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伦河诗札（组诗）

张庆岭

倪伦河诗札（组诗）

张庆岭

这不是比喻

先开花的不一定就先结果

谎花开得那么好可

它是闹着玩儿的

塑料花自知以假乱真罪责难逃

所以它就那么开着

它多么不想看到

结果啊

无花果说：谁爱开谁开去

我不干那

劳什子

在陌生的城市偶遇一群陌生的老人

非常显眼

仿佛他们就是那座城市的证据

从上个世纪走来向晃晃悠悠的时间深处走去

苍老右边是苍老

苍老左边还是苍老。袖着手

似乎这个世界再也与他们没有关系

此时——

五六个或七八个正坐在阳光下手在不时地比划

好像是在担心谁谁谁身上太多的痛

会一不小心掉出来

低微的笑早已轻盈不堪

只是全都默默地弯着腰弓着背游荡在皱纹里

似乎有些故意不想让人听到

——这座城市精彩得太快

他们习惯了背过脸去

有人问，我的头为什么总是低着

我低低地回答——

这是水流动的姿势

这是路奔向远方的姿势

这是万里无云时蓝天的姿势

这是风吹雨打时树叶的姿势

这是生活在爬坡的姿势

这是劳动的姿势

这是默默忍受的姿势

这是寻机突破重围的姿势

这是因羞愧而无颜直面亲人的姿势

这是为冲刺加油的姿势

这是为胆怯壮胆的姿势

这是用尊严护住尊严的姿势

这是没有把握把问题

回答得铿锵有力的姿势

……

回答着回答着我的头更低了

成了我永远都不可能改掉了的

——习惯姿势

水龙头

你想过没有

事实上我们需要的是水

而不是水龙头

可那一天我竟在建材市场

帮老板买回了那么多

不同规格、大小、式样的水龙头

我们总是在为别人设计命运比如

让水在流出来之前

一次次卡住

绝对不让它

自由自在地经营好自己

怎样才能找到他

是推开他的办公室门吗

是找到他的专职司机吗

是拨通他的电话吗

怎样才能找到他

是按响他家的门铃吗

是坐在他餐桌的对面吗

怎样才能找到他

是看着他的眼睛吗

是推开他周围所有的鲜花、掌声、头衔

再拆除掉他的行头吗

……

怎样才能找到他

这么多年了

谁能告诉我

没了

这是退休在家的十七哥

一次给我打电话的关键词：

一个有着600年历史的村子

没了

一大片一大片的玉米、小麦、棉花

没了

三个大人联手才环抱得过来的大杨树

没了

上千亩的枣树林子、桃树林子、一片又一片的鸟鸣

没了

摇头摆尾的狗叫清凉如怡的蛙声

还有一声招呼就能支楞起一个酒场的日子

没了……

我赶紧在电话里告诉他

合村并建搞社区搞城镇化这是好事儿可

他在电话那边准是喝大了

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是

一塌糊涂地嚎啕大哭

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那把椅子

直立的四条腿再加一个平滑的面

和一个坚韧的靠背

命运就是现在

这个样子

坐椅子的人早已离去

当下端坐在上面的只是那个人的

身影气度咳嗽……

它依然一动不动地揽着它们就像

揽着自己一生的幸福与

一言九鼎的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