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景昉的家世及生平补正
——通过对《檗谷黄氏族谱》的利用

2015-10-20 01:42朱曦林
史志学刊 2015年4期
关键词:氏族谱黄景明史

朱曦林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历史系,北京102488)

黄景昉的家世及生平补正
——通过对《檗谷黄氏族谱》的利用

朱曦林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历史系,北京102488)

黄景昉为崇祯五十相之一,自编修以至宰辅,几与崇祯一朝相始终,同时也是崇祯朝阁臣中少数以致仕善终者。但是,由于相关史书记载的缺略,至今未能清晰地展现黄景昉在启、祯两朝的宦绩。《檗谷黄氏族谱》为檗谷黄氏家乘,对黄景昉的生平记载详备,通过对族谱的利用,可以补证黄景昉生平缺失之处,同时也能清晰地梳理出黄景昉的家世。

黄景昉《檗谷黄氏族谱》家世

黄景昉,字可远(黄景昉,字可远的记载仅见《檗谷黄氏族谱》),又字太穉,号东崖,福建晋江人,是崇祯五十相中,少数能“克保令名者”[1]张廷玉等.明史(卷251)·赞.中华书局,1974.(P6506),且宦绩贯穿于启、祯两朝,自编修以至台辅,几与崇祯一朝相终始。南明隆武时期,唐王以其“敏慎弘亮,才堪救时”[2]陈燕翼.思文大纪(卷3).台湾文献丛刊(第111种).大通书局,1987.(P45),力聘其复职,而后因与郑芝龙不合,并且局势已无可挽回,于隆武二年八月再次致仕。迄今为止,学界对黄景昉的研究仅限于对其生平的简单介绍[3]迄今为止,对黄景昉生平的介绍,以熊德基先生的《国史唯疑》序为最详,而熊先生所依据的史料即是此本《檗谷黄氏族谱》;黄一农先生在《明末韩霖〈铎书〉阙名前序小考——兼论历史考据与人际网络》中,在考证《铎书》阙名序文时,也简单地考证了黄景昉在天启、崇祯间的仕宦经历,并谈及他和韩霖的关系及其对天主教的态度。(《文化杂志》(澳门),2000年第40-41期),并且多据《明史》本传,因而其生平仍然模糊不清。而《檗谷黄氏族谱》作为檗谷黄氏家乘,对黄景昉生平记载详备,足资补充。有鉴于此,本文通过对《檗谷黄氏族谱》(下称“《族谱》”)的利用,补正《明史·黄景昉传》的缺失,并据以简述黄景昉的家世。

一、《檗谷黄氏族谱》概述

《檗谷黄氏族谱》不分卷,为檗谷黄氏的长房家乘[4],光绪庚子(1900)年由二十世裔孙黄秀勳重修,檗谷村村委会藏有原抄本。该谱据《光绪庚子修长房家乘凡例》编纂,谱前录有黄氏“始封”“始肇”“始分”之图,其次为历次编修族谱的序文,再次为世系及列传,五世为一图,图后附以列传。现将《凡例》撮要录之如下:

旧谱五世一图,惟首图只有四世而已,不合图数,谨将瑀公为始祖,方得五世一转。盖明知太乙公有所自出之父湮没弗彰,恐在天之灵爽,亦不安于龛中,故易旧图为新图,虽僭改前谱,然于敬祖之心,亦少慰追远者也。

旧谱大叔公、二叔公二派,附在谱末,而道成公楼下一派,字行不差,惟资成公安海派,差一世,同安前山派差四世,故改之俾与五世一图合式。知我者其此更订乎?罪我者亦此更订乎?然不改未免叔姪字行颠倒,何若改之,昭穆分明之为愈也。

旧谱,或子长父年二十余岁,妻长夫年六十余岁,弟先于兄,叔后于姪,核其年月,皆记者之误,故易其序次,方合年纪。

旧谱,五世一图,长房长者合并书之,长房二者合一书之,长房三者错综书之,长房四者笼统书之,今将前人所修者,依原次序。惟新修者,兄弟同胞则并书,余者挨次分书,俾昭穆易明,览者一目了然。

