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杨
新艳秋:人生几度秋凉
■高 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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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艳秋与程砚秋打擂,这是个有意思的事儿,但这擂台打得惨烈。程先生到南京演出,新先生立刻移师南京下榻南京大戏院,是时,程砚秋已在大世界筹备出场。这是一场不得不打的遭遇战,但谁也没想到这擂台打得着实让人窝火。
本来依着伶界规矩,门徒不能与师傅抗衡,可新艳秋并不是程砚秋的徒弟,谁都知道这位当时的坤伶主席,其实是程派私淑弟子。也就是说,新老板未曾得到程老板一招一式的指导,硬是靠偷学琢磨才学得了十足的程腔程调。于是,程老板既然不愿接受新老板为弟子,也就不便拿门里的规矩来约束她了。
程老板的大戏牌刚挂出去,新老板这边十分钟内就挂同样的戏牌。头一晚程老板挂出了《文姬归汉》,不过半个钟点儿,新老板也挂出了《文姬归汉》的大牌;第二晚,程老板演《红拂》,新老板也是《红拂》。梨园行打擂不是新鲜事儿,哪个角儿不是顶着头上的硬石破土而出?就连程老板自己,不也是跟自己的恩师梅兰芳先生打了一辈子擂台么?不过打擂有个打擂的规矩,哪能这样打擂呢?这分明是踢场子啊!可是,再回头想想,又有哪个人对自己的艺术有这样的自信,明明是“超级模仿秀”,却敢于与原版一较高下。这必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咣咣咣……”好戏开锣,这边厢程老板穿着丝衣罗裙一亮相,得了个满堂彩,那边厢新老板披条碧色斗篷一出场,也博个满堂红。如此几天下来,新老板对程老板是步步紧逼,一步不让,使程老板实在大为光火。这个仅比自己小六岁,穿着男子衣服天天到剧场偷学戏的丫头,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最强劲的对手。难道她真心要一洗当年不收她之辱?
大致1925年,北平城的戏台上,突然出了一位新角儿,是个年轻的坤伶。知情的人认识这个旗人家的姑娘,也是因为穷出来找口饭辙。她叫王玉华,跟姐姐一起学河北梆子,哥哥学二胡。后来迷上了程砚秋先生的戏,这位玉华姑娘是个执着的人,她立志要学程派,谁也挡不住。
傍晚的北京华乐戏院门口,人山人海,今儿晚上要上演程先生的戏,真是一票难求。人群中有一个身材瘦小的小伙子,神色显得不太自然,“他”一身短打扮,戴个鸭舌帽,故意将帽沿深深压下去,几乎完全盖着脸。“他”身后,还有一位个子稍高些的小伙子,俩人一前一后拐进戏院大门,顺着墙边坐在二楼一个拐角的位置。台上一响开场锣,那位矮些小伙子立刻将帽沿向上推了推,啊,“他”原来是玉华姑娘!她忘情地盯着台上程先生的一举一动、一唱一念,一颦一笑,慢慢地她也伸出了兰花指,揣摩着程先生的动作,竟然也轻声和唱起来。就这样,玉华姑娘一句一句、一出一出,居然将程先生的戏全学到了手。跟她一起偷学的二哥,也将伴奏学了个八九不离十,两人私下一合,完全能以假乱真,一个大胆的想法悄悄地在玉华姑娘的脑海里成形了。
