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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启儿蒙”读还经是,“蒙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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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读经问题,社会上的争论是一直没有停止过。
大略可以分三个时段:第一个时段是上世纪初,蔡元培先生提出废止读经,引发了一场争论;30年代,蒋介石先生极力主张读经,并且登台讲经,整个学界又就读经问题发生了争执;时隔几十年,到90年代,台湾王财贵先生开始在台湾和大陆推广少儿读经,同时,一批学界精英提出复兴国学的主张。时至今日,这一话题仍在热议中。
我们到底应该如何看待读经,包括少儿读经的问题?《孝经》等经典是否适合孩子读?2015年6月6日,宁波市滨海国际合作学校 “第四届创建儿童世纪峰会”上,在李庆明先生主持下,各位学者对此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特此展现部分观点,以供大家探讨。
魏勇_
高中历史特级教师,现为北京十一中学校历史教师。先后在《人民教育》、《中国教育报》、《南方周末》等刊物发表文章近百篇。著有《用思想点燃课堂》等。
读经热为什么会出现?显然是想通过古代的经典,来解决我们当前社会的一些问题。我们社会出问题了,坑蒙拐骗,道德沦丧,我们都痛心疾首。但是各位,我是学历史的,从历史的角度来讲,我觉得这是一个发展中的问题,是正常现象,必然要出现的。社会发展过程中产生的问题,只能够用社会改革和发展的方式而非倒退和复辟的方式来解决,尤其是在思想观念方面。
的确,与欧美等国家横向比较,现在的中国社会有很大的道德差距。但如果我们了解一些历史就会知道,欧美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么高的道德水准,他们当初沦丧得比我们现在更厉害。举个例子,18世纪的英国,正处于大发展时期,先后击败了西班牙、荷兰、法国,如旭日东升,同时,工业革命如火如荼。但就在这样一个黄金时代,英国社会却变成了一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它沦丧到什么程度呢?18世纪的伦敦,每四个妇女中便有一个是从事妓女行业的,妓女行业产值是2000万英镑,什么概念?相当于当时伦敦一年的海外贸易的总和。事实上,那时整个西方社会都处于巴尔扎克所说的“每一笔巨大财富的背后都有巨大的罪恶”这样一个时期。1/4的伦敦女性是妓女,还不够堕落吗?我们中国到这个程度了吗?没有。伦敦现在还这样吗?没这样了。
英国当时是怎么解决问题的?一方面,通过加快社会发展和城市化进程,使得其拥有更多解决社会问题的资源;另一方面,通过完善公共规章、公共规则,逐步培养起人们的公德心。我们永远不要低估城市化进程对道德的作用,表面上看,城市刚刚建立的时候似乎泥沙俱下、鱼龙混杂,充满了腐败肮脏,但通过自发秩序的演进,最终它会具备相当的自我净化功能。有一次,我验车的时候碰到一个车虫,随便跟他聊了几句,我问他,北京好还是农村老家好?他说,北京有北京的好,老家有老家的好。我又问,你打算以后回老家吗?他犹豫了一下回答:不想回老家。为什么?他说,觉得自己跟老家人已经格格不入了,老家人连起码的环保意识都没有。当时,我听了十分惊愕,一个混在北京,行走在违法边缘的车虫,居然有环保意识,这不是城市教育的结果又是什么呢?历史常常是否定之否定的结果。
在社会发展的过程当中,必然有一个人性释放的阶段,有些人性是可爱的,有些人性是邪恶的,我们不可能为了不让邪恶的人性释放出来,就把人性整个摁住。中世纪就摁住了,那时,连夫妻生活都要按照教会的规矩来。为什么会有文艺复兴?不就是要肯定人性吗。然后,在发展过程当中,出现了问题再逐步解决。
