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前的攻坚

石英

也许当时有人为我担心

一个孩子家为啥甘冒战争风险

而我，却感到是一种幸运

总算赶上了八年抗战的尾巴

是大人们指派我去的：为了

家乡港城的解放拟写标语和传单

港城虽小，战略地位重要

《毛选》第四卷赫然有名：龙口

两昼夜“鞭炮”齐鸣，却不是过年

困兽顽抗，不顾“天皇”已降诏投降

将“武士道”精神化作九二重机枪火舌

碉堡的扇形射击孔，最后一次倾泻疯狂

对我地方部队而言，堪称毕业考试

攻坚经验和武器装备似乎都占下风

但还是最后一次机会，时间系在雷管上

仅凭炸药和手榴弹，也要给“抗战”画好句号

在上千响的枪击声中，我方只消耗三发子弹

在上百响炮声中，我方只有一声巨响

这巨响，是一吨炸药对大碉堡的酷吻

一小队鬼子坐上“土造飞机”，魂游神州

渡边中佐迫令官兵、眷属集体投海

尽多携带枪弹，由浅入深渐隐

海面上漂浮朵朵“皇军之花”;我军

基于人道主义精神未开枪助其“玉碎”

事后，水性好的战士跃入大海

搜寻日寇武器弹药，大获丰收

三八大盖替换了汉阳造和老套筒

子弹带鼓起，告别了每人三发子弹的尴尬

但这也不是结束，而是又一个开始

听，美造榴弹炮在远方“小试锋芒”

这将是一场迫我接招的新的战争

好在此刻歪把子机枪和八二迫击炮

都姓了人民，客既来不会白等

一个对一千个

太平洋战局吃紧，鬼子捉襟见肘

急需从华北、华中调兵增援

我县县城原驻日军一个大队，随后

只剩一个中队，再剩一个小队，又随后

只留下一名少佐“指导官”掌控

伪保安大队千余个扭曲麻木的灵魂

我见过这个“指导官”，在县城大街

树墩身形，跨洋刀，仁丹胡，颐指气使

一个对一千个，按说力量对比悬殊

但至少在两年中，天平没有倾斜

在中国的土地上，一个倭寇的遗种

凭借指挥刀，就能放牧一群肉体陀螺

难道千人中无一人愧疚汗颜

伪大队长林某身高一米八二，他

无法削足适应，只能无休止的躬身

奴性使其不敢正视“自尊”二字，但据说

深夜独处时也曾抽过自己嘴巴

面对“八路”的策反书信，也曾

犹豫不决，辗转反侧，彻夜吸烟

直到亲耳听到日本“天皇”降表收音机“放送”

才捻熄最后一支烟，纠合亲信

扑向“指挥官”卧室，挥刀痛快淋漓

总算实现了一千个对一个的回转

舒了一口做“人”的长气，也算“完胜”

报纸上登出保安大队“反正”的消息

定位是“投诚”，林大队长率部出城

是夜半轮皎月挂在天空，他问我军代表

今天是几号？后半句没说，有人猜想是

“活了半生，浑了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