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贸易对中国劳动力市场的动态冲击分析

2015-10-28 01:39赵春明王春晖
关键词:协整劳动力贸易

赵春明,王春晖

(1.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北京 100875 2.山东财经大学国际经贸学院,山东济南 255014)

对外贸易对中国劳动力市场的动态冲击分析

赵春明1,王春晖2

(1.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北京100875 2.山东财经大学国际经贸学院,山东济南255014)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实现了对外贸易的迅猛发展,带动了经济增长、人均收入水平的提高以及就业问题的改善。尤其是以加工贸易方式吸收了大量的剩余劳动力,在特定历史时期为中国间接出口丰裕劳动要素、扩大就业和提高劳动者收入提供了一条有效路径。但利用1980-2013年的年度时间序列数据进行检验,发现加工贸易方式对劳动力就业水平的影响仅是暂时的,长期效果难以持续。化解这一冲击与困境的关键在于培育国际经济竞争新优势,加快贸易结构和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不断向全球价值链上游攀升,提升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利益分配水平,从而增强我国外贸企业的核心竞争能力,实现对外贸易与劳动力市场的长期均衡和稳定关系。

对外贸易;加工贸易;就业;收入水平

一、问题的提出

自实施对外开放政策以来,因比较优势的充分发挥,加上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的引入,我国实现了对外贸易的快速增长,带动了国内就业人数增加、人均收入水平的提高和经济的高速发展。但由于诸多客观因素的存在,对外贸易的福利效应在理论与中国的实践中出现了背离,国际贸易利益分配出现了群体性差异,尤其是不同群体从开放经济中获得的收入存在差异。在开放经济条件下,收入差距的形成和表现形式与封闭经济相比有了很多特殊性,开放的各种形式,如国际贸易、外商直接投资、要素的跨国流动等都会通过各种途径对一国的收入差距产生影响。加工贸易是全球一体化背景下国际贸易发展的一种新的形式,是发达国家实现经济全球化分工及产业链纵向延伸的产物,对发展中国家,尤其是新兴工业化国家的经济发展具有重要的作用。中国在垂直专业化分工的过程中,凭借低劳动力成本优势吸引了大批国外企业将其生产制造环节转移到中国,加工贸易借此迅速发展起来,成为中国融入全球生产网络的典型形态。加工贸易方式对发展中国家的整体经济、产业结构、技术进步、要素市场以及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都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然而,随着我国近年来出现的“用工荒”以及关于“刘易斯拐点”的争论,预示着中国非熟练劳动力的供给情况已发生改变,加工贸易模式逐步显现出较大的局限性和负面作用。中国对外贸易所具有的以外资企业为主体、以加工贸易为主要贸易形式、在各地区发展很不均衡等特点,决定了考察加工贸易影响中国劳动力市场的必要性。

由于加工贸易与劳动力需求间存在着复杂的作用机制,且各国在要素秉赋、产业结构和贸易战略等方面的差异性和特殊性,在加工贸易影响劳动力市场等方面并没有一般模式。中国作为一个典型的劳动力资源相对丰富的国家,劳动密集型产品的加工贸易在我国的进出口中占据着极大的份额,而贸易对我国熟练与非熟练劳动力要素收入的影响尤其是对非熟练劳动力工资的影响,不仅关系着中国经济的增长、经济效率以及经济结构的变化,甚至还会影响整个国家和社会的稳定。因此,研究加工贸易对劳动力市场的影响,对一国贸易政策实践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且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发展经济体及加工贸易的承接国,其国民经济和国际贸易的快速增长对世界经济格局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为我们研究此问题提供了一个难得的观测窗口。本文从宏观角度综合考察国际贸易,尤其是加工贸易方式对我国劳动力市场所造成的可能影响。

二、理论基础

以国际产品内分工和中间投入品贸易为特点的新型国际分工与贸易形式已经在全球范围内兴起。产品内分工理论改变了传统贸易理论中生产要素只能在国内自由流动,不能在国家间自由流动的假设条件,对国际贸易理论产生了根本性影响。许多经济学家开始用产品内分工理论来解释现实中的国际贸易利益分配问题,改变了传统贸易理论中以出口数量衡量一国贸易利益的观点,主要把利益分配的重点放在了产品生产过程中的工序或区段上。

