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气味[组诗]

蔡琼芳

雨来了啊

雨整齐地

冲下来

如果

你在屋里

门

窗子

都是关着的

如果门

和窗子的密封

都极好

那么

恭喜你

你会感知

雨水冲刷在棺木

盖子上

并将要洗掉

它上面的

泥土

父亲的气味

散步时在一棵

桃树下

和一家三口擦肩而过

他们三人并排走着

少女离我最远

少女的妈妈在中间

准确地讲

是少女的爸爸

和我擦肩而过

所以我就闻到了

一阵子

父亲的气味

芒果的顺序

将芒果切出一个盖子，尽

可能地厚。

让它躺在手里，让果肉部

分朝上。

请先划竖线，一条一条，

慢慢地

划下去。我说的是刀片对

着手掌心细细划。

然后，划横线，划到尽头。

好了。吃下去。

去吃你手心的暗伤，井字

形的。

温 柔

我心里有几首诗

呼之欲出

但我只能

在房子里踱来踱去

踱来踱去

又到周末

煮妇的日子到了

煮饭的时间到了

我于是

将掏出来的匕首

又放回去

浴 火

祖母的遗体

被推进火炉后

大家坐在火葬场外面的

空地上等

起风了

三岁的子来说

好多灰呀

妈妈自言自语说

祖母现在也成灰了

子来接着说

祖母到我眼睛里来了

温 暖

冬天真是漫长

掀开百货超市厚厚的棉帘

买一些牛肉干

西兰花

薏米

蛋糕

酸奶

大葱

芝麻酱

面条

拎回家

你想象这些食物

将码进家里的冰箱

冰箱里满满的

是不是冰箱就不感觉冷了

到园子里去

太阳打了一些光

到帘子上

帘子上也有照不进去的波折

总之那光亮的

与阴暗的

不是异象

而是实实在在的栅栏

有人说，“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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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谈话的我们

中间

突然有人说

“下雨了”

大家朝房子外面看去

有人看到窗子外面

有人看到门外面

反正大家都往房子外边

看了一眼

但没有一个人

说他看见了什么

无 题

一个教友沉睡了

另一些活着的教友

去为他做弥撒

灵柩里他安详、身体柔软

突然想起那晚

夜色如墨泼向我们的肩膀

你我拥抱

就此别过

后你又折回来告诉我：

“你的身体那么柔软。”

那儿有声音

不止一次了

每当我坐在你后面

我只是在出神地思索一件事

又或者什么也没想

我安安静静的

你却扭过头望我

你说你突然听见我身体里

发出尖叫声

床的腹语

一直这样

你躺在左边

我躺在右边

总是这样

床头灯在左边的床头柜上

而右边的床头柜

码着一些我看过的和

还没有看的书

但我有个秘密

当我一个人面对这张偌大

的床

我会先走到左边的床头柜前

拧开台灯

然后躺下来

躺在你的那个位置

直到第二天早晨

我睁开眼睛

看见右边的我的位置

平整、毫无皱折

那里躺着的

是我临睡前故意挪动的那只

右边的枕头

你好！欢迎从地狱回到人间

连续阴雨

从闷热拥挤的

地下超市

乘扶手电梯

缓缓出来

当一颗颗黑色脑袋

陆续

飘于

地平线之上

风

就迅速蹿过来

贴近新鲜的

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