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批评视域下的电影《在路上》

2015-11-21 02:09李宗菊胡亚辉
电影评介 2015年24期
关键词:在路上迪安萨尔

李宗菊 胡亚辉

生态批评视域下的电影《在路上》

李宗菊胡亚辉

沃尔特·塞勒斯2012年执导的电影《在路上》改编自美国著名作家杰克·凯鲁亚克的同名小说,小说出版于1957年,被视为“垮掉的一代”的宣言书和“圣经”。影片主要讲述了“我”(萨尔·帕拉代斯)同狂热的垮掉分子迪安·莫里亚蒂以及其他朋友的西部旅行,表达了“垮掉的一代”对自由和本真的追求 。影片不仅真实地记录了二战后美国青年疯狂、混乱的生活状态,还展现了美国西部美丽的自然风光。笔者试从生态批评的视角分析影片,揭示影片中蕴含的生态思想。

生态批评是学术研究与当代生态思潮的结合,是对自然生态危机的有效应对。[1]1978年,威廉·鲁克特在《文学与生态学:生态批评的实验》一文中首次使用生态批评这一术语,自此以后,生态批评蓬勃发展。[2]但它一开始仅仅局限于人类之外的自然界,采取的方法也大都是研究自然科学的方法。到了本世纪末,生态批评出现了社会学、人类学的转向,开始关注生态危机后的文化危机,批判“人类中心主义”。国内著名生态学者鲁枢元在深入研究西方生态批评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生态学的三分法,即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也就是探讨人与自然界,人与他人和人与自我之间的关系。[3]影片以美国工业社会为背景,揭示了工业文明对自然文明的破坏,关注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异化,展现了人的精神危机。

一、自然生态:被工业文明所破坏

影片所反映的是20世纪四五十年代的美国社会,当时美国政府为了摆脱战后衰落的局面,采取多种措施发展经济,提高科学技术水平,鼓励工业发展。工业的发展虽然使美国的经济水平提高,但是也严重地破坏了生态自然。鲁枢元在《生态文艺学》中说:“自然生态危机是相对于人而言的,是人用生产方式从外部参与了自然的生态,造成了整体或类似整体的破坏,并反过来直接威胁到人类的生存。”[4]工业发展产生的最直接的影响便是环境污染,影片中的纽约便是一个被严重污染的城市,那儿的天空都是昏暗的。其中有一幕是对纽约街道的特写,萨尔和两个朋友在街道上嬉闹追逐,黑色的建筑物在马路两边竖立,道路旁边没有任何花草树木,冷色调挤满了屏幕,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这只是环境被严重破坏的纽约的一个缩影。

工业发展除了污染环境外,也迫使人们远离自然。随着工业的发展,城市化水平逐渐提高,人们纷纷离开农村,去城市谋生。人们之前是生活在大自然的怀抱里的,这表现在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以前的人随时都在与充满生机的自然进行着对话和交流。[5]但是,进入城市之后,人们只能生活在由钢筋混凝土建成的楼房中,与一大堆工业产品生活在一起。人们再也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感受不到自然的阳光。影片中数次出现萨尔呆在矮小封闭的房间,坐在打字机前发呆的场景。他一脸绝望,脑中空白,毫无灵感;与之相反的是,他在旅行中却充满活力,不时地拿起铅笔在笔记本上记下自己的所想所悟。活在自然怀抱中的人们积极、向上,富有创造力,而当人们陷入城市的牢笼时,便空虚、绝望、毫无创造力。

除此之外,随着科技的进步,各种高科技产品开始进入人们的生活,高科技产品越来越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但是,它们在给人生活带来便捷的同时,也污染着自然环境,奴役着人的身心。影片中,汽车是一个很重要的意象。汽车是现代技术的产物,是先进工业水平的代表。它使人们的出行变得便捷,但是也带来了空气污染以及能源过度开采等问题。影片中纽约的街头跑满了汽车,而迪安的工作也是停车员。他对汽车有一种疯狂的热爱,曾偷过500辆汽车,这都可以体现出他那颗被科技产品所“物化”的心。

更为严重的是,以汽车为代表的工业文明入侵到了西部。在小说出版的前一年,艾森豪威尔总统签署了联邦公路辅助法案,美国正式开始建造洲际间公路体系。其实,这个方案早在1921年就已开始筹备,东部的工业文明早已侵入到西部,发达的公路网改变了西部人的生活方式。在西部,随处可以见到加油站、汽车旅馆和酒吧。同时,原本无忧无虑的西部人也开始为自己的生计而忙碌奔波。影片一开始,萨尔搭上了一辆载满牛仔的卡车。这些牛仔都死气沉沉,再也没有昔日的奔放。车上有一个戴帽子的小男孩,他皮肤黝黑,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忧伤。他沉默不语,侧着脑袋,凝望远方,这与马克吐温笔下的天真无邪的西部少年有着天壤之别。