(一)比较优势理论

Vernon(1966)[1]从技术变迁的角度探讨了产品在生命周期不同阶段的技术要求和要素需求,将新古典贸易理论的比较优势从最终产品拓展到产品生产的不同环节和阶段。一方面将传统的静态国际贸易理论动态化,另一方面也为产品内贸易的研究奠定了基础,开辟了新新贸易理论的研究领域。如今,全球化水平的进一步加深使得外包更加容易,同一产品在价值链上可以拆分为劳动密集、资本密集、技术密集等多个生产环节,这为比较优势的充分发挥提供了更大空间,使各个国家在某一产品的生产链条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针对外包影响就业和收入分配的研究源于20世纪80年代后期发达国家出现的“需求逆转”现象,该现象表现为发达国家因将非熟练劳动力密集型的生产阶段移往低收入国家,会降低国内对非熟练劳动力的需求,非熟练劳动力的就业和工资出现明显下降。美国等发达国家熟练劳动力与非熟练劳动力间的工资收入差距明显扩大,引起了学术界与政府的广泛重视,但由于外包理论尚待完善和成熟,这种情况是否是由外包导致的,并未形成统一的结论。Feenstra&Hanson(1995)[2]在Dornbusch,Fischer& Samuelson(1980)[3]H-O模型的基础上,构造了连续型中间投入品贸易模型,将工资差距扩大和由外包活动引起的中间品贸易的增长联系了起来。假定经济体存在三种要素,即熟练劳动力、非熟练劳动力和资本,所有的生产活动都发生在同一行业内。由于要素禀赋的差异,两国有着明显的技术差异和要素价格差异,按照比较优势,发达国家将分工生产高技能劳动密集型的中间产品,而向发展中国家转移低技能劳动密集型的中间产品生产区段。两国要素价格均衡点将出现在发展中国家生产的中间投入品达到一定熟练劳动力密集度的临界点上。原先在发达国家从事转移部分的低技术生产环节的工人开始向更高技术生产环节转移,而发达国家转移出去的低技术密集型的生产环节在发展中国家属于高技术密集型的生产环节。于是,以外包为形式的产品内贸易同时提高了发包国(发达国家)和承包国(发展中国家)中间产品的技术密集度,也扩大了两国熟练劳动力相对于非熟练劳动力工资的增加,从而克服了传统贸易理论所不能解释的两个贸易现实。

(二)特定要素理论

特定要素模型在讨论外包对发展中国家熟练劳动力与非熟练劳动力相对工资的影响时更贴合实际。中间品贸易模型允许劳动力是异质的,技术高低不同的一系列中间产品生产阶段所需要的劳动力素质是不一样的,而非熟练劳动力在短时间内不可能转移到较高技术的中间产品的生产中,流动是受阻碍的。所以中间产品贸易既提高了中间产品进口国家(发达国家)熟练劳动力的相对工资,同时也可以提高中间产品出口国家(发展中国家)的熟练劳动力的相对工资。如果特定要素是熟练劳动,那么发展中国家承接低技术工序外包则缩小高低技术工人的工资差距,反之如承接高技术工序外包,则扩大高低技术工人间的工资差距[4]。有学者从产品的产出技能替代弹性对高技术工人的相对工资影响角度入手,理论推导得出:产出技能替代弹性小于零,则缩小工资差距;产出技能替代弹性大于零,则扩大工资差距[5]。Kohler(2001)构建了特定要素模型对外包和FDI的收入分配效果进行分析[6],结果证明:当外包伴随有FDI发生时,外包不仅可以降低分工成本,同时也缩小了母国与东道国之间工资率的差距,而且这种情况的发生与产业要素密集度无关;反之,如果外包没有伴随FDI的发生,外包对工资的影响与产业要素专用性相关,只有劳动力密集型产业的外包才会降低母国整个国家的劳动力工资水平。

