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民主根据地的开创性建设

2015-11-04 03:07王冬梅
党史文汇 2015年10期
关键词:陕甘宁边区根据地抗日

王冬梅

实行“三三制”的民主政权建设

政权建设是抗日民主根据地建设的首要问题和根本问题。中国共产党把坚持抗战与实现人民民主统一起来,毛泽东提出:“抗日与民主互为条件”,“民主是抗日的保证,抗日能给予民主运动发展以有利条件。”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中国共产党在高高举起抗日大旗的同时,也高高举起民主大旗,而民主政治建设中最鲜明的亮点是 “三三制”原则。1940 年3月6日,毛泽东在起草《抗日根据地的政权问题》这一党内指示中写道:“根据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权的原则,在人员分配上,应规定为共产党员占三分之一,非党的左派进步分子占三分之一,不左不右的中间派占三分之一。” 非党左派进步分子联系着广大的小资产阶级群众,中间派代表中等资产阶级和开明绅士。“三三制”建政原则,是中共在民主政治建设中关于政权性质、共产党领导地位、民主选举等一系列原则的体现。

一是“三三制”建政原则凸显了抗日民主根据地政权的性质。“这种政权,是一切赞成抗日又赞成民主的人们的政权,是几个革命阶级联合起来对于汉奸和反动派的民主专政。它是和地主资产阶级的反革命专政区别的,也和土地革命时期的工农民主专政有区别。”由此看出,“三三制”政权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性质的政权,其代表性更广泛,包容性更强,以适应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需要。二是“三三制”政权必须保证共产党员在政权中占领导地位。共产党员在政权人员构成中只占三分之一,数量上不占优势,那怎么实现自己的领导权呢?毛泽东对此指出:“所谓领导权,不是要一天到晚当作口号去高喊,也不是盛气凌人地要人家服从我们,而是以党的正确政策和自己的模范工作,说服和教育党外人士,使他们愿意接受我们的建议。”不靠数量占多数,不靠暴力手段,而是靠正确政策及模范行动来实现领导权,这对共产党员无疑是一种极大的考验,对防止共产党自身腐败和提高工作效率有极大作用。“没有贪污,没有中饱”,抗日民主政权真正成为清正廉洁的 “只见公仆不见官”的好政府。三是“三三制”原则的基础在于民主选举。1937年、1941年、1945年大部分抗日根据地所辖的乡、县、边区都进行了大规模的选举,选举产生了边区各级参议会和各级政府。选举中实行“普遍、平等、直接、无记名投票”原则。“凡满十八岁的赞成抗日和民主的中国人,不分阶级、民族、男女、信仰、党派、文化程度,均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可以说,抗日根据地的选举是真正具有“普遍而平等精神”的选举。当时边区90%以上的群众是文盲,为保证选举的顺利进行,晋察冀、晋绥、晋西北、山东等抗日根据地均从实际出发,创造了投豆、票选、画圈、画杠等多种投票方法。此外,还上演选举话剧、出版选举报刊等,共产党员和干部则挨家挨户宣传选举的重要性,有的还背着投票箱上门,方便选民投票。到1941年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约有91%的选民参加了选举。著名民主人士李公朴在晋察冀抗日根据地考察了6个多月,走访了500多个村庄,称“抗日民主之花开遍了华北”。1944年外国记者福尔曼也亲眼目睹了一次乡村的民主选举,他看到候选人一个一个地站起来说明他们的政见。农民从被鞭笞、被奴役到当作一个人看待,这是中国乡村历史上前所未有的进步。爱泼斯坦则认为村选“真正代表了中国的一种革命”。四是在陕甘宁边区第二届参议会选举政府委员时,各小组最初提出的候选人名单中共产党员较多,谢觉哉等12人立即要求退出;正式选举时,18名政府委员中,有共产党员7人当选,超过了三分之一,徐特立又当即宣布退出,由党外人士白文焕递补。当然,由于各抗日根据地的情况不同,每个根据地新区与老区又有较大差异,所以不可能绝对保证“三三制”的名额比例。一般来说,新区(原统一战线区)比老区(原苏维埃区)贯彻得好一些。

