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民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乌兰哈达[蒙古族]
甘南,二十四年的距离(组章)
西北民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乌兰哈达[蒙古族]
1991年,参加暑假大学生社会实践“三下乡”,有幸赴甘南半月余。这是我第一次领略神秘而美丽的甘南,至今整整二十四年了。——引子
过了土门关,就是甘南。驼铃客车内一群年轻的血液被点燃。
到了玛艾,就望见碌曲。夕光正翻阅如经幡飘动的炊烟。
夜宿县府招待所,省城来的书生们见习第一课:点炉生火。
取之不尽的天然牛粪饼是引子。火旺炉红,就算及格了。
不可高声语,星星就在头顶,近得如临街明亮的灯火。
一条山脊逶迤的轮廓线,静得如低缓悠长的诵经。
一缕又一缕酥油茶的浓香,醒在阳光金色的清晨。
上山插箭的男人们,拴好各自马匹,围坐在节日的桌旁。
露珠打开河流一般的花径,引领牛羊采摘鲜嫩的青草。
新的一天开始了,绿草如茵的甘南,崭新的教室窗明几净。
阳光下——
羊羔跪乳,尾巴如鱼儿欢快游动,母亲嗅出了它的来历。
黑牦牛双目微合,打坐沉思,唇间轻吟的可是六字真言?
入赘甘南的河州汉子,悠扬的牧歌像花儿一样稔熟。
圣湖边——
雏鸭下水,母鸭左顾右盼。水中的蓝天荡起静谧的涟漪。
洁白的天鹅徜徉湖畔,白云的倒影是你遗失的羽毛吗?
徒步而来的摄影爱好者,屏气凝神,等待一个时刻。
微风中——
大夏河滩的油菜、临潭的豌豆、舟曲的洋芋花开正旺。
洁白的蝶金黄的蜂随花香摇曳:它们不仅仅眷顾格桑。
青稞地身影晃动,放下牧鞭的手还是农桑的行家。
小镇上——
打铁铺的铁匠,换下一个马掌喝一碗酥油茶,多年不变。
手中的玛尼静静转动,老阿妈发辫花白,嘴角微笑。
长途汽车站人不多,等车的人已经习惯了走夜路。
“带一片寂静于心上,千山万水,能走得更远。”
一只鹰飞针走线,一双看不见的手缝缀白云。
雨,淅淅沥沥,落下的都是细密的针脚。
八月的甘南,绿茵如毯的草原上格桑花开得更旺。
众香国里胜牡丹,七彩格桑谁说不是鹰的绣品?
鹰绣格桑,再绣一道跨河隔山的七色彩虹,稳稳地提着草原盛大的花篮。
而雪,温暖草原瑰丽的梦,酝酿崭新的图案。待春风过处,雪山之水必赶来灌溉。
草原的守护神,细腻的绣艺得益于翱翔的高远吗?
当你俯冲而下,是不是也动了凡心?
是梦吧?我怀疑到过甘南。半个月的光阴是刹那,是永恒。
三亿年前,青藏高原隆起。神,涉水而来。
一片净土之上,众生的炊烟依偎着桑烟。
玛尼堆似船,插箭如桅杆,七彩经幡就是领航的帆。
牛羊来自珍珠,簇拥的格桑花可是海底的珊瑚?
沿着洋流的记忆,鱼群般的候鸟准时洄游朝拜。
那么鹰呢,一只鹰的前身是一头蓝鲸吗?
说到鹰——
孤峰上凝视,云层里穿梭,蓝白之间翱翔。
当我爬上任一山峰,它依然在我头顶。
我只好把天空想象成帽子,把白云当作扎西送与我的哈达。
鹰就是永恒的翱翔,在脑畔盘旋。
阳光下,圣湖边,微风中,小镇上,可曾留下我转经的脚步?
甘南归来,总是做同样的梦——
头枕草原,仰望蔚蓝的天空发呆,一阵阵马蹄的电流传遍全身。
那只放牧白云的鹰似乎就落在枕边……
醒来:心潮起伏,两手空空……
轮回?我不敢确定能够觉悟词典里言简意赅的阐释。
而我的轮回,是一个书生从初晤甘南草原至今,
整整二十四年后的转身。我不再是那个书生;我想到:轮回。
二十四年,折合成二十四节气,等于二十四个轮回。
二十四年,换算成十二生肖,正好是两个轮回的叠加。
二十四年,是我与甘南的距离,是我与草原的缱绻。
韶华远,心悲悯,轮回近。二十四年前的画面常入梦:
一线天的马蹄印,桑科的格桑,放生圣湖尕海的雏鸭,
西仓寺对面的松柏郁郁葱葱,袅袅桑烟下匍匐的信众……
真正的轮回,躬身践行,是心灵的眷顾与皈依。
当年的驼铃客车不再。为了避免走马观花,我徒步。
一步步丈量,一步步靠近,朝思暮想的甘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