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斯的诗

2015-11-14 12:40文/牧
青年文学 2015年1期
关键词:蛛网青石茶树

⊙ 文/牧 斯

牧斯的诗

⊙ 文/牧 斯

牧斯:原名花海波,江西宜春人。一九七一年出生。写诗多年,著有诗集《泊可诗》《作品中的人》。

山岭学

上到光家山垇背,就是一片高地。

这儿的地形像龙趾。

左边是顾年冲,可看见烟火;

右边一个茶山窝,叫狗家塘。

往下走,王积垇,伍家塬反向而驰。

我喜欢在那里捡柴,干茶树,好斫。

再往下有个坡,几座老坟;同一块岩石上的水

却各奔东西,流入上易家冲,寄塬。

两边层林尽染,杉木和茶树苦撑着,

分别走向苦塘和上布。

就在我们称为对门的对面,是我的家,

它那样破落,低矮,仿佛要垮掉。

小叔不在了,德叔的家七零八落;会财走了。

只有我家,还在生火,是老双亲。

对门的那边是王狗寨,一处较远的密林,

再往下是下易家冲,以前有人,有庙,现在没了。

而右边是下东源,一线天水,冲天而鸣,

往下的左边是青苔上,右边是婆官山;山在这个地方

有一支分到别的地方了。但我继续

往我熟悉的方向。前面是歪嘴里,有我一个要好的同学;

右边不大清楚,一个大山垇,趔趄而下,

据说可以看见莲香女俚的墓。再往下,

就是拐点了,山势平缓,快要连着水了。

那是别人讲故事的地方。

娟女俚

或许,她还在那里做工,

在父母的日思夜想里。

已从花季少女变身成

辛酸肥胖的中年人。

嫁给一个懦弱的人,

不让给家乡写信,动辄施暴。

可怜的她,奔波在

纸厂和洗衣坊之间。

儿子也不听话。

她不识字,

也不记得家乡的名字,

再也没见过家乡的人。

但是,或许,她死了。

曾抛尸荒野,被挖出双眼和肝,

之后遗弃在垃圾桶里。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广东

就是这样;

人可以凭空消失,

火车上有人抢劫。

二十多年,她没有音讯。

我记得,她十四岁,

敦厚可爱。

父母十余次南下找寻,

托人打听;

就像生活中的无数可能

她挑中了最疼心但还不是

最绝望的一种。

因为,这至少还可以

让她父母寄予无限的思念。

上山认墓得句

找墓门上有蛛网的墓,

那便是管事的墓。

茂景的墓垮了,茂森的墓上没有字。

那武举人的墓蹿出一蓬烟,

由此打消迁它的念头。

更早的墓只简单地

围几块青石。甚至只有土堆。

连青石也碎裂了。

父亲说:“找墓门上有蛛网的墓,

那便是管事的墓。”

“蛛网上有露珠的,更好。

说明他最近还出来……”

山林中荆棘和杂树丛生,

我、父亲、德叔和崽一同上山。

其实找到了,也不能怎么样。

就回去。心里想着

他们管着怎样的大事。

为父亲十一月十日离家出走而作

父亲在苦撑,独守

在雨林或整夜灰色的寒噤中。

父亲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儿,

在冰冷的柴草中绝望地望着晕眼的天光。

以前,还会自己给自己挖眼**注释:挖眼,即挖墓穴。

这一次他自己将自己放逐。

抛开放浪作恶的妻子,叮嘱儿子:

“永远不要回来。”这作恶的十甘庵山乡。

但是,我,作为儿子,也知道母亲的不易。

花季少女下嫁贫族花氏,里外张罗得靠人情,

有一回我甚至想似话剧演员那样下跪深情张望,

说:“这才是我们所说的人生。”

“正因为有不羁、不合,才会有风浪。”

才会有我们。父亲说他忍耐了一辈子。

不是为了这个家族早就一拍两散。

他说的是花氏,在十甘庵八百年仍是一根小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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