2
北京的冬天不大好过,风尘大,极冷,街上的人行色匆匆。位于北京珠市口的开明戏院门前有十几个人在观望,咦,奇怪,挂的戏码是程派的,演员却从不认识,一位叫王玉华的大名写在头牌的位置。他们哪里知道,玉华姑娘为了这场演出,已经攒了小半年的钱,她的师傅钱则诚先生也出资资助租借剧场,这才玉成了她在北京当时最大的剧院演出的好事。
在首场演出中,玉华姑娘的师傅钱则诚请来了大名鼎鼎的齐如山先生。谁都知道,这位齐先生与梅兰芳、程砚秋两家都有深交。请他来看戏,王玉华与钱则诚师徒当然是有用心的。
齐如山欣然应邀,看了玉华姑娘的《贺后骂殿》大为震惊,这孩子太像程老四了,不仅像在皮肉,更是形神俱似,骨子里就是冰的。齐先生成人之美,领着玉华姑娘登了程砚秋先生的门,“老四,这姑娘难得啊,做派唱腔都极像你,收了吧,肯定不让你失望”。程先生吟哦片刻,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位叫王玉华的姑娘,瘦小、灵秀,一双眼睛细长,向上挑着。削肩、颔首,不卑不亢,气质非常凛冽。是不错,程先生心下也叹了一声,可惜啊,他对齐先生拱拱手,实在是因为早有规矩,不收女徒,就这样无情地将王玉华一颗火热的心拒之门外。“干脆,程老四不收,梅先生是一定会收的,你天分这样好,日后必有大出息。”齐如山极力推荐,玉华姑娘只得投奔了梅先生,改名玉兰芳。
梅先生是个厚道人,他收下玉华姑娘,这是他的第一位女徒弟。她是个用心的学生,可不管她如何用心,总有种冷寂的气质,跟梅派的雍容华贵有点不入格。而当日的玉华姑娘,现在的梅派玉兰芳,都只有一个信念,要唱程腔。
实在拜不到程先生本尊,那就拜程先生的老师,玉兰芳一头磕在程砚秋的老师王瑶卿的门下,又跟着王瑶卿学程派。学了新戏,又重新学习了自己偷学的程派戏码,玉兰芳的表演日渐成熟起来。她算了下日子,找了一个黄道吉日,拉开了大幕。
1930年,仅二十岁的玉兰芳正式改名为新艳秋,大明大放唱起了程戏。这可轰动了京城,一个坤伶学程先生,能学得像么?能有那种韵味么?好奇的观众成群结队赶往剧院,这一看可不要紧,玉兰芳的表演一下子紧紧地将观众的眼球抓住了。二十岁的她正是最美好的时光,年轻、漂亮、多情,加之她数年来的勤学苦练,将程派的意蕴深刻领悟了,在台上,她绽放出耀目的光彩。天道酬勤啊!虽然,玉兰芳这个心机很盛的女子做了“偷戏”这样让人不齿的事情,但她的成功毕竟是一日一日、一时一时苦学苦练得来的。那一身的“玩意儿”是骗不了人的,更是“偷”不来的,就像玉兰芳自己所说的那样:“每天去偷戏,又怕被人认出来赶出戏院,于是扮成男子。学了戏,一路走,一路记,回了家再困也不能睡,赶紧复习今天晚上偷学的戏,一会儿就天亮了……”她不知道这样度过了多少个夜晚。咬着牙,横下心,挂出大牌,任人指骂,凭谁唾弃,这是怎样的决心和勇气呢?在旧社会,一个弱女子,敢于跳入舆论的洪流,做扑火的飞蛾,临深渊而不惧,我猜,她是打算与这个残酷的尘世拼个破釜沉舟、鱼死网破。往日的玉兰芳,今时的新艳秋。她不再是只租个剧院唱唱程派就能满足的女孩子了,她岂能让自己这样不明不白、不红不黑。
