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艺术

2015-11-17 10:29/水
作品 2015年19期
关键词:梵高咖啡馆画作

文 /水 月

巴黎着实是值得去的地方。她有无数世遗建筑、美术馆、博物馆,每所教堂都建得很有特色,还有路易十四花费巨额财宝重建的凡尔赛宫。

重临凡尔赛宫,五小时的游览很能描述"极尽奢华"四个字。皇宫内的所有装饰、雕像、画作,自是可堪观赏的极品,然而忽觉以路易十四为创作模特所作的艺术品,也未免太多了吧。要是他爷爷亨利四世在天之灵看到,不知作何感想?亨利四世的执政名言是"要让法国农民每个星期天都能吃上鸡",而他不单废除了爷爷让人民享有宗教自由的敕令,还下令十年内全国不许用石料建造房屋,以便他兴建这所全欧洲最豪华的宫殿。不过当我们走得累了,在宫内最便宜的用餐区吃着平民三明治,望着窗外偌大的花园与看不到尽头的运河的时候,仿佛听见他不无得意地说:"看哪,三百多年后世人仍然景仰我的杰作呢!"

说到杰作,此行我们在罗浮宫看了不少名家的遗世杰作,罗丹、塞尚、高更、梵高、达芬奇、莫奈、毕加索等等不在话下,还特地往橘园美术馆欣赏莫奈晚年的著名画作《睡莲》。排队等进场的人龙很长,馆内又限制人数,要看名画,得排一小时以上。正在奇怪这六幅巨大的画作是镇馆之宝,怎么仍有那么多法国人排队?却原来美术馆正举办现代画坛传奇夫妇,墨西哥女画家芙列达卡罗(Frida Kahlo)与丈夫迪亚哥里维拉(Diego Rivera)的联展。女儿原来很喜欢这位自幼患小儿麻痹,后来又遇车祸至瘫,一生做过几十次手术的女画家的作品,表示排得再久也值。

此前我们也去过罗丹美术馆看《沉思者》,据介绍他收集的或完整或破碎的希腊雕塑不计其数,部分珍藏也在这里展示,我们俩只得猜想他生前的住房一定很大很大。之后又花了一整天去访寻梵高死前两个月住的奥维小镇和他长眠的墓地,说到梵高,总是让人痛心的。

短短数天,我和女儿呼吸着不少艺术气息。虽然都不是艺术人,但来到巴黎,也得忽然艺术一下,不然也就辜负了坐长途机的劳累。

奥维小镇位于巴黎以北,是梵高和他弟弟提奥的长眠之地。

梵高是荷兰人,据说在三十七年短暂的一生中,到二十七岁时才开始写画,只十年间已完成了两千多幅画作。他在自杀前两年才到巴黎,大部分名作在此完成的,而在这个奥维小镇的仅仅七十天里,便绘画了七十多幅画。

沉迷绘画之前,他做过画商学徒,也当过传教士。但当后世人看到他超凡的画作时,只能慨叹他英年早逝,和为他受精神分裂症折磨而伤感。都说极具天赋的人多半命不长,而且很可能在脑袋中埋着疯狂的种子。精神病是有遗传的,梵高的精神病何时开始不得而知,然而,在他死后半年之间,弟弟提奥饱受伤痛而陷入疯癫至死,或者不是偶然。

这个小镇只有约七千人口,从巴黎市坐RER铁路到了一个叫蓬图瓦兹的市镇,再要转车才抵达奥维站。下了火车,立刻会明白这个小镇如何幽静,车站空无一人,列车的班次也很稀疏,错过了一班,得等上两小时。从车站步行十分钟左右,便到了立着梵高雕像的小公园,他忧郁的眼神凝视着远方,瘦长的身躯显得格外孤独,冬天的落叶映衬着这座雕像倍觉落寞,这就是他自杀前给人的印象吗?

我们大老远跑到这小镇,没想为梵高而设的旅游询问中心、博物馆、他的医师的家这些地方早于十一月已开始休假,至明年三月才开放。没能拿到小镇地图的我们,只好随遇而安,沿着山坡走,希望从路牌的指示中寻找到墓地所在。经过奥维圣母教堂后,再爬上山坡,到了一片田野,一边是绿油油的草地和菜田,另一边是一大片翻过土的耕地。所幸我们终于找到一个不大的墓地,里边密麻麻的几十行墓碑,可以看到时光的痕迹,显示出当代人和前人的立碑风格截然不同。

可是,没有任何指示牌,也没提示梵高的墓在哪个方向,我们只得续行墓碑看,走到墓地的另一端,方看到两个小小的石碑并立。梵高与提奥两兄弟,就这样长眠于此一百多年……

在小镇闲逛,凡是他所画过的地方,会竖立一帧复印画,让游人凭吊,遥想他当时的心境。

人在异乡,总会不期然想到自己居住的城市,在心中默默地两相比较。渐渐发觉,澳门于我来说,已然成了情感记忆,人在巴黎想到的,尽是回忆中的她,而现实中,或者该说今天的澳门,与我的距离渐远。