“中国今天的社会病不是因为传统道德的缺失,而是建立在工业文明基础上的新道德——公共道德,没有建立起来的缘故。”
18世纪英国伦敦的问题,和我们中国社会现在的问题其实有共性,就是公共道德和社会风气的问题。靠复兴中国古代经典能解决这些问题吗?我认为不能。儒家经典解决的大多数问题,是私人道德问题。比如说《孝经》,还有四书五经,它们主要解决怎么做人的问题,讲的是“修齐治平”,矛头针对熟人社会,针对与熟人、亲人的关系的调整,不涉及公共道德和陌生人社会。所以说,儒家经典强调私德而不关注公德。
在这种文化熏陶下,进入到现代社会之后,我们就会出现什么问题呢?一个企业家,可能他私德很好,在朋友圈很仗义,在家里是孝子,对老婆来说是好丈夫,对儿女来说是好父亲,但他仍然可能在企业生产中掺假,用地沟油做食品,用三聚氰胺生产奶粉。一个孝子他一样可以坑蒙拐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矛盾?其实在于,我们古代的经典是建立在农耕文明基础上的,农耕文明很少有公共事务,所以不太需要公共道德。你可以寻死,可以吧唧嘴吃饭,可以大声说话,不用管别人的感受。因为我们人口本来就住得很稀疏,大部分人都住在农村,不但要说,还得大声地喊。但是一旦进入到现代社会,进入到公共领域,传统道德一下子就显得捉襟见肘了,它没法适应这样一种建立在公共秩序、公共道德基础上的生活。所以在快速跨入工业化社会后,我们一下子就迷失了方向,因为我们祖先没有教我们要排队,要对陌生人讲信用,更没有教我们划分出群体和个人权利的边界。
其实,我们看到的所谓的道德沦丧,其实并非全方位的沦丧,主要是公共道德缺失。在私人交往领域,我们的道德没有沦丧,道德标准一直很明确。换句话说,中国今天的社会病不是因为传统道德的缺失,而是建立在工业文明基础上的新道德——公共道德,没有建立起来的缘故。复兴传统道德根本就是张冠李戴,你怎么可能把现代的困惑、工业时代的矛盾的解决放到古时候的经典当中去寻找答案呢?不然英国当时早就回到中世纪去寻找答案了。这就是历史。
话题再回到《孝经》。孝在中国人的心目中,就等于西方人的信仰。孝道是什么?父母是我们生活当中除了皇帝以外最大的权威。所以《孝经》里面讲,孝是“德之根本”,一切的道德都是从孝当中派生出来的。《孝经》就是论证“孝”这件事情的合理性和必要性,目的就是要把父母的地位抬到几乎与神一样高的地位上去。
那么,这种树立权威的做法在中国古代有没有用?相当有用!在古代是合适的,是必要的。我们人类是从远古走来的,在一路走来的过程当中,我们不断地在洗去身上的野性和兽性。东西方的洗刷方式是不一样的,西方通过宗教,我们中国主要是通过儒家文化。实际上,中西方的文明在演变的过程当中,殊途同归,都发现了人类社会共同的弊病,就是欲望对人际关系的伤害,对社会和谐的破坏。不管是西方的宗教还是我们儒家的经典,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就是在我们每个人心中树立一个权威,使大家有敬畏之心。儒家经典,最终就是要你克制,孔子讲“克己复礼为仁”。对于人类的蒙昧时代来说,有敬畏绝对是一件好事,是人类走向文明的开端。
中国人从根上来来说是无神论者,普遍不信神,孔子讲“敬鬼神而远之”,骨子里就是无神论思想。没有神这样一个强大的权威来使大家敬畏,人与人就会陷入丛林状态,所以,我们必须要创造神。那么,中国人的神是什么呢?天子和父母。
《孝经》也好,四书五经也好,在中国古代大体来说是积极的,适应了农耕时代人们的需求。但还要考虑到一点,农耕时代的人,绝大多数是文盲。文盲怎么受教育?文盲所受的教育一定要简洁明了,不要讲太多道理。所以孔子的这些言论基本上都是信条和教养。拿到今天来看,好多都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但是古时候不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就得断言、重复、传染,才能够教化民众。而现代社会已经发展到普遍可以进行复杂思考的阶段了,普通人有无缜密的思维是现代人和古代人的一个基本区别,还把那些针对文盲的教条,搬到这个社会来,就不合适了。为什么古文经典会受到这么大的争议,就是因为你总能够从中找到不缜密之处。