3
上个世纪二十年代末,北平时局动荡,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程砚秋率“鸣和社”部分演员到上海演出。这正是个好机会,新艳秋趁程先生不在,“鸣和社”内部空虚,下重金收买演员们搭档演出,将程先生的剧本全本拿来排练,并重金聘请程先生专用操琴。这便是人尽皆知的“鸣和社倒戈”。程先生自汉口回京,一看自己的班社竟有一半儿姓了“新”,怒火冲天。新艳秋偷学戏他并不生真气,知道这个心机重、心气高的女子爱上了程派,学就学吧,于观众、于程派倒都是好事。哪里想到她居然偷了戏还偷人、偷剧本。程先生虽然是京剧界一代宗师,但也毕竟血肉之躯,碰到这样的事情,焉有不气之理?可是,他哪里知道,一个被压抑了多年的女子一旦跳上了舞台,怎能随随便便将这光彩拱手相让。
无奈,程先生利用自己的号召力,重建鸣和社,以郝寿臣、侯喜端、李洪春、洪福易、周瑞安,王少楼、郭仲衡,姜妙香、程继仙、王又荃为班底,新聘傅小山、扎金奎、马连昆、刘春立和金少山等人,使“鸣和社”阵容愈加壮大。1932年1月1日,程先生登报启事,宣布改名,“艳秋”为“砚秋”,易字“玉霜”为“御霜”,以示玉洁冰清御风霜,大有一番与过往一刀两断的架势。之后,程先生远赴欧洲考察,历时一年六个多月,这期间,新艳秋又重金聘请程先生班底为她托戏,“鸣和社”再次被分散。
“挖墙脚”的效果不言自明,新艳秋在京城一下子红得发紫。一是因为程先生不在京,观众们太过思念程派表演,二是,当然不得不承认新艳秋的戏功扎实,做、表、唱、舞无一不令人叫绝。她领悟到了程派的精髓,加之她本身就是女性,更容易塑造女性。
1933年6月,程先生回到北平,“鸣和社”只留下几位老伙计守着,大部分人早已跟着“新老板”混饭吃去了。程先生此次不惊不慌,他下决心要将“鸣和社”好好整治。
在人员上,他除了恢复1930年原班外,又先后邀请了赵桐栅(芙蓉草)、李多奎、俞振飞、钟喜久、钟鸣岐、陈丽芳等名角儿,琴师周长华、任志林、穆铁芬,鼓师白登云、杭子和,另特意请刘莲荣、谭富英、陈少霖加入,而使“鸣和社”名角汇集,保证了能够连排新剧,并对优秀传统剧目进行细致的革新创造。
而此时的新艳秋,早已是羽翼丰满,媒体将她与雪艳琴、章遏云、杜丽云合称“四大坤旦”,并担任当时的“坤伶主席”。荣誉接连而至,新艳秋也算得到了承认。三十年代她移师上海,长驻在沪演出。她不仅成为了舞台中心的红人,更是很多达官显贵们追求的对象,新艳秋的历史当中,不能缺少这些人,在那个社会中,如果没有这些人,一个坤伶只靠唱戏,如何能维持?更遑论红与不红了。世事艰难,捷径上也有陷阱啊!
从此,程砚秋、新艳秋两位老板,一位在京,一位在沪,按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人生当中就是有很多戏剧化的桥段。程砚秋到南京演出的时候,新艳秋正与南京政府高官曾仲鸣交好,曾仲鸣怂恿新艳秋到南京与程砚秋打擂台,并以他当时在南京的势力力保新艳秋完胜。于是,就出现了在文章开头的那一幕。程老板与新老板金陵一战铩羽而归,心里除了悲愤,当然有还哀叹,他初次尝到失败的滋味。想当初,他师出梅兰芳,不也与梅先生打过擂么?
