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铭
牛儿的事
◎高 铭
1
牛儿不想说话的时候,就是个哑巴。
牛儿三十六岁那年,碰上了重庆城天塌地陷般的大雨。浓厚的黑云中如同有一条暴狂的恶龙把拇指粗细的雨柱尽情地往下倾倒,刹那间街道、树木,连对面的人和车都模糊不清了。
牛儿拖着新近才修好、带有木板车厢的胶皮轮板车,站在雨里发愣,没见过这么大的雨。街角有一股洪水向他涌过来,还带着女子的尖叫……
他把套在肩上的皮带一扔,两步蹚进洪水里就抓住了一个被大水冲倒在街边的女子。
女子的脚被卡在了电杆和垃圾桶的铁脚之间,一时间站不起来。一袭薄纱蓝裙早已被雨水浸透,隐隐约约透出玲珑的曲线来。牛儿定了定神,弯腰把女子从地上抱起来,快步往鼎峰街跑去。
鼎峰街上有一家私人诊所,医生姓朱名达声,可镇上的人都习惯于叫他“朱大师”。
老朱正站在玻璃门后边,看着街上白而亮的雨柱不免有些摇头。在他的记忆里,重庆城还没有遭遇过如此大雨。他是信风水的,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让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牛儿一头撞开玻璃门,把朱大师吓一跳。定睛一看,才认出眼前这个一身上下全是水的憨货正是镇上唯一的清运工,他的干儿子牛儿。刚想开骂,却又看见牛儿怀里抱着一个同样全身湿透,脸色煞白的年轻女子,不免有些意外了。
朱大师让牛儿把女子放上检查床就一把拽过问道:“在哪里捡的刨财?”
牛儿笑一笑,把朱大师一推就到了女子床前。
朱大师忍住笑问女子:“啷个回事,哪里痛?”
女子吓得也不会说话了,用手指了指左腿。
朱大师仔细检查后发现女子左小腿上虽有外伤但好在没伤着骨头。他进里屋去给女子找出一套女子穿的干净裙子,让女子自己换上,又包扎好了伤口让躺着歇歇。
牛儿见女子没事了便转身就走。
朱大师从后面一把揪住了牛儿脖领子骂道:“狗日的牛儿,给老子找了麻烦就走了索?医药费拿来。”
牛儿回头又笑一笑,当胸就给了朱大师一拳,把个半大老头儿打得一个趔趄。手上一松劲,牛儿就跑进雨里去了。
朱大师站在门口跳着脚骂道:“光长疙瘩肉不长心的哈儿,这么大雨还乱跑。淋不死你也劈死你。”话音一落,便听咔嚓一声……一个响雷砸在了朱大师门店屋顶上,吓得这老男人差点跳起来。
朱大师一转身,见躺在床上的女子在笑便说道:“莫笑。你刚才那样子还好笑些。”
女子红了脸低声说:“谢谢你,朱老师。”
朱大师手一叉腰说:“耶!我的名声硬是大,洋气的小妹儿也认得我哟?”
女子说:“你门口挂那么大个招牌,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的。”
朱大师把自己的老搪瓷茶盅递给女子让喝了暖和一下说道:“女娃子要学好,尖牙利嘴的怕以后嫁不出去哦。”
女子惊呼一声坏了!自己冒雨出门就是要去车站接男朋友的,可是这雨太大,出门没走几步就被洪水冲倒了。要不是刚才那人救她,真不敢想会怎样呢。只可惜那人走得太快,都没来得及问一下姓名。
朱大师见女子执意要走,也就撑了伞去街口帮忙叫来一辆出租车。送女子上了车后却补充一句:“丫头,你以后真要想找那个家伙也简单。只要站在这条街上大喊一声,牛儿!他就会拉着板车出来了。”
女子走了。朱大师看着满天满地的雨不由得嘟哝一句,难道牛儿那憨货也要交上桃花运了吗?
2
雨好不容易停了。
老街上到处是泥泞和不知来处的垃圾,空气里弥漫着略有些刺鼻的霉腥味。朱大师诊所街对门儿“猴三儿饭馆”的老板侯老三正拿着扫帚在自家门前扫污水,见朱大师走出来就问道:“朱老师,你算一下哟。如此大大的雨是为了哪桩事,莫非有人把天河整漏了哟?”