“三三制”政权对反对国民党一党专政,推进全国政治的民主化,争取抗战胜利有重大意义;开创了协商民主的新形式,成为共产党领导的民主政治的一大创新。正是由于“三三制”政权是一个具有广泛代表性和包容性的政权,它的提出和实践使敌后抗日根据地尤其是陕甘宁边区成为抗日民主的典范,这使毛泽东等中共领导人开始思索适合中国的民主建设新路。1945年7月黄炎培等国民参政会参政员到延安商谈国事,黄炎培问毛泽东如何破解中国历史上“人亡政息”的周期率,毛泽东明确地回答:“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 “民主新路”可以说确立了以后新中国政治发展的路径,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制度奠定了基础。

贯彻减租减息政策和发展生产

在全民族抗战的情况下,用革命的方法没收地主土地分配给农民已不适应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需要,为此毛泽东与中共中央适时地提出“减租减息”的土地政策。减租减息在1941年前实施并不彻底,群众没有完全发动起来,很多地方存在明减暗不减的现象。1941年皖南事变后,国民政府停发八路军的军饷,不断制造反共摩擦事件,中共要维护统一战线,更需要农民的支持,1942年1月28日,中共中央作出《关于抗日根据地土地政策的决定》及三个附件,之后进入了充分发动群众,全面贯彻实施减租减息的阶段。这些文件对减租减息进行了具体规定:“一切尚未实行减租的地区,其租额以减低原租额百分之二十五(二五减租)为原则,即照抗战前租额减低百分之二十五 ”,“减息是对于抗战前成立的借贷关系,……应以一分半为计息标准。如付息超过原本一倍者,停利还本,超过原本二倍者,本利停付”。减租减息既削弱了地主的封建剥削,又调动了农民参加抗日的积极性。

除减租减息外,抗日根据地还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抗战进入相持阶段后,日本把主要的兵力用于敌后抗日根据地和游击区,蒋介石密令胡宗南的30万大军从抗战前线撤出,全力封锁陕甘宁边区,一粒粮、一寸布不允许运进边区,企图饿死共产党和八路军。从1938年12月到1939年上半年,毛泽东在许多次会议上反复讲述必须通过“自己动手”克服物质困难的道理。他说,在目前严重的困难面前,“无非三种办法,第一饿死,第二解散,第三不饿死也不解散,就得要生产。”据此,根据地军民自力动手、克服困难,投入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军队的大生产运动以八路军第三五九旅开垦南泥湾最为有名。南泥湾在延安东南40多公里,1941年3月三五九旅久经抗战的1万多名战斗员,来到荒无人烟的南泥湾。开始时没有房住,就在树林里露营;没有粮吃,就到百里甚至几百里以外去背;没有菜,就去挖野菜。其中一位最突出的代表即七一八团团长陈宗尧受到毛泽东表扬:“他率领全团走几百里路去背米,他不骑马,自己背米,马也背米。全团指战员为他的精神所感动,人人精神百倍,无一个开小差。” 正是靠这种上下一致、艰苦奋斗的精神,保证了南泥湾屯垦乃至整个大生产运动的成功。到1943年,三五九旅达到了粮食全部自给与经费自给。这年陕甘宁边区驻屯军所需物品有97.5%实现了自给自足。

在机关、部队、学校大生产运动的感召下,人民群众的大生产运动也广泛开展起来,并在生产中创造了多种互助合作的新经济形式。1943年11月29日,在陕甘宁边区劳动英雄表彰大会上,毛泽东作了《组织起来》的报告,特别指出,必须“把群众组织起来,把一切老百姓的力量、一切部队机关学校的力量、一切男女老少的全劳动力半劳动力,只要是可能的,就要毫无例外地动员起来,组织起来,成为一支劳动大军”。在这一号召下,当时出现了变工队、扎工队及各种形式的合作社,如农业生产合作社;生产合作、消费合作、运输合作、信用合作的综合性合作社;运盐合作社以及手工业合作社。除此之外,还增加了公营经济、私人资本主义经济及个体经济,这几种经济形式的并存和发展标志着新民主主义经济体系在抗日根据地的初步形成。

减租减息和大生产运动,促进了各抗日根据地经济的发展,打破了敌人的经济封锁,改善了农民的生活,并创造出有利于提高生产力和劳动效率的各种新经济形式,为以后抗战胜利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推进抗战文化教育事业

