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华日军暴行的铁证——日军战俘及投诚官兵控诉日军暴行档案揭秘

张万祥 周忠全 贾 茹

(中国人民解放军档案馆，北京100089)

日本全面侵华战争是人类历史上的一场劫难，侵华日军对中国军民所犯下的累累罪行更是对人类文明的无情践踏。记录这段历史的档案，是侵华日军暴行铁的证据，也是警示教育后人的鲜活教材。近年来，各级档案部门相继整理公布了部分有关侵华日军暴行的档案，然而，仍有大量关于日军罪行及其细节的记录，尘封在历史档案之中，需要深入挖掘、系统整理并公之于世。

抗战期间，我党我军十分注重收集和整理侵华日军暴行的罪证，形成并留存了许多珍贵的档案。在解放军档案馆馆藏中，保存有4份被改造日军战俘及投诚官兵控诉日军暴行的档案史料，分别是《日军暴行座谈会》《我们亲眼看到的日本军部的野兽面目》《控诉日本军部的滔天罪行》和《日军暴行座谈会议记录》(前3份分别以附件的形式出现在1945年八路军总政治部收集整理的《控诉敌寇暴行》档案中)。与以往公布的绝大部分侵华日军暴行材料相比，这几份档案史料的突出特点在于其内容都是侵华日军官兵的口述，是从暴行直接参与者、见证人的视角，反思、忏悔和揭露侵华日军令人窒息的野蛮罪行，每一份档案都清楚地记录了暴行发生的时间、地点和施暴人、手段、过程等，并有大量细节描述，真实还原了历史场景，具有极强的公信力、冲击力和震撼力。

一、《控诉敌寇暴行》①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控诉敌寇暴行》(1945年)，解放军档案馆馆藏:5－Y－WS．W－1945－004－021。:十八集团军总政治部收集整理的日军暴行罪证

由于《日军暴行座谈会》等3份史料是《控诉敌寇暴行》的附件，因此，需要首先简要介绍一下《控诉敌寇暴行》这份档案。

该档案是以十八集团军总政治部名义，于1945年编写的一份揭露抗战期间侵华日军暴行的重要材料。1944年后，日军在太平洋战场节节败退，日本帝国主义惨败的命运已不可挽回，为了从政治上、舆论上和道德上加强对日攻势，揭露日本法西斯匪徒的狰狞面目和侵华日军的残暴罪行，并为抗战胜利后审判战犯做准备，国共双方开始着手对侵华日军暴行进行调查、取证②1944年2月，国民党成立“敌人罪行调查委员会”。参见北京市档案馆编:《日本侵华罪行实证》，附录一:国民政府有关部门关于日本罪行调查文电一组，司法行政部训(秘)字第7418号训令(1944年11月13日)，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页。。在此情况下，至1945年，八路军总政治部收集并整理形成了《控诉敌寇暴行》。

这份档案共132页(含附件9页)，采用32开红格子稿纸(尺寸20．8×13．4cm)纵向装订而成，纸张已泛黄变脆，边缘轻微破损，档案管理人员对其进行过托裱修复。档案封面用毛笔标注有“控述敌寇暴行 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总政治部编”等文字，内容包括正文和附件两个部分。正文26700多字，为由右至左竖向书写的黑色钢笔行楷字，分为“几次骇人听闻的暴行实录”“平原上的血迹”“敌寇对根据地经济文化的破坏”“虐杀俘虏、火焚医院、淫辱妇女、放毒传疫”“虐待盟国侨民”“人间地狱的敌占区”等6个部分，记录了侵华日军烧杀抢掠、奸淫奴役等197起暴行，系统还原了抗战期间侵华日军各种骇人听闻的暴行经过及暴行造成伤亡损失等情况。

档案的附件部分，辑录了《日军暴行座谈会》《我们亲眼看到的日本军部的野兽面目》《控诉日本军部的滔天罪行》等觉醒的日军战俘和投诚人员揭露日军暴行的3份史料，分别以剪报的形式粘贴在稿纸上。经考证，这3份史料均为刊发在当时《解放日报》上的文章。