朱大师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说道:“你还好意思问,就是你们家族里头那打不死的大师兄又跟管天河的二师兄打捶了撒。”
侯老三恍然大悟地说:“哦,就是啊。可是你明明在屋里头的,我们大师兄如何跑天上去找你嘛。”
朱大师听得一愣却哈哈大笑说:“你个死崽崽,以后莫落在老子手头。老子不拿打牛的针管狙你屁股就算白活了。”
正忙着清理自家门口污泥浊水的人们被这一老一少的玩笑给惹得高兴起来。那好事的就撺掇两人干脆干一架,这个天没生意闲起难受不如活动下筋骨。
朱大师冲街角就喊一声:“牛儿,给老子过来。”
牛儿拖着板车吭哧吭哧就小跑过来,站住了笑。
朱大师说:“侯三儿活得不耐烦了,你把他拉出去甩了我给你买包好烟吃。”
牛儿一听这话,放下肩带就冲着侯三儿笑笑,然后一跨步到跟前就真的把并不瘦弱的侯三儿给扛起来,然后直接扔到了板车的车厢里。车厢里本已有些黑纸袋包裹的垃圾,这一下可是把侯三儿给惊着了……他从车上跳下来,举起扫帚就满街追打牛儿,一街的人越发地快活了。
侯三儿追了两圈没追上牛儿,站下来却又忍不住笑。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朱大师说:“老子真的怀疑这哑巴牛儿是你狗日的私生子。”
朱大师撇撇嘴说:“你这张烂嘴就乱说嘛,一会儿牛儿捶你个星光灿烂就舒服了。不过你也不算说错,他无爹无妈的,这些年若不是我拉扯他,怕是早就死在那边桥洞洞里头了。”
侯三儿说:“你听说没,这一天一夜的大雨硬是在江北那桥洞洞里头整死人了哦。有一辆出租车,拉个女娃儿走汽车站去接人,结果在路过一个桥洞的时候连车带人都遭淹死了。”
朱大师一听这话不禁心下一惊,顿时觉得后脊梁都麻了。牛儿在大雨中救的那个女子可不就是搭了一辆出租车去汽车站接人的。
他在镇上除了替人看病,也帮大家看看风水解个梦,原本也有些信神呀鬼的。得了这消息,便转身进屋拿出几枚老铜钱来算卦。可不知怎地心里就有些乱,连摆了几卦就是看不明白。定定神又笑了,这人要自己糊弄自己看起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朱大师又走出门来扯着脖子喊了牛儿两声,让一会儿来家里吃午饭。牛儿不论在哪条街上,一准儿会在饭菜摆上桌时脏手脏脚地出现在门口。
牛儿在朱大师家里很随便。洗了手就去碗柜里拿了一只大海碗盛了大半碗干饭,坐上桌就把砂锅里的炖肉连肉带汤倒一些进碗里,埋下头呼呼地吃起来。
朱大师照例是要喝点药酒的,抿一口酒放下酒杯说:“牛儿,那天你救的那女娃子回来找你没有?”
牛儿听见问话,抬头笑一笑就又低下头山呼海啸一般地进攻碗里的肉汤饭。
朱大师说:“我给你说哟。她要真回来找你,你娃小心些哈。那女娃子有可能遭淹死了哦。”
牛儿听这话就停下筷子来想一想说:“干爹,你一定是看风水看神了。她找我干啥子,我又不欠她钱。”
朱大师拿筷子头就敲到牛儿的大脑袋上说:“你不是个哑巴的嘛,也晓得洗刷你老汉哟。记住了,你一天跟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打交道当心点有好处。这个年生不清净得很。”
3
牛儿果真走了桃花运。
那一天中午他正顶着大太阳在街尾的垃圾站,汗流浃背地把收集来的垃圾装上垃圾车去。空气中散发出一种令人有些作呕的酸臭气。每逢这个时刻,镇上的人都远远避开此地,垃圾车的司机也车窗紧闭,只有牛儿一个人在忙。
“你是叫牛儿吗?”清脆的女声在空旷的时间里响起,犹如无端地荡起一丝清风来。
牛儿被吓一跳,回头一望就看见了穿粉红长裙,一头波浪碎发的女子。
牛儿下意识地就将一双黑手藏到背后,冲着女子笑一笑。这就是他在大雨中救下的女子。
女子见牛儿发愣不禁笑了说:“你傻乎乎的,你是哑巴嘛。”说完就把放在脚边的一篮子水果提起来递到牛儿跟前。
牛儿说道:“小事情,莫客气。”
女子很是吃了一惊:“啊?你不是哑巴呀?那个医生说你是哑巴,真是讨厌得很。”
牛儿笑笑说:“我不喜欢说话,跟哑巴也差不多嘛。水果你自己提回家去吃,我每天除了白米干饭、炖肉,基本不吃其他东西。”
女子被逗乐了,却大方地向牛儿一伸手说道:“叫我素琴,今天就请你吃干饭和炖肉。”
牛儿的手脚此时就不知怎么摆了,却听见垃圾车司机老黄咋咋呼呼地在车上喊道:“牛儿,你狗日的遭天上落糍粑把你粘到了迈,不搞快些还木起做爪子,请神索?”