旧谱,亲生之子则朱枝,承继之子亦朱枝,惟抱养之子则黑书,再傳而后仍按朱枝明其为我后者,不敢外视也,今则旁书。若者为外甥入承、外姓入承以黑书之,至於同姓入承者,何公之第几子,出继载于名下何公之子,第几来承,记于所承之名下以别之,庶阅者易于按图,后世方知其所自出。

旧谱,无地图、山图、田图、墓图,今将黄始封之地图之,黄始肇之地图之,黄始分之地图之。嘉乐山、云衢岭、钵岩山、万安山各绘其图以昭后世,而田图墓图了如指掌。

旧谱,不分图数,世系难稽,今将五世一图,自始祖起,至二十三世,共分六图,旁注首图某公起,几世至几世,蝉联挨次而下,俾阅者易于披览。至于旧谱,以仙举公为一世,今虽以瑀公为始祖,然世次一依旧谱恐更易未免纷纭,后之修谱者,其按图以修之可也[1]族谱·光绪庚子修长房家乘凡例.。

从《凡例》中可看出,该谱的修纂目的已与明代和清中前期有所不同,如正德元年的《族谱凡例》即与此《凡例》不同,录之如下,以作对比:

凡世次冠于正宗之首,则朱书之,所以纲维族属而大一统也。

凡大宗则正书,小宗则旁书,所以重宗支而崇先祖也。

凡父子则连书,兄弟则并书,所以序昭穆而一血脉也。

凡有爵者则图像之,为其立身扬名显祖荣宗也。

凡有德者则图之,为其敬老慈幼保族宜家也;有功者图之,为其兴衰立业御侮捍灾也。

凡有后者书子,无后者书绝,立后者书继,小则书殇,大则书卒,所以谨世系也。

凡五世同一宗,高玄同一图,所以明远近而存世泽也。

凡子孙寓居于外者则书其地,时常往来者则书其后,不往来者则除其后,以见其自绝于宗也。

凡男子四五岁则书其名,冠则书字、书行、书娶、书德、书子、书岁、书卒、书葬,所以备人道之终始也。

凡妇人不书名,因夫而附书之;妾母不书,因子而附书之;女子不书,因壻显者而附书之,所以备阴阳之大义也。

凡众子不立传,有爵者传之,有德者传之,有功者传之。

凡妇人有孝有德贞烈节义者,传之,所以别贤否垂世教也。

凡养子不书名,明其非后也;恶子不书岁,恶其幸生也;放子不书卒,斥其先死也;出子不书葬,罪其失所归也;放谓极恶大罪,为父所逐出,谓远离父母,业于异端是也。

凡庶子虽长不许承宗,其无嫡子,则旁书之,所以垂世嫡也[1]族谱·正德元年族谱凡例.。

从这两篇《凡例》中即可看出,正德《凡例》注重“序昭穆,明亲疏,辨贵贱,别贤否”,而光绪庚子的《凡例》则更重于“敬祖”和“明昭穆”。这一趋势也可从《族谱》的序文中看出[2]对此趋势,王鹤鸣先生曾概括道:“(宋以后)编纂方式由过去主要官府修谱发展为私家修谱。家谱功能上,也由过去主要是社会政治功能发展为‘尊祖、敬宗、收族’的伦理道德教化功能。”(王鹤鸣:《浅论方志与家谱》,王鹤鸣、马远良、王世伟主编:《中国谱牒研究—全国谱牒开发与利用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20页),如明永乐元年纂修族谱的序言中,开篇即说“家之谱,国之史类也,昭穆非是不明,疎戚非是不辨,贤否非是不分,故本支鱼贯,昭穆位矣。伯仲雁次,疎戚著矣,贤否志实,善恶判矣,是诸谱之所为作也”[3]族谱·永乐元年檗黄族谱前序.。乾隆癸亥年的族谱前序亦云:“家之谱,与国之史同也,所以序昭穆,明亲疎,辨贵贱,别贤否,所关大矣。稽我檗黄之谱,如系凡例、谱议以及诸谱序,历代闻人,垂之家乘者,固已详而且尽矣。”[4]族谱·乾隆癸亥族谱前序.而嘉庆以降,族谱的修纂则逐渐偏重于“敬祖”和“明昭穆”,而“辨贵贱”“别贤否”则不再强调,如《嘉庆乙亥新修族谱序》即曰:“家之谱犹国之史,……但吾谱失修历有七十三载,沿今不举,后此愈失其真……俾世远年湮无昭穆之,或紊已耳。”[5]族谱·嘉庆乙亥新修族谱前序.光绪辛卯年重修谱承袭了嘉庆乙亥年修谱的宗旨:“谱牒之设,昉於谁乎?夫自结绳之俗弛,书契之文兴,人之因生赐姓,而别其祖之所自出,谱随以立焉。天下至大,以舆图收之;人民至众,以版图定之。矧人之本乎祖,不设谱以誌之,子孙莫知其为始也。”[6]族谱·光绪辛卯重修檗黄族谱序.至光绪庚子年重修长房家乘,“敬祖”和“明昭穆”已成为修改旧谱,编写新谱的主要目的,故而该谱修纂之宗旨即在于此。