(三)贸易的技术补偿效应

外包带动了美国与低工资国家之间的贸易和技术转让的发展,Feenstra and Hanson(1999)[7]将高技能劳动力相对工资的增加与FDI联系起来,发现美国公司在墨西哥边境地区的外包活动促进了墨西哥对熟练工人需求的增加,其工资份额增长的原因中外包的解释能力超过50%。加工贸易对中间产品的进口是技术外溢的一个重要途径。技术溢出和模仿活动一方面提高了发展中国家的生产率和产品质量水平,同时通过中间产品贸易规模的扩大使新产品创新活动得到进一步激励。具体而言,自由贸易使发展中国家的高质量中间产品部门所使用机器的平均质量提高,进而促进产品质量的升级,这种升级具有资本品偏向的特征。牛蕊(2009)[8]认为外包通过“边学边干”和“技术外溢”效应显著促进了中国工业TFP的提高,但由于我国制造业大多属于劳动和资源密集型产业,产品附加值增加比例不大,外包与FDI虽然导致了熟练劳动力与非熟练劳动力报酬的同时提高,也提高了劳动力的福利水平,但却造成了两者收入差距的拉大。如果生产力的提高表现为投入的下降而不是产出的增加,其短期效应就会导致就业机会的减少和贫困的加剧。赵莹(2003)[9]认为引进外商直接投资引致的技术进步扩大了中国的收入差距,因为FDI为了维持其较高的市场竞争地位,使其核心技术具有较高的保密性,证明了我国“以市场换技术”策略的局限性,但FDI的技术溢出效应整体上有利于提高东道国工人的平均工资。外资企业支付高额的效率工资,使素质较高的技术工人的工资大幅度上升,而低技能工人的工资就相对下降。

总之,国际贸易的收入分配效应研究现已成为当前贸易理论界的前沿和热点问题,现有文献不仅关注发达国家在外包中的地位,就外包对处在承接方地位的发展中国家劳动力收益的影响分析也逐渐得到了关注。我国的加工贸易在外包承接过程中迅速发展起来,但加工贸易对我国劳动力市场的影响并未得到深入研究。此外,项松林等(2014)[10]研究了农业剩余劳动力非农转移对发展中国家出口贸易结构的影响,认为农业剩余劳动力的非农转移降低了制造业实际工资,为低效率的老产品出口企业提供了无形保护,减缓了研发和出口新产品的进程。因而,劳动力市场特征与对外贸易的发展之间存在着双向作用关系。但由于大多数实证分析文献忽略了劳动力市场特征对对外贸易的反向作用而导致了变量内生性偏差,加之对外贸易对劳动力市场的影响具有长期性和滞后性,影响机理较为复杂,因此,本文选用VAR模型,从时间序列维度来考察对外贸易与我国劳动力市场间的长期均衡关系和双向动态关联特征。

三、变量的选取与平稳性检验

时间序列模型可以反映样本数据的动态变化特征,本部分实证分析中所用到的数据均来自于各期的《中国贸易外经统计年鉴》和《中国统计年鉴》。因外贸数据在1979年以前为外贸业务统计数,1980年以后改为海关进出口统计数,所以,为考虑到数据的统一性,我们选用的是1981-2013年间的年度数据(见图1)。

图1 主要变量时序图(1980-2013)

纵观我国城镇居民人均收入的发展趋势,自改革开放以来,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呈现稳步上升的态势,尤其是1992年以来,我国进入全面改革阶段,经济发展迅速,城镇居民收入快速增加。而与此同时,我国的国际贸易也取得了迅速发展,特别是2000-2006年间,进出口额尤其是出口表现出了强劲的增长趋势,贸易的年均增长率高达20%以上。从2010年起我国已经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一贸易大国。在外资方面,自1991年起,在对外资的进入提供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和产业政策的背景下,中国连续位列发展中国家吸收外资第一位,且在2014年首超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外商投资目的地。

但贸易额的暴增在让世界震惊的同时也使中国戴上了“世界工厂”的标签,比起庞大的对外贸易数量更值得我们深思的是我国的贸易结构。在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世界性产业结构调整与转移对我国加工贸易的发展提供了机遇,承接亚洲四小龙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加工贸易进入迅猛发展阶段。随着我国外贸经营权的放开以及一系列优惠措施的颁布,以跨国公司为主的FDI成为推动中国加工贸易发展的主要动力。我国加工贸易进出口额在1981年占进出口贸易总额中的比例仅为6%,而到1998年起比例高达53.4%,2004年加工贸易进出口总额接近5500亿美元,成为我国第一大贸易方式。2006年以来,我国开始对加工贸易进行政策调整①,旨在优化产业结构等目标,却将劳动密集型加工贸易行业逼到生存边缘。加之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欧美等发达经济体需求减弱,导致国际市场对我国的加工贸易需求减弱,一些主营加工贸易业务的企业出现了严重的经营困难局面。因此,加工贸易对外依存度过高,极易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