汗唧唧的牛儿跟着素琴走进侯三儿的饭馆,差点没把侯三儿的下巴给惊掉了。他抱着菜本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吃点儿啥子,豆花儿是卖完了哦。”
素琴指一指牛儿说:“他平时喜欢吃啥子你就给他做一份同样的,我只要一碟蛋炒饭就可以了。”
侯三儿亲自把大白豆猪蹄花儿汤热得滚烫舀了一大盆出来,又给牛儿添上一大碗白米干饭,还没忘了顺带弄了一个“红油调和儿”(土话,即蘸碟儿)来。
牛儿这一顿饭就又吃得山摇地动,却把旁边坐着的女子逗得抿嘴直笑:“我要是能像你这样痛快吃一顿,才算没白活过。可惜不行了。”
朱大师跨进门来就接过话头:“啥子不行哟?你才多大点儿,莫非这年轻轻的就想死吗?”
素琴见朱大师进门便起身让座说:“死不死的都很难说撒。那天的大雨好凶,要不是牛儿救我,说不定就只有给你们托梦了。”
朱大师听了这话脸色一沉,却又笑道:“这话说差了,我们两个以前又认不到,如何托得起哟。”
素琴抿嘴一笑说:“我们现在认识了撒,今晚上我就给你托梦嘛。”
这话一说出口,餐馆里的温度似乎突然降了十几度,朱大师禁不住就打个寒战。站起身来,脚步有些乱地往外走,推说诊所有人来了。
侯三儿见牛儿吃得直打饱嗝就过来收碗,对女子说:“妹儿,你说话有点儿陡哟,把朱大师都吓到了。”
牛儿只在一边嘿嘿地笑。
素琴付了钱,却硬拉着牛儿说要去男人住的地方参观参观。临出门前,她对侯三儿说:“我喜欢开玩笑,朱大师也太胆儿小了。”
侯三儿站在自家店门口,看着牛儿和素琴走远了便猫一样蹿进了对门朱大师的诊所。朱大师正抱着茶缸长吁短叹。
朱大师一眼看见侯三儿就说:“这女娃子不对劲。”
侯三儿白他一眼说道:“你一天见不得女娃儿长得乖。你以为牛儿是唐僧,肉是甜的。女妖精要吃她的肉哦。”
朱大师说:“我就是觉得这女娃阴气重。刚才匆忙了,该看一下她的影子。”
侯三儿愣一下说道:“这才是背时娃儿遭雨淋哟。天上这么大的太阳挂起,你去找别人的影子,硬是你娃比神仙还神些。还有哦,你从哪本书上读到过大鬼小鬼在阳气最盛的大中午跑起出来耍?硬是时代不同了,人鬼都一样了哦?”
4
牛儿住的地方离镇尾的垃圾站不远,分为两个空间。屋外的小院子里整齐地堆放着各类纸板和玻璃瓶、罐头盒以及大小不等的废铜烂铁。废物之间一条小道通向一间门窗紧闭的小屋。屋子里一张小床、一张四方的饭桌几乎就填满了整个空间,却极为整洁,窗台上居然还码放着一摞书。
素琴也不客气,坐在了床边伸手摸摸床上铺着的破凉席笑说:“你个哑巴还挺爱干净嘛。”
牛儿站在桌边嘿嘿一笑说:“我是哑巴,不是傻子。”
素琴拍拍床板说:“你站那么远干啥子,我又不得吃了你。”
牛儿扯过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方凳坐下说:“隔不到好远的,我坐在这里方便给你倒水喝。”
素琴脸色阴下去,勉强笑笑说:“你是个好人,也是个怪人。也许是个神仙吧?”
牛儿说:“你才是没见过天的娃儿。难怪我这苦哈哈也能引起你的兴趣。但是你把我干爹吓得够呛。报纸上说那天有个女娃子坐出租车去长途车站接人,过一个桥洞的时候被淹死了。”
素琴说:“那说的就是我哟。”
牛儿嗖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说:“你这个妹儿,不要随便开这些玩笑嘛。”
素琴也一愣,突然醒过神来忍不住笑倒在床铺上。女子笑够了才指着牛儿说:“你以为我是……我是……那个呀?”
牛儿也笑了:“管你是哪个哟,不过看起来还是蛮乖。”
素琴不笑了说道:“我是在水淹进来的一瞬间,被出租车的师傅奋力撞出车的。我活了他死了。不过后来我想,也许真和他一起被淹死也是幸福,至少过去了还有人照顾。”
牛儿说:“你活过来又看到了你不想看到的哦?那你是有点倒霉。还是我好,拉车捡破烂,啥子都不想。”
素琴拍拍手叹口气说:“想不想的你个人清楚。我究竟为什么要跟你来家里玩儿呢?”