二、黄景昉的家世

入明以后,黄景昉家族,自其九世祖黄润始有登第者,其后“登科凡八人”,“登第者三”[7]族谱·睦宗十二志·宗甲志.登第三人为黄景昉九世祖黄润、其兄黄景明及景昉。。其祖父黄国彦举隆庆元年(1567)乡试,其长兄景明登崇祯七年甲戌科(1634)进士,次兄景晔及其弟景昭、景暿皆有文名,可谓儒宦之家。笔者通过对其家世的梳理,对于黄景昉影响较深者,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为政方面。黄景昉在崇祯年间的施政态度及措置,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从家庭的教化中窥见,如其祖父黄国彦任新宁县令时,豁田赋、均徭役;为泗州知州时,由于该州刑法严于他州,“悉轻弛之”。该州“岁苦涝”,则“预为修赈”。其母亲谢太夫人,为万历庚辰科进士谢吉卿之女,她对诸儿为政颇有戒谕和期许:“澹叟公令长乐,戒勿烦刑,庭下稀棰楚声,恒欢呼曰:‘此太夫人赐也。’东厓公经筵召对,面捄郑司寇狱,旋奉旨严。信闻,合家皆惊,太夫人笑曰:‘为讲臣不当如是耶?’”长兄黄景明任广东长乐县知县时“惟以受民为心”,《族谱》中特举其二事:“一日巡道过长乐,发审强贼三十余人,只审三人为真。时诸邑皆以获贼多者为功,巡道曰:‘若此,则难为拿贼者矣。’公争之曰:‘若不如此,则难为做贼者矣。’又魏长广者,为薄总所骗不遂,嘱贼攀为窝家,诸所保生监概诬为党,悉伸其冤。”十四年八月外转升任广西按察司提督学政佥事,则尽心于人才之事,“初试全州得黄龙跃一卷,即以榜首许之。及科试归,抚院问榜首属何人,以黄对。榜发,果首选。通榜惟遗才五人,又三系首取。”[1]族谱·大彦公传,谢太夫人传,景明公传.

2.为学方面。黄景昉自幼聪颖力学,其家庭的影响亦不无关系,如其祖父黄国彦以才学著称,“读书警敏,瞥目便记,下笔滚滚”。母亲谢太夫人,更是严于诸儿的学业,“课督诸儿纵令力学,每出就试有司,为浃旬不寐;试场屋,为浃月不寐”。而长兄黄景明,幼年读书即过目成诵,及长亦手不释卷。次兄景晔,则以文辞见称,《族谱》载辛酉主司李某的评价曰“公文在闽则冠闽,在天下则冠天下。”[2]族谱·大彦公传,景明公传,景晔公传.

3.为人方面。林胤昌曾评价黄景昉道:“有叶文忠之广,而兼李文节之狷洁”[3]林胤昌.屏居十二课跋.(P347),其狷洁之处从其立朝为政及其自述晚年生活的《屏居十二课》和《夜问九章》中即可反映。通过对其家世的梳理,可以看到黄景昉与其家族成员间的共通之处,如孝行方面,其父黄宗彝对其祖父黄国彦即如此,“长史公既老病,伯子殇,诸孙出就省试,公独侍晨夕,执持浣厕,褕浃旬不解衣”。长兄黄景明亦然,“天未明梳洗往寝所问安,立逾时方敢退。太夫人中年善病,每五鼓自往迎医,风雨不辍,医感其意,率为之先行。”季弟景暿,更是跋涉数千里问母起居。再如起居方面,如其父黄宗彝在黄景昉入仕富贵后,“犹以布衣与故人往还”,而其母谢太夫人更是“綦缟朴素”以致新纳的婢女认不出其为太夫人[4]族谱·宗彝公传,景明公传,景暿公传,谢太夫人传.。

