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那些事儿

2015-10-27 06:56莫景春
民族文学 2015年10期
关键词:光棍村里人媳妇

莫景春

村里的树和人一样多。村子是傍依在山脚的小山村,幽僻安静。百来户人家,人影在村里稀稀拉拉地晃动着;树则是村前村后茂茂密密地长着,连村中人口密集的地方也不放过,房前屋后,寸步不让,挤挤挨挨地长着,似乎要跟人争个高低,方才罢休。

其实,村里的树就像是人类的计划生育一样,被村里的人有计划有目的地种着,大伙儿都觉得树能养人,是个好东西。打心底就喜欢它。人们知道不长树的地方,那地的风水也养不下人,这是村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宝贵经验。他们都觉得一个村子被郁郁葱葱的树儿所簇拥着,是件赏心悦目的事。如果一座座瓦房灰头灰脸的,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是有些寂寞。整个村子远远望过去,整个黄灰一片,那会让人感到一种枯索的低沉。于是村里人要起房子时,看好风水,选好地。选好了便在地基旁种下一两棵树。看着树一天一天地长大,枝干粗了,叶儿密了,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村里人自个儿心里踏实了许多。很多时候,房子还没建起,树倒长出了不少。远远望去,翠绿一片,像是一座花园,那白墙灰瓦从茂密的树林中探出头来,若隐若现。若是黄昏时分,灿烂霞光下,缕缕炊烟袅袅而起,鸡鸣狗吠隐约而逸出,人们才发觉这是一个人气十足村庄。村里的人常常以树为自豪,走在村里,时不时碰到一棵很精神的树。空气特别清新,呼入呼出,心里舒爽多了;有些好客的树还把成群成群的鸟招来,春夏秋冬,一天到晚,窗前啾啾不已,给寂寞的山村增添了无穷的乐趣。村里有人出到城里,看到城里人用庞大的车子不断把村里到处见的树整棵整棵地往平坦的大道、往住宅小区搬,然后精心地种着,一排跟着一排,密密麻麻。城里人还建什么高级的花园别墅,而且越是高级的地方,花草树木就越多。这么算起来这小山村压根就是个高级的别墅,人间仙境呀!大伙儿都过得特舒服特高兴。

有了人的宠爱,村里的树长得是越来越放肆了,竟然想跟人们争地盘了。它们仗势欺人,风一吹,那些果呀核呀到处乱飞。村里的土地又肥沃滋润。这些果呀核呀落在哪块空地上,就在那儿悄悄地猛长,独霸着那一块地,等人们发现,它已经长得跟人差不多高了,把它砍了,多可惜,留着可以遮遮阴。善良的人们便放任它自由自在地长了,不过最低的要求是不要妨着地里的庄稼和蔬菜,更不能目中无人地站到人家的屋前,把阳光给夺走了。如果不解人情,村里人毫不留情挥舞着亮闪闪的刀,三下五去二地砍成几节,送到炉灶里去,噼噼啪啪地烧火做饭。不过有一种可以不看人们脸色而乱长的树,人们有时还要忍让几分。比如说有小孩吃了枇杷果或者杨梅,连核带粒一股脑儿往下吞,又到处拉,结果是“吃了黄豆拉黄豆”,把那籽籽拉到土里。这些果树的种子有着丰富营养的喂养,便呼呼地长着。如果是碍了人家的,也不是一下子把它除掉,而是把它小心翼翼地移到园里,让它过完几年后,便一树黄灿灿地或红澄澄地结上果,让乡亲们饱饱口福。但村里人终究是主人,始终是不会让树们疯狂地长着,因为树有很多用得着的地方,弄几张桌子,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摆上去;做几个衣柜,大大小小的衣服一股脑往里面塞,既整洁了房子,又保护了衣物,这些都得让树作出牺牲。于是,树和村里人便相安无事地生活着。