为了研究国际贸易与我国劳动力市场的长期关系,我们基于VAR模型的理论基础,运用协整分析和误差修正模型,通过对变量间的关系作脉冲响应分析,实证研究加工贸易与我国劳动力市场间是否存在一种长期均衡关系,研究其动态路径变化又是如何。

由于时间序列检验对变量的平稳性较为敏感,为避免模型变量的非平稳而导致伪回归问题,确保估计结果的有效性,我们在构建VAR模型之前需对模型中的每一个变量进行单位根检验,确定具有平稳性。

表1 时间序列的单位根检验

考虑到单位根检验的稳健性,选取ADF检验、DF-GLS检验以及PP检验分别对各项时间序列值进行单位根检验。纵观表1列示的各变量平稳性特征,各序列均为单位根过程。直接利用这些变量进行建模无疑会出现伪回归现象。通过检验结果发现,对原始序进行降阶处理后均得到了一阶单整序列,如果VAR模型的内生变量都含有单位根,那么可以用这些变量的一阶差分序列建立一个平稳的VAR模型。但当这些变量存在协整关系时,采用差分的方法构造的VAR模型虽然是平稳的,但不是最好的选择。此时,可以构建向量误差修正模型VEC来进行下一步的分析。

四、协整关系检验

由于各变量均为一阶差分平稳过程,这为协整关系检验提供了必要条件。协整分析是检测非平稳时间序列间是否存在长期和短期的动态关系。采用Johansen(1991)[11]提出的基于VAR方法的协整系统检验,考察国际贸易是否与劳动力市场之间存在长期稳定关系,并在此基础上建立向量误差修正模型,既克服了在对非平稳变量做回归时出现的伪回归问题,又可同时考察变量间的短期和长期关系。

(一)滞后期选择

VAR模型是一个动态的模型,每一个内生变量都会受到它自身的滞后项和其他内生变量的滞后项的影响。因而在进行VAR建模时,需要确定变量的滞后阶数,以及系统中包含的变量个数。正确选择模型的滞后阶数对于模型估计和协整检验都会产生一定的影响,在小样本中更是如此。一般而言,滞后阶数过长则需要估计的参数就越多,模型的自由度就减少,会降低检验的效力。而滞后阶数过短又会导致检验结果过度扭曲,无法完整反映所构造模型的动态特征。根据滞后期选择准则,我们选择的滞后长度要对应最小的值。因此,根据表2列示的检验结果显示,滞后阶数宜选择4期。

表2 VAR模型滞后期选择准则

(二)确定协整关系个数

Johansen与Juselius[12]在1990年提出一种以VAR模型为基础的检验回归系数的方法,是一种进行多变量协整检验的较好的方法,通常称为JJ检验。Johansen(1995)[13]指出,在小样本情况下,迹统计量和最大特征值统计量的检验结果可能会有所差异,因此,为稳健起见,我们同时比照两种统计量的结果做出决策。

表3 Johansen检验结果

Johansen检验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无法拒绝至少包含3个协整向量的原假设。通过对Johansen协整检验结果的分析,我们发现加工贸易方式对我国劳动力市场存在长期稳定的相关关系。通过似然比检定和wald检定,存在协整关系的4个序列为城镇居民人均收入、就业水平、进口中加工贸易占比、出口中加工贸易占比。而进口依存度、出口依存度和外资依存度因没有通过协整检验而剔除出协整分析。因此,在对系统进行修正并重构系统时,应将各贸易依存度变量外生于系统,将其看做外生变量引入系统模型。

(三)确定向量误差修正模型

如果同阶单整变量的某种线性组合是平稳的,则称这些变量间存在协整关系。协整反映的是变量间的长期均衡关系,而变量的短期变动是向着这个长期均衡关系的部分调整。如果由于某种原因短期出现了偏离均衡的现象(误差),则必然会通过对误差的修正使变量重返均衡状态。

VAR模型无需对变量作任何先验性约束,不分析一个变量的变化对另一个变量的影响,而是分析当一个误差项发生变化,即模型受到某种冲击时对系统的动态影响。VEC模型则是含有协整约束的VAR模型,在对非差分序列进行协整分析、确定长期均衡关系的基础上,以这种关系构成误差修正项,将其看做一个解释变量,连同其他反映短期波动的解释变量一起,引入到一阶差分的VAR系统中。因而,VEC模型的因变量的变化量是其他自变量的变化量与长期均衡偏离量的函数,同时考虑了变量间的长期均衡和短期波动。