从对黄景昉家世的梳理,即可发现,自其祖父黄国彦始,为官则以爱民,为学则以文名,为子则以孝名。景昉任职于明季,却能“和平中正,不榜门户”[5]孟森.明清史论著集刊.中华书局,2006.(P12)而从其割俸金赙吴裕中,疏救郑三俊、黄道周、刘宗周,则与其祖、兄相似。而其诗文“于闽人成派,别开生面”[6]陈田辑撰.明诗纪事(辛籖卷十八).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P3256),于家学亦不乏渊源。

三、黄景昉生平补正

笔者所见有关黄景昉生平的传记类文献,依内容详略可划分为四类:第一,《檗谷黄氏族谱》中的《景昉公传》,其传文对于黄景昉生平的记载最详,凡家世、生卒、升迁、宦绩、著作皆备载其中。第二,《石匮书后集》的《黄景昉传》,以黄景昉入仕、升迁、致仕为主线,记述其生平之大概,虽然传文较《族谱》为略,但其记载亦有补充《族谱》简略之处。第三,《明史稿》《明史》的《黄景昉传》及《福建通志》《泉州府志》《晋江县志》中的《黄景昉传》,这类传文内容大致相仿,仅记黄景昉生平之大事,并且存在后出之书因袭前书的情况。第四,则是简单记述类,仅记黄景昉生平之大略,如《南疆逸史》《崇祯阁臣行略》《崇祯五十宰相》《小腆纪传》等。由于《檗谷黄氏族谱》对黄景昉生平记载详备,足资补正,而《明史》作为正史,影响最广,因此,本节以《明史·黄景昉传》为蓝本,依据时间先后,划分为万历、天启时期,崇祯时期和南明时期,分别进行补正。

1.万历、天启时期。万历、天启时期,《明史·黄景昉传》仅记:“黄景昉,字太稚,亦晋江人。天启五年进士。由庶吉士历官庶子,直日讲。”[1]明史(卷251).黄景昉传.(P6503)其中“由庶吉士历官庶子,直日讲”并非在天启年间,而是在崇祯年间。《族谱》对此可作三处补充,第一,补充黄景昉中式前的经历,足见其孝友聪慧:“景昉公,宗彝公三子,字可远,又字太穉,号东崖。幼为文,观石公每奇之,夜饮为加爵。十六岁,谢太夫人连岁病羸,私为叩头籲天,愿自减箕益母。十九岁,入泮。二十一岁,为万历乙卯科中式第十六名举人。”此外,《族谱》也详记黄景昉的出生年月及时辰:“生万历二十四年丙申十一月初六日卯时”[2]族谱·景昉公传.。第二,则是黄景昉中式及改选庶吉士的详细情况:“三十岁,为天启五年乙丑科会试中式第九十三名,廷试二甲十八名,六月选改十八名为翰林院庶吉士,名列第三。”[2]族谱·景昉公传.第三,黄景昉在改选庶吉士后,不久即因吴裕中被杖之事,鉴于“逆珰肆横”,而请假告归:“时逆珰肆横,御史吴裕中以言事忤珰意,杖阙下,躬抚之榻前,比殆,楚人无敢临其丧者,独割俸赙之,念珰焰方炽,请假归。”[2]族谱·景昉公传.