村里的树跟人一样有贵贱之分的。夏秋能结出一串串一嘟嘟的果的树们便倍受村里人的珍爱。它们才刚刚拱出土壤,头上还顶着一两撮新鲜湿湿的土壤,便有小孩急急忙忙跑回家,发现新大陆般汇报给大人。大人们便放下手中的活,抄来铁铲,提上满满的一箩筐肥料。小孩则活蹦乱跳地跟在后面,提着一桶四处溅着的水,又是松土,又是加肥,然后浇水,忙得不亦乐乎。末了,心里还放不下,怕虫子啃咬或牛羊践踏什么的,便找来带刺的荆条,围了小栏,团团地把小果树抱住,似乎给它筑了一个安乐的窝。这样了还不算,隔三差五都跑过来,瞧一瞧,像是照料自己家里那宝贝儿女一样,直到她累累的果实挂满枝头,更是日夜派人守着,生怕这一树的好果被那些贪嘴的鸟虫频频偷吃。这果树也很懂得感恩,满满当当地往树上挂了一大片的果,红扑扑的黄澄澄的,飘散着阵阵诱人的香气,使人们的口水不争气地直在嘴里打转。好不容易等满树的果落了,但这些果不是拿到街上去卖,而是一家一捧两捧,一家一户地送。全村漾着欢乐的笑声。这果树愈加受到村里人的尊重,剪枝打虫时谁都去帮一把。落了果的树还不能安静下来,那些嘴馋的小孩猴一样地在树上窜来窜去,时不时能从绿油油的树叶中寻出一两个果子来,乐滋滋地骑在树上吃着,像是个儿童们的乐园。

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些树就惨了,且不说那些随风飘荡的种子,飘到村里的某个角落,自个儿在那里寂寞地长着。即使是长在热闹的地方,人们也很少去关照去注意,更没人松土,没人浇水。只要不对人们碍手碍眼的,人们便让它自生自灭,就像村里那些孤僻又有些懒散的单身汉,整天逛来逛去,无所事事,村里人看不惯,不去招惹,也不去关注。连村里的长舌妇也很少去问问他们到底娶了没有。这树就像是这样倍受冷落。待长有手臂那么粗时,大伙儿才发觉这儿有棵树,寻思着它的用处:带着刚从田地里耕作回来的牲口,想给它一时半会儿的休息,又懒得关进栏里,便随手将绳子往树上一拴,牲口算是拴在这里了。树的身子被拴牲口的绳子勒出一圈一圈的。牲口们路过这里时,也不由自主地往它身上磨一磨,挠痒痒,磨掉那些寄生虫。那树儿常被磨得折枝断丫的,身子被磨掉一大块皮,像一块大大的伤疤亮亮的。这树儿也不自暴自弃,努力地长着。

最尊贵的要数村头的那棵大树了。它身姿婆娑,像是一把巨大的伞,矗立在村头,像是一位年老的长者,慈祥地注视着每一个过往的人。没人知道它的年纪,三人合抱不过来的身躯,巍然地挺着,斑斑驳驳的树皮,被岁月雕刻出道道深深的皱纹,粗糙开裂,仿佛深藏着无数的沧桑。这老树是村子的保护神,在乡下在山里,一棵大树就是一个村庄的象征。它风雨无阻地庇护着村里人。村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出入村子的人都要从它长长的手臂下经过,都不由自主往上看,向它投去敬仰的目光,在心里默默祈祷,让它保佑自己每天平安如意。这棵老树没人敢去攀爬,那要遭大人的责骂,更不敢去砍枝叶,连枯了的枝丫也不敢轻易用刀去伤,那要遭天打雷劈的。村里人都敬畏十分。远行的人背上重重的行囊,经过老树时,都情不自禁地伸开双臂,紧紧抱住树,像是抱自己的亲人朋友。走了,还一步三回头,泪光闪闪地望着大树,从老树身边一过,算是出村子了。那些去世的人也从这里送出去,不过是从背后绕过,抬棺过时烧上一把火,腾起烟火警告去世的灵魂不再回来骚扰村民,老老实实,安安心心去吧。若再回来,老树会用它那庞大的身躯镇住。于是很多悲悲喜喜的故事便从婆娑的老树下发生了。送别的人在树下停住了脚步,泪水纷纷。树身也烟痕累累,老树承受了太多的悲欢离合了。靠着巨人一般的老树,村里人的日子过得舒舒服服,踏踏实实。