1940年1月,毛泽东发表《新民主主义论》,阐明了新民主主义的文化思想,即“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就是人民大众反帝反封建的文化,就是新民主主义的文化,就是中华民族的新文化”。《新民主主义论》提出文化指导方针后,许多来自上海、重庆等大城市的文艺工作者,并不能深刻理解这一思想,他们来到延安后,感觉到延安的生活与自己想象中的理想生活差距很大,于是有些人不接触工农大众,把自己关在窑洞里创造作品。鉴于这种严重脱离实际、脱离群众的倾向,1942年5月,中共中央在延安召开了文艺座谈会,毛泽东发表著名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强调文艺要为工农大众服务,为现实的革命斗争服务;文艺工作者应深入群众,深入生活。在《讲话》精神的指引下,延安文艺界的风气有很大改变,鲁艺的学员开始走出窑洞,在延安街头演出秧歌剧《兄妹开荒》等。丁玲、欧阳山等作家也深入群众,写出了《田保霖》《活在新社会里》等描写合作社工作中劳动模范的小说。文艺工作者开始真正融入到抗战大潮中,并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新民主主义的教育同样是服务于革命战争的抗战教育,以爱国抗日为主题,大致可分为三种类型:提高干部政治和军事业务素质的干部教育,针对广大人民群众的社会教育及培养少年儿童的国民教育。干部教育是最重要的一种。当时有培养共产党高中级干部的中央党校,有培养共产党高级理论人才的马列学院,有培养妇女干部的中国女子大学,有培养军队干部的抗大和军政学院,有培养民族干部的民族学院,有培养文艺干部的鲁迅艺术学院等。此外,还有若干专门性、专科性的技术性的学校。干部教育主要教授马列理论和党的方针政策,毛泽东、刘少奇等中央领导人都曾到学校讲过课,陕甘宁边区对各级在职干部进行了大量培训工作,并为其他抗日根据地输送了几万名干部。社会教育是对底层民众进行扫盲、知识启蒙等。1936年到1937年间,陕甘宁边区全部人口为140万,但识字率只有百分之一二,妇女几乎都不识字。为改变这种状况,各抗日根据地开展了多种形式的社会教育,如夜校、冬学、识字班(组)、读报组、剧团等,到1941年,陕甘宁边区已经办了5800多个识字班和识字组,吸收了将近4万人扫盲,许多妇女也参与其中。社会教育把抗战和对底层民众的知识启蒙结合起来,提高了大众的民族觉悟。1944年中外记者西北访问团的成员问一位农民为什么读书,农民回答说: “知识是今日世界上顶要紧的一种力量。有了它人民就可以使他们的国家伟大强盛,使敌人只有冒大险才敢进攻他们。更要紧的是,知识打开了新的生活道路。我用功念书,是因为我学会帮中国变成一片强盛、自由而幸福的国土。”国民教育的普及,也受到中共中央和抗日根据地政府的高度重视。1937年以前陕甘宁边区只有120所小学,中学生更是屈指可数。经过几年的文化建设,到1940年,边区已有小学1341所和中等学校7所,其中小学生达4.36万余人。晋察冀根据地有小学7697所。

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提高了抗日根据地党政军民的政治思想觉悟和文化水平,激发了他们的抗日救国热情,并帮助他们掌握了抗战建国必需的若干知识和技能,这对于抗日根据地各项事业的发展和争取抗战胜利具有重要意义。

清扫或改造旧社会的遗毒

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根据地进行了移风易俗,改造社会旧习的变革,各抗日根据地政府采取一系列措施来清扫或改造旧社会的遗毒,社会风气和精神面貌为之一新。

一是反对封建迷信,提倡科学。陕甘宁边区由于经济文化落后,多数群众对巫神很信服。时任边区政府秘书长李维汉回忆说:“全区巫神多达2000余人,招摇撞骗,为害甚烈。”据统计,1944年仅延安县就有巫神161人,一年诈骗钱财3360多万元边币;其中59人交代,经他们手致死的病人达278人之多。面对巫神的泛滥,边区坚决予以取缔处罚的同时,积极开展提倡科学的宣传活动。边区各县成立了医院,开设药店,并建立卫生、防疫委员会等,社会上逐渐形成相信科学、反对迷信的风气。