总体来说,《孝经》里面所提倡的孝道,是建立在无条件的服从基础上,这个孝道观念过时了,这种过时,恰好适应了今天日新月异的社会发展,有利于整个族群发展壮大。人类的道德没有不证自明的正当性,它产生于族群生存发展的需要,并在社会发展中不断被检验。当我们说某种道德是必须的时候,本质上是说,这种道德从整体上有利于族群的和谐与发展,能够服务于族群;当我们说某种道德观过时的时候,一定是说它与当时的人和事已经不能匹配,以至于妨碍了人和事。比如,“男女授受不亲”曾被作为道德要求,但是,当工业化时代到来,工厂需要大量劳动力,而男性劳动力不敷使用的时候,女性走出家庭跟男子同工就是历史必然选择,是人类改善自身生存质量的途径,于是,“男女授受不亲”的道德观念就过时了。
在对待父母的态度问题上,也有类似的情形。古时候掌握知识霸权的是年长者,因为古代知识是存量知识,更新很慢,所以越年长,掌握的知识越多。大体上来说,年幼的服从年长的,没什么太大问题。但是现代社会知识更新太快了,越年长的人,生活经验越拘束,越保守,越不能承担起指引我们下一代的任务。比如,现在的部分老人,连自己出去玩都成问题,怎么指导年轻人?再过几十年,当我们老的时候,可能处境跟今天的老人一样,日新月异的变化使我们出门玩耍的能力都不具备。现在的社会是加速度发展的,十年以后的中国会是什么样,我们现在很难说得清,而古代没有这个问题。
当然,具有普适性的阅历和人生经验不会过时,但问题是,怎么区分哪些过时哪些没有过时呢?既然我们不确定自己的人生经验是否过时,又怎么能够基于孝道的原则,让孩子无条件地服从你这个当老爸的呢?更何况,每个时代都有君子、小人,但在孝道文化里,小人都不见了,仿佛一旦做了父母,大家都羽化成仙了,儿女纵然要提醒,也得拐几百里的弯委婉劝告,还得替其隐恶。这是孝道文化最为人诟病的。
社会进步的标志之一就是,权威越来越少,皇帝都走下了神坛,难道我们还要再造一个神坛?其实,把父母供在神坛上,某种程度上是不善待父母的表现。只有把父母置于人的地位,我们才能更理解父母的苦衷,才能给父母创造一个松弛惬意的家庭环境。在我们这个时代,对待父母应该尊重,以尊重代替孝道,以平等代替不平等,以对话和沟通代替服从,有的时候还需要对他们进行抚慰、教育和引导。也许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在现代社会生活得舒适、自在。
徐晋如_
诗人、学者、儒学大家,现任深圳大学文学院教授。出版《高贵的宿命——一个文化遗民的怕和爱》、《禅心剑气相思骨——中国诗词的道与法》、《忏慧堂集》、《缀石轩论诗杂著》等。
魏勇老师讲的有些内容我不敢苟同。魏老师刚才不停地强调,说孝的本质就是一种服从,实际上《孝经》里面说得非常清楚了。曾子问孔子,我们对家长对父母,什么话都听,这是不是孝呢?孔子说这是顺,这不是孝。孝和顺完全是两回事。
所谓的孝,父母有了错误,作为子女的一定要“几谏”。什么叫“几谏”?你和父母之间有恩情,那你肯定不会把父母当成你的对立面,而是当成你们是具有一种亲缘关系的、又具有分歧的特殊的关系。在这种关系下,父母有了错误,我们自然会和颜悦色地,在父母心情好的时候,就像魏老师讲的,去沟通交流教育。这叫几谏。如果说父母有特别大的错误,那你作为子女的,完全可以逃出门。《孝经》里面与孔子对答的曾子,他的父亲是一个脾气特别暴躁的人,曾经有一次,因为曾子的一点小小的过错,差点把他打死。孔子去看他,给他传授了“六字箴言”:小则受,大则逃。如果父亲打你,不重那么没关系,但是打到你身体快受伤了,你赶紧逃吧。所以人家从来没有说,孝就是顺,是服从,从来没有这样的意思。
孝拓展开去,就是用孝的精神去侍奉君主。明代的大思想家黄宗炎有一个经典的比喻,他说治理一个国家,就好比君主和大臣一起抬木头,君主在前面抬,大臣在后面抬,大家都要出力,如果前面的人方向不对,后面的人有必要去提醒他。如果你不但不提醒,反而是跟在君主后面说皇上您太帅了,抬得太了不起了。这样就不对。所以儒家从来没有说,孝就是顺,就是服从。孔子讲“子为父隐,父为子隐,直在其中矣”,这个“隐”是通假字,不是隐瞒,是把直的木头变得弯曲,也就是矫正的意思。作为父亲有义务去矫正儿子的错误,作为儿子也有义务去矫正父亲的错误,这就是正直。我们不能把后人解经解错的加到孔子的头上去。