二、《日军暴行座谈会》:日军战俘和投诚人员对日军暴行的控诉

《日军暴行座谈会》是《控诉敌寇暴行》的第一个附件，共3页4500余字，内容是1944年2月7日和2月8日延安日本工农学校组织召开的两次日军暴行座谈会与会人员对话实况记录。经笔者查证，该记录曾全文发表于1944年2月28日《解放日报》第4版。

延安日本工农学校，是一所专门教育改造日军战俘的学校，1941年5月成立于延安宝塔山下，受八路军总政治部领导，校长为日本共产党人野坂参三(中文名岗野进)。学校以“和平、正义、友爱、勤劳、实践”为办学宗旨，以培养协助八路军开展瓦解敌军工作的人才为具体任务。在这所世界战争史上绝无仅有的学校里，一批批学员通过教育学习逐渐觉悟，毕业后有的参加了反战组织，成为“反战勇士”，有的参加了八路军，成为“日本八路”，开始了全新的人生。

日军暴行座谈会，是在我敌后抗日根据地的日人反战团体为收集侵华日军暴行，组织日军战俘及投诚人员召开的一种专门会议。1944年1月15日，在延安举行的在华日人反战同盟扩大执行委员会会议①1939年11月后，在八路军总政治部敌军工作部的支持帮助下，我抗日根据地内投诚日军士兵和日本反战人士陆续建立起“在华日人觉醒联盟”“在华日人反战同盟延安支部”等多个反战组织。1942年8月，为了统一华北反战团体名称，把“觉醒联盟”改为“反战同盟”。1944年1月15日至2月15日，为了总结反战经验，迎接抗日战争胜利，在延安召开了此次在华日人反战同盟扩大执委会会议。上，八路军敌军工作部部长李初梨指出，日本法西斯对中国人民的暴行已达到极端残忍的程度，我们有必要在向日本军部发出警告的同时，进一步调查日本军部的暴行，将其作为将来惩罚日军的依据，为此，扩大执委会会议决定成立“日军暴行调查委员会”。②《日人反战同盟扩大执委会胜利闭幕》，《解放日报》1944年2月20日，第1版。扩大执委会会议召开期间，延安日本工农学校学员在日军暴行调查委员会的领导下，召开了两次“日军暴行座谈会”。

两次座谈会都是利用晚上熄灯前的业余时间组织召开，设有主席主持会议，采取自由发言的方式进行。参加会议的27名学员发言36次，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讲述了1938年5月至1943年5月侵华日军在山西、河北、山东等地的暴行。由于原文较长，在此节选部分内容:

(第一次)

主席:今天(二月七日)因为反战同盟扩大执委会的紧急动议，成立了“日军暴行调查委员会”。将要死亡的日本法西斯军部还在不断的重复着最残忍的大规模的杀戮、放火、掠夺的罪行，活埋无罪的善良的中国人民，用种种酷刑，用种种非人道的方法，用毒瓦斯，来磨折，来屠杀中国的男子、妇女与儿童。因此我们必须在中国人民面前，在世界反法西斯人士面前，控诉军部一切的野蛮罪行，战后逮捕他们，作为人类的公敌，让人民公审与处决他们。同时，我们应向做这些罪行的日本法西斯将校们，暴行的直接罪魁，发出严重警告与抗议。

今晚召开第一次座谈会，对于“日军驻屯时的杀戮”，请同志们多多发言。

佐野:我先来说吧。一九三八年六月，独立第三混成旅团有一个长谷日中队长，在河北临县捉了两个八路军，把他们背捆起来，帽子拉下，遮起眼睛，送在壕沟前面站着，让我们五个初年兵，去练习胆量，去刺杀。我们有些害怕，把眼睛闭起，只是刺上了臂膀，他们就倒下壕沟里去了。以后③原文如此。从沟里把他们拉出，又让别人来刺。最后又由中队长把他们的头割去了。

太田:一九四〇年五月，独立混成第九旅团，小野中队长也在忻口三交镇把三个俘虏捆在树上，让六十个初年兵打靶，打得像蜂窝似的，全身尽是窟窿。

月田:一九四二年七月，我在太原时，冈村宁次大将，每隔十天，就在太原门外集合六十个俘虏，排成一列，脱去上衣，背绑起来，让初年兵刺枪，还在痛得呀呀叫的时候，就用石头土块活埋了，一个月内杀了二百多名。

