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霞
电影《白鹿原》剧照
影视是一种特殊的文化产业。随着互联网的广泛应用,影视发展规模不断增加,影视产业在社会经济各个领域中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影视作品中表现的建筑、园林、饮食等多方面的文化吸引元素,及拍摄过程、拍摄地优美的自然风光、独特的风土人情,都不仅给予观众丰富的物质及精神享受,还吸引其产生旅游活动,拉动影视旅游产业的发展。近年来,由影视作品引发的旅游热现象俯拾即是,如国外《指环王》推动了欧洲连续5年新西兰游的持续增温;韩国不断推陈出新的影视剧也吸引大量游客纷纷造访;而在我国,王全安执导的《白鹿原》收获上亿票房的同时也带火了西安白鹿原旅游,为陕西影视旅游带来新的契机。
电影是一门综合性的文化产业,不仅能满足人们娱乐性需求,还能带动整体文化市场的发展,而其中文化产业间的联系关系、多元的文化样式,都是通过电影媒介被创造而传播的。诞生于泛娱乐化、商品经济时代的历史剧情大片《白鹿原》属于20世纪80年代的一个重要文化成果,影片上映于2012年,改编自陈忠实同名长篇小说,它集大投资、大阵容、大明星、高票房于一身。由导演王全安执导,演员阵容宏大,包括段奕宏、张丰毅、张雨绮等,公映票房破亿。讲述了白鹿原20世纪前半个世纪的激荡风云和宗族家史,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受影片传播效应及带动效应的影响,西安白鹿原成为西安市旅游观光农业的重要区域,创下影视旅游产业发展新高。
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人的需要层次包括生存、娱乐及发展,这不仅体现在物质上,还体现在环境及文化上,通过旅游活动能获得一定满足。[1]影视作品中那些与观众平时生活、工作所熟知的环境完全不同或较为陌生的场景或设施,会引发观众好奇心,产生对影视作品中人物足迹进行的角色体验需要,以及对影视拍摄、影视节或首映式的参与需要等,从而实现现实环境与剧情空间的互补。
在《白鹿原》中,给人印象最深的是浑厚绵延随风翻滚的麦浪。影片一开始,便醒目地将“麦子”的形象刻画出来,麦田一年年不断地延续下去,保障着人们的基本生活,代表农耕文明,象征本源和生命力。反复出现的一望无际的麦浪贯穿始终,以金黄摇曳的麦浪开篇,又以金色麦浪结尾,在如油画般祥和宁静地麦浪中,暗藏着辛亥革命、国民革命、抗日战争的波动。导演将麦田作为一切故事的本源,让一茬茬的麦浪来诉说关中农民最顽强的生命力,来昭示黄土地上人民的世代苦难,彰显出浑厚的突起、瑰丽的大气、恢弘的刚气。将历史悠久光辉灿烂的黄河中游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陕西农耕文明展现在我们面前,在古朴、静谧而略带暗流的麦浪中赋予生命的意义及人文气息。这类运用色彩带来的视觉冲击是与人们日常生活中所感知的场景或环境大相径庭,强烈刺激着观众前往景地一探究竟,行成旅游动机。
后现代主义或具有后现代主义特征的影视作品尤其重视观众的视觉接受心理因素。随着观众观影经验的增多,其审美阈会出现不同程度降低,这就需要影视导演不断对影片的艺术表现形式进行创新,以满足观众求新求变及寻求参与的需求。[2]在影视剧中,场面是最基本的单位,影视剧情的开篇、高潮、结束都是在一个个不同的场面中实现的。所以影视作品需在取景地的场面描写中添加丰富的艺术表现形式和叙事技巧,在典型场面或高潮情节中调动观众兴奋的心理活动,并利用特技、镜头变换等多种表现手法来突出表现周围场景、环境等,这样才能为观众带来较大的视觉冲击力,使其真实感受到影片中的具体场景,且优于正常情况下所接收到的外景地信息。
