个小时的日夜兼程,在暑热煎熬中度过,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第二天中午一点多钟马上抵达贵阳和旅客们拥挤着匆匆出站的时刻,忽然听到后面一声招呼道“二位老师……”,原来是那位李先生同车抵达。问及我们将要去音乐家协会时,他请我们稍等,过后有车子来接他。司机师傅熟门熟路很快先带我们去了音协,谁知天不凑巧,赶上星期日无人上班,敲敲大门静悄悄无声无息,几个电话号码打过通通“忙音”。李先生问及我俩的行程想要小小旅游的意愿,说时间不早了先吃个便餐吧,然后送你们住宾馆再说。他的热情无法拒绝,也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饭后车子三拐两拐带我们住进了贵阳饭店,哦,旧地重逢全然不识了,1957年参加贵州民族汇演与演员们同餐同宿的那个简陋旅店,于今已是富丽堂皇的迎宾馆,敞亮豪华,光彩夺目,且有许多对旅客方便的措施,例如能够预订飞机票、火车票和旅游大巴的数条路线和时间,每天尚有去一些景点的“小巴”(需前一个晚上预订),我们看到第二天的路线只有出行去苗寨和黄果树的一个班次,当然立即登记了。李先生以他单位与宾馆合作优惠的方便为我们刷卡订好了二人的标准间。

次日8时,大门口登小巴车交费,每人90元含苗区“特餐”及黄果树景点门票钱,同行15人,导游甚热情健谈,车况甚佳,一路顺风若脱缰之马不待扬鞭自奋蹄,人人左顾右盼目不暇接如画美景。回忆1984年的颠颠簸簸黄土遮天旅游之困境略有往事不堪回首之感。未几,导游招呼大家转弯过去进入苗区——本人一时脑筋一转问了一句:“北京的老人证管用不”?回答居然是“管用,上海的也管用”,顿时车内响起了掌声。这样一来我们俩每个人可省去30元哪!

苗区风景怡人鸟语花香,银饰盛装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每两个人一组搀扶一位游客缓慢行走在茂密的树荫下,享受喷香喷香沁人心脾的“氧吧”盛宴。至于其所谓的“特餐”,则是在多种川流不息的碗装面食和若干不知其名的菜肴品尝中进行的,品种多多而难以记全,表情上看来车友们一个个未酒而微醺,经过如此联欢式的“游餐”后众人进一步亲如一家,有说有笑登车续行,时间已经是一个无所谓的概念了,待到车子缕缕一再盘旋上升终于到达黄果树上游之摩天瀑布群时,车内已是热情高涨群情振奋不已,甚感自身渺小缺少驾驭时间停顿魔法之能力,俄顷,车子于不知不觉间几度回合急度转弯已经抵达终点站黄果树人口处,反而觉得时间一下子又被拨快了。此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导游特别提醒大家注意安全,带足饮水,下面没有树荫,烈日炎炎无遮无拦需不时补水抓紧回返,特别嘱咐一句:“上下坡要慢,开车时间过时不候啊……”

命令下达,行动开始,年轻人麻利快当,我等高龄人一路“殿后徐行”,上、下全靠两条腿哦,加起来一百多米的往返,是个并不轻松的体力活,要小心谨慎慢慢悠悠保存实力安全返回顶点为要,因此,在下底之后看看时间刚好接近一半,于是缓一口气喝一口水,活动活动腰腿放松五分钟,花十元钱立此存照到此一游,抓紧回返一步一个脚印地升空登顶上车——还好还好,那年那月的岁数居然还能够上上下下完成任务,好累好高兴,乐得个不虚此行,悠哉游哉,幸哉幸哉!

明崇祯11年即公元763年4月22日千古名人徐霞客抵黄果树旅游考察至此;公元1987年1月5日,“为纪念徐侠客四百周年暨黄果树开发而塑像立碑……”;

胸怀天下大地情深,踏遍青山历尽艰辛,

文采勃发洋洋洒洒,六十万字《游记》亘古超群……

徐霞客塑像高高耸立绿树丛中,为后人景仰,

巡前人游踪,踏先贤脚印,无与伦比欢欣……

神游有神缘,神缘即心缘,心灵交会物我两忘,神游天宇耶!

神游天宇,缘在其中,有缘千里来相会,神州大地任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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