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职场小说的价值体认

赵云洁

摘 要： 职场小说以讲述职场故事、传递职场信息、揭示职场内幕、教授职场晋升技巧为题材，反映了白领一族的生存现状和精神状态，显现了这个阶层的文化取向和文化价值、实用价值、产业价值等价值判断，是一种具有长久生命力的小说类型。

关键词： 职场小说;文化价值;实用价值;产业价值;文化取向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DOI：10.13677/j.cnki.cn65-1285/c.2015.05.15

在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进程中，诞生了职场这一属性多元的领域，它是文化精英、商海弄潮儿聚集的地方，是各色人等追逐梦想、实现愿望的所在地，也是藏污纳垢、正邪较量、猫鼠游戏连环上演的舞台。此处纷争不断、智谋频出，商场、职场、情场连环演绎的悲欢离合，扣人心弦。职场小说，顾名思义，就是讲述职场故事的小说。职场的人物关系、职位晋升途径、企业运行法则、员工薪酬体系以及上上下下各色人物的为人处事方式，等等，大到企业改制，小到新人的面试、去留，放到职场大环境下，都成为小说的素材。再加上一些风格各异的办公室恋情，吊足了读者的胃口——每个读者都能从小说中找到自己的影子。职场的某些共性在作者笔下有着高屋建瓴的解读，这些元素使职场小说一上市便获得了广大读者的追捧和好评。萨特说：“艺术作品是一种价值，因为它是一种吁求。”[1] 198-200

一、火爆的职场小说

信息时代，电脑网络与人们日常生活的联系愈加密切，网络文学获得了空前的繁荣，网络文学拓展了文学存在的空间和表达内容，平民写手开始在网络上发表文学片断记述生活的点点滴滴，他们逐渐由较早的发帖、跟帖一族演变成为网络作家，并时有力作得到网民的关注、认可和追捧，于是写手发帖与网民跟帖形成了良好的互动，点击量和跟帖量一时间成为评价一部网络文学作品优劣的有效数据。

2007年曾在天涯论坛上贴出的一则二千字左右的职场故事在众多网络文学中脱颖而出，最初仅靠白领之间的口耳相传就获得了良好声誉，不久便被书商慧眼识出，经出版方与作者几度磋商，时经半年后，一部职场小说《杜拉拉升职记》出版上市。它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给僵化的图书市场带来了一场狂飙突进式的变革，蕴涵着一股摧枯拉朽的动力——2007年《杜拉拉升职记》一上市就位列各大图书网站和书店销量排行榜之顶。作者李可一鼓作气，又连续创作了3部杜拉拉系列小说：《杜拉拉2：华年似水》《杜拉拉3：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杜拉拉大结局：与理想有关》。据统计，“‘杜拉拉系列畅销500万册完美收官”[2]。这是继2006年王强的《圈子圈套》热销后又一职场小说力作。作者李可曾在跨国公司任职多年，是资深的职业经理人，对外企的行事风格和运作机制了如指掌。她在小说中如数家珍地把工作中的种种心得体会娓娓道来，引起了许多读者的共鸣。与此同时，《杜拉拉升职记》还被改编成了电视连续剧、电影和话剧，饰演女一号杜拉拉的演员分别是人气明星王珞丹、徐静蕾和姚晨，都有不俗的表现和业绩。随后，《杜拉拉2：年华似水》和《杜拉拉3：我在这战斗的一年里》也都售出了电影和电视剧的版权。此外，许多电视台策划的挖掘真人版杜拉拉的节目也得到了积极的回应，譬如杨澜的阳光媒体集团与其他著名的传媒机构共同策划的职场真人秀节目《寻找杜拉拉》，自2010年3月16日启动以来，吸引了全国各地年轻人的关注，报名人数达3万之多。[3]

无独有偶，在外企打拼多年的崔曼丽所作的小说《浮沉》在天涯论坛上一露面儿，就吸引了大批网友跟帖点评。“上市前15天，58家媒体争相连载、报道《浮沉》，《浮沉》成继《杜拉拉升职记》后再度畅销的职场小说，销量近100万，并于2012年拍成电视剧《浮沉》。”[4]趁热打铁，作者又出版了《浮沉2》《浮沉3》，再次跃升畅销书榜首，堪称职场小说中的又一翘楚。同样，《圈子圈套》也陆续出版了三部曲，延续了第一部的强势销量，累计销量达40万册。[5]《输赢》上市3个月销量已接近14万册。[6]《潜伏在办公室》则以秘诀加故事的形式促使销量一路上扬。另外，各种打拼记、求职记、白领日记等一大批职场小说也纷纷跟风出版热销，一时间，职场小说热度空前，势如破竹。有识之士认为，职场小说这一小说类型将继续在职场发酵，持续领跑未来几年的图书市场销量。

二、职场小说的价值

近年来职场小说这一文坛异军的崛起和迅猛发展，固然与当前国际国内的大环境息息相关，但相对于传统文学而言，当代职场小说的文学文本、文学活动自有其丰富而独特的价值，如文化价值、实用价值和产业价值等。