另外,魏老师说中国人的宗教信仰就是父母,我也不能认同,在我看来中国人只信一样东西,就是信儿子,连女儿都不信。(笑)每个人都说,我一定要有一个儿子,这个才是中国人的信仰,这个是我极其反对的,极其憎恶的。
回到《孝经》的话题,我认为《孝经》可读,但不该是孩子读。涉及《孝经》,我们不得不提到另一本,被王财贵先生认为是经典的《弟子规》。关于《弟子规》的问题,我的立场一向非常鲜明,也不应该让孩子去读,因为儒家强调“学”,而不是训诫,所以你看孔子也好,子夏也好,所有真正的儒家大学,没有一个人不强调“学”,学就意味着你对于这些圣贤的言论,要有一个分辨、剖析,要有理解、浸润。所以在唐代,科举考试中有一门叫“明经”。明经不是说你把经典记住就行了,专门要考“疑经”。你对于经典有什么疑惑?只要言之成理,就能中进士。所以从古以来,我们一直强调的不是一种教条式的服从,而是对它的理解,对它的把握,对它的实践。
《大学》里有一句话,叫做“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什么意思呢?它是把学习的过程比喻成玉工,把含有玉的矿石外面的石皮剥掉,这个工序叫做切磋。剥掉以后露出来的是里面的玉胚,就相当于是你从老师那里听来的知识,从书本上读来的知识,是一种非常粗犷的东西,而把这个玉胚雕琢打磨,使它变成精美的玉器,成器,这个过程就是修的过程。也就是说一定要把经典的内容真正理解、掌握以后,内化为自己的生命,这才是真正的修。强调了学和修要合一。我之所以反对《弟子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它把“学修”的过程给取消掉了,变成了魏老师所批判的训诫。对孩子来讲,我们要去发现他自身的好,要让他很好地自我成长,这都不是训诫所能够带来的。
我的老师张卫东先生是当代国子监官韵吟诵的唯一传承人,他就跟别人讲,《弟子规》多下流啊,要读就去读《孝经》。《孝经》这本书,一个经学研究者都不一定能够读得懂。孔子对《孝经》的评价是非常高的,他说“吾学在春秋,行在孝经”。对于孔子这样一个圣人来讲,《孝经》都是他要认真去实践,去内化为自己生命的一套东西。所以它其实是非常高的,很难被大众所接受的。宋代的《孝经》注疏里面讲,“《孝经》者,百行之宗,五教之要。自昔孔子述作,垂范将来,奥旨微言,已备解乎《注疏》。”他认为《孝经》的文辞非常深刻,难以理解,即使做了注释,还是显得“辞高旨远,后学难尽诗论”,没有办法把它背后的“兴于诗”的精神给表达出来。所以,《孝经》实在是一个思想深邃、文辞高雅的东西,它是不适合小孩子读。
上次庆明兄跟我讲他在俄罗斯的见闻,他说,俄罗斯小学五年级的语文课本特别厚,是16开,里面全是俄罗斯的名经典作家的著作。我们当然认为小孩子要去多读经典,但也要考虑到一个问题,俄罗斯的语言文字,没有经过大的变化。而我们的不同,我们今天的小孩子离文言的距离太遥远了,所以他接受起来非常困难。所以我们还是要从文言的基础打起,而不是一开始就给他一个特别难东西。那这样的结果,反而是让他产生一种畏惧之感,产生一种抗拒之心。
我们要知道,我们现在说的教育,教和育这是两码事。教是为了育,教是我们的手段,育才是我们的根本。
中国古人也有信仰,这个信仰是大家去任何一个孔庙都能够看到的四个字“与天地参”,一个人的品格完全了,他就可以跟天地并列为“三才”,这就是中国古人精英的信仰。我们每个人接受教育、接受教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的性情得到长育。性情长育的根本就是五个字:“长善而救失”。要把天性当中美好的一面,充分地发挥起来,让它充分发展。对于天性当中不好的一面,作为家长,作为老师,在很早的时候,就要发现这种苗头,要给他予以纠正。