西田:用刺刀杀人，不管那个部队都有，现在我说另外一件事情。一九四一年五月，六十九师团时田中尉说电线被割，就在附近捉了三个脸相不好的人，割下头用铁丝穿起，吊在电线上，这样的事共有五六起。

……

佐伯:一九三九年四月，混成第八旅团的加藤中尉，在河北元氏县，把一个俘虏的手脚捆起来倒吊在井的轱辘上，咕噜地放到井里，等他闷极时又稍微绞起一点，然后再放下去，这样反复地绞起、放下，直至命绝后又使其苏醒过来，用泡着辣子的酒灌他，昏倒以后将他活埋了……

全体:混成第八旅团实在惨无人道。

本田:混成第八旅团这样的事，还有很多。一九三九年十二月驻在河北省沙河县佐野中队的伊藤军曹，解剖了一个老百姓，将肝取出，说是能治妇人病的一种药，而偷偷地贩卖。还有一九四一年九月安部中队长，渡边军曹，佐佐木伍长三人为了医治梅毒，将老百姓的脑袋打破，取出脑子来。

藤本:谈到药，我也联想起一件事来，那是三十六师团近藤联队的某军医中尉(名字忘了)，在山西泽县把水注射到俘虏的血管内，后又由血管抽出，而致俘虏于死。

大冈:在混成第八旅团也是一样。一九四一年十月，竹村军医中尉，把老百姓当作解剖练习而杀了。

……

(第二次)

主席:今天(八日)晚上继续座谈关于日军在作战中的杀戮、放火、掠夺等暴行的问题，首先请大冈君从第一军方面谈起。

大冈:第一军司令官冈村大将，是个很残暴的家伙。一九三八年八月攻陷武汉时，把一个野战医院的数百名重病号都用铁铣和枪打死了。另外，在一九四一年的中条山战役时，将五十多个八路军捆成一串，用轻机枪扫死。

玉田:我们那里也有违反国际公法火烧医院的，混成八旅团的田中中校，在一九三九年“扫荡”晋察冀的时候，曾袭击高悬着红十字旗的八路军医院，把病人钉在墙上，挖掉眼睛、割掉鼻子、耳朵、生殖器，然后烧死。

植田:一一〇师团上板上校，一九四〇年十一月在河北省满城县，把八路军的医院和病人都烧死了。

主席:真是残暴!在中条山作战和“扫荡”晋察冀时作了很多坏事，知道的请发言。

赤松:一九三九年混成八旅团的井上中校，在“扫荡”晋察冀时，把一百多名的八路军和老百姓，一部分用轻机枪射死，一部分活生生的装在棺材里烧死。

佐藤:在一九四一年的中条山战役时，三十六师团的山口上校，将三名八路军的手脚捆起来，丢进洞里，将拉线的手榴弹塞在怀里让它自己爆炸。

……

铃木:一九三八年，混成二旅团的人见旅团长，在内蒙集合三千多个小孩子，说是“长大了会当八路军”。就用轻机枪扫死。

三宅:用轻机枪扫射可说太平常了，我来讲个别的罢。一一〇师团长桑木中将一九三八年五月在河北宿县射死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可怜那孩子并不知道母亲已死，掇着母亲的奶啼哭。又同师团的上板上校，于同年的冀中“扫荡”时，见人就杀人，见家畜就杀家畜。特别残暴的是将妇女绑在树上，用中国造的手榴弹塞在阴户里，然后在六丈来远的地方拉线炸死她们。

……①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控诉敌寇暴行》(1945年)，解放军档案馆馆藏:5－Y－WS．W－1945－004－021。

座谈会上学员发言揭露了侵华日军暴行49起，多数为残杀平民、虐杀俘虏、烧杀医院病人、毒杀军民等杀戮事件，也有少量奸害妇女和抢夺财物的暴行，这些罪恶行为不仅严重违反国际公约，而且手段残忍，骇人听闻。49起暴行涉及日军第27、35、110师团及独立混成第2、第4、第8旅团等14支部队，其中多名学员发言反复提到独立混成第8旅团(7人次讲述10起暴行)。日军独立混成第8旅团组建于1939年1月，直属日本华北方面军，驻防石家庄地区，下辖独立步兵第31大队(驻正定)、32大队(驻晋县)、33大队(驻赵县)、34大队(驻井陉)、35大队(驻深县)，参加过1939年11月对晋察冀边区“扫荡”(学员本田讲述的沙河县暴行便发生在这次“扫荡”中)、1941年8至10月对晋察冀根据地“扫荡”等作战。学员发言揭露独立混成第8旅团的罪行不仅有残忍杀害无辜百姓，更有解剖百姓的身体，取出内脏器官用以做试验、制作药品贩卖，甚至对孕妇开膛破肚杀害未娩婴儿，野蛮之至，毫无人性可言。

