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婷婷吉林师范大学
从叙事视角入手探讨《格列佛游记》的讽刺艺术
于婷婷
吉林师范大学
摘要:《格列佛游记》是18世纪英国著名讽喻体小说家江奈生斯威夫特的作品。这部小说以其辛辣的讽刺而出名。国内外多数研究都是从总体上研究它的讽刺技艺。本文将从叙述视角这个具体的切入点来探讨《格列佛游记》中俯拾即是的讽刺艺术。
关键词:讽刺艺术叙事视角《格列佛游记》
叙事视角的选择对小说至关重要。叙述视角可以分为很多种,较为复杂。叙述视角的复杂难辨的原因在于叙述视角不是确定不变的。一篇小说可能是由第一人称“我”从头叙述到尾,但是叙述视角却不一定只限在一个人。一篇小说的叙事任务可能交由另一个人物“我”来叙事,这就使得叙事视角发生了转移。叙述叙事根据叙述者与人物的关系可以分为第一人称叙述、第三人称叙述,第二人称叙述非常少见。从叙述者与事件的关系来看,可以分为参与叙述、非参与叙述。从视域的限制分,叙述视角可以分为全知叙述、限制叙述、戏剧性叙述和天真叙述者。[1]前面两种划分很好理解,第三种划分比较复杂。简单地说全知叙述者就是无所不知的,掌控小说叙述的所有信息,是隐含的“作者”。限制叙述视角,顾名思义是被限定了的叙述视角,叙述者知道的和人物一样多,只能叙述知道的事。戏剧性叙事只能展示人物的所见所闻,不做任何干涉和评价。天真叙述者对于自己所叙述的内容的理解没有读者多,最容易产生反讽效果。小说《格列佛游记》通篇采用的是由叙述者格列佛第一人称“我”叙述的,描述了格列佛在各国的所见所闻。格列佛对他口中所描述的事往往不甚理解,因此天真的叙述者,具有强烈的讽刺效果。但是小说的叙事视角却不局限于格列佛的视角,在小说中斯威夫特转换了几次叙述视角,采用了与全文主要叙述视角完全不同的陌生化的叙述视角。下面本文就将从这三个方面对《格列佛游记》的讽刺艺术进行详细的分析。
斯威夫特在小说《格列佛游记》中采用的第一人称叙述。在叙事学理论中,采用第一人称叙述是为了使读者感到叙述者所叙述的内容真实可靠。在第一人称叙述小说时,读者的感受是作为一个倾听者,安静地听着小说中的“我”娓娓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这种由叙述者亲眼所见再叙述者自己说出来的故事最容易为读者所接受,产生一种信任。然而由小说中的人物格列佛亲口描述的见闻却不能让读者有“真实感”。
《格列佛游记》共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描写的是格列佛在利立浦特的经历。利立浦特的人民身高不到六英尺,是个小人国。格列佛用第一人称“我”叙述了在小人国的见闻。小人国党派之分竟然是根据高跟鞋的高低来区分的;第二部分格列佛讲述了他在布罗仆丁奈格的奇特经历。与利立浦特相反,布罗仆丁奈格的人民异常高大,是个巨人国;第三部分内容比较松散,主要讲述了格列佛在勒皮他(飞岛国)、巴尔尼巴比、拉格奈格、格勒大锥、日本游记。飞岛国的国王和大臣们不从事生产,依靠飞岛低下的人民养活。在岛上的科学院里,科学家们尝试着从黄瓜里提取阳光,将大理石软化;第四部分格列佛讲述了他在慧骃国的经历。这个国家是由充满理想的马来统治的。在这个国家有和格列佛长相相似的耶胡。耶胡是一种丑陋无比,肮脏的畜类。马却是高尚、诚实、公正的,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通过第一人称“我”这四个部分具体内容可以看出,叙述者的叙述内容并没有给人以真实可信的感觉。这些叙述内容令人难以置信,但却是“我”的亲眼所见。这不禁让读者思考作者的目的何在。读者很快就可以发觉这其中的强烈的讽刺意味。以高跟鞋的高低区分党派讽刺的是英国的两党之争;以鸡蛋是应该在大头打开还是在小头打开讽刺宗教之争;飞岛国科学家荒唐的实验是讽刺英国科学家脱离实际。将荒唐的叙述内容用真实可信的第一人称“我”叙述出来,令人感受到强烈的讽刺意味。以第一人称叙述出名的《鲁滨逊漂流记》却给人一种真实可信的感觉,读者完全感受不到这篇游记是由作者笛福虚构的。有评论曾指出《格列佛游记》是对《鲁滨逊漂流记》的戏谑性模仿。瓦尔特司各特曾这样评价到:“斯威夫特是以幽默丰富了作品的道德内容,以讽刺揭露荒诞,并通过人物性格和叙述框架使难以置信的事件成为现实,即使《鲁滨逊漂流记》也难以在叙述的刻薄性和多样性方面与其媲美。”
《格列佛游记》中,主人公格列佛既是故事的参与者,又是故事的叙述者和作者的“口舌”。作者借格列佛之口对社会政治制度、宗教、科学等提出批评和讽刺。在整个讽刺的大环境中,格列佛作为参与者也成为了被讽刺的对象。他总是说话不经大脑,不谙世事。