村里的树像村里的人一样,发生着许许多多不同的故事。人需要树,树也需要人。他们在相依相偎,不管怎样的风风雨雨,树和人一样的坚韧,朴实,默默地奉献着。如果一定要将树和人分开,人的无能和卑微就显山露水,活不下去,但树可以不需要人。它可以远远地躲开人群,快快乐乐地生长。

村里的狗大概都是一家人吧,时常是成群结队的,互相追逐,只是见到主人,才依依不舍地分手。我看见阿旺家的狗曾把他邻居家的那条母狗占为媳妇,没过两天,阿旺狗的媳妇又和阿丁家的那条凶巴巴的狗,卿卿我我了,后来没过多久, 温柔的母狗便拖着一窝可爱的小狗仔扑扑地跑着。我无法辨认这窝小狗的父亲是阿旺家的抑或是阿丁家的,也有可能两者都不是,村里的公狗见了这群狗仔,都过去慈爱地舔去舔来。看它们一脸的满足就好像它们是亲生父亲似的。到底谁是父亲,连狗的妈妈自己也不清楚。大家就这么一家人似的过着,村里的狗因此都是很亲密的,和和睦睦,谁也不敢轻易去招谁惹谁,生怕自己伤害的是父母兄弟姐妹。狗的感情要比村里的人单纯得多,村里人可能因为房前屋后的一点地基问题而争吵不已;或者因为田里的水源争抢,甚至大打出手。两家人也再老死不相往来,即使抬头不见低头见,只是低着头匆匆而过,或者怒目一视。这争吵的两家人尽管是朝夕相邻的,彼此打个喷嚏都能听见,甚至还是表亲或堂族之类的,但两家人形同路人,只有两家的狗肆无忌惮地亲热,它们照常来往。左家的狗经常来跟右家的狗约会,或者左家的食盆里有些什么好吃的东西,右家的狗也不时跑过来舔两下。右家办喜事,丢着一大堆骨头,左家的狗也会闻香而动,叼着几根骨头跟右家的狗并伏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共享着。它们全然不顾两家人的恩恩怨怨。有事没事时它们簇拥在一起,嬉戏打闹,互舔着对方的皮毛,亲密无间。若有外乡的陌生狗不慎闯入村里,发现者则狂吠不已,吓唬着对方,也呼唤着自己的同伴,不一会工夫,从草丛中从大树下从房间里,狗们纷纷冲出来,边奔边叫,气势汹汹。众志成城,大伙一围上去,拼命地嘶咬,直把对方咬得遍体鳞伤,落荒而逃。大家便用脖子互蹭一下,以示敬意,又各自散去。村里的狗就是这样一群相亲相爱的动物。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可在我们村里,找主人你得看狗的脸色。院门虚掩,你左顾右盼,轻轻推开院门,叫唤着主人的名字,谁知却唤来一条凶巴巴的狗,尾巴竖起,皮毛也跟着竖起,伸着脖子“汪汪”吠个不停,边吠边冲过来。此时你不要撒腿就跑,狗有狼的习性,看着你跑,会猜到你的心虚,便对你穷追不舍,你只可站在原地不动,或者抄起一根木棒,或者抓起一块石头,作出恐吓它的样子。它也只好停住脚步,直愣愣地望着你,与你对峙。此时听到狗叫声,主人急忙冲出,大声呵斥,那狗便灰溜溜地躲开,匍匐在主人的脚下,摇着尾巴,一副温顺的样子。你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像是一块石头落地,有些后怕地对主人说:“狗比人还凶呀!”如此严肃的看家狗,客人们不敢轻易去找主人了。而那些常摇着尾巴吐着长长舌头的狗的家里常常充满了欢声笑语,客人来来往往,主人送客,狗也追在后面,热情跟着送。狗和主人的好客都让客人产生再去一次的想法。若是跟主人吵架了,那狗也跟着助威。你气愤不过,冲到他家门口大骂,对方也不折不挠,冲出来,破口大骂;他家的狗也跟着冲出来,对着你“汪汪”地骂。如果是母狗,身后还跟着一群黑棉花团一样的小狗,也“呜呜”地叫着,表示对你不满。对方的势力强大,如果你没有自家的狗,会招架不住,不战自败,知趣地退回来。如果再进一步对骂,那狗可要发火了,就要冲过来,对你不客气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原先软弱的主人你也不敢小视了。

