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西来
一个需要并且产生了巨人的时代
■何西来
二十年前,上个世纪的最后一个十年的中间,即1994年10月15日,王蒙六十岁华诞之日,我另外两个朋友,一位是德国文学研究专家,卡夫卡专家叶廷芳,那个卡夫卡全集就是在他的主持下翻译过来的。还有一位是贺兴安,我的同学,我的学兄、学长。他是第一位写王蒙评传的。跟这两位说好在10月15日这一天的上午,到王蒙的府上去为他祝寿,祝60大寿。60大寿是人生一个重要的寿日。我们带了6个猕猴桃,6个国光苹果,一把香蕉、一束鲜花,我们就兴高采烈地去了。这个叶廷芳还非常地认真,他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好像是要去给他自己祝寿。其实不是,他是研究德语文学的,他有德国人的那一种严谨,他觉得不如此不足以表达他对王蒙的敬意。我们一进门,就听见那边屋子有人招呼我们。那时,王蒙住在南小街的那个小院,那个小院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但小院的景象仍留在我们的心里。
一进门,崔瑞芳大姐呢,她还在世,她就在那儿喊:贵客到!我们几个都到了北面屋子的门口,然后呢,就进去,我们写了一个由我拟的一个祝寿词,十二个字。进去以后,正好宗璞大姐的祝寿词到了,崔大姐说:那个也念一下,让我来读一下。宗璞大姐写的祝寿对联是:
智圆行方黄钟大吕世相人间金管立,
气豪辞锐朗月清风姓名天上碧纱笼。
鲁迅先生讲,倘若不是我这一管金不换,一定让他们搞到哭诉无门的程度,就是那个金不换,金管,金不换之笔也。祝寿联写得非常好,对仗非常工稳。我们的十二个字是什么呢?我们的十二个字是:
文星,寿星,智者,愚者,凡人,巨人。
当时,崔大姐在旁边说,“巨人”是不是过了一点儿。王蒙在旁边就说:我只有一米六八的个,多亏50年代时不讲究高低,她才受骗上当,要搁现在,肯定找不着对象了!
但是,今天,过了二十年,我还要说,王蒙,作为一个我们当代的知识分子,文化人,文化部长,他应当是无愧于巨匠、巨人这样的称谓。想想看,比比看,想想历史,比比现在,我们今天还是只能这么说。我当初拟这个寿词的时候,我想到的是恩格斯在1875年到1876年写的《自然辩证法》导言当中的一段话,恩格斯提到文艺复兴时期的那些巨人,他说:那是一个伟大的,进步的,变更的时代,是一个需要巨人,并且出现了巨人的时代。这些巨人们,无论在他们的思维能力,他们学识的渊博,他们具有多方面的社会实践和成就的这个基础上,都是不愧为,无愧于这个巨人称号的。他举了达·芬奇,他举了德国的丢勒,他举了意大利的马基雅维利,还举了宗教改革的领袖、宗教改革的转折人物路德的例子,举了这四个人。比如说,他说马基雅维利,他说他不仅是政治家,诗人,社会活动家,而且,第一部近代的军事著作就出于他之手。
我觉得,我们这个时代,同样是一个需要并且出现了巨人的时代,不是说一米六八的个儿,而是说他的思想、他的成就和贡献。我们这地方叫绵阳,古来称为绵州。绵州这个地方是出李白的地方,绵州这个地方是杜甫曾经来过的地方,离绵州不远,就是苏东坡的故乡眉州。最后,我引用苏东坡的一段话,我觉得王蒙应当是当之无愧的,苏东坡说:“吾文如万斛泉源,不择地皆可出。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而不可知也。所可知者,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其他,虽吾亦不能知也。”我的发言到此为止。
(何西来先生已于2014年12月8日病逝,此文为何西来先生生前为本刊撰写的三篇稿件之一,前两篇已经安排发表,这是最后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