（一）职场小说的文化价值

苏珊·朗格说过：“艺术品是将情感呈现出来供人观赏的，是由情感转化成的可见的或可听的形式。它是运用符号的方式把情感转化成诉诸人的知觉的东西。”[7]24文学的创作、欣赏、评论等一系列的活动都缘于人类在社会生活中先行组织的关系网。文学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文学是生活的积累和折射，作者迸发的思想火花凝聚着对社会现实的思考和探索。职场小说虽是职场中人通过讲故事的方式把自己在社会生活中的所见所闻、所欲所感借助文学表现出来，但小说中人物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仍然是社会现实场景的浓缩和提升，这一点无疑会弥补读者社会经验不足的缺憾。读者对职场小说读本的争相购买、对小说内容和思想的口耳相传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其文学价值在社会群体之间的回应。职场小说反映现实职场，是一种现实职场状态的再现，能为现存的某些职场和社会问题提供解决方案和文化引导，甚至形成一种强大的舆论力量，从而推动职场向新生态健康发展，并开辟新的文学叙事题材和空间，这正是职场小说的文化价值所在。

学者徐岱曾做过评论：“小说在发展阶段曾从神话、史诗汲取营养，向历史与新闻借力的经历，清楚地表明了它是一种‘边界模糊的艺术;与左邻右舍始终保持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密切联系，是它在当代文化时空中仍能够左右逢源的原因，但其前提是表现个体生命体验、探测人性奥秘。”[8]17的确，职场小说集生动的故事、职场的教导、升迁的秘密于一体，尽显其左右逢源之能事，受到了图书市场与广大读者的热烈欢迎。从长远的发展来看，只要广阔的职场存在，那么职场小说必然就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因为它俨然已经形成了职场群体的生态文化。

（二）职场小说的实用价值

首先，职场小说受读者欢迎的主要原因是它对年轻人的激励价值。职场小说中在外企苦苦打拼的职业女性，最终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的最优秀的代表当推杜拉拉。她既不是富二代、官二代，也不是什么名校才女、海归骄子，更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可以依仗，她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学历本科，姿色中上，全无背景，但她敏而好学，学而不倦，既有坚强的意志，又善于寻找机会，工作中不推诿敢担责，有欲上九天揽月的豪情，为人处事心怀坦诚而灵活变通，于是她在职场江湖无往而不胜，终于在世界500强企业做成了职业经理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作者把她在职场中过关斩将的奋斗经历娓娓道来，向读者传授了一些职场秘笈，概述了许多职场共性，为年轻人闯荡职场提供了有益的参考。杜拉拉的例子为当今就业形势低迷的社会境遇增添了些许亮色，让人们相信，普通人仅凭一己之力也终有实现理想的一天。杜拉拉更为年轻女性做出了榜样，给就业市场的性别歧视以猛烈反击，坚定了女性通过职场奋斗的成功来改变自身命运的决心。职场小说中另一位颇具代表性的人物是《浮沉》中的乔莉，她曾自信地对中国赛思的前总裁程轶群说：“我要做这个行业最好的外企中销售业绩最好的人。”[9]3她在工作中确实也是这样做的——勤奋敬业，争取成绩，谋求升职，她同样也具有不抛弃、不放弃的勇气和执着，在职场压力面前永不言败，在职场的激烈竞争中奋力拼搏，体现了职场人群强烈的理性色彩与实干精神。

其次，职场小说的另一实用价值是传授了大量的职场生存法则。入职之初如何表现？是锋芒毕露、全力挺进，还是低调收敛、以逸待劳？在公司派系纷争时是骑墙还是站队？在遭遇办公室爱情时是接受还是躲避？在工作量超负荷时是默默承受还是临阵退缩？在落入同事构建的陷阱时如何自救并维护权益？如何处理与职场各种人物的关系？如何招架上司心怀叵测的施压？如何搞定难缠的客户？如何驯服嚣张的下属……这一系列问题对职场新人来说都显得那么高深莫测，急需解答。在职场小说中，这些问题多多少少都会涉及，职场精英们见招拆招、攻城夺地的智慧给了读者许多启发和示范，作者随小说情节推动所总结的各种指南和心得也颇具生存法则的意义。

再次，职场小说对促进就业具有积极的引导、借鉴作用。小说中的成功人士基本上都是专业技术的佼佼者，他们不仅精通某一专业，而且对“十八般武艺”都有所学。他们是复合型人才的楷模，如《圈子圈套》中的洪钧、《杜拉拉升职记》中的杜拉拉、《格子间女人》中的谭斌、《裁员的日子》中的张柳……他们既接受过系统的科班教育，掌握了在高校里所学专业的技能，又能在工作中不断“充电”学习新本领。比如，明晰了销售策略和人际相处技巧，提高了外语熟练程度，丰富了管理团队知识等等，这使他们有了立于不败之地的根基，再经过一番努力，才终于问鼎了高薪高职的宝座。这样的事例对年轻人具有正面的、积极的鼓励作用，能激发年轻人向一专多能的人才培养方向靠近，进而调整年轻人的职业生涯规划，成就他们的职业梦想。