4
新艳秋在上海驻唱数年,由于身体抱恙,随母亲回到了北平休养。在京再登红氍毹,依然红得当仁不让,当然,背后还是有棵大树在支持着她。这位时任中央候补执行委员、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缪斌,与日本驻华北特务首脑土肥原勾结,干着卖国求荣的勾当,当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捧一个角儿是太容易的事儿了。据说他每日都包很多好票送人,请大家一起去捧新艳秋的场。某日新艳秋在东安市场吉祥戏院演《玉堂春》,缪斌从后台刚来到座儿上,就看到自己夫人从正门进来,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赶忙从后门溜走。有位关医生与新娶的姨太太见有个很好的座位空着,高兴地坐了下去。这位关医生也是关头戴眼镜,跟缪斌轮廓很相似。此时,新老板登台,刚唱一句“来至在都察院举目向上观……”“乓”的一声枪响,这位很像缪斌的关医生立刻倒在血泊当中。人群一阵混乱,新婚的关医生当了缪斌的替死鬼,被爱国志士给杀了。
这一事件,非同小可,这位缪斌先生摸着脖子心里发寒,想想竟是前来捉奸的妻子救了自己一命。他将所有的怕、恨、悔都发泄在了新艳秋身上。即刻以“与叛乱分子勾结串通”为由,将新艳秋打入大狱。可怜一个伶人,她懂得什么叛乱呢?在狱中,他对其严刑拷打、百般羞辱,发泄自己的不安,而新艳秋的光彩的人生从此走进了一个阴暗悲凉的拐角。
可以想象,一个人走在阳光坦途中,伴随着鲜花喝彩,自信满满、傲气凌人。突然急转直下,一脚蹚进污泥险滩,加之小人作祟,步步艰险、处处小心,一定是痛彻心扉;难以想象,新艳秋身体单薄,却性情刚烈,她是如何熬住那些拷打、那些羞辱?世间事多少难解,一个个无眠的深夜,她如何说服自己枯等到天亮?好日子像是集中好了,前几十年匆匆忙忙而过,接下来的辰光,一日一日都是磨、熬。
对于程派这位最大牌的私淑弟子,好奇者众,前来访问者大致都要问到她最难忘的事,已近耄耋之年的新艳秋回望自己的一生,眨动着干涩的眼睛,讲起1954年她与程砚秋先生在上海的一次会面。她被同来的杜丽云带到后台,第一次专门拜见程先生,她一生的偶像、恩师,她什么都不敢说,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程先生看着她,这个饱受了人世折磨,只比自己小六岁的女弟子。她不再年轻了,脸上布满了愁容和阴郁,因为紧张和激动,五官竟有些抽动。她不再是跳上戏台跟自己叫阵的玉兰芳姑娘了,这个老老的新艳秋弓着腰,像个小学生一样站在程先生面前,似在认错,又像在倾诉,想要叫一声“师傅”,却不敢张口,嘴角抽抽想笑,眼睛里却全是泪水,万语千言,无语凝噎。
“《荒山泪》《春闺梦》会不会?”程先生打破了静默,新艳秋连忙点点头,她不敢出声,生怕哭出来。“《锁麟囊》会唱吗?”新艳秋定了定,尴尬地笑着说:“偷着学了的。”程先生笑了,这一笑恰似一片暖阳,照耀着新艳秋后几十年的日子,程先生尽释前嫌了,原谅了她一生的争斗。
新艳秋不能忘记这仅十几分钟的短暂交往,每每说起就哽咽落泪。前几十年,程先生只是她最熟悉的陌生人,而从那日起,程先生就是她的恩师了,这便了却了她一生的心愿。从上海回到新艳秋当时所在的南京京剧院,她深思了许久,做了一个决定,洗去铅华,走上讲台,她要把自己毕生所学的程派京剧艺术传下去,如此才不枉程先生对她的大恩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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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程砚秋先生逝世25周年。程先生们的弟子打算重演程戏来纪念自己的恩师,准备的剧目有《锁麟囊》《春闺梦》《六月雪》《荒山泪》等十几出程门传统戏,所有程派的弟子们都接到了组委会的邀请函。独在是否要请新艳秋前来参加演出这件事上,程门弟子产生了巨大的分歧。一部分人认为,新先生虽是私淑,但一生唱程派,在艺术造诣上不能被忽略,她早已获得观众认可,若不请反而显得程门不容人;另一派认为,新艳秋虽一生唱程戏,但师傅活着的时候,她做了很多对不起师傅的事情,凭什么要请一个有损于师傅名誉的人?如此争吵了十几番,定不下来。最终,程先生的夫人果素瑛看不下去了,“吵什么吵啊,我还没死呢!新艳秋年轻的时候是做了些对不起你师傅的事,可不都过去了么,就别揪着不放了。再说了,就论继承来说,你们这一群人加起来也不如一个新艳秋。请她来吧,你师傅都不计较了,你们还起什么劲儿啊?”
