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次婚礼

2015-11-11 17:56刘墉
晚报文萃 2015年8期
关键词:岳父母公费岳父

刘墉

我结过两次婚,但是跟同一个人。

我们是大学一年级时接受广播电台访问时认识的。回学校,我请她上福利社,送她一本我编的杂志,还为她叫了一瓶新出的饮料。

从夏天喝到冬天,天愈冷,情感却愈热。古时言情小说,在红叶上题诗或跳墙约会的场面,我们全经历了。在那个保守的时代,我们是最先搂着腰进校门的。

我们一起搞“朗诵诗”,也同台演戏。自从我们谈恋爱,她的成绩就下降,我的成绩就上升。大概因为她总坐在桌边陪我作画、聊天,我一边聊、一边画,画得特别好。她却不能一边聊、一边读书。

她的成绩不像以前那样常拿第一,她的老爸、老妈或许不知道。听说她认识了我这么一个美术系的穷小子,也没真紧张。但是,大三那年春天,听说我们想结婚,她家里就闹了地震。

我后来常想,要是我的孩子,大学念一半,突然要结婚,后面还有三个妹妹,一个盯着一个,只怕听到消息,我也要头晕。

那年春天,5月10日,一早,我匆匆忙忙赶去学校。

“谁带印章了?”一进门,我就喊。那时候师大学生每月领公费,常把私章带在身上。

有两个同学举手。

“走!”我说:“帮帮忙,帮我到地方法院公证处盖章,当见证人。”

我们一溜烟跑了。教室里的同学纷纷把画架推倒,发出轰然巨响,当作结婚礼炮。据说我们的老师徐宝琳,为此被系主任骂了一顿。

上午在法院申请书上盖好章,我带她去买了件短短的蓝色洋装,又把自己“塞进”黑西装里。梳了头,擦了不少发蜡,再去银楼买了两只细细的白金戒指。

下午公证时,大约有七八对新人一起行嘉礼。同学来了一大帮,手上抱着花,全是从校园里“借来的”。

我在重庆南路上,看到一个背着照相机的男人,问他有没有底片。

于是请他帮忙,按了三次快门。

照片出来,十分精彩,尤其我的小黑西装,配黑框眼镜和有棱有角的发型,十分后现代主义。

领到结婚证,我跟太太一起回门,拜见岳父母大人。

岳父绕着沙发一直走。我而今只记得这个画面,也常想,要是换成我当岳父,恐怕情况会热闹得多。我也常盯着小女儿看,心想,你将来可别向你妈看齐。

骨肉总是骨肉。隔些天,我老娘跟我舅舅出了面,大家先把我们小两口或真或假地骂了一顿。接着两家商定,决定隔年元月2日再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第二次的场面自然不同。在中山北路的红宝石餐厅,席开数十桌。诗坛大佬左曙萍先生证婚,师大喷泉诗社的朗诵队献诗。请帖用西卡纸烫金,外加红色丝带,新娘换三件旗袍亮相。

虽然只是个大四学生,系里的老师全到了。林玉山老师、喻仲林老师、胡念祖老师送了画。穷哈哈的同学,也都掏出公费,包了红包。大家都说我这第二次结婚够体面,有同学私下竖起大拇指:“够大胆!”

多年后,我的学生结婚,我一定送画。

我的儿子带女朋友回家,我很少表示意见。

我的女儿带小学男同学回家,我都心跳加速。

我的岳父母跟我们同住,成了真正的一家人。每次岳父绕过沙发,我都心一惊,想起当年那一幕。

我的老婆很不喜欢第一次结婚的照片,说太土了!

但是,当我们讨论,该庆祝哪个结婚纪念日的时候,答案一致:当然是第一次!因为那是我们自己决定的!

(英文摘自《那条时光流转的小巷》,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图/灵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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