电影《白鹿原》叙事自祠堂而起,祠堂便形成该影片的一个典型场面。族长白嘉轩带领村民诵读“德业相劝,见善必行,闻过必改,能治其身,能修其家……”的儒家道德观念及宗法制度。在影片中,祠堂在白鹿村村民心中是神圣的代表,是传统宗法伦理的器物载体,是高高在上的族权的象征,是封建道德的法庭,用传统的枷锁束缚了人性和人欲。从这种意义上讲,祠堂一方面代表着白嘉轩所信仰的儒家传统文化、道德观念的束缚,另一方面,还代表着对人性、人情及人权的约束与压制。在影片中,白嘉轩命人修理祠堂,意在延续自己终身所信仰的儒家文化传统,而黑娃带人砸祠堂,则是从思想和行动上对儒家宗法文化的双重挑衅。影片以1938年日军战机横掠白鹿原,炸毁祠堂和戏台为最后画面,强烈的视觉效应震撼着人心,预示着儒家传统文化观念及宗法制度必将随着革命浪潮的袭击而土崩瓦解。在影片中观众随祠堂一起见证白鹿原的百年变迁,感受那个时代祠堂低沉的叹息声,沉重的画面色彩及丰富的音效变换,都引发观众对白鹿原上那充满神秘色彩的祠堂产生较大旅游动机。
英国伯明翰学派领军人物斯图尔特·霍尔认为:“文化总是体现为各种各样的符号,文化的创造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符号的创造,它的基本功能在于表征。所谓文化,究其本质是借助符号来传达意义的人类行为。”[3]影片把握出关中地域文化及乡土史诗几千年来的稳定结构,尤其是这一结构以什么样的方式在农村进行体现,并将其融入到一些独特的电影表达方式中,把一些常见的事物作为文化符号或意象符号,并通过对这些文化符号或意象符号的表现,展现出一种浓郁的关中文化特质。
以牌坊为例,作为封建社会表彰功勋、科第、德政级忠孝节义而设立的建筑物,牌坊强调着对整个封建传统礼教的宣扬以及对功德的标榜,代表着整个家族中先人的高尚美德与丰功伟绩。同时,牌坊还承担着祭祖的重任。在影片《白鹿原》中,“仁义白鹿村”的牌坊被作为九次转场的空镜头来进行渲染,却始终没有任何话语或行为对它进行概念意义上的诠释。而笔者认为,牌坊在此可以代表三种含义:一是代表着白鹿原的仁义。该牌坊是由滋水县令古德茂奖彰白鹿村仁义礼智信的,它见证并警惕着人们日常为人做事的行为准则。二是代表着关中文化在中华思想史上的地位。关中地区一直是秦地腹地,承载着秦皇汉武大唐盛世几千年的历史文明,在它的土地上,沾染着数朝帝王的霸气,浸润着无数文化思想的涌流。所以,这个牌坊还是以《易》为宗、以《礼》为体、以《中庸》为体,以孔、孟为法的关中文化的代表。[4]三是代表着人性解放的思潮。“仁义白鹿村”沉重的牌坊并不能彻底禁锢人性的光辉,坚固的牌坊下涌动的是不断生长的对自我意识与个性自由的追逐。而田小娥,便是那个勇于打破封建传统思想及封建权威牌坊的存在。整个影片中,“仁义白鹿村”的牌坊是一个鲜明的意象,影片拍摄结束后,该牌坊被留置于拍摄景地,吸引大量观众前往观赏,人们不由自主地去追逐、去见证这一具有鲜明时代意义的牌坊真实的形象。此外,白鹿原景区还专门成立白鹿原标志牌,并于白鹿原民俗博物馆中对这一意象进行详细记录,吸引人们前往考证。
导演为了更好地凸显整部剧集及主要情节,将所有故事都集中在西安白鹿原这一固定场所内进行,这不仅是对原著文学作品的尊重,还有力保障了影片故事开端发展高潮的顺利进行。白鹿原自古以来便是我国历史上十三个王朝的京畿之地,融合了多民族的历史文化及民俗风情,时至今日,仍能找到那段历史留给我们的文化遗产遗迹。[5]而影片便以影像再现的方式,难能可贵地对原著小说主题、宗旨及精髓进行反映和尊重。拍摄地点至今仍保持着那个时代的古朴气息,青砖、土墙,一幕幕都无言地诉说着时代的变迁,而满目陈列的断壁、残垣,更是在历史发展的轨迹上默默记载时光的流逝。该影片的拍摄具有厚重的历史感,将镜头深入到西北农耕文化记忆深处平民的时代生活中,表现中国最根本的农耕文化在近代历史风云中的危机与蜕变,在主题上更富有中华文化的代表性,有着深厚凝重的意味。随着观众对影片剧情的熟知,承载关中文化的西安白鹿原这一形象变得更加易于感知,使得取景地潜在旅游者会在脑海中形成对拍摄地的整体印象,并由此确定旅游目的地便是在这样一个范围内。