2.崇祯时期。崇祯时期,为黄景昉仕宦经历的主要阶段,由编修以至宰辅,直至崇祯十六年九月致仕,几乎与崇祯一朝相始终。《明史》本传的记载可谓详备,但缺略亦有之,而《族谱》则详述黄景昉由崇祯元年还朝以迄致仕的所有升迁经历及宦绩,足补《明史》本传之缺载。其中《明史》本传对黄景昉崇祯十一年以前的仕宦经历仅记:“由庶吉士历官庶子,直日讲”,其余未予记述;崇祯十一年以后,则仅记与时政有关之事。笔者据《族谱》将崇祯年间《明史·黄景昉传》缺载之事表列如下:

据表中所列履历,首先,可清晰地看出黄景昉的升迁经历:崇祯元年,还朝,授为翰林院编修;崇祯四年至六年居乡丁忧;崇祯七年服除,仍授编修;崇祯八年三月升任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兼翰林院编修,八月题补日讲官暨经筵讲官;崇祯九年正月,升任左春坊左谕德兼翰林院侍读;十一年正月,转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院侍读;十二年秋,回家省母;十二年,筑屺湘公坟工竣还朝,腊月入京。十三年四月,升为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并以少詹事协理府事,并再次题补为经筵讲官。十四年四月,以原官改掌翰林院印,七月,题补为日讲官。崇祯十五年五月,会推阁员名列其中。六月,召对中极殿,称旨,升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随后题充实录、会典总裁同知经筵日讲。崇祯十六年五月,升为太子少保、户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荫子入国子监,并赐金币;九月,疏请致仕。

其次,除《明史·黄景昉传》所列宦绩外,黄景昉仕宦经历仍有可观之处,第一,是黄景昉在崇祯三年主考湖广乡试时,因《试录》砭切时政得罪大学士温体仁和兵部尚书梁廷栋,故而崇祯九年,循例应主考应天乡试,而改考顺天乡试,实为首辅温体仁欲借此以相苦:“辇下习烦嚣,口语嘈嘈,风波易起,乌程借以相苦也。”但黄景昉主考顺天乡试亦不因此而有所顾忌,“所选策仍剀直如楚《录》,加峻焉”[1]石匮书后集(卷13)·黄景昉传.(P99)。第二,则是黄景昉值讲筵时,因讲敷时事,而深得崇祯皇帝的赏识,故而《族谱》说“纶扉之简,实基于是”。张岱在《石匮书后集》亦记黄氏为救黄道周,讲筵时以“用舍喜怒之间,须再加斟酌”规劝崇祯皇帝之事[2]黄景昉.宦梦录(卷2).(P134)。而黄景昉在其自述中亦记道:“行夕,(何吾驺)称余在讲筵风度有异,将来当大用,祝余自爱。时甫供事旬月,局蹐甚,不审公何自见赏,恒媿谢其意。”[3]明史(卷255)·刘宗周传.(P6584)可见《族谱》所记黄景昉因讲筵时的表现而深受圣眷,实为不假。第三,则是为阁臣时力救刘宗周,使其免送刑部拟罪。《明史》中对此仅记:“阁臣持不发,捧原旨御前恳救,乃免,斥为民”[4]明史(卷251)·黄景昉传.(P6504),《族谱》中详述此事,足补《明史》之缺略,亦可见黄景昉立朝非以奉迎崇祯皇帝之意为事。此外,《族谱》中对黄景昉致仕情形的记载,可见黄氏“以道事君,不可则止”的为官思想,在不受崇祯皇帝所信任时,毅然选择致仕,但仍心忧朝政,故临行仍以:“发章奏,惜人才,稽古逊心,询谋舍已”为祝。

3.南明时期。《明史》对黄景昉致仕后的记载仅有:“唐王时,召入直,未几,复告归。国变后,家居十数年始卒。”[5]《族谱》对黄景昉致仕后的记载虽然简略,但仍有可补《明史》之处:

隆武时,叙捐助功,晋勋阶二级,遣陈中翰翔赍敕到家敦趋,旋有福京监国之命,最后给假抵家,决意终隐,或询朝政,弗答。居家十余年,以著述为事,所著有《湘隐堂文集》《瓯安馆诗集》《读史唯疑》《国史唯疑》《连蜷斋嚏言》《古文篿卜》《古诗弋获》《古今明堂记》《经史对句》《馆阁旧事》《宦梦录》《经史要论》《双声叠韵谱》《制词》《奏疏》《试录》《讲章》等书。生万历二十四年丙申十一月初六日卯时,卒康熙元年壬寅七月二十二日戌时,享年六十八岁。卧病三日,绝粒不呼医,易箦之夕,口占二咏曰:“国亡身合殉,家破弟先归。伤心陵北望,松栢不成园。”(一首)“嬉游皆假合,啼笑亦随缘。耿耿孤明处,佯狂二十年。”(二首)索纸笔,于膝上疾书,遂掷笔而逝[1]族谱·景昉公传.。

