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琴,王安忠
(青岛滨海学院心理健康中心,山东青岛 266555)
攻击行为是指任何形式的有意伤害或损害另一生命的行为,而另一生命是力图避免这种遭遇的[1]300。就攻击行为的发生机制,约翰·多拉德曾提出了著名的挫折/攻击假说,强调受挫经常会导致某种形式的攻击性。后来贝尔科维茨修正了该假说,认为受挫只是导致攻击行为的预备状态,而内驱力和外部刺激的结合最终导致了攻击行为的发生,强调攻击行为是内外因共同作用的结果[1]306。目前国内关于攻击行为研究主要集中于学龄前儿童、青少年的欺负行为研究[2-7]和精神病人攻击行为临床研究等[8-10],然而近年来大学生群体攻击行为向校园渗透,打架斗殴现象屡有发生,需要引起我们高度关注。本文拟以生活事件为外部影响因素、人格为内在驱力开展大学生攻击行为研究,其中生活事件主要包括人际关系、学习压力、受惩罚、丧失、健康等与大学生成长紧密相关的重大事件。人格是认知、情绪与行为反应模式的统一,是先天遗传与后天教养相互作用的产物,行为遗传学家David Rowe 认为人格只有中度遗传,后天环境刺激会对人格产生强烈影响,尤其非共享环境对人格影响最大,造成了个体之间的最终差异[1]85。研究假设包括生活事件等外部刺激会引起攻击行为的发生,人格在攻击行为与生活事件间起中介作用等。
本研究采用整群随机取样法,从青岛市某两所高校抽取学生450 名,涵盖大一至大四,发放问卷450份,回收有效问卷431 份,有效率95.8%。其中男生228 人,占52.9%,女生203 人,占47.1%;大一157人,占36.4%,大二141 人,占32.7%,大三86 人,占20.0%,大四47 人,占10.9%;文科209 人,占48.5%,理科222 人,占51.5%;本科199 人,占46.2%,专科232 人,占53.8%。
使用工具主要包括三个量表,采用SPSS13.0 进行描述性统计、相关分析、回归分析等。
(1)青少年生活事件量表(ASLEC)。该量表由刘贤成等(1987)编制,适用于青少年尤其是大学生生活事件发生频率和应激强度的评定。共有27 个条目,6个构成因子,即人际关系(与家长、老师及同伴的关系)、学习压力、受惩罚(受到的惩罚及批评)、丧失(亲友生病、去世,或个人丢失大宗财物)、健康适应(健康状况及对周围环境的适应)和其他因子。量表总分越高,生活事件造成的压力强度越大[11]。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信度α 为0.93。
(2)艾森克人格问卷简式量表中国版(EPQ-RSC)。由钱铭怡、武国城、朱荣春和张辜(2000)在艾森克人格问卷(EPQ)基础上进行再修订而成,最终确定48 条项目。该量表包括4 个分量表,分别为E(内-外向)、P(精神质)、N(神经质)及L(效度量表或掩饰性量表)[12]。该量表在本研究中的内部一致性信度α 为0.73。
(3)攻击行为问卷(BPAQ)。该问卷由Buss 和Perry 于1992年编制,江西师范大学倪林英于2005年参考修订,问卷共23 个题目4 个维度,即愤怒(攻击行为情绪因素)、身体攻击、敌对(攻击行为认知因素)、言语攻击(包括讥讽、诽谤等)。采用五级评分,总分越高,表示个体攻击行为倾向越严重[13]。该问卷在本研究中的内部一致性信度α 为0.85。
表1 显示攻击行为得分在性别、年级变量上不存在显著差异,但女生的攻击行为总分高于男生,攻击行为总分随年级上升,大四学生得分最高;类别变量上,专科学生攻击行为总分显著高于本科生。
表2 显示攻击行为总分与生活事件总分及神经质因子呈显著正相关,攻击行为总分与内外倾、精神质、掩饰性因子呈显著负相关,生活事件总分与神经质因子呈显著正相关,与掩饰性因子呈显著负相关。