狗,它们有事没事,相约在一起追逐打闹,其乐融融,也像村里一些人,闲着没事,三五成堆,在村头聊天吹牛;累了,躺在石凳上呼呼大睡。

“噼噼啪啪……”村里的鞭炮声又热热闹闹地响了,是一户人家盼星星盼月亮,努力多年才得到一男孩。亲朋好友们都从四面八方聚过来,欢天喜地地庆贺着。

村里的光棍越来越多了,村头村尾地聚着,闲聊着,企盼着什么。

家乡人喜欢热热闹闹,呆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成群结队的,很少有人独自转悠。山里人很讲实用,读书是为了识几个字,会算点账,便回家侍弄田地,结婚生子。许多人都在二十岁出头,不管立不立业都要成家,如果有谁超过了二十五岁,还光棍一条,那可要遭人嘲笑了。如今往村里望一眼,三十出头还没找到对象的,摞起来一大堆。看着别人成了家,他们心里也挺着急的,东转转西瞅瞅,提着东西找媒人,由三十岁找到三十五岁,有由三十五磨到四十……找来找去,结婚的念头都给找麻木了,便成了地地道道的光棍。

家乡深藏在桂西北的山窝窝里,偏僻落后,到附近的圩镇都要赶十几里的路,村里人大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双手整天侍弄着田地,沾满浊黄的泥巴,穷得叮当响。村里少得可怜的女孩都被穷怕了,能跑到山外转转,就一去不复返,逃瘟疫一样地逃离穷山沟。能干相貌好些的男孩或许能在本屯或附近村屯勾住一两个女孩,和和美美地过着日子,这招来不少村里年轻人嫉妒的目光。

没到谈婚论嫁的女孩小鸟一样地纷纷外飞,到城里打工去了,回来时都情意绵绵地牵着山外的情郎。看着她们穿着高跟鞋在村里泥泞的小路上踩高跷似的跳走,村里的光棍们气不打一处来,于是,焦急万分的光棍们在村里四处游荡,看看谁家的女孩初长成了,做梦都想着牵着她们的手,美滋滋地在屯里穿行。可岁月的年轮一圈一圈地爬上他们的额头,一点一点地磨掉他们残存的那点美好的梦想。

露在村头,除了这些幽灵一样的光棍,还有的是结了婚的媳妇们,她们捧着大肚子,彼此抚摸着,在比较谁的肚子大谁的肚子小,在猜猜里面是男孩还是女孩。她们津津有味地比划着议论着,不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惹得路过的光棍急急吐上几泡口水,表现出一种不屑一顾的神情,弄得媳妇们便背后指指戳戳:这号人活该!没过多久,媳妇们的大肚子终于都瘪了下去,换来的是村里时隐时现的阵阵鞭炮声,便有小孩在村里奔走呼告:谁家的媳妇生了个带小鸡鸡的啰!那家的主人也喜笑颜开地杀鸡宰鸭,大摆几桌,宴请远远近近的亲朋好友,热热闹闹一番,像在隆重地宣布自己一件重大任务的完成。这家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可也有那些静悄悄的人家,没人声张。媳妇的肚子是瘪了,但没人敢问。看着主人的一脸愁容,心中便明白几分,媳妇抱着小孩是那样的行色匆匆,仿佛做什么亏心事似的。一胎两胎……冒着被罚款的危险。