所以,由此得来的我们教育的一个基本功底,就是身教重于言教,家庭教育重于学校教育。我最厌恶的一句话就是“天下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这是反人类的,违背人性的。孔子早就说过,“唯上智与下愚不移”,正常的,中人以上的人,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在他们的禀赋差不多的情况之下,可以经过后天的教化学习而产生不一样的成就。但是,对于那种天分最好的和天分最差的人,教育是没有什么功能的。我们要知道我们的孩子,他成长的第一个老师就是父母,他是对父母人格的模仿。比方说,我微博上关注了一位黑龙江的教育工作者王人平,有一天,有人问他,我的小孩子才两三岁,就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如果他想要什么东西,父母不给,他就伸出手来打父母。有时候气急了我也打他。王人平就说,你不要怪孩子,根本原因就是一开始你就对孩子不耐烦。你去打孩子,孩子自然反应过来要打你。所以,如何去让自己的性情得到长育,这又是一个值得我们去探讨,值得我们每一个教育工作者一辈子去学习的话题。
我们的教育现在的根本问题就在于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种应试教育、职业教育,恰恰欠缺了教育最根本的功能——人格教育。清华老教务长潘光旦先生曾经说一句话,他说任何忽视了人格教育的教育,都不是真正的完整的教育。所以我们的教育根本目的,就是要养成完善的人格。这个是通俗教育的本质。《中庸》开头就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这段宋儒的解释,我不太认同,我认同的是汉代的儒家的解释。也就是说,上天所赋予你的禀赋,叫作“性”,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基因,每一个人的基因有好有坏,所以你要懂得去统帅自己的基因,努力地去修剪,去裁剪,这样的一种工作就叫作“教”。所以在古代,去统帅孩子的性情,去教化孩子,这些工作一般都要由父母、老师来完成。我们要完成这些工作,首先必须是合格的家长,合格的老师。
其实很多家长是没有资格做家长的,对孩子没有什么好处的。我们如何去教育孩子?前提是作为父母,你先要接受教育,你要先学习怎么样去做父母。因此在我们今天,首先应该去孝敬父母,侍奉父母。为什么这样讲?我们这一代做父母的,这个年纪的人,我们的父母恰恰是处在中国文化最可怜的时代。那样的一个时代是怎么样的呢?是痞子精神、流氓精神大行其道的时代。他们从这样一个时代走过来,他们根本不懂得如何教育我们。尽管我们后来接受了相对比较完整的教育,但是我们对传统还是非常陌生。因此,我们这些做父母的,首先应该去孝敬,其次当政者应该去孝敬。比方说,某人的父亲,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支持改革开放、非常开明的一个老人,但他的孩子,却全面地倒退,完全地否定父亲。这个就是不孝,因为孔子早就说了,“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也”。父亲如果是有道的,你就应该延续他的道。《孝经》告诉我们,真正的大孝是要显亲扬名,要能够给父母带来荣耀,这个是孝。我们的很多贪官,他们只给父母带来了羞辱、羞耻,所以他们应该去读孝经。
“我们每个人接受教育、接受教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的性情得到长育。性情长育的根本就是五个字:‘长善而救失’。”
孩子是不应该去读的。因为孔子早就告诉我们,我们学习的次第不能够乱,首先是要“兴于诗”,然后“立于礼”,然后“成于乐”。一个人,首先要从他的性情教育开始,诗是让我们的性情能够充分地自由地发抒的,让孩子产生兴趣。怎么样让孩子从小对这个文化感兴趣?你就要通过诗这样又有音乐感,又有美感的东西,才能让孩子对高雅、高尚有一种向往。这也是蔡元培先生说,我们要用美育来代替教的根本。所以诗的教育是一个美的教育。我们的人格教育就应该是美的教育,而不是以一种训诫式的教育、学究式的教育作为它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