表4 协整关系结果

根据检验出的四个协整序列建立误差修正模型。因有四个协整变量,每一个都对应着短期的动态方程,而且每一个变量都有一个动态的调整系数。从结果来看,劳动力收入水平的变化不仅取决于贸易强度与贸易方式的变化,而且还取决于上一期劳动力收入对均衡水平的偏离,上一期偏离越远,本期修正的量就越大,即系统存在误差修正机制。对VEC模型而言,单个参数估计值的经济解释是困难的,我们比较关注的是长期的协整关系。而且由于篇幅关系,仅将三个协整关系的结果列示(见表4),且用方程式表示出来,为下一步的Granger因果关系做基础。

为了深入分析研究中国国际贸易的发展与劳动力收入水平间是否存在协整关系,我们在向量自回归估计的基础上,建立向量误差修正模型,检验得出加工贸易方式与劳动力市场间存在着长期稳定关系。因协整关系只能说明指标间至少有单向因果关系,但并不能具体指出何为因、何为果,需进一步因果检验,以确定两者间的因果方向。

(四)Granger因果关系检验

VAR模型的一个重要应用就是分析经济时间序列变量间的因果关系,一个变量如果受到其他变量的滞后影响,则它们具有Granger因果关系。此因果关系并非我们通常理解的因与果的关系,而是说某变量的前期变化能有效地解释另一变量的变化,是检验统计上的时间先后顺序。Granger因果关系检验是分析经济变量关系的有力工具,有助于我们客观认识变量间的内在规律。由于加工贸易出口和劳动力市场、加工贸易进口间存在协整关系,故可对它们进行格兰杰因果性检验,以确定劳动力市场的变动是否是由加工贸易出口Granger引起的。

表5 因果关系检验

通过Granger因果关系检验结果(表5)可得,关于加工贸易出口于城镇人均收入间的Granger因果检验,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都不能接受原假设,说明两者在Granger意义下相互影响;关于加工贸易出口于就业相对量的Granger因果检验,不能接受加工贸易出口变动不是引起就业相对量变动的格兰杰原因的原假设,即加工贸易出口变动引起了就业相对量的变动,但反之不成立;关于加工贸易出口于加工贸易进口的Granger因果检验,不能接受加工贸易出口变动不是引起加工贸易进口变动的格兰杰原因的原假设,即加工贸易出口变动引起了加工贸易进口的变动,但反之不成立。

五、脉冲响应分析与方差分解

对VEC模型而言,单个参数估计值的经济解释是困难的,其应用除预测外,最重要的是脉冲响应分析和方差分解。脉冲响应函数是分析系统中某个变量的一个冲击或扰动(误差项发生变化)在VEC所有变量间发生连锁反应后而引起对整个系统的扰动,以及各变量对扰动的综合反应。它能形象地刻画出加工贸易对我国劳动力市场动态作用的路径变化。方差分解是进一步评价各内生变量对预测方差的贡献度,即是如何将一个变量的响应分解到模型中的内生变量,追溯引起该变量变动的若干原因。

(一)加工贸易出口对劳动力市场的脉冲响应分析

采用基于VEC模型的广义脉冲响应函数分析方法,探索加工贸易强度的变动对我国劳动力市场的影响机理以及在时序维度上的动态特征,研究时间序列间长期均衡与短期调整之间的关系。横轴表示动态作用的滞后期数(单位:年),在模型中将动态冲击作用的滞后期设定为30年,纵轴表示响应程度,曲线即脉冲响应函数的值。