牛儿把一杯茶端给了素琴,又在女子身边放了个杯垫。他走出门去,稀里哗啦地就又开始鼓捣那些破烂玩意儿。装了满满一车后,回头冲屋子里的女子吼一声:“走的时候关好门,这里耗子多。”
5
朱大师是镇上一大名人这是真的。
他给人看病的时候,往往就要一边切脉一边与人讲些风水之类的野狐禅。传来传去,镇上人家但凡遇到大事小事总要来请教请教。
朱大师坐在诊桌后边,抱着茶杯看对面坐着的年轻人。年轻人神情忧郁,低头翻来覆去看手里拿着的翠绿色玉佩。
一身热汗的牛儿推门进来就问:“干爹,哪个找我?”
朱大师指指年轻人说道:“这位师兄找你,说是送东西来。”
牛儿一屁股坐到木质沙发上,开了电扇猛吹问道:“啥子好东西嘛?”
年轻人看着他说:“你前些天救过一个女娃儿?”
牛儿点点头。
年轻人说:“她是我女朋友,为了到车站接我被淹死了。她留下了一块玉佩,放在我这里也是伤心,送给你吧。”
朱大师手里抱着的茶杯差一点儿就打翻了。他问道:“你女朋友好久死的?”
年轻人说:“就是那场暴雨嘛。这哥子先救了她,但后头还是……命啊!”
牛儿接过玉佩来在手里仔细摩挲了一遍,又把玉佩递回给年轻人笑笑说:“你自己留到就是。”说完了也不管屋里的朱大师如何惊讶就转身出门了。
侯三儿看到朱大师手里这块玉佩就喜欢得很。他拿过来在手里仔仔细细赏玩一遍就问道:“真的假的?”
朱大师仔仔细细看了几遍说:“我觉得那娃儿还比较实诚,而且说的话也对得起缝哦。”
侯三儿说:“硬是时代不同了,人鬼都一样了哦。”
朱大师点点头说:“我当时就说不对头,你娃还扯撒。不过这东西挺好,三千块钱也还算价格公道。”
侯三儿也点点头说牛儿这个哑巴儿也确实不能要这些好东西,拿去也是要被缠到起的。
朱大师说:“我就晓得你想遭缠得很。”
侯三儿把玉佩戴上了脖子,拿镜子照一照就觉得精神。他递给朱大师一支烟回话道:“我天生一副气死画家、怄死雕匠的模样。放屋里头避邪合适,没得哪个妖精愿意缠我的。”
6
初秋的“秋老虎”走了后,镇子的晚间就有些凉意了。
镇子外不远有一处缓坡,坡上杂树丛生。有人在树林间砌了些石桌子、石凳子,就便宜了耍朋友的年轻人们。牛儿坐在树林间一块布满青苔的奇形怪石上。听着林间各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犹如欣赏音乐一般惬意得很。
素琴一袭白裙走到男人身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脖子,低声说道:“女鬼来了哦。”
牛儿也不回头,伸手拍拍搭在肩膀上的纤纤素手说道:“你的手凉了,也不多穿点。”
素琴挨着牛儿坐下说:“我要走了,特意来看看你。”
牛儿说:“那男的是你男朋友?硬是会做生意哟。可怜侯老板戴个塑料玉佩还到处显摆。”
素琴淡淡地笑笑说:“我也没想到,他除了会三妻四妾,还会利用我的死讯骗钱,确实是一朵奇葩。以前真小看他了。”
牛儿笑一笑。
这几天他一想到朱大师正正规规地给侯三儿介绍玉佩的质地和成色,讲解如何辨识真品、赝品就忍不住要把吃下去的肉汤饭从胃里给乐出来。
牛儿说:“朱大师的诚恳让你男朋友都相信那块玉佩是真的了,也是大师的本事了。”
素琴说:“我真要走了。”
牛儿又捏了捏女子冰凉的手:“走嘛,走嘛。自己好好的。有啥子为难事了,你站在街上吼一声牛儿,我就拉着板车来了。”
素琴笑笑没有说话,月光洒下来就把两个年轻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7
素琴临走的时候说以假玉骗钱的男人会很快去投案的,若没有去就一定是被吓死了。
牛儿独自坐在幽暗的树林里,感受着周围渐渐涌起的阵阵寒意,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孤独的北极熊正趴在浮冰上任意漂流,不用想也想不到究竟会在哪里停下来。每一个人都在丢失中寻找自己,有些路口你偶然经过又停不下来难免就有些惆怅……
朱大师站在街上醉醺醺的呼喊声远远传来,让牛儿赶紧去诊所里吃宵夜了,红烧肥肠熟了。
牛儿站起身,从裤袋里掏出那张旧报纸又看了几眼便丢开。报纸咋咋呼呼闹了几天终究没闹清楚究竟谁死了,从今以后怕是也闹不清楚了……
牛儿想,这世上的事原本是闹不清楚的,还是做一个“哑巴”好。
高铭,男,1975年生,重庆人。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南岸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有长篇小说《谍影重重之上海》《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