在一阵接一阵的鞭炮声中,村里的光棍越来越多了。原先没有实行计划生育时,一家可以养三四个,甚至有的家养了七八个。媳妇们毫不顾忌地生着,生下什么就是什么,有三女一男的,有三女三男的,没什么限制,反正总能生出一个带小鸡鸡的,自然平衡嘛,村里生的男女基本一致。而现在不准养那么多了,生的时候便多留个心眼,甚至是刚怀孕那阵。家乡四面高山,只有一条泥泞的小路爬出山外,条件虽然不好,但原先有些女孩不愿意离开父母,嫁得太远,便选择留在村里;附近村屯的女孩也不时有一两个愿意嫁来,这样一来整个村子还像个村子。可如今生女的少了,剩下的女孩眼光放远了。村里便到处游荡着一些孤独的身影,木讷呆滞的表情,头发已白,却孤身一人。若是你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知情的赶紧走过来说:“这些光棍想媳妇想乱了头,一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做,吃饱了玩睡,不像正常人一样操劳家务,养儿育女。即使他们的年纪大一些,也没有一点责任感,将自己孤立在村里人之外了。”听着听着,心里不禁一阵阵莫名的惆怅。他们有事没事,便一群人坐在村头,两手插进裤袋,傻傻地看着从村头偶尔路过的女人,心里痒痒的,等到背影渐行渐远,才回过神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相互望着的是一张比一张更皱的脸,充满着无可奈何的笑。

也有想入非非的,想在别人的媳妇身上占点便宜,以前这种绯闻还时有发生,但现在这种想法几乎是不可能。村里能讨到媳妇的都是些能干能说的人,他们的魅力自然比那些无所事事的光棍要强得多。他们的媳妇自然没有偷汉的想法,若是丈夫出去打工了,他们也想方设法把媳妇弄到一起,免得后院起火到时远水救不了近火,光棍们要想产生一些绯闻是非常不容易的。光棍们想媳妇想得难受了,便三五个相邀切来几斤狗肉,打上几斤酒,聚到某个光棍家,猜码行拳,一个把一个灌得醉醺醺的,口中念念有词:“婆娘婆娘”,瞪着一双腥红的眼边走边哼。腿软了,走不动了,便随处一歪,呼呼大睡,甚至躺到铺满稻草的猪栏里,也酣然入睡,没人找没人呼,有时居然踏踏实实地睡到天亮。他们有时候也想爬回家,外面又冷又脏,但脚软了,更怕的是家里的床依然是那么冷清清的,跟在外面有什么两样,想到自己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的情景,那更令人伤心。在外面过夜的他们无牵无挂,没有小孩要抱,没有婆娘要牵,跟年老的父母住在一起,自己什么事情都不用去管,兴趣来了便回家一趟。

清醒的时候,一个人拿一张凳子,摆在院子里,昏昏沉沉地坐着,对什么事情都没兴趣:猪是父母喂的,牛羊是父母放的。懒得看到成双结对的年轻人,只有一条忠实的狗伏在自己的脚边,乖乖的,不停地摇着尾巴。在狗的身上,他们似乎看到一点温情,阳光暖暖地晒在身上,使人有一种很慵懒的感觉。他们便眯缝着眼睛,半睡半醒地靠在椅子上。他们什么也不用去想,什么也懒得去想,什么盐油柴米,全一股脑儿抛开。心情好些,便到庄稼地帮上一把,父母兄弟也不敢对他们怎样,也很理解他们内心的痛苦,只是爱莫能助,任由他们自己去消消积虑吧。

想得多了,有些光棍便不想呆在这穷山沟里了,想离开这窒息的环境,到外面打点工,透透风,也清爽,也许能多看些女孩。村里不是也有人到外面讨得婆娘回来的吗?尽管那些婆娘都是拖儿带女的,但总比没有暖炕头的要好得多。念头一闪,他们便急急忙忙收拾行李,悄悄地溜了。父母见了,也不敢多问,只是把几张皱巴巴的钱塞到他们的手里。心软的母亲眼睛湿润了,但没给他们看见,背过身去,悄悄擦掉。有些光棍出去了,也许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们有的近十年都没回来一次,他们是遗忘了这个令他们伤感的地方,管它是不是故乡。

“噼噼啪啪……”邻家的鞭炮声又热热闹闹地响了,烟火冲天,村里的亲戚一拨又一拨地赶往恭喜,村里剩下的光棍在刺耳的鞭炮声中沉沉地打盹。近处的树影与远处的狗吠、热闹的人群一起交织相融,村庄依然祥和安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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