抗战期间，日军中像混成第8旅团这样罪恶斑斑的部队比比皆是。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日军频繁对我抗日根据地进行“扫荡”，所到之处几乎逢人便杀。据不完全统计，从1938年底到1940年，在两年多时间里，日军在华北发动的千人以上大规模“扫荡”达109次，使用兵力在50万以上，根据地人民的生命财产遭到了重大损失。①军事科学院外国军事研究部:《日本侵略军在中国的暴行》，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第82页。1940年百团大战后，日寇在报复“扫荡”中更是疯狂杀戮:在太行区惨杀平民1782人，伤135人;在太岳区惨杀平民4381人，伤258人。②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控诉敌寇暴行》(1945年)，解放军档案馆馆藏:5－Y－WS．W－1945－004－021。

从《日军暴行座谈会》记录内容看，与会者发言积极踊跃，现场气氛凝重，多有“太残酷了，这还是人干的事吗?”“这还算得军医吗?简直不是人。”“捉住这些家伙时，一定要判决他们。”“总有一天要判决死刑的!”等愤慨之言，可以看出，日本工农学校的这些学员思想上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能够客观叙述日军烧杀掠夺的详细情况，正确认识日军侵华的野蛮行径，对日军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感到深深的羞愧、愤怒与痛恶。

在这份史料里，发言者的名字如佐野、月田、川崎等应该不是原名，因为抗战期间我军收留的日军俘虏和投诚人员为防家人在日本国内遭受迫害，通常起用假名以隐蔽身份。

三、《我们亲眼看到的日本军部的野兽面目》:日本人民解放联盟日军暴行调查委员会整理的日军暴行材料

1944年初，鉴于国际反法西斯力量有了很大发展，日本国内人民反战运动不断高涨，“反战同盟”的奋斗目标已不仅局限于反对不正义的侵略战争，而且要争取中国和日本人民的民族解放，推翻日本法西斯政权，于是在华日人反战同盟扩大执委会会议决定，将“反战同盟”改组为“日本人民解放联盟”，并成立了“日本人民解放联盟创立准备委员会”，负责创建解放联盟有关准备工作，日军暴行调查委员会当时就设在“准备委员会”下，后随解放联盟的正式成立，划归解放联盟。③《日人反战同盟扩大执委会胜利闭幕》，《解放日报》1944年2月20日，第1版。

日军暴行调查委员会在日本工农学校组织召开日军暴行座谈会后，进一步深入调查取证，从其他日本同志口中了解到一些更加详细的情况，整理成《我们亲眼看到的日本军部的野兽面目》，以“解放联盟日军暴行调查委员会”的名义，刊登在1944年6月8日《解放日报》第4版，八路军总政治部在收集日军暴行时，将其剪裁装订，作为《控述敌寇暴行》的第二个附件。这份史料通过中岛、田中、浅见等17人的口述，记录了23起日军惨绝人寰的暴行事件(多数暴行概括有标题)，原文共8300多字，出现日军施暴者人名处，均用毛笔标注了日语罗马音音标，应为八路军总政治部收集剪报时标注。部分原文如下:

▲像触了电似的，抽动着▲

一九四一年三月中旬，第一百十师团(饭沼守中将)水上联队村山中队驻河北省新城县东场村时，每天强迫民夫修筑工事，加以百般虐待。有一次，一个中国青年稍有反抗，村山中队长下令，将他捆起来，叫四五个士兵轮流拿着皮鞭木棍抽打。接着点起一只大蜡烛，一直烧进他的鼻孔，耳孔，吱吱发响。青年像触了电似的，抽动着。不一会，四肢僵直了。队长还不满足，更用蜡烛烧他的胸部，一个结实健壮的青年，立刻停止了呼吸。(中岛同志报告)