73岁高龄的新艳秋专程从南京赶来,这是她第一次走进程家的大门,她毕恭毕敬地向果素瑛鞠了一躬,却并不敢叫一声“师娘”,果素瑛上前搀扶起这个小她六岁的徒弟(果素瑛与程砚秋同庚),她一脸的愧色,眼神清澈见底。“快起来,”她双手并不松开,“你就是我们程门弟子。”这句话一出口,新艳秋这声多年未出口的“师娘”终于从心底里迸发而出,双膝跪倒在师娘面前,她痛哭失声,永远的遗憾是再也无法对着她追随了一生的程先生叫上一声“师傅”。
三月十六日,纪念活动首场演出,由李蔷华、李世济、赵荣深、王吟秋、新艳秋联合演出程派名剧《锁麟囊》。新艳秋老师只演其中“团圆”一场。前面的重点场次、重点演唱,几位程门传人已经各显才能,有了很精彩的表演,就剩下最后这一点戏,她将如何蹲底呢?京剧表演艺术家高玉倩这样回忆那晚的情景。
这时锣声响了。一位雍容大雅、沉稳、端庄的丽人出现在我眼前。她斜仄着身子出来,脸偏中稍向台口,一亮相,却不定住,右手轻撩水袖,一翻,跟着一探手,水袖随之顺下来,一个踏步,眼睛随着手势,向下看脚,看裙子,低眉,抿嘴,眼含一丝笑意,再左右一抖袖,看一看衣衫,张口唱:“换珠乍依旧是当年容样,莫不是心头幻我身在梦乡。”几个阴阳、子午的变化,既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又没有脱离她此时雇佣于卢府的心情,有喜悦,有疑惑,有庆幸,有感激。感情是那么浓、那么深,却又表现得那么含蓄,有分寸,不做作,不卖弄,舒舒展展,唱得也那么柔美动听,让观众的心和她的心一同跳动。
我也有幸观看了这场演出的原版碟片,重新领会了当晚梨园各位巨星汇聚一台的盛况。七十三岁的新艳秋上台表演的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戏,几乎是一句唱一声好,一亮相一片掌。人在表演和舞动的过程中,裙形、袖形都保持得非常漂亮。
了解新艳秋的人知道,她没上过什么学,故而,她并不会花言巧语说出什么漂亮的话来。当她谈起程派艺术时,她也只是笨笨地说:“我爱程先生的艺术,我心里老有程先生的形象和他所演的戏、他所创造的人物。在我一生中,不论是青年时期,中年时期,或是老年;也不论是顺境我正唱戏的时候,还是我生活坎坷不能唱戏的时候,我都没有忘了他的艺术,没有忘了他所创作的形象,没有忘了他的声音。不在舞台上唱,我在心里唱;不在舞台上演,我在心里演。程先生的艺术一直活在我的心中。”
看了她老年的家,和老年后的精神状态,我深信她这段话。那是个一贫如洗的家,家徒四壁,可怜新老一生唱戏不知道赚了多少钱,见过不知道多少珠宝,到了老境,居然是这样的光景。可是,当看过她老来的容貌,你会吓一跳,那张老如树皮的脸上映照着光芒,完全是因为内心的宁静、单纯。
新老2008年9月以98岁高龄离世,丧事办得清清淡淡。新老对这个并没有特别的交待。她只想随风而去,任一头花白的发飘散,追求了一生的名分,如今归去之时她终于有了这个名分,她知足了。
唉,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