工业的发展改变了美国经济衰败的局面,但是也破坏了自然生态。工业的发展使环境遭到严重破坏,有限的自然资源被疯狂地开采。人也远离自然,被科技所物化。

二、社会生态:人与人之间的异化

工业文明的发展不仅使人与自然疏离,人的心智被科技理性所奴役,也使得社会生态遭到破坏。社会生态主要表现为人与他人之间的关系。自人类存在之初,人就群居在一起。人在社会生活中扮演多种角色,与其他人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影片中社会生态的失衡主要体现为亲情、爱情和友情的异化。

首先,亲情的异化主要通过萨尔和他的母亲以及迪安和他的父亲之间的关系体现的。父亲去世后,萨尔便和他的母亲一起生活。萨尔的母亲善良勤劳,悉心照顾萨尔的生活,并给萨尔的旅行和写作提供了物质支持。但是萨尔却丝毫不关心自己的母亲,提起背包,随时准备上路。他只有在经济紧张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的母亲。钱,取代了亲情,成为联系萨尔与母亲的纽带。此时的母子关系已经异化成了金钱关系。

迪安和他的父亲的关系则是很冰冷的。迪安的父亲是个酒鬼,经常喝酒,很少关心自己的孩子。迪安自小便离开父亲,外出闯荡。影片中,迪安在街头偶遇过自己的父亲。一群酒鬼在路边喝酒,其中的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在中间高声说话。迪安和他的朋友从旁边走过,他忽然停下脚步,满脸震惊,而后对激动地对萨尔说:“那是我的父亲!”迪安与他的父亲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但当时迪安并没有与他的父亲相认,而是和朋友悄然离开。这充分体现了迪安对亲情的冷漠。

其次,爱情的异化体现在迪安对待妻子的态度上。影片中的迪安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向往自由,追求无拘无束的生活。他有过两段婚姻,玛丽露是他第一任妻子。迪安曾坦言说玛丽露是他最喜欢的女人,但是他只是把玛丽露当做发泄欲望的工具。离婚后,他与卡米尔在一起。她是一位艺术修养极高,甘心为家庭牺牲的女性。她照顾迪安,操持家务,生育子女。但是,迪安仍旧沉醉于自己放荡不羁的生活,和玛丽露厮混在一起,从不考虑卡米尔的感受。同时,他也不能为妻子提供稳定的物质基础。他用挣来的钱买汽车、抽大麻、泡酒吧。后来,他竟然为了去墨西哥,狠心的扔下了怀孕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女儿。和谐的夫妻关系是相互支持,相互帮助,而影片中的妻子则成了丈夫追求自由的牺牲品。

第三,友情的异化体现为迪安和萨尔对彼此的离弃。萨尔和迪安是好朋友,萨尔被迪安身上无穷的生命力所吸引,追逐迪安到了西部,而迪安也向萨尔学习写作。二人一起旅行,一起吸毒,甚至分享一个女人。但是,墨西哥之行后,萨尔染上重病,他满头流汗,浑身发抖,眼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然而,就在萨尔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迪安却狠心将萨尔抛下。相对应的,影片最后,萨尔穿着西装,准本坐上汽车和朋友一起去看音乐会。迪安忽然出现在萨尔的面前,此时的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冻得发抖,满脸沧桑,向萨尔求助。然而萨尔的朋友却一直催促他赶快上车,萨尔最终上了汽车,和迪安告别。夜幕中,落魄的迪安孤零零地站在街道上,而萨尔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见过迪安。

影片真实的给观众展现了工业文明之下父母与子女、丈夫与妻子、朋友与朋友之间的异化,这种异化让整个社会生态都陷入了失衡的状态。这种异化的背后是人对生活的麻木和疲惫,是更深层次的精神危机。

三、精神生态:自我的迷失与精神的危机

人类本身是地球生物圈中的一环,而“人类中心主义”却使得人成为万物之灵。人与自然对立,并借助理性和科技改造自然,这极大地损耗了地球上有限的资源,破坏了自然的平衡。在征服自然的过程中,人忘记了自己与自然的血肉相连,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最终迷失了本性。马克斯·舍勒指出仅仅依靠外力去征服自然和宇宙的外向型、功利性的现代社会造就了现代人精于算计的人格。个人的生活变得异常贫乏,人的“意志能量”不再“向上”仰望,而是“向下”堕落。[6]同时,第二次世界大战摧毁了人的精神信仰,西方人由信仰上帝到怀疑上帝,而尼采最终宣称“上帝死了”。西方人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自我迷失,精神错位。影片中的很多人物都信仰缺失,如行尸走肉一般在社会上游荡。

