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康乾之际“扬州二马”与扬州画派交往的几个问题

2015-10-28 11:42陈绪锐
文艺生活·中旬刊 2015年4期
关键词:二马扬州八怪高翔

陈绪锐

(西南大学文学院,重庆 400715)

关于康乾之际“扬州二马”与扬州画派交往的几个问题

陈绪锐

(西南大学文学院,重庆 400715)

目前关于“扬州二马”与扬州画派的交往研究多从两者的社会身份来判断扬州画派艺术风格受扬州盐商的影响或决定。经过梳理“扬州二马”与扬州画派的交往、“扬州二马”的商人身份和“赞助”善举,以及扬州画派的风格形成原因。文章发现此前的定论需要重新审视,包括扬州盐商对扬州画派艺术的重要影响。

扬州二马;扬州画派;扬州八怪;商业与艺术

一、“扬州二马”的儒商身份

二马先祖自端益由鄱阳迁婺源,始籍于徽州祁门。高祖是马尚才,他曾经参与过当地官员在儒学举办的敬老仪式,十分德高望重。曾祖父自满清入关之后,便于深山之中潜心读书,不再热衷于参与朝堂之事。从二马的祖父马承运开始,迁居扬州经营盐业。马曰琯、马曰璐兄弟是雍乾隆年间扬州著名徽籍盐商。兄,马曰琯(1688-1755),字秋玉,号懈谷、沙河逸老。弟,马曰璐(1695-1769后),字佩兮,号半查、半搓、南斋。他们藏书画丰富并好考校文艺刻书,礼遇文人雅士并多行善举,时称“扬州二马”。乾隆时期,二马曾被举博学鸿词,不就。他们一生的志趣都在于文学艺术,不仅集结邗江诗社,还赞助他人刻书等多种文艺活动,甚至紧衣缩食为扬州兴建梅花书院。康乾之际,扬州盐商富甲天下,比二马资财雄厚的盐商比比皆是。由于二马广结朋友,常常为朋友慷慨解囊,聚财藏书又不独享,以赞助各种文艺活动为乐。二马在扬州盐商、文坛、画坛中都颇有名声,不少诗人画家与之交好,并在诗中留下对二马的赞美之言。最近二三十年国内外出现大量研究徽商、盐商的文章,以“扬州二马”为典型的也不少。主要分析以二马(或以小玲珑山馆)为中心的文化活动或与之密切交往的文人画家,而对二马的具体经商情况少有提及。文章对二马及其生平贡献都持褒奖态度——赞扬作为扬州盐商的二马对文化艺术的赞助,并且赞扬二马对推进清朝中期的文化发展起到了一定帮助。过往文献对二马的身份界定,最常见的便是“儒商”。“儒”的性质可以从二马生平及其祖上行为显而易见。由于文献确切记载了二马祖辈迁扬州经营盐业、“子承父业”,所以二马的“商人”身份似乎是既定的,无人争辩。但从记载二马的文献中,实在少见二马经营盐业的具体情况或二马在其父过世后接管生意的文献材料。因此,我们仅能判断二马是扬州著名的文艺活动家或富有学养的商人后代。通俗一点说,二马算是有文化和社会责任感的“富二代”,至于他们能否代表普遍意义的商人有待商榷。值得注意是的,这也关乎“二马”盐商与“扬州八怪”的互动交往性质。此前,二马与文人画家的交往常常被当成盐商与学者、艺术家的互动,甚至把盐商当作影响清代扬州画派风格的一种不可忽视的因素。

二、“扬州二马”赞助扬州画派

雍正年间,二马在扬州建造了一处园林,准备题名为“街南书屋”,后得太湖巨石,遂定名为小玲珑山馆。《扬州画舫录》记载:“小玲珑山馆,有看山楼、红药阶、透风透月两明轩、七峰草堂、清响阁、藤花书屋、丛书楼、觅句廊、浇药井、梅寮诸胜。玲珑山馆后丛书前后二楼,藏书百厨。”二马就在馆内广结四方名士,著名文学家厉鹗、全祖望、杭世骏、汪士慎、金农、郑板桥等扬州画家均成为座上宾。他们在馆内吟诗联句、赏花赋诗、赏画泼墨。据《扬州画舫录》载:“扬州诗文之会以马氏小玲珑山馆、程式(梦星)篠园及郑氏(侠如)休园为最盛”。难能可贵的是,二马开放馆藏典籍,供文人学者研究,甚至帮助学者出版专著。除了在山馆中开展文艺活动,二马还常常出资邀请好友一同出游作诗。