一九三九年六月初，混成八旅团(水原意茂中将)三十三大队(永泽正美大佐)二中队，从河北元氏县南佐镇出发“讨伐”，结果被八路军和民兵所包围，被打得个落花流水，死伤极众，士兵失踪者即达十二名之多。中队长三好桃源老羞成怒①原文如此。，断定城里有人向八路军告密，于是，不分青红皂白，把“新民小学校”的一对教员夫妻抓来了。

男的年约二十七、八，是个文质彬彬的瘦个子。女的二十三岁上下，白净的圆脸，一看便知是个良家妇女。

三好大尉带着小谷军曹和一个中国翻译官走进情报室，把教员夫妻叫到跟前，问到:“你们为什么把日本的消息告诉了八路军?”连声追问。但教员夫妻却大义凛然，一语不发，只是瞪着眼睛，对翻译官说:“你是中国人，帮日本人做事，难道不害羞吗?”

三好大尉命令军曹，将男的拉到院子里，把衣服剥光，捆在一丈多长的梯子上，用冷水慢慢的灌进鼻子和嘴里，达半小时之久。

教员喘不过气来，挣扎着，连梯子都摆动了。女的忍不住，从屋里冲出来，向中队长求情，但残暴的中队长，举起长筒皮靴，踢在女的胸部上。女的倒在地上，想爬起来抱她的丈夫，中队长叫卫兵把她拉开了，女的临走时，不断回过头来，望自己丈夫。

男的断了气，肚子涨得像面鼓。中队长叫士兵替他做人工呼吸，醒过来后，吐出的水，流在地上，达三米达远②原文如此。。

当晚，男的被关在卫兵室里。

女的被中队长和中队干部轮奸，一夜之内，变得骨瘦如柴，披头散发，眼睛也发红了。

第二天，继续审问，但男的还是一语不发，中队长又将他的衣服剥开，用二公分粗，三十公分长的铁条，烧的火红，对准他的胸部，威胁他，要他自首。可是男的毫不动摇，只说“要杀就杀!”于是，火红的铁条烫在他的胸部和手臂上，吱吱叫，皮肤上都是黑色的血泡。

中队长还不满足，更将蜡烛点着了，轮流的烧他的鼻孔和耳孔。鼻子和耳朵都烧焦了，浑身打着痉挛，最后，手足僵直，晕倒在地上。

当天晚上，男的被几个卫兵抛进南佐镇郊外的井里，用手榴弹炸死了。

女的被中队长和中队干部百般侮辱后，在她丈夫死后几天，在南佐镇的郊外，被枪毙了。

这样，法西斯恶魔又戕害了一对无辜的中国人。(田中同志报告)

▲生殖器被咬去半截▲

一九四一年七月，我到陆军省直属华北方面军军犬训练所去接洽。地点是北平西南面的长辛店，靠着山，无数的狗窝排列着。我正在操场上散步，忽然看见加藤少佐和军曹命令士兵把五十多个中国人，赶进一座围墙里。中国人用恐惧的眼光，茫然的回顾四周。

少佐站在围墙上，命令道:“大石军曹，开始袭击”。话还未完，围墙东面的小门打开了。一大群军犬潮水似的拥了进来，露出锐利的牙齿，咆哮着，向中国人扑去。

中国人叫喊着，从咽喉到睾丸，都被咬烂了。鲜血像泉水般的喷了出来，溅到军犬的眼睛上，军犬张开嘴，摇摇头，突然又咬住中国人的大腿。咬住之后，还左右摆动。随着摆动，中国人有的没命的绝叫，有的反抗着，越反抗咬的越凶。眼看着五十多个中国人，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有的大腿骨露了出来，有的生殖器被咬去半截，淌着鲜血。

但加藤少佐还不心满意足，更把中国人的尸体，切碎煮熟，逼迫我们吃，让我们分担他的罪恶。(浅见同志)