《族谱》对黄景昉在隆武时期的复出,虽然记载有限,但仍能补充《明史》之缺载,其中“叙捐助功,晋勋阶二级”,笔者未见相关的传记史料记载此事。而“遣陈中翰翔齎敕到家敦趋,旋有福京监国之命,最后给假抵家”,《族谱》记载虽略,而征诸南明史书则不难找到印证[2]如陈燕翼的《思文大纪》、计六奇的《明季南略》、温睿临的《南疆逸史》等。。对于黄景昉的致仕隐居及著作书目的记载,除黄氏所著《屏居十二课》外,仅见于《族谱》,而《族谱》所载黄氏临终二咏及黄氏的生卒年月时辰,则为《族谱》所仅见。

四、结语

族谱作为一族之史,“家之谱,国之史”,其主要功能在于序昭穆、明亲疏,辨贵贱、别贤否,但也因此对于族内成员,特别是对“有爵者”“有德者”较一般传记资料有着更为详细的记载。《檗谷黄氏族谱》于此即体现其独特的史料价值:

1.对家族世系记载详备。本文据此对黄景昉的家世进行梳理,反映出家庭教化在科举时代对族内成员有着深远的影响,檗谷黄氏家族自九世祖黄润登第以后,登科第者日多,其祖父黄国彦举隆庆丁卯乡试,外祖谢吉卿为万历庚辰科举人,其兄黄景明则是癸甲连第进士,黄景昉更是官至宰辅。而黄景昉在其仕宦经历的表现,也有着家庭影响的深刻烙印。

2.对族内成员生平记载详备。族谱作为一族之史,对族内成员生平的记载较其他史书为详,而黄景昉在明崇祯年间曾位居内阁大学士,在族中属于“有爵者”者,故而《族谱·景昉公传》对黄景昉生平记载尤为详备。本文通过《族谱·景昉公传》的记载对《明史·黄景昉传》缺失之处进行补正,已能较为清晰地看出黄景昉的生平:黄景昉生于儒宦之家,少年时期已聪敏过人,且为人至孝;中年通籍,历仕启、祯两朝,宦绩亦有可观之处,但因时局及崇祯皇帝性格所致,而未尽其用;晚年国亡,虽在隆武年间短暂复出,但知国势不可挽回,即致仕归隐,闭门不谈国事,以著书为业,但亡国之痛,未曾消退。而其在启、祯年间的宦绩,亦非止《明史》本传所言之数事,其如割俸金赙吴裕中、《试录》砭切时政、讲筵敷陈时事、申救刘宗周于危难等,皆未在《明史》传文中体现。

3.纠正史书记载的讹误。如全祖望在《国史唯疑跋》中记道:“晋江黄相国东厓《国史唯疑》,黎媿曾尝见之,云有一尺许。周栎园许为之刻而不果。相国殁后,媿曾访之其子知章,云经乱散失不全矣。”[3]全祖望著.朱铸禹校注.鲒埼亭集内编(卷29)·题跋三.全祖望集汇校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P1317)而文中知章并非黄景昉之子,黄景昉在《睦宗十二志序》中说:“余仲兄子知章”即可为证。此一记载若无《族谱》的辩讹,则难以进行厘清。

但是对于《族谱》的记载,也是需要鉴别地使用,如黄景昉之父黄宗彝的卒月即是错误的,《族谱》记卒于崇祯四年二月十二日吉时,而黄景昉在《宦梦录》中即自记其父卒于崇祯四年五月朔日的前一天。又如黄景昉升迁的记载,《族谱》记黄景昉旋升左春坊左谕德兼翰林院侍读在崇祯八年,而经笔者考证,则应在崇祯九年正月。虽然《族谱》记载同样存在舛误之处,但对于人物的家世、生平的记载则体现出较高的史料价值,故笔者认为在对人物或者家族进行研究时,如有可利用之族谱、家谱,在甄别去伪以后,应当予以借鉴。

(责编:高生记)

朱曦林(1987—),男,广东潮安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历史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清代学术史、明清文献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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