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主体亲环境行为边界

郭利京+汤新云

摘要：在非正式制度与市场机制冲突的情境实验中，研究了行为支出成本、社会场域对个体亲环境意愿的影响，勾勒出了个体亲环境行为的边界。结果表明：在低支出成本、高社会场域情境下，个体亲环境意愿最高；在低支出成本、低社会场域情境下，亲环境意愿次高；在高支出成本、非正式制度情境下，个体亲环境意愿次低；在高支出成本、市场机制情境下，个体亲环境意愿最低。当引入社会场域和支出成本作为控制变量的条件下，亲环境行为的预测能力得到显著提高。

关键词：亲环境行为；非正式制度；市场机制；行为选择

DOI：10.13956/j.ss.1001-8409.2015.10.10

中图分类号：C9133；F42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409（2015）10-0044-04

Abstract：This paper analyzes the proenvironmental expenditure cost， social field to influence the proenvironmental willingness in situational conflict experiment between informal institutions and market mechanism， it outlines the individual proenvironmental behavior of boundary.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residents proenvironment willingness is the highest in the situation of low cost， high expenditure in the social field； the proenvironment willingness is high in the situation of low cost， low expenditure in the social field； the residents environmental willingness is lower in the high expenditure cost， informal institutional context； residents proenvironment willingness is least in the high expenditure of cost， market mechanism situation. After introducing the social field and costs variables， residents prediction ability of proenvironmental willingness has been significantly improved.

Key words：proenvironmental willingness； informal institution； market mechanism； behavior choice

为解决环境污染问题，我国政府采取了许多政策措施，如大气污染防治法、排污费征收使用管理条例、排污权交易制度等，这些政策多数是在主流经济学理论指导下的市场激励政策[1]。然而，当前我国环境保护状况依然不容乐观。从发达国家环境保护的经验来看，除了市场机制的治污政策之外，还存在一种有效的政策选择，即促使社会形成一种保护环境的非正式制度，依靠社会力量治理环境污染问题，通过社会在文化、道德、舆论上的引导和压力促使生产者和消费者改变高污染、高能耗的生产和消费模式[2]。伴随我国居民环境意识的觉醒，非正式制度的污染控制机制必将成为市场机制政策的重要补充。

1文献综述

结合心理学和行为经济学的研究成果，Helmke研究了个体行为遵从的两种制度类型：非正式社会制度和市场制度[3]。非正式制度又称社群共享制度，要求分享、长远合作和亲社会性，强调个体对社会或他人的义务和责任；市场制度也称市场机制，指以利润或效用最大化为中心的市场交换制度。研究显示，非正式制度广泛存在于生产和消费行为之中，带来亲社会的合作乃至亲环境行为[4]。那么，基于非正式制度的控污政策和基于市场机制的环境政策之间存在何种关系？二者在多大程度上可以相互替代，或者二者的边界是什么？这是需要进一步研究的现实问题。

鉴于当前非正式制度和市场机制逐渐融合并时常冲突的情况，Hirst研究发现，在非正式制度下经济主体有亲环境的倾向，但当非正式制度和市场机制发生冲突时，市场机制会在对抗中胜出，即行为成本和收益成为左右个体选择的主要因素[5]。此外，作为社会的一员，行为场域的社会化程度也显著影响个体的合作或亲社会行为[6]。

不可否认，非正式制度对于个体亲环境行为有重要影响，有时这种影响可以是决定性的。然而，行为成本、社会场域因素对非正式制度作用的发挥同样不可忽视，甚至在特定情况下可能改变个体行为的选择方向。市场机制表明，无论在何种制度下，支出成本都会对个体行为选择产生影响；研究显示，当面临高支出成本时，哪怕典型非正式制度指导下的行为（如亲朋交往中的礼金），也时常会使个体心存疑虑[7]；基于以上分析，在非正式制度和市场机制的冲突情境下，本文考察行为支出成本和社会场域对亲环境行为的调节作用。

分析个体亲环境行为的产生条件及约束，是厘清人类社会如何形成及高效运行的关键问题。从理论上看，对于个体亲环境行为的乐观理解，可能导致过分依赖合作、分享和亲环境的非正式制度，而悲观理解则会导致过分强调经济利益导向的市场机制。从实践上看，对亲环境非正式制度的过分关注，意识形态上的亲环境行为难免会被滥用，可能产生虚伪的人际、社会关系；而对市场导向的过分强调，则会瓦解信任、强化人际隔膜，提高交易成本。因此，研究非正式制度和市场机制冲突情况下，亲环境行为的外部约束条件和内在心理过程有助于认识非正式制度的运行原理、产生条件，具有理论和实践意义。

2模型设计、变量选择和假说

21模型设计

在现实生活中，非正式制度与市场机制之间的边界并非总是清晰可辨。本文强调非正式制度与市场机制之间的冲突情境。或先启用非正式制度情境，再由付出（包括现金、时间等）引出市场机制情境；或先启用市场机制情境，再用亲环境任务引出非正式制度情境，使调查对象始终身处制度冲突的情境之中。分析非正式制度与市场机制冲突情境中的亲环境行为，有利于理解个体在日常生活中的亲环境行为。设定制度（包括非正式制度或市场机制）为自变量，社会场域（包括高社会场域或低社会场域），亲环境支出成本（包括高支出成本或低支出成本）为控制变量，个体亲环境意愿为因变量（图1）。