▲“成功!成功!变成了无人村。”▲

一九四〇年卅五师团一万多个野兽蹂躏了河北省内邱县。有一天，内邱县某村的老百姓来不及逃跑。翻译官来了，对老百姓说:“大日本皇军爱护老百姓，老百姓不要怕，不要逃跑，拿好东西大欢迎皇军。”接着，中队长根据师团长的命令集合了老百姓讲话:“皇军绝对不杀老百姓，替老百姓打共产匪八路军。老百姓要协助皇军。”话才说完，老百姓正要散去，事先布置好的机关枪叫嚣了。人们没命的狂叫着。年轻的妇女抱着婴孩倒在地上，鲜血直流。不懂事的婴孩，在弹雨下，还抱着已经断了气的母亲要奶吃。老汉、老婆婆、小孩纷纷倒地。……过了十五分钟，中队长命令苦力把尸体都抛到了井里。连那些没有断气，还在呼唤的人，也都扔进井里。中队长又下令，把百余间房子烧成灰烬。然后，他拍拍衣服上的烟灰，狰笑道:“哈!哈!成功!成功!大八路，小八路，连共产匪的种子，都收拾了。村子变成了无人村。……你们听不惯这种叫声，就不会杀人!”(水野同志)

▲五十多个妇女，全被脱得光光的▲

一九四三年五月，山西安远三十六师团的一部，和百十师团的一部配合着进攻狼牙山。走到山脚下某个村子，暂时休息，搜索附近的村子。不幸，躲在山上庙里的五十多个妇女，被敌人包围了。她们手无寸铁，要抵抗也没有办法。恶狼般的敌人，强迫她们剥去上衣，剥去袴子，结果，五十多个妇女，全被脱得光光的，晒在五月的太阳下。

敌人看着这些裸体的妇女，拍手大笑，更逼着她们下深沟去担水，又逼着她们把沉重的子弹箱运上险陡的山峰。(和田同志)

▲“你的和姑娘的赛姑赛姑”▲

一九三九年六月，本间师团渡联队小原大队袭击河间、肃宁的边境，下午三时，走进一个村子，有三个老百姓躲在破屋里，一个是老汉，一个是年青的姑娘，另一个是小孩。

佐久间军曹把三人拉了出来，一面叫喊:“喂!岛津!快来!”于是，岛津军曹便从被炮弹打垮的墙上跳了进来。两人耳语了一回，拔出手枪，对准老汉:

“你的和姑娘的赛姑赛姑!”

并且用皮鞋踢老汉，最后，把老汉和女儿的衣服脱光了，逼迫他们父女性交。

女儿哭的像个泪人，父亲像疯了似的，冲出门去。

女儿的眼睛，充满了耻辱和憎恨的表情，怒视着军曹。军曹看到这种情形，拍手大笑。士兵都来看了，忽然，岛津又把小孩拉来，推在姐姐的身上。

佐久间突然将小孩拉开，压在女的上身，岛津用尽气力，扒开女的大腿，把辣子塞进阴户里。

“哎啊!”女的高声叫喊，在地上打滚。

有良心的士兵都早已避开了，黑暗中响着恶魔佐久间、岛津的笑声。(和田同志)

▲大着肚子的身体在打颤▲

一九三九年四月，水原旅团伊藤部队加藤中队扫荡河北晋县一带。我们走进一个村子，只听见女人的哭叫声。进门一看，原来是后泽中队长拿了皮鞭，抽打一个怀孕的女人，妇女流着泪，口吐血丝，没命的躲闪，但躲到那里，鞭子就跟到那里。中队长又一脚把她踢翻，孕妇喘着气，正要起来，抬头看见中队长已高举军刀，吓得脸色发青，大着肚子的身体在打颤，不停的叫喊。中队长对准女的胸部，一刀砍去，女的哼了几声，昏了过去，血流满地。

后泽命令一等兵仓田，剥去她的裤子，露出雪白圆圆的肚皮，后泽满足地笑了，命令仓田破开它。仓田听到这突然的命令，呆了好久，后泽发火了，叫道:“队长的命令”。仓田只得从旁边用刺刀刺进去。双手发软，戳不进去。后泽不耐烦了，跨在女的身上，拿起军刀，在妇女的肚皮上乱划一阵，肚皮就裂开了。后泽伸进手去，抓出胎儿，用刺刀割断胎儿的脑袋，把它劈成两半。临走时，更在胎儿的脑袋上，贴了一张纸，上写道:“这是八路军干的，八路军是匪贼。”(田中同志)①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控诉敌寇暴行》(1945年)，解放军档案馆馆藏:5－Y－WS．W－1945－004－021。