二是禁止包办婚姻,提高妇女社会地位。抗日根据地的包办、买卖、强迫婚姻也十分严重,童养媳、童年婿等现象仍存在。为改变这种状况,从1939年4月起,陕甘宁边区政府先后颁布《陕甘宁根据地婚姻条例》《修正陕甘宁边区婚姻暂行条例》等,晋察冀、晋绥、晋冀鲁豫、山东根据地也颁布婚姻条例或婚姻暂行条例。这些条例以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制为原则,提倡男女双方自由、自主、自愿, 禁止包办买卖婚姻,不许纳妾、蓄婢等。根据地各级妇联在宣传婚姻条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陕甘宁根据地的文艺工作者以甘肃省华池县封芝琴的故事为原型,改编成《刘巧儿告状》,成为当地宣传婚姻法的生动教材。华中农村过去打老婆,富裕人家纳妾成为家常便饭,后经新四军宣传教育后,这些事情也逐渐减少。1944年中外记者西北访问团的斯坦因对延安地区的婚姻生活考察后写道:“在这些人的婚姻关系中,门第没有作用了。这里没有‘一夜婚姻,也没有‘小老婆。在中共区域,一夫一妻制严厉实行,而且现在没有妓女或歌女了。”许多妇女开始走出家庭,走向社会,积极参政议政,投身生产建设。1941陕甘宁边区第二届各级参议会选举中,有167名妇女当选为县级参议员,2005名妇女当选为乡级参议员。妇女还是抗日根据地经济建设的主力军。据统计,从1938年到1945年,陕甘宁边区有20万妇女参加纺织运动,纺纱600多万斤,织布约46万大匹。妇女还积极参加自卫军,和男子一样站岗放哨、救护伤员、运送弹药等。1944年英国记者詹姆斯·贝特兰这样描写延安的妇女:“在这里,妇女参加了军队,参加了政府,参加了教育。她们现在已经找着结婚之外的出路了。 ”妇女社会角色的转换和社会地位的提高,是抗日根据地社会风俗的一大变化,是社会的一个巨大进步。

三是改造“二流子”。所谓“二流子”,是指那些吃喝嫖赌、游手好闲、寻衅闹事、为害乡里的无业游民和地痞流氓。一开始,抗日根据地“二流子”相当多,据调查,1937年陕甘宁边区140万人口中,“二流子”大约有7.8万。为了成功地改造“二流子”,边区政府制定了许多切实可行的政策,颁布《陕甘宁边区土地条例》《陕甘宁边区施政纲领》等,规定给社会游民分子以耕种土地的机会,对无故荒废土地者给以制裁。同时以是否有正当职业、是否靠不良行为维持生活为标准将无业游民划分为“二流子”、半“二流子”和非“二流子”三类。此外,政府高度重视,经济、政治、文化教育部门通力合作,救济与改造结合,让他们在生产中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经过艰苦的努力,改造“二流子”的运动取得了显著成绩。1939年,陕甘宁边区一般的盗贼、乞丐、娼妓基本消除。到1943年初,全边区86.4%的“二流子”得到改造。尚有的9554名“二流子”,到年底又有58.8%得到了改造。

由于党在抗日根据地切实地实行新民主主义的纲领和政策,人民群众在政治上、经济上和思想文化上都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解放,中国共产党执政的地区以政治清明、经济自足、文化昌盛的崭新面貌呈现在国人面前。著名爱国华侨领袖陈嘉庚在对重庆和延安的政治、经济、社会风气进行考察、对比之后,发出了“中国的希望在延安”的感慨。英籍教师班威廉也记述了从 1941 年底到 1944 年对晋察冀根据地的深刻印象:“仅在这短短的几年当中,边区进行了彻底的社会和政治的改革,从旧的封建制度到最近代的民主,从妇女奴役到两性平权,从文盲到普及教育。而更难能可贵的,这一切都是在敌后、在敌人经常来破坏的威胁下,胜利地完成的。边区的事业,是将要在未来的上下古今的历史上,形成一种几乎令人难以相信的革命的奇迹。”无独有偶,1944 年 7 月驻华美军观察组成员谢伟思、戴维斯等人在政治性考察报告中与陈嘉庚的描述非常一致。他俩在报告中陈述了国民党的腐朽、无能、自私,感到国民党正变得越来越虚弱,而中国共产党则廉洁奉公,变得越来越强大,因而断言:“共产党在短短的几年中将成为中国唯一的主导力量”,“共产党将在中国存在下去。中国的命运不是蒋的命运,而是他们的命运。”

总之, 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根据地实行的一系列政治、经济、文化、社会改造方面的制度和政策,发扬了民主,改善了边区人民的生活,提高了民众的文化教育水平,赢得了根据地军民的拥护,这是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中发挥中流砥柱作用的关键一环。同时,抗日根据地所开创的一系列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和社会制度的改造,也为以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和发展奠定了基础。

(作者系中国农业大学思想政治教育学院副教授)

(责编 孟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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