图2 加工贸易出口冲击引起就业水平变动

图3 加工贸易出口冲击引起工资水平变动

从图2得出,在整个冲击期内,出口中加工贸易占比对当期就业水平的一个单位冲击的反映曲线大致呈现出从上升到水平的发展趋势,在初期会导致就业水平的增加,但到第3期以后,随着出口中加工贸易占比的增加,就业水平的反应会逐渐下降,到第8年后其影响整体呈震荡回稳走势。这说明加工贸易强度的提高对劳动力就业水平具有正面的冲击,但冲击幅度不是很大,且影响仅是暂时的。在短期内(前五年)带来承接国就业规模的扩张,但从长期来看,长期效果难以持续。加工贸易方式对就业的影响是趋向于自我稳定的,当就业偏离长期均衡时,下期会进行反向纠正,使其逐渐回到均衡水平上来。这主要是因为加工贸易对劳动力的受教育程度和劳动技能要求不高,短期内能较多吸纳农村剩余劳动力和下岗职工,提高经济增长的就业弹性,发挥我国劳动力资源优势,缓解就业压力,维护社会稳定,“民工荒”就是一个很好的表现。劳动保障部2004年《关于民工短缺的调查报告》显示,企业缺工主要发生在珠三角、闽东南、浙东南等加工制造业聚集地区,反映缺工严重的主要是从事"三来一补"的劳动密集型加工企业,又集中在产品竞争比较激烈的制鞋、玩具制造、电子装配、服装加工、塑料制品加工等行业。但加工贸易具有“两头在外”的特点,根治性差,对外依赖度高,“飞地经济”虽可带动当地经济的短期繁荣,解决劳动力就业问题,却缺乏长期发展的后劲及应对变化的能力。

从图3得出,当出口中加工贸易占比发生一个正冲击后,经市场传递后,劳动力收入水平立即上升,且在第6期达到最高点,之后迅速回弹,在震荡中将正向影响稳定在较低的水平上。这说明加工贸易出口的增加,在短期会出现劳动力短缺,劳动成本急剧上升;随着劳动力人口的流入,且加工贸易具有技术水平低的特点,劳动力成本又趋于下降,直到达到均衡。加工贸易方式与劳动力收入水平的长期均衡关系更能体现出外向型经济发展模式的内在冲击与困境。加工贸易产品在世界市场的价格呈现出逐年下降的趋势,决定了从事加工贸易的国内企业不可能在与国外客户的价格谈判中处于有利地位,导致企业利润低,无力大规模提高工人工资。

(二)加工贸易出口对劳动力市场的方差分解分析

脉冲响应函数描述了VAR系统中某个内生变量一个单位的冲击给其他变量所带来的影响,是一种绝对效果的描述。利用方差分解可描述每个变量的更新对VAR系统变量影响的贡献度,是一种相对效果的描述,不同时点变量的预测方差可以分解为不同冲击解释的部分,可以理解为冲击对变量波动的贡献。方差分解可以给出对VAR模型中的变量产生影响的各个随机扰动的相对重要性信息。

表6 方差分解

图4 方差分解图

以图4中左上图为例,长期方差分解趋于30%左右,说明加工贸易出口的一个正向冲击对加工贸易进口的波动的贡献在第8期达到30%左右,之后有所回落。图4中右上图表明,加工贸易出口的变动能说明居民收入水平10%左右的变动。图4中左下图表明,就业的变动,30%是由加工贸易的需求变动引起的。

(三)协整关系验证

为判断整个协整关系是否正确,需做一些后续检验,以判别其是否符合模型最初的假定和经济意义。

首先,检验协整方程稳定性。因为调整系数的统计推断非常依赖于协整关系的稳定性,基于协整关系拟合值的单位根检验,表明协整关系平稳性都拒绝了包含一个单位根的原假设,因此,协整方程的设定是稳定的。另外,VEC模型特征方程所有根的倒数的模型均小于1,位于单位圆内,也表明VEC模型是稳定的,且协整个数的设定也正确(详见图5)。

图5 稳定性检定

其次,检验残差是否服从正态分布以及残差序列是否存在序列相关。Johansen(1995)认为,由于VECM是采用最大似然进行估计,而最大似然估计假设干扰项分布服从正态分布,因此,考虑到时间序列较短,需要进行正态分布检验,确定模型设定无误。根据JB检定、偏度检定、峰度检定,都无法拒绝原假设,即残差服从正态分布。而且模型不存在明显的序列自相关。因此,本文所建模型是稳定的且不存在设定偏差,根据模型得出的脉冲响应和方差分解分析是稳健、可靠的。

六、主要结论与启示

利用1980-2013年的年度时间序列数据,在向量自回归估计的基础上,建立向量误差修正模型,检验得出加工贸易方式与劳动力市场间存在着长期稳定关系。通过脉冲响应分析和方差分解分析发现:加工贸易强度的提高对劳动力就业水平的影响仅是暂时的,长期效果难以持续。加工贸易方式与劳动力收入水平的长期均衡关系更能体现出外向型经济发展模式的内在冲击与困境。