(一)与高翔、金农、汪士慎等扬州画派的交往

扬州画派(或扬州八怪)指以郑燮、金农、汪士慎、高翔等约十五个画家,他们大都生于康熙中后期,成名于雍正、乾隆年间,殁于乾隆前期。他们主要活跃在雍乾时期,都曾在扬州以卖画为生,以诗画会友。二马的一生也跨过了康雍乾三代,高翔与马曰琯同年,汪士慎又与二马同乡。二马与扬州画派时间交叠,曾多次交往。马曰琯十五岁时便与高翔结交,马曰琯《沙河逸老小稿》卷一《寿高西唐五十》中,曰:“十五论交今五十,与君同调复同庚。”高翔常出入二马的小玲珑山馆作客。经高翔引荐,汪士慎中年在扬州与二马结识为好友;金农三十岁左右来扬州,结识了二马和汪士慎、高翔等人。他们互动颇为频繁,主要是集结在一起赏景、吟诗、联对。胜于一时的是乾隆八年,汪士慎与高翔合作,为马曰琯绘制10幅梅花帐。另外,二马还为汪士慎刊刻《巢林集》七卷;汪士慎去世同年,金农寓小玲珑山馆作墨梅花图。此外,二马还为高凤翰、郑燮、边寿民、陈撰画题过诗。华嵒作画赋诗祝马曰璐五十寿辰。由此可见,二马与扬州画派多位画家有过交往,与高翔、汪士慎、金农感情深厚。

(二)“赞助”是否成立

此前研究二马与扬州画派的文章常将他们的交往比作扬州商业与扬州艺术的缩影,以二马对扬州画派的“赞助”来说明盐商对扬州画派风格的影响。在清代中叶扬州富甲一方的盐商众多,且留寓于扬州的画家也不少。鉴于当时扬州商业繁荣、收藏之风兴盛,不排除有些投机画家涌入扬州,为了多卖画,为世俗改变艺术风格。但需要注意的是,二马与扬州画派同是在清朝政治高压下生活的文人画家,他们相互交往的基础在于对文艺的趣味相近。虽然经济地位不平等,但以书画会友使他们成为挚交。所以,二马对扬州画家所谓的赞助,无非是朋友或同乡间的情义之举。过分抬高二马的义举(或理解为互相利用),或许是为了证明艺术离不开商人的赞助,离不开经济发展。另一方面看,金农、汪士慎都是恃才性傲、自强自负的画家,而二马对他们的帮助只是出于惜才和友情,所以他们才会甘心接受并以诗谢之。

三、扬州画派风格形成的主要因素

明清之际出现了一个“天崩地解”的时代,文学、艺术、哲学都显得异常活跃:有的激进,有的冷峻,有的避世,有的仍然保守。绘画也出现了几种状态。其一是以弘仁、戴本孝、龚贤、石溪等为代表的遗民派;其二是以石涛、梅清为代表的法我派(也叫自我派);其三是以“四王”为首的仿古守法派。三派画风,尤其是理论主张鲜明而各不相同。康乾君主为稳固统治根基,推崇程朱理学,倡导主敬存诚、尊君亲上,以巩固皇权的统治,维护既得利益。又大兴文字狱,钳制舆论,控制思想,一字不慎,满门杀戮。这种高压文化政策,造成极大危害。艺术方面的境况尽管较之文字方面的严酷统治稍见宽松,但皇家提倡拟古仿古、崇赵崇董,仅仅把书画艺术看作是一种模仿的技术,供人玩赏。扬州画派的出现,就在于不满当时艺坛的窒息氛围,拒绝主流画派的影响,画风受石涛影响,追求个性的表达,使艺术的创造力与创造精神得到释放。扬州画派也叫“扬州八怪”,所谓“怪”,主要指他们的绘画风格叛经离道,与当时正统派画家有所不同。扬州画派虽然不都是扬州人,但都成名于扬州,并在扬州卖过画。他们在生活作风、艺术观点、绘画风格上,有共通的地方。扬州画派的风格形成,不是偶然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一)社会地理条件