表1 不同性别、类别、年级学生攻击行为的得分比较(±s)
表1 不同性别、类别、年级学生攻击行为的得分比较(±s)
人口学特征N 统计值愤怒身体攻击敌对言语攻击攻击总分性别男22819.04 ±4.8515.33 ±3.9118.41 ±4.489.19 ±1.9061.97 ±11.57女20318.93 ±5.2315.61 ±3.9918.69 ±5.059.41 ±2.1162.64 ±13.04 t 值0.23-0.74-0.62-1.10-0.57类别本科19918.70 ±4.9815.40 ±4.0417.94 ±4.578.97 ±2.0261.01 ±11.89专科23219.24 ±5.0715.51 ±3.8719.06 ±4.859.57 ±1.9463.37 ±12.52 t 值-1.11-0.28-2.45*-3.12**-2.00*年级大一15719.00 ±4.7015.24 ±3.7918.54 ±4.399.21 ±1.7762.00 ±11.20大二14118.90 ±5.3015.56 ±3.9718.39 ±5.289.24 ±2.1262.07 ±13.06大三8619.07 ±5.4015.40 ±4.2718.62 ±4.649.37 ±2.2262.46 ±13.19大四4719.12 ±4.7417.35 ±3.4319.41 ±4.8510.24 ±2.1466.12 ±11.69 F 值0.031.540.251.440.60
表2 攻击行为与生活事件、人格的相关(r)
将生活事件、人格的所有因子全部纳入回归方程,进行逐步回归分析,结果显示(表3),对攻击行为有显著回归效应的因子为神经质、受惩罚、掩饰性和丧失,共解释攻击行为33%的变异量,且神经质因子对攻击行为解释率最大(24%)。神经质因子和受惩罚事件对攻击行为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掩饰性因子和丧失事件对攻击行为有显著的负向预测作用。内外倾、精神质和生活事件其他因子对攻击行为都没有显著的回归效应。
表3 生活事件、人格对攻击行为的回归分析
根据温忠麟中介效应依次检验程序[14],以生活事件总分为预测变量x,攻击行为总分为因变量y,人格为中介变量m,中介效应检验结果显示(见表4),生活事件以神经质和掩饰性两因子为中介路径对攻击行为产生影响,两条中介路径都发挥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应比值(a* b/c)分别为32.65%和22.65%。且只有神经质因子路径对攻击行为具有正向预测力。
表4 人格对生活事件、攻击行为的中介作用
在性别变量上,本研究显示攻击行为无统计学差异,且女生的攻击行为总分高于男生,这与王健等关于高职院校女生攻击行为研究结论吻合[15],但与聂衍刚、陈洪岩、罗贵明等研究结论不同[16-18],这可能与本研究所选取的样本结构及其区域文化特点有关。通常女孩被鼓励担当善解人意、合作的关系型角色,但随着现代社会竞争压力加大,家庭在女孩成长教育方面开始发生变化,倾向于其果断、独立、竞争、冒险、勇敢等人格品质的培养,女生的竞争性、攻击性等较以往大大提高。尼克·克里克和詹妮弗·格罗特皮特也认为,女孩与男孩同样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只是表达方式不同,不可低估女孩的攻击倾向[1]321。发展心理学的研究结果表明,男性与女性在心理上的相似远远多于不同,要避免因角色刻板印象而导致的认知偏差。