中国日益改善的投资环境,以及丰富而低廉的劳动力资源,使中国成为国际产业转移及产业内贸易的良好场所。多年来加工贸易出口额占总贸易额的一半以上,对外贸易具有显著的加工贸易特征,且巨额的贸易顺差也主要来源于加工贸易产品,尤其是高新技术领域,还存在“高端产品、低端环节”的问题。外商投资企业在中国的加工贸易中采用了“两头在外、大进大出”的生产方式,根治性差,对外依赖度高,利用中国廉价劳动力优势,把国际产业链条的部分加工组装环节大规模移向中国。“飞地经济”虽可带动当地经济的短期繁荣,创造出了较多的生产和贸易机会,解决劳动力就业问题,却缺乏长期发展的后劲及应对变化的能力,由此将导致外贸粗放型增长,加剧出口商品结构的低级化,损害我国外贸发展的自主性,不利于我国形成独立完善的产业体系。

我国加工贸易企业同质化问题严重,技术水平低、增值低、产业关联度低。加工出口的快速增长得益于农村的经济体制改革和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带来的低劳动力成本,但这个比较优势正在逐渐消失。加工贸易方式与劳动力收入水平的长期均衡关系更能体现出外向型经济发展模式的内在冲击与困境。加工贸易企业对比较优势的过度依赖,忽视和延迟了对产业升级、技术创新的关注和引导,导致缺乏核心竞争力,只能生产成熟期甚至淘汰期的产品。加工贸易产品在世界市场的价格呈现出逐年下降的趋势,决定了从事加工贸易的国内企业不可能在与国外客户的价格谈判中处于有利地位,导致企业利润低,无力提高工人工资。

化解这一矛盾的关键在于加快转型升级。在经济新常态之下,中国不可能再把焦点过度集中于保外贸增长上,当务之急是着眼于中长期的产业升级和贸易升级,努力转变外贸增长方式,从追求市场份额、出口规模和数量转移到提升进出口的质量和效益上来,加快外贸提质增效和转型升级,着力培育外贸新的比较和竞争优势。同时,未来十年全球产业竞争归根结底将是价值链的竞争,价值链竞争决定中国制造业乃至产业竞争力和未来经济的前途与命运。而长期处于全球产业链的低端,会对我国产业的全球定位形成惯性依赖,面临“被锁定”风险。只有向全球价值链上游攀升,推动贸易结构和产业结构全面升级,提升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利益分配水平,才能增强我国外贸企业的核心竞争能力,实现对外贸易与劳动力市场的长期均衡和稳定关系,进而推动和实现中国由贸易大国向贸易强国的根本性转变。

注:

①1999年国务院下发的国办发35号文件对加工贸易做出禁止类、限制类和允许类的分类管理;2007年对加工贸易限制类目录由394种商品的基础上新增1853种限制类商品。例如,出台政策规定部分“两高一资”产品禁止开展加工贸易;对限制类商品加工贸易在东部地区实行保证金“实转”,而对中西部实行“空转”的区别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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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林莎】

Dynamic Impact of International Trade upon Chinese Labor Market

Zhao Chunming1,Wang Chunhui2
(1.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Business Administration,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100875;2.College of International Trade,Shando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Jinan,Shandong,255014)

Since reform and opening up,China has undergone tremendous development in international trade,which leads to economic growth,per capita income increase,and better employment.International trade absorbs much surplus labor in China,especially by way of processing trade,and provides an effective way for China to export surplus labor,create jobs,and increase people's income in a particular historic period.Probing into the annual sequential information from 1980 to 2013,we find that the processing trade has only short-term impact on employment,whereas long-term effect is unsustainable.The key to resolving the issue is to nurture new edge in international economic competition,give an impetus to the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of trade and industrial structure,consistently move up to the top of the global value chain,seek to secure a larger chunk in the profit distribution so as to make our foreign trade enterprises more competitive to achieve a balanced and steady relationship between foreign trade and labor market in the long run.

foreign trade;processing trade;employment;income level

F 752;F 241.2

A

1000-260X(2015)05-0050-09

2015-05-1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加快劳动力要素自由流动的对外贸易战略转型研究”(14ZDA082);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我国人力资本要素内涵式演进与国际经济竞争新优势培育研究”(14AJL011);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就业极化效应研究”(2015906);北京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贸易强国战略与‘中国梦'的实现”(13JGB120)

赵春明,经济学博士,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从事世界经济、国际贸易研究;王春辉,经济学博士,山东财经大学国际贸易学院教师,从事世界经济、对外贸易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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