影视作品带来的旅游热潮不仅表现在影视剧拍摄的大型外景地,还发生在影视剧讲述过程中一些自然的小场所或故事情节所呈现的历史文化因素及自然文化因素中。[6]在影片《白鹿原》中,戏台是凝聚矛盾最多的地点。不管是乌鸦兵镇嵩军欺压百姓强收军粮、农会批斗土豪劣绅,还是民国武装请百姓看戏剿匪铲共等,都不约而同地将斗争聚集在戏台上。以至于戏台成为白嘉轩眼里的“鏊子”,人永远是被煎者。在整部影片中,戏台是当之无愧的“戏眼”,戏台上上演的种种错综复杂的斗争,都昭示着当时白鹿原上封建儒家文化及传统思想吃人的本质,象征了白鹿原上残酷的生存现实,代表着给百姓带来的无尽苦难。从客观上来说,戏台并不是白鹿原所独有的,但白鹿原的戏台却是该影片所独有的,白鹿原戏台的形象也逐渐在人们的脑子中更加清晰。所以在影片中,戏台这个“鏊子”便成为观众潜意识里白鹿原上的独特人文地理特色,进而产生去白鹿原真切感受这一“鏊子”的冲动,感受整个孕育“鏊子”的关中土地。
此外,秦腔作为秦地电影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最直观地呈现着秦地人民热情好客、耿直豪爽、勤劳勇敢、慷概好义的人格特征。而电影《白鹿原》将秦腔这一散落在民间失落的文明重新拾起,并恰如其分地融合到电影中,增加影视作品的整体厚重感和人文地理特色。在影片中,秦腔承担着交代背景、推动情节发展、烘托气氛、揭示人物命运的重任。影片中秦腔第一次出现是黑娃在郭举人当麦客时,与众麦客吼出的如战场开战前杀气腾腾的豪气。第二次出现于黑娃与小娥第一次偷情时,以平行蒙太奇的手法表现室外麦客的秦腔吼声,暗示人性欲望的激情及生命本真的活力。第三次是小娥设计色诱白孝文时故事情节同样是用秦腔推动的。影片借助秦腔来表达“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的哲学观,揭示在社会动乱中,不管是农民还是官员都像是被命运牵扯的木偶,身不由己。这一人文地理特色的塑造,极大丰富人们对白鹿原的形象构想,引发观众旅游动机并进一步形成旅游活动。
电影作为一种独特的文化产业,能引发观众的旅游动机,并进一步形成旅游活动,推动影视旅游业的形成和发展。而历史剧情大片《白鹿原》能通过自身优秀影视作品及对影视作品的直接利用表现出当代影视旅游的发展特色,包括互补的现实环境与剧情空间、典型场面或高潮情节的展现、剧中文化符号或意象符号的追逐、固定的拍摄场所、易于识别的人文地理特色等,使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通过旅游产生不同层面的解读。
[1]何深.旅游资源概论[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0:25.
[2]王全安,倪震,胡克,陈旭光.《白鹿原》四人谈[J].当代电影,2012(10):37-46,162.
[3]斯图尔特·霍尔.表征:文化表征与意旨实践(序言)[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25.
[4]张兴茂,黄清宝.谁的牌坊——论电影《白鹿原》的改编得失[J].电影评介,2012(24):41-43.
[5]杨艳伶.陕西影视产业发展现状及对策分析[J].电影评介,2013(12):27-30.
[6]邓瑜.媒介融合与表达自由[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