坐在巴黎街头的长椅上,对面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他的脚边放着一个残破的布袋,似乎是他的所有家当。老者吸着烟,斜靠在椅子上的他偶尔回头偷望正在吃面包沙拉的我们;被偷望的我们也恰巧偷望着他,彼此也有点好奇,我想。

周围的树裸露着枝桠,与老者构成了一幅萧瑟的街头剪影,我们想偷拍,又不敢拍。他的脸部表情,有时显得怪异,似笑非笑,教人想起昔日澳门不难看到的拾荒者。他们都有着同样的神情,是穷困让他们垮了,还是精神病变才潦倒街头,也已成为往事,如风吹拂,杳然无踪。

二○○八年的金融海啸到如今,仍然影响着欧洲的民生。老者并不是巴黎街头异样的风景,旅途中我们看到不少乞丐,有穿得邋遢的,有衣着光鲜的,也有带着小孩的,带着猫狗的。他们或坐或站,地上放一个讨钱的盘子。从前法国的社会福利很好,前几年听说因为社福花钱太多,经济陷入困局难以维持,没想竟到如此地步。其中一位抱着小孩的女人,教我想起从前新马路的乞丐,情景多么相像。

地铁中的歌者,用各种不同的乐器,奏起一首首或陌生或熟识的乐曲。但不同的是,他们多半以轻快的歌曲吸引来往的人,而不是用哀愁悲凄的歌声触动人心,算计着你的同情心。尽管这样,巴黎的名店依然生意红火。著名百货公司老佛爷内人头涌涌,里边至少有一半是亚洲面孔,如我们这般逛热闹的人少,血拼的人多!

巴黎人还是比较喜欢坐室外喝酒喝咖啡,即便天气寒冷的晚上,他们情愿披着咖啡店供应的毛毡,也要坐在路边的座位,看人、聊天。几乎每一家店都满座。如果你刚好在地铁站出来,这样的气氛,与地铁内的露宿者的背影碰撞,落差太大,教人唏嘘。

澳门现在的纸醉金迷,与往日的恬静朴素,时常会在我脑海交错地浮现。走在巴黎街头,梧桐树下,西湾海边的榕树刚好填满我的思念。

"到过巴黎的一定不会希罕天堂;尝过巴黎的,老实说,连地狱也不想去了。"

徐志摩在《巴黎的麟爪》开篇就把巴黎比喻成凡人无法想象的地方,她的好,即便天堂与地狱,这两个世人穷尽一生没能窥探其貌的国度,也没巴黎那么教人迷思。

传闻当年他在巴黎泡咖啡馆,经常去的是花神,这里是法国文人雅士的聚脚地,海明威移居巴黎后也常到这里。说巴黎没了咖啡馆就不是巴黎了绝不夸张。旅游可以随意闲逛,吃喝方面,更不必大费周章,慕名去尝名店美食。但是,女儿在安排行程时为我挑选了两家店,其一便是花神,其二是和平咖啡馆,专程去附庸风雅。

位于日耳曼大道的花神我们没进去,人太多,没位子。而座落于巴黎歌剧院旁的和平,可能因为面积比较大,价钱也比其他咖啡馆贵一些,虽然生意兴隆,也还有我们进餐的位子。巴黎的咖啡馆,不只是吃甜品喝咖啡的,其实也是人们享用正餐的店。食物一般都有一定水准,但桌子之小,会教很多澳门人惊讶,较寸金尺土的香港更甚。两人用餐的圆桌子大约只有四十厘米直径,桌子的尺寸比这大的,已是高级餐厅了。和平的布置是忠于六七十年代的,看得出来它有好长时间没改动过,但一切还是保养得很光鲜,侍者服务态度一流,符合它对客人钱包的要求。总的来说,都坐得很挤。

十天以来,除了四层高的海鲜大餐,最教人回味的是蓝青口和法式鸭腿。青口小肉质嫩,法国人喜欢一人吃一锅,锅子足有我们六人份的腊味饭煲那么大。法式鸭腿皮脆,味道咸得正好,有点像腊鸭的咸,但吃起来清香嫩滑。

临别巴黎,我们再到香榭丽舍大道的圣诞市集闲逛,在同一家店再吃一次蓝青口,女儿点了一杯鸡尾酒,不胜酒力,两颊绯红。"比之前喝过的浓烈很多。"她说。

这天比较暖和,拉着女儿的手,很有点不舍。不舍的不是巴黎,或即将结束的假期,而是旅途中每天可以从早到晚手拉着手走路,两人一起挤一张床睡的幸福。毕竟她已长大,平日不可能像旅行时那么多时间陪伴着我。牵着她的手的时光,如冬日,暖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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