22变量选择

221自变量和因变量

本文关注的核心问题是非正式制度和市场机制对于个体亲环境意愿的影响，故选择非正式制度和市场机制为自变量，亲环境意愿为因变量。

（1）非正式制度和市场机制。多数学者认为，相对于市场机制，非正式制度更能激发个体的亲社会偏好，带来共享或亲环境行为[8]。本文研究的是二者冲突下的亲环境行为，故调查中排除了单纯的非正式制度情境和市场机制情境。所谓非正式制度是指首先以亲环境任务启用非正式制度情景，再由现金或时间付出引出市场机制情境；所谓市场机制是指首先以涉及时间或现金支出的交易行为启用市场机制情景，再由亲环境任务引出非正式制度情境。

（2）亲环境意愿。Garland认为亲社会行为是个体为社会或他人作出的牺牲[8]。因此，本文将亲环境行为定义为，为社会或他人付出金钱、时间、体力，且不计回报的资源节约和环境保护行为。要求保护环境或资源节约的亲环境行为（非正式制度）得以被接受，可能与互惠逻辑不无关系[9]。

然而，近年来，实验证据不断揭示血缘或互惠解释的不足之处。有学者指出，即便个体之间不存在血缘关系，无法建立声誉或获得回报的情境下，乐于助人的社会行为也时常发生[10]，甚至愿意付出时间或成本对违背合作的人给予惩罚[11]，表现出强互惠的倾向。强互惠的动机产生于社群文化相互作用的结果，可能在人类社会进化过程中获得基因选择，乃至大脑活动的支持。情境实验中调查对象是否选择亲环境行为，均不会带来回报、声誉或惩罚，因此，本文亲环境行为属于强互惠行为。

需要指出的是，情境调查中测量的是亲环境意愿而非行为。当然，意愿不等于行为，然而意愿是行为的基础，在实证研究中已成为预测行为最常用的指标。

222控制变量

（1）社会场域，包括高社会场域和低社会场域两种。一方面，亲环境倾向普遍存在，另一方面，亲环境倾向会随社会场域的不同而变化。总体上，在为获得社会公众赞许的高社会场域中，如有他人在场的实验室内，调查对象亲环境倾向较强；而与他人关系较弱的低社会场域，如单独访谈，且未披露身份，亲环境倾向或会降低，乃至消失[12]。

（2）支出成本，包括低支出成本和高支出成本两种。市场机制证明，支出成本对个体行为决策有重要影响。研究显示：①为帮助困难的人，个体乐意放弃自身经济利益；②为惩罚违反社会公德的行为，个体也乐意放弃自身经济利益；③当涉及经济利益较小时，①和②更为显著[13]。这表明，即是在助人和维护社会合作的行为中，支出成本依然不可忽视，低支出成本会带来强度更高的亲环境行为[14]。

223研究假说

与市场机制相比，非正式制度能够使个体产生更强的亲环境意愿。假定在非正式制度与市场机制冲突情境下这一现象依然存在，即不考虑社会场域和支出成本条件下，非正式制度能够带来更高的亲环境意愿，故有：

假说1：与首先启用市场机制情境相比，首先启用非正式制度情境能够使个体产生更强的亲环境意愿。

若引入社会场域和支出成本变量，本文推测社会场域高低、支出成本大小会与非正式制度和市场机制发生相互影响，其对亲环境意愿作用因此会受到影响，故有：

假说2：在非正式制度对亲环境意愿的影响中，社会场域和支出成本有调节作用。

由于社会场域、支出成本影响，非正式制度对亲环境行为的推动作用可能受影响，市场机制对亲环境行为的阻碍作用也可能受影响，故有：

假说3：若引入社会场域和支出成本变量，首先启用非正式制度情境并不必然导致较高亲环境意愿。

假说4：若引入社会场域和支出成本变量，首先启用市场机制情境并不必然导致较低的亲环境意愿。

由于社会场域、支出成本变量介入，在非正式制度和市场机制冲突且要求亲环境行为情境中，首先启用非正式制度或市场机制情境并不必然导致亲环境意愿变化。例如，如果身处高社会场域，且亲环境支出成本很低，即便首先启用了市场机制情境，调查对象未必会依据等价交换市场原则行事，降低亲环境意愿。故有：

假说5：非正式制度和市场机制冲突情境下，个体亲环境意愿并不必然降低。

3研究过程和结果

31研究过程

调查于2014年9月初至10月底在某省属重点本科高校进行，该校本科生和研究生共2万多人。考虑到实施亲环境行为，需要调查者拥有充足时间，情境实验调查对象限制为大一至大三在校本科生，男女比例相当，共计320人。

社会场域控制：情境调查有两种，一是由访谈员与调查对象单独访谈，二是由访谈员组织下，在校实验室访谈。单独访谈，由访谈员在校园内随机选择160名调查对象，在独立、匿名条件下回答问卷，且除访谈员和调查对象外无其他人在场。校实验室调查，在校内网公开随机招聘160名调查对象，在访谈员指导下，调查对象先填写姓名、联系方式和证件号码，再回答问卷，并且签名后获得少量礼品。后者须调查对象先披露个人信息，且有访谈人员和其他调查对象在场。因此，校实验室调查的社会场域程度高于单独访谈。

制度控制：将非正式制度和市场机制与两种社会场域相结合，把调查对象分成四组：单独访谈-非正式制度组，单独访谈-市场机制组，实验室调查-非正式制度组和实验室调查-市场机制组，每组80人。四组调查对象分别首先启用非正式制度或市场机制情境的问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