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 辉
新诗创作应该尊重传统
熊 辉
鸦片战争的失败结局导致中国千年的海禁被迫打开,傲气的知识分子逐渐从器物到文化层面上认识到自身的弱势地位。于是,那些东渡岛国或西出洋关的人们,怀揣“师夷人长技以制夷”或兴国的理想,在向中国输入“格致”之学的同时,也引入了异邦的文学“新声”。这是救国救民道路的合理追寻,所有为中国输入新知的“盗火者”都理应被视为“先驱”。但在这条自我拯救之途中,我们却不能忽视国人文化心理的颠覆性变化,那就是唯西方论或自我否定论,因此“昌明国粹、融化新知”的“学衡派”才会被讥为“保守”。这种文化心理在20世纪80年代开放的文化语境中迎来了更加适合的氛围,尤其是在西方解构思潮的影响下,我们对传统文化的皈依变得越发困难。
在“创新”或“革命”的不断驱使下,民族文化的承传或新传统的积淀如何展开?就中国新诗而言,这不仅仅是一个严肃的创作问题,也是一个严肃的民族文化发展问题。从胡适靠着翻译外国诗歌开创了中国新诗的纪元开始,近一个世纪后的今天,新诗仍然处于发展期,形式建构或精神追寻一再变化却终未成熟。尤其是在“多元化”或“个人性”写作环境中,公然挑战诗歌艺术的底线早已屡见不鲜,那些所谓的“写作”或“体”除了“哗众”外,于新诗的发展没有益处。
读惯了语言形式的玩弄之作后,当我们看到《中草药》这样的诗时,一种民族文化认同心理和积极的建构之志会让人有久违之感。此诗以“中草药”喻中国传统文化,认为只有“中国的草以及植物”,才能让我们感受到自然对人的“体贴”以及生活之“甘苦”,中国传统的天人观念和社会礼仪蕴含着生活的“浓度”。然而,就是这样博大精深的文化,却在西学东渐的过程中被我们无情地抛弃在时间河流的沙滩上。自负的当代人内心充满了强烈的反叛和革命欲望,试图以此切入历史的命脉并成就自己的威名。恰如布鲁姆在《影响的焦虑》中所言,“后来者”诗人用一系列的“修正比”打倒前辈诗人,由此获得诗歌历史的地位。虽然布鲁姆所论仅仅是一种创作策略,他本人是十足的保守分子,其立意并非要真否定传统;但我们更愿意相信艾略特在《传统与个人才能》中的话,后人只有“依附传统”才能创作出有个性的作品,并在续写传统的同时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如《中草药》所说:“我们不会比古人/ 更善于攀援和行走,不会比穿行于/ 深山老林的他们,认识得更多”。
一部《本草纲目》,一株草本植物,暗含着万事万物的运行规律,也能破解生活的各种“迷宫”,这是诗人对中国传统文化和礼仪的盛赞,同时也道出了中西方文化的差异。在“天人合一”观念的感召下,中国人善于通过自我修为达到与外界的和谐相处,而不似西方社会在“主客二分”的基础上努力地认识外在客体。虽然这样的认知方式导致西方自然科学强于中国,但我们的文化更符合当代生态美学的诉求,对外在事物的认识需要像中草药一样进行整体性观照和调理,而不应像西药一样“治标不治本”。所以诗人这样写道:“整套的机组严密而庞大/ 却需要草本、木本的温良,去抚恤润泽”。《中草药》这首诗的结尾可谓一语双关,诗人用“知母”和“当归”两味中药的名称来发出反问,而又取其字面意义:“知母不知母?当归不当归?”“知母”是希望今人能够理解传统文化,“当归”是希望今人能够回归传统文化。
对中国人勤劳和隐忍品质的表现也是诗歌创作对民族文化的正面建构。因此,《洗碗工的夜晚》这首诗看似在写“苦难”和“底层”生活,但透过诗行,我们更容易从诗人艰难的童年以及依靠双手谋生的成年生活中,读出中国劳苦大众的勤劳精神。“一点点吃掉黑暗/ 天,慢慢地就亮了/ 雨,慢慢地就停了”,在艰难的世事面前,中国人具有多么乐观向上的美好心灵。
在不断追随并认同西方的情况下,在新诗创作不断翻新却难见成就的当下,我们是否应该返身传统?回归传统并不意味着保守,也并不意味着排斥吸纳西方文化,中国新诗的发展始终离不开中西方文化资源以及自身的艺术积淀。
(作者单位: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