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凉的孩子有人疼

●风为裳

手凉的孩子有人疼

●风为裳

1

夜里一点，我打电话给方伟明：“明早7点多我妈到，如果你能去接一下，扮演好女婿的角色，你可以随时看侃侃。”伟明沉默了半分钟，说：“伍欣，你觉不觉得拿孩子做交易很过分？”

说实话，我跟伟明办完离婚手续不到一个月，老妈突然来访，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伟明把妈送进屋就张罗着去买菜。家里只剩下了我跟老妈。我说：“来之前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也好做做准备。”老妈说：“这些日子我老是做梦，梦里你眼泪汪汪地，还梦见你总是冻手冻脚的样子，不来看看，总不安心。”“妈，您乱想什么啊？我这不都挺好的？”妈拍了拍我的手说：“一出闸口看到伟明，我心里就踏实了。有伟明这孩子守着你，我放心。”

随后，我在厨房帮伟明打下手。恍然间，我们又回到了过去，伟明仍是妈喜欢的女婿，是我最爱的人。只是，我们回不去了。这一年，祸不单行，先是查出儿子侃侃心房间隔缺损，后来因为我精神恍惚记错了一笔帐，丢了工作，年底，我发现方伟明在外面有了女人。

妈来的第三天，我安排伟明去“出差”了。妈细心地帮伟明收拾东西，并说：“你爸那时是甩手掌柜，油瓶子倒了都不扶。欣儿，你有福气。”

我看看伟明，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两个人之间像是隔了山隔了海。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看到伟明载着一个妙龄女子招摇过市，日子也许还会很平静地过下去吧？我的泪流进嘴里，又咸又苦。

老妈来了后，每天早上，我跟她说去上班，其实是在街上逛。

2

我跟老妈吵了起来。那天挺冷的，她居然把侃侃带到小区的健身区玩。我说：“他有病，您不是不知道，万一有个好歹，我拿啥送他去医院啊？”老妈没吭声，让侃侃一个人进房间里玩，然后拿出一张存折递给我，说：“欣儿，妈的身体还好，你先拿着，将来你有了，再还。”我的泪落下来：“谁要您的钱？”老妈使劲往我怀里塞，并厉声说：“伍欣，你当妈老糊涂了呢？你跟伟明的事我早就看出来了，还有，你每天出去找工作，啥事也瞒不过妈的眼睛……”

妈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说：“侃侃是有病，但咱不能把孩子憋在家里，我问过医生，可以做做简单运动，能增强心脏机能……孩子有病，当妈的都疼。就像小时候，你的手脚总是冰凉冰凉的，每天晚上睡觉，我就把你的手脚放到妈的肚皮上，捂着捂着就热了。原指望着你成家了，不用妈操心了，可是，你跟伟明闹成这样……”

我问老妈咋知道我跟伟明离婚的，她说：“一进家门我就看出你俩不对劲，开始我还以为你们拌嘴了，可是那天你说他出差。我一看他那大箱子就明白了，哪有出差带着四季衣服的。”“那您咋知道我没工作了呢？”“你天天回家皮鞋上都是灰，我就纳闷，那天跟你出去转了一圈就都知道了。”我搂住妈，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3

那天从外面回来，远远地看到妈跟伟明在小区的一角比划。我走过去，伟明笑着跟我说：“我出差回来了。”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老妈说：“我跟伟明合计了，在这摆个早点摊子，生意肯定不错。”我做惯了办公室，怎么舍得下脸呢？大概老妈看出了我面有难色，说：“你照顾侃侃，早点摊子我来管。”

老妈真的在小区门口摆起了早点摊子，生意居然很红火。伟明隔三岔五地跑来帮忙。老妈总在我面前夸伟明，并说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东西也不全是对的。

一天晚上，老妈拉我去了华联商厦对面的街上。那一次，我就是在这看到伟明骑着摩托车带着一个女的。

我在一堆人中看到了伟明，他正跟一个人说着什么。然后那人坐在了伟明的后座上。老妈说：“傻闺女，侃侃病了，你下岗了，伟明就来开摩的拉客，谁知你误会他……让你吃些苦也好，不然，你不懂得爱别人……”

我紧紧地把老妈搂在怀里，我说：“妈，您还知道什么？”老妈笑了，说：“欣儿，手凉的孩子有人疼，别人不疼你，也要自己疼自己，知道吗？”我点了点头，跟老妈撒娇：“有老妈，我的手脚再不会凉了。”老妈叹了口气。

3天后，老妈在早点摊子上晕倒了。我跟伟明把她送进医院，才知道她已经肝癌晚期。我紧紧攥着老妈的手，可是她再没醒过来。

送走老妈，我跟方伟明办了复婚手续。那天天上下了一场春雨，我站在老妈的墓前，跟她唠唠叨叨。说着说着，我哭了，我想妈了，想抱着她，把自己的温暖传给她。老妈跟我一样，手脚冰凉。我还没用肚子给她暖过一次脚呢！

（摘自新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