（三）职场小说的产业价值

事实证明，当年父辈们的工厂、车间和工作单位与今天的现代职场不能相提并论。在经济全球化时代，职场亲历者所书写的工作和生活经验以及自我投射的文学想象之所以能引起广大读者的共鸣，是因为它们基于市场经济的大环境之下，昭示了众多年轻人的所思所想，拓展了年轻人的职场想象空间和奋斗境界。与此同时，职场小说除了实用功能外，还具有大众娱乐功能。职场小说的大众娱乐功能体现在对读者窥私欲望、名利欲望的满足和成全——职场小说中作者大多把故事背景放在世界500强跨国企业当中，外资企业因其薪金福利丰厚而令许多人趋之若鹜，又因其门槛高、用人挑剔而令众生望而却步，于是，外企这台大机器运转时的流程、内幕、成效以及由此产生的利益得失和人世悲欢便吸引了人们窥探的目光。小说中的外企驻地基本上是在北京、上海、广州这种特大城市里繁华的商业中心，职员衣着光鲜时尚，所用物品价值不菲，满口英语美语横行，高级职员在国内外飞来飞去，若时逢外企员工度假季，夏威夷、巴厘岛等享乐世界的纸醉金迷也在小说中时有提到……这类现代化生活景象，充溢着富足、优雅、优越的上流社会气息，这令许多陷入在柴米油盐、鸡零狗碎的平庸生活中正困乏着、挣扎着的读者羡慕不已，极大地满足了读者对名利的想象——这些在现实中无法触及的白领生活，借由阅读职场小说这一“黄粱梦”得以实现，充满了自娱自乐的意味。

职场小说的娱乐功能是其形成文化产业的一大驱动力。优秀的职场小说大多完成了由文字到影像的演化——形成了影、视、戏剧三栖的良好局面，特别热门的影视剧如《杜拉拉升职记》中人物穿戴的服装、鞋帽品牌也赢得了热销，影片中人物去过的地方、影片的拍摄地等也都成了旅游景点，同时演员还成了企业和广告的代言人;另外，影片中画面的植入广告也使商家赚得盆满钵满，在“杜拉拉现象”如火如荼的2010年，业内人士就曾分析预测：“近3年间，《杜拉拉升职记》已经带动了图书、光盘、话剧、电影、电视、服装、旅游、游戏、音乐剧、网络剧、无线增值等多个领域，创造了3亿元的市场价值，这一数字在未来三年将达到10亿”[10] 。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证明，职场小说俨然形成了一条文化产业链，具有超强的吸金能量。

职场小说多借助移动互联网传播，促进了文学话语权的民间回归和大众转向，是人们挑战主流文化、批判精英立场、追求新生活新姿态和大众消费的心理诉求与价值取向的深刻反映。职场小说凭借其贴近现实的题材、对从业人员的指导意义和正能量的弘扬，获得了广泛的认可。职场小说反映了白领一族的生存现况和精神状态，揭示了这个阶层的文化取向和价值判断，烛照着白领一族在物欲横流的时代紧张又空虚的内心世界。一方面他们积极追求进步，渴望升职加薪;另一方面在前进的道路上他们又不得不提防同事设计的陷阱、圈套，每天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地行走在职场，白领们在职场小说中可以觅得某些攻关秘诀，升迁办法，同时又被小说高度凝练的职场生活所吸引，不知不觉地在阅读中参与到这场高智商的游戏当中，即满足了寻找刺激的心理，又与人物取得了共鸣，获得了些许感悟。因此，职场小说再现了市场经济浪潮翻涌下的人间百态，它的存在具有其他通俗文学不可替代的价值。当然，职场小说中浓重的厚黑学味道、人际之间的尔虞我诈、无耻小人的利欲熏心则另当别论，不值得提倡。

参考文献

[1][法]萨特.为何写作 [M]//伍蠡甫，等编.现代西方文论选.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2.

[2]韩伟丹.杜拉拉大结局：与理想有关[EB/OL].http：//xiaoshuo.radiotj.com/system/2011/10/08/000387793.

shtml，2011-10-08.

[3]杨澜携东方卫视职场新女性 全国寻找职场杜拉拉[EB/OL].http：//www.tvyugao.com/content/708387-

f03eaa330d，2010-7-7.

[4]黄一星.《浮沉》前世今生：职场人气小说荧幕新生[EB/OL]. http：//yule.sohu.com/20120606/n344892416.

shtml，2012-06-06

[5]刘佳.职场书靠作者品质抢占市场[EB/OL].http：//www.chuban.cc/ky/sw/201206/t20120604_113815.html，2012-06-04.

[6]《输赢》销量惊人，商战小说异军突起[EB/OL].http：//news.xinhuanet.com/book/2007-07/10/content_   6354097.htm，2007-07-10.

[7][美]苏珊·朗格.艺术问题[M].滕守尧，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

[8]徐岱.边缘叙事——20世纪中国女性小说个案批评 [M].上海：上海学林出版社，2002.

[9]崔曼莉.浮沉[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10]胡钰.一本书拉动10亿产值 “杜拉拉”赚钱记[EB/OL].http：//finance.sina.com.cn/roll/20100813/2256-

8480387.shtml，2010-0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