原文记载的23起暴行，其中一些在日本工农学校召开的“日军暴行座谈会”上有学员曾讲述过，这里通过其他日本同志的口述，进一步印证还原了日军的有关暴行。例如，日军暴行座谈会中，学员玉田发言提到1939年日军“扫荡”晋察冀时袭击八路军医院虐杀伤病人员，在这份史料中，西同志的“血淋淋的双手，拿着洋钉和铁锤”的回忆，更加详细记录了暴行的经过: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底，水原旅团田中(中佐)大队，突然袭击晋察冀某地八路军医院……田中带着士兵进来了。血淋淋的双手拿着洋钉和铁锤。田中命令道:“把这些家伙也钉起来。”于是，士兵便把伤兵从床上拖下来，伤兵没有力气无法抵抗。士兵把他剥得精光，拖到墙边，张开双手，用洋钉钉进手掌。鲜血染红了白壁，伤兵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呻吟。田中拨出闪着青白光的军刀，嗤的一声插进伤兵的胸脯，血沿着军刀射出，豺狼似的军官又割去伤兵的耳朵，鼻子，挖去了眼睛，一缕一缕的往下割。②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控诉敌寇暴行》(1945年)，解放军档案馆馆藏:5－Y－WS．W－1945－004－021。

比较日本工农学校学员玉田的发言，西同志的回忆更为明确具体，确认了暴行发生时间为11月底，并还原出日军虐杀伤病人员的真实经过，细节更加撼人心魄。

档案中记录的日军暴行罄竹难书，其中尤以对妇女的迫害令人发指。侵华日军不仅肆意奸淫、杀戮中国妇女，为了满足扭曲的变态心理，还用尽各种意想不到的手段，残酷凌辱她们，让人深恶痛绝。日军奸淫、凌辱妇女绝不是个别现象，很多是集体行为，甚至在占领村庄时将全村妇女作为泄欲和残害对象。据档案记载，1941年秋季大“扫荡”中，“日军攻占上寨村，强奸妇女200余人，占全村妇女总数的五分之四。敌人连上至五十多岁的老太婆，下至十二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大多数被侮辱妇女最终都无法逃脱被杀害的命运”③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控诉敌寇暴行》(1945年)，解放军档案馆馆藏:5－Y－WS．W－1945－004－021。，“晋察冀边区华龙两个村子500多个妇女被奸淫，阜平两个村子400多名妇女中大部分被奸淫”④晋察冀军区:《日本法西斯八年来在晋察冀边区的暴行材料(1945)》，解放军档案馆馆藏:311－Y－WS．W－1945－015－010。。历史档案铁证如山，侵华日军之中竟然有如此众多的禽兽，他们迫害中国妇女的手段甚至连禽兽也不如。

四、《控诉日本军部的滔天罪行》:日军士兵上田正雄、佐藤见闻的日军暴行

《控诉日本军部的滔天罪行》是1943年10月5日《解放日报》第3版文章的剪报，署名为上田正雄、佐藤。在粘贴剪报的稿纸上，用毛笔简单标注了两个作者的情况:“上田正雄原在日本五十九师团，佐藤原在三十二师团，现均投诚八路军，这个控诉是他们两个人合写的——编者”。日军第59师团成立于1942年4月，是以驻防山东济南的日军独立混成第10旅团为基础编成的，属华北方面军第12军建制(后归华北方面军直辖)，在华期间多次参与了华北方面军的治安“肃正”作战。日军第32师团于1939年2月在日本成立，同年4月到达中国编入第12军，长期驻防兖州地区，直至1944年调往缅甸作战。

剪报共3页，全文1800多字，记述了32师团210联队、独立混成第5旅团、混成第7旅团等日军，在山东莒县、禹城等地残杀中国无辜百姓、奸淫妇女、挖取俘虏心肝调汤食用等12起残暴罪行。在记述日军对我根据地军民所犯暴行之后，还记录了日军将校对士兵的残忍迫害，原文如下:

一九四一年冬十一月，冈村宁次大将来临沂检阅，前三天，日本士兵就演习阅兵式，成天的僵立在刺骨的寒风中，而这个凶神挂着勋章，提着战刀，比起衣单身寒的士兵来，真是天壤悬殊!他大吃欢迎宴后，到沂河去打雁取乐，恰巧一只雁被他打落在河心，士兵们正叹息着“大将来了连飞鸟都倒霉”，谁知噩运又降临到士兵的身上。他下了荒诞的命令，让十几个士兵们脱掉单薄的军服，到河里捞取，寒冬的薄冰刺破了士兵的赤肤，殷殷见血，他却身着轻装，口衔金嘴香烟，大笑着说:“皇军真勇敢。”此情此景，怎不令人愤懑填胸!

混成七旅团廿五连队第二大队，一九三八年时，禁止新兵吸烟。一个新兵偷着到厕所去吸，被一老兵看见，痛打一顿之后，把烟卷蘸上大便，迫令新兵来吸，新兵无奈，只好吸了。

五九师团大熊旅团五十二大队，一士兵在营门站岗，小便胀得他肚子发痛，他因惧怕长官的无理敲打，不敢轻移一步，在岗位就地小便了，不料被“值班”曹长看见，迫令他舔干地下的小便，他起初不肯，被曹长狠命踢倒在地，按着头舐了一阵。

原卅二师团二百一十联队三大队九中队，新兵胜山新一侍候老兵吃饭，因为晚拿一分钟筷子，老兵就故意用手抓着吃，说胜山“污辱”他，喝令立正，用拳头向对方左颊狠狠地打了三十下，把嘴都打歪了，一月不能吃饭，其他老兵却讽刺胜山新一，说他“吃饱了铁拳不愿吃饭了”。

卅二师团二百一十联队三大队九中队饭田少尉，参加浙赣作战时，经过长途行军，士兵异常疲劳，宿营时，他叫醒士兵去拿烟、拿酒，士兵不睬，他就像疯子一样拿出手枪向士兵发射，又拔出战刀乱砍，结果士兵伤亡数名。①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控诉敌寇暴行》(1945年)，解放军档案馆馆藏:5－Y－WS．W－1945－004－021。

文中可以看到，侵华日军上至高级将校，下至军曹、老兵，都存在虐待士兵的行为。这种现象表明，侵华日军内部等级森严，许多将校心灵扭曲、变态，即便对自己的下属也要欺压、迫害，甚至无故枪杀。

五、《日军暴行座谈会记录》②太行军区政治部翻译:《日军暴行座谈会记录》(1944年)，解放军档案馆馆藏:84－Y－WS．W－1944－032－021。:太行军区政治部翻译的日军暴行记录

此档案共28页，32开本(尺寸12．7×18．4cm)，以筒子页③档案学术语，指档案案卷中经折叠的相连两页，它的朝外一面记载档案信息内容。的形式右侧装订，纸张已经泛黄。档案内容包括座谈会参加者、正文、附注等，书写字迹是蓝钢笔字，由右至左竖写，正文用红色毛笔字修改过6处20个字。

档案封面标注了题名、责任者、翻译者和时间等，表明这份档案是“日本人民解放联盟太行支部日军暴行调查委员会”组织一些日军战俘和投诚人员召开“日军暴行座谈会议”的记录，原始记录应是日文，后由太行军区政治部翻译，形成时间为1944年7月28日。

1944年日本人民解放联盟成立后，发展十分迅速，史料记载，至6月该联盟“在华北和华中等地，它已经是拥有两个地方议会、三个地区协议会、和十七个支部的强大组织”①穆青:《敌军正走向死亡 解放联盟壮大着——记日本工农学校展览会》，《解放日报》1944年6月20日，第2版。。解放联盟太行支部是人数较多的一个支部，盟员达29人②据解放联盟1944年统计，我军各根据地日本人人数，太行共有36人，其中联盟盟员29人。参见军委一局:《抗战七年来日本俘虏统计》(1944年)，解放军档案馆馆藏:2－Y－WS．W－1944－004－002。，其前身是1939年11月由杉本一夫③杉木一夫，著名反战人士，原名前田光繁，原为中国东北满州铁路职员，1938年7月在河北邢台被八路军俘虏，是最早参加八路军的日本俘虏。等日本士兵在山西省辽县(今左权县)麻田