在文中格列佛经常用天真的话语描述一些他自己本身不理解其深刻内涵的事件。例如在大人国,格列佛在向国王讲述了自己祖国的辉煌成就,优秀制度后,面对国王的质疑和反问。格列佛在心里反驳到:“因为他和世界的其他部分完全隔离,他对其他国家最普通的人情风俗必然是一无所知,由于这种无知所以产生许多偏见和一些狭隘的想法,而这种想法在我国以及欧洲文明国家却根本不可能产生。”[2]为了证明国王是因为无知而产生狭隘的想法,所以格列佛又向国王叙述了弹丸和炮管的威力,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摧毁京城。格列佛还炫耀自己知道炸药的配置方法,并且愿意用这种武器帮助国王治理国家。国王听后又是严厉的批评了格列佛。格列佛又说道:“死板的教条和短浅的眼光竟会产生这样奇怪的结果!如果他不放过这个机会,他很可能会成为他下属人民的生命、自由和财产的绝对主宰。”这句话表面是批评大人国国王的无知,实际上作者是在讽刺英国乃至欧洲所谓的文明和先进。文中也有很多反语的使用增加了天真叙述者的讽刺效果。文本中俯拾即是映射的英国的讽刺,但是作者却借格列佛之口解释道:“我希望不必再向读者声明,我这里所谈的一切,没有一点是涉及我的祖国的。”[2]读者和作者都明白叙述内容背后的反讽,在格列佛幼稚可笑的叙述方式下,更增加了讽刺效果。
通过以上事例可以看出,格列佛扮演的是亚里士多德口中的自贬式佯装和夸耀式佯装的角色。[3]他是典型的不谙世事和头脑简单的天真叙述者。天真叙述者主要的任务就是产生反讽效果。格列佛作为天真叙述者只是肤浅地叙述,读者却能感受到字面背后更强烈的讽刺意味。
陌生化是由俄国形式主义批评流派代表人物什克洛夫斯基提出的,是形式主义的核心概念。“所谓的陌生化就是将对象从其正常的感觉领域移出,通过施展创造性手段,重新构造对对象的感觉,从而扩大认知的难度和广度,不断给读者以新鲜感的创造方式。”[4]陌生化除了发生在语言层次上,还可以作用在其他层次,比如叙事视角、背景、人物、情节、对话等。如托尔斯泰的《霍斯托密尔》就是以一匹马的视角讨论私有制问题的。这种陌生化的叙事视角给人以新鲜感,带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撼。[5]
作者斯威夫特为了给读者新的讽刺震颤,分别从叙述的用语和叙述视角的转换上进行陌生化。首先,格列佛在叙述自己的经历时,曾应用官方公文,将读者熟悉的日常用语应用到文学语言之中,产生了陌生化效果,给读者带来不一样的讽刺感受。例如在介绍飞岛国的时候,译者在脚注指出斯威夫特故意模仿英国皇家学会会报论文的写作方式。作者用极其严肃的论文写作方式描写荒诞可笑的飞岛国,是使得原本虚构的飞岛国显得真实。然而飞岛国上种种令人不可信的场景与描写形式的严肃正式产生了强烈的对比。这种严肃的论文描写手段是人们在文学语言中不常见到的,给读者带来了新鲜感的同时,也让读者感受到强烈的讽刺。其次,斯威夫特在文中几次转化叙事的视角,采用陌生化的叙事视角。例如在小人国,怀疑自己妻子和格列佛有染的大臣想谋害格列佛。在商议如何谋划的时候,叙述视角转到小人国的大臣那,并将大臣转为叙述者。从而展现了小人国公务人员的险恶。讽刺了小人国的官员的奸诈。在大人国,格列佛在向国王夸耀英国政治、经济、科技时,遭到学识渊博的国王的反问。通过大人国的国王对格列佛提问,而格列佛的无言以对,提出了对英国所谓经济政治成就的批评讽刺。如同托尔斯泰在《霍斯托密尔》中以马的视角来展开对私有制的评判,在描写慧骃国的时候,斯威夫特借助马与格列佛的对话,用理性的马的视角展开对贪婪、可怕的耶胡进行描写。耶胡实际上就是人类。斯威夫特用品德高尚的马的视角对人类的种种恶迹进行了讽刺。所以这些都是斯威夫特利用叙事视角的陌生化达到强烈讽刺效果的独特安排。
《格列佛游记》产生独特的讽刺艺术的原因不仅是在语言层面上,将日常用语应用到文学语言中产生陌生化效应,而且在叙事视角上也采用了陌生化技巧。
《格列佛游记》创作于18世纪初,是小说创作的
开始阶段。因此小说的叙述技艺也处于起始阶段。在《英国散文的流变》中,王佐良就曾说道:“《格列佛游记》是一本实验性小说,其中一个原因是其叙事观点的几次变换。”《格列佛游记》采用简单的第一人称叙述,以第一人称叙述的真实感和叙述内容不可思议性产生反差,使读者感受到强烈的讽刺。其中格列佛作为天真叙述者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方式叙述使读者看穿作者的真正用意,那就是辛辣的讽刺。这部作品的独特讽刺艺术也要归功于叙述视角上采用的陌生化技巧。一成不变的叙述视角必定会带来感觉上麻木。为了带来新的讽刺感受,斯威夫特在文中有一部分以小人国官员的视角、直接引用大人国王国的话、马的视角叙述。这些手段不仅增加了小说的趣味性,更丰富了小说的讽刺艺术。
参考文献
[1]白劲鹏,邵锦娣.文学导论[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11.
[2]斯威夫特.格列佛游记[M].张健,译.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3.
[3]伍厚恺.简论讽喻体小说《格列佛游记》及其文学地位[J].四川大学学报,1999.
[4]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5]朱刚.二十世纪西方文论[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