“四王”的理论风靡全国,但在清朝前后期和中期,却有一个地方例外,这就是扬州。扬州地处南北东西交通的要道,贯穿南北的大运河经过这里,横亘东西的长江也经过这里,历来是商业发达之地。清初人口增长,这里的盐业大发展,由盐商带动的商业大发展,使扬州成为东南第一大都会。商业的发达、经济的繁荣,给这个城市带来了生机勃勃的气氛,也给在这个城市中的人们带来了解放思想、破除迷信和敢于竞争、敢于树立自我的契机。扬州繁荣的商业需要文化的支持,商家养士之风大盛,同时许多著名商人以与著名文人交接为荣,商人与文人相互支持。这是画家聚集扬州,形成一种新兴艺术流派的地域条件。文人画家需要商人的物质支持,商人需要文人帮助他们提高文化品味、调教子弟、协助鉴别文物、建造园林等。当时江宁、杭州、苏州也有若干商人,而画家选择扬州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当时江宁与杭州属省区政治中心,督抚衙门驻地,官方对艺术的影响甚深,封建士大夫传统的艺术趣味不易改变;苏州的地位与扬州相当,但属画坛“四王”故里:王时敏、王鉴、王石谷、王原祁分别是太仓人与常熟人,他们的画风为朝野所推重,新兴画派在这片土地上不易生根立足。扬州有繁荣的艺术市场,商品竞争求新求异,又多有商人支持、市民喝彩,于是诸人集中于扬州,声气相投,互为影响,形成扬州八怪。其实扬州画派在当时并不全受欢迎,汪鋆撰写《扬州花苑录》时说“扬州八怪”“……同时并举,画出偏师,怪以八名,画非一体。似苏、张之捭阖,偭徐、黄之遗规。率汰三笔五笔,复酱嫌觕(粗);胡诌五言七言,打油自喜。非无异趣,适赴歧途。示崭新于一时,只盛行乎百里。”就是贬低“扬州八怪”们的画“只盛行乎百里”。他们的绘画思想也只在扬州一带流行,影响不太大更不太广。但扬州画派对近现代却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吴昌硕、齐白石、傅抱石等大画家都曾得到他们的鼓舞,其他画家受“扬州八怪”思想影响者就更多了。

(二)绘画本身的发展

清代中叶以前,山水画以“娄东”、“虞山”派的实力最强,花鸟画以“常州”派的势力最大。要把绘画作为“野战”,作为“纵笔恣肆,写我真性灵”,扬州是较为适当的地区。扬州是石涛晚年活动的地方。石涛去世前,“扬州八怪”中大部分画家都是中年人了。石涛的绘画主张中强烈的自我精神以及反法思想,对扬州画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讲,石涛开创了扬州画派。扬州画派中的画家们对石涛都很推崇,高翔每年为石涛扫墓,郑板桥多次提到石涛,评价最高。在石涛的影响下,扬州画派的画家也都反对用笔必用某派某法,他们都强调作画要抒发自家的真实性情,树立个人的面貌,性之所发,笔之随之,无法无派,“无今无古”。

(三)艺术生活的共同特征

扬州画派中,有不少人是“布衣”,也有中举人、中进士因而做了县官的。他们在社会上,属于士的阶层。他们保持既得的一点利益,不向权贵妩媚,在一定程度上,接触劳动人民,比较了解民间疾苦。加以他们自己在各种环境中遭到了打击,对炎凉的世态人情有所体会,因此,当“沉闷之气”积郁时,不是借诗酒来发泄,便是展纸挥毫来寄情遣兴。在这方面,形成了扬州画派在艺术生活上的共同特征。在艺术上,他们继承了文人画的艺术传统,在创作上,重视品格、文学、书法等方面的修养。

四、结语

综上所述,扬州画派的风格形成与当时扬州商业风气和扬州盐商有一定关系,但根本原因还是在特定的时代背景和地理位置下,由艺术自觉而产生。至于“扬州二马”与扬州画派的画家交往,可以说盐商为扬州画派的画家提供了物质基础,但物质基础却不能决定扬州画派的艺术风格。扬州画派的艺术具有独特的生命力,正因如此,它的艺术风格和精神源远流长,直至影响近代许多的绘画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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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209.2

A

1005-5312(2015)11-016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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