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联尤贵无闲笔

●吕可夫

一眼石泉沉日月；

几瓢天露洗江山。

这是我在2007年获得“水浒杯”一等奖的作品。一副描写“宋江井”的七言联，能从一万多副应征联作中脱颖而出，评委们怎样考虑，我不得而知，故只能说说自己撰制的过程。

这次征联活动中，主办方提供了15个景点的题材，供参赛者选择和参考。俗话说，“画鬼易，画人难”，熟悉的题材最难写，难就难在出新。水浒是大家非常熟悉的故事，而“宋江井”又是个不起眼的小景点，联要想出彩，我认为必须把握两个要点：一是切题，二是出新。切题就是与所写对象如生铁铸成，不可移易。出新就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不用套话陈言。

关于“宋江井”的介绍，资料只有简单50个字：“又称英雄井，为宋江领导好汉们在主峰岩石上人工开凿而成，是义军日常餐饮的唯一水源。其水清洌甘甜，被誉为‘天露’”。

根据上述两点和掌握的资料素材，我的思路围绕水井特色、英雄性格、起义大业展开。因为无水井则跑题，无英雄则失彩。宋江井的意义就在于，它在水泊梁山好汉们的起义大业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是这支农民起义军根据地中唯一的饮用水源，是一口生命井。因此，着力突出宋江井在水浒中的重大意义，就成了我构思的出发点。

立意确定后，好的形式能使好的立意锦上添花，反之，则会使其味同嚼蜡。我摒弃了中长联而取短联，是为了使联语精炼隽永。石泉、天露都是素材中提供的现成词语。日月、江山可以理解为双义，既可指自然界的物象，也可指大宋腐朽朝廷。这样，给人以思考的空间，使短联变得厚重而不单薄。其中的两个量词“眼”、“瓢”与两个动词“沉”、“洗”，除了“眼”字外，另外三个字我还是费了一番脑筋的。记得写完后，我将这副对联发给一位朋友征求意见。这位朋友直人快语，说“瓢”字太俗气，“沉”字太一般，“洗”字太牵强。我解释说，这个“瓢”字是我最得意的一个字，梁山好汉们一向豪气冲天，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智取生辰纲”一章中，那一担后来放了蒙汗药的酒，开始好汉们就是用瓢喝的。一瓢酒起，仰头而尽，双手一抹，何等快意!他们喝酒从没有杯、盅、盏、觞那样的优雅和秀气，唯“瓢”字方能切合好汉们的身份和性格。朋友听后引以为然。“沉”字与“洗”字的提炼，也是紧紧围绕切与新做文章的。从字面上看，“沉日月”是指太阳和月亮被井水映照，像沉在水里一样，一方面明指井水的清澈和平静，另一方面暗喻了农民起义军对大宋政权的动摇。“洗江山”则从井水供义军餐饮的角度着笔，更加突出了义军的造反目的和英雄壮举。

揭晓时，终评委叶子彤先生对此联做如下点评：该联以其独特构思、深邃意境和磅礴气势令诸位评委为之叹服。“石泉”，山石中的泉流，喻指宋江井。梁山好汉曾从井中取出兵器盔甲，再擎义旗，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天露”，自然界的甘露。宋江井水甘甜清洌、取用不竭，而被誉为天露。联语以此切题，并采用夸张之修辞手法，融入作者的意念和情感，塑造出颇具感染力的艺术形象。上联一个“沉”字，以“一眼”映衬，仰溯八百多年历史沧桑，不禁唤起人们悠悠思古之情；下联一个“洗”字，以“几瓢”烘托，俯视八百余里水泊遗迹，陶醉于山水交错、楚宇清虚之美景，不禁令人发出“江山不是洗刷成，哪能如此壮丽”之感叹!短短七言，却时空纵横，内涵丰媚，且属对工稳，实为难得之佳作，是以抚玩不忍释之。作者文思之深远，以及遣字用语之功力亦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