影片中的萨尔生活在繁华的纽约,是一个孤独落魄的年轻作家。在影片开头,萨尔在父亲的葬礼上万分悲伤,他说:“这一切都与我那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有关。”萨尔灵感枯萎,写不出任何东西,对生活失去了信心,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影片中经常出现他在打字机前的特写镜头,穿过卧室的门,我们可以看到萨尔坐在打字机边的背影。他弯着腰,一动不动,忽然在打字机上打字,又猛然将打好的纸搓成一团,用力甩出门外。而碰到迪安后,他被迪安身上的活力所吸引。他同迪安一起泡酒吧、吸毒,用酒精和毒品麻醉自己的大脑。在迪安回到丹佛后,萨尔决定去西部寻找迪安,寻找自己的未来。但是,西部之行并不像萨尔所希望的那样,西部的自然环境、风俗习惯已经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代表西部精神的牛仔也如同普通人一样。萨尔的旅行中充满了孤独和苦闷,而去西部寻找未来以及自我的计划,最终以他与特丽的告别而宣告失败。他又回到了纽约,继续过着灰色的生活。

与生活在东部的萨尔不同,来自西部的迪安外表充满了活力。但是,迪安的内心却是无比的空虚,他不得不去做刺激的事情来填补内心的空虚。迪安喜欢汽车,但是他经济拮据,买不起汽车,所以他偷汽车来开,他曾偷过500辆汽车。他开着偷来的汽车在公路上疾驰,可以开到上百码。车上的其他人都会感觉到恶心,而他却沉醉在这种飞一样的感觉中。除了开快车,迪安还吸毒,影片中不止一次出现他抽大麻的画面。现实的世界已经不能满足他,他便借助毒品的刺激,在另一个虚幻的世界中寻找精神的支柱。而在当时的美国社会,性与毒品往往是联系在一起的。迪安的性观念十分的开放,他周围也围着许多性感的姑娘。吸毒以后,他便和女人厮混在一起,在毒品和性的双重刺激下寻找精神的满足。墨西哥之行中,迪安和萨尔去了一家妓院。他刚抽完大麻,闭上双眼,随着音乐摇摆着赤裸的上身,身边还紧贴着一位衣着裸露的妓女。汽车、毒品和性,这是迪安填补空虚的内心,寻找自我的途径。

卡罗是一个同性恋诗人,他痴恋着迪安。与灵感枯竭的萨尔不同,他富有灵感,觉得他自己的心是一间充满回音的房间,而这种灵感正是他看穿索然无味的社会的感悟。卡罗也与迪安一起,追求刺激。他酗酒、吸毒、性滥交,生活糜烂且疯狂。在被迪安伤透了心以后,他感到万分哀痛,他预言自己两年后会写一首伟大的诗,然后结束一切。而后,卡罗计划沿着他崇拜的诗人——兰波的足迹去非洲。他在于萨尔告别的时候说他要去跳船,抽鸦片,勾搭黑肤、神秘的男人。卡罗正是对周围的一切都失望了,才选择去遥远的非洲寻找未来。在影片的最后,萨尔收到了卡罗寄给他的诗集,诗荒诞夸张的句子真实地展现了美国年轻人萎靡放荡的生活,淋漓尽致地反映了他们迷失自我的精神状态。

结语

工业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一方面使人的生活变得便利,另一方面也带来了一系列消极的影响。自然生态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人远离了自然,被科技理性所奴役。人世间最真挚的情感也变得冰冷,父母与子女,丈夫与妻子,朋友与朋友之间的关系被异化。这种社会生态的失衡背后是更严重的精神生态的破坏。影片中的年轻人迷失自我,陷入严重的精神危机当中。他们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对未来毫无希望,或借助酒精、毒品和性来填补空虚的心灵,或去西部寻找精神出路。但是,他们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只能在工业文明的社会里继续游荡。

[1]胡志红.西方生态批评研究[J].世界文学评论,2007(1):285.

[2]吴良红.从生态批评视角解读《瑞普•凡•温克尔》[J].常州工学院学报:社科版,2006(8):66.

[3][4][5]鲁枢元.生态文艺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67,90,155-156.

[6](德)马克思•舍勒.舍勒选集[M].上海:上海三联出版社,2005:24.

李宗菊,女,山东日照人,河北传媒学院国际传播学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英语语言文学研究;胡亚辉,女,河北承德人,河北传媒学院国际传播学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英语语言文学方向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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