年级变量显示攻击行为不存在统计学差异,但攻击行为总分会随年级而升高。弗洛伊德认为攻击性是人的一种本能,每个人身上都会产生攻击性能量,近似水压,当这种能量增长到一定水平时就需要通过某种形式倾泄出来,以社会接受的方式(努力学习、工作)或以不令人愉快的方式(攻击、自杀);习性学家康拉德·洛伦兹也认为,攻击如能量水压系统,需要适时适当释放才会缓解[1]303。以上理论从某种程度上都解释了随年级升高学生攻击行为得分上升的现象,学生自身能量系统增长,若无定期有效地释放途径(如竞技类体能运动项目等),其能量便以攻击行为等形式表现出来。同时,随着年级升高,学生对校园环境、纪律、规则的熟悉也增长了其懈怠、投机心理,行为约束力下降,攻击行为发生概率提高,因此需要加强攻击行为认知干预,消除攻击行为可能带来的好处等。
问卷调查结果显示,本、专科大学生的生活主题及注意力方向存在不同,专科生主要生活主题是如何不挂科、正常毕业、人际交往等;本科生注意力往往与继续深造有关,如考研、考公务员等,学习动力大。本研究显示对攻击行为有很强预测力的生活事件是“受惩罚及批评”,此事件发生概率总体是专科生多于本科生。以往研究表明攻击行为多与宿舍日常生活、人际交往[19]等有关,而这也正是专科生更关注的方面。本研究对样本中发生过攻击行为的学生进行了后续访谈,发现其大多学业成绩不理想,但极彰显自己的个性。根据埃里克森人生发展八阶段理论,青年期的主要发展任务是建立自我统一性,包括学业自我统一性等,因此学业成绩长期不理想的个体易陷入压抑、消极的情绪状态,也更容易发生攻击行为,以此证明自身的价值,即“我可以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以维护自己的尊严与个性[20]。对这部分学生需要加强引导,创造其价值表达的多种平台,同时注重课业辅导,并激励其学业成功,注重学生非攻击性行为表达,提高其情绪能力及社会交往能力,增进利他与亲社会行为等。
相关分析表明生活事件得分越高的个体,在攻击行为上得分越高;神经质得分越高的个体,攻击行为得分越高,这也得到了以往相关研究的支持[16];内外倾、精神质和掩饰性得分越高的个体,攻击行为得分越低。回归分析表明神经质因子和“受惩罚”事件对攻击行为有正向预测作用。未加入中介变量时,生活事件可以直接预测攻击行为,加入中介变量后,生活事件通过神经质人格对攻击行为产生间接预测,神经质人格发挥部分中介作用。这表明本研究群体的攻击行为以“受惩罚”等负性生活事件为外在诱因,以神经质人格为内在驱力,即情绪稳定性差、易焦虑、冲动、行为反应激烈的大学生遇到受惩罚及批评等负性生活事件时更易发生攻击行为。这与聂衍刚等以往研究结果存在不同,这可能与调查样本所在学校极为严格的办学特色有关,对学生过于严厉的惩罚和批评成为攻击行为发生的重要预测指标。因此,需要注重对学生开展欣赏教育、关爱温情教育,避免因过度批评和惩罚给学生带来灾难性心理,同时注重创设利他、和谐、互助的环境,培养学生优秀人格,做好神经质人格学生的关注教育,提高其情绪管理能力。
就生活事件与攻击行为的关系,本研究显示二者呈显著正相关,生活事件压力大预测较高的攻击行为;加入人格变量后,就三者关系而言,人格成为生活事件与攻击行为间的一个中介,表明在生活事件与攻击行为间加入不同的变量会影响我们对二者关系的认识,这值得我们进一步探索二者间可能的其他中介变量及调节变量。本研究进入回归方程,显著影响攻击行为发生的各因子共解释攻击行为33%的变异量,意味着还存在其他变量或因素影响攻击行为的发生。尤里·布朗芬布伦纳的生态系统论认为人的发展处于几个相互作用的系统中,包括微系统、中系统、外系统和宏系统,同时这些系统又受到时间系统的影响[1]92,因此需要我们从以上四个系统及时间系统角度进一步考察攻击行为发生的影响因素,如家庭环境、父母关系、同伴友谊、文化习俗、亚文化环境、大众传媒及广泛的意识形态等,以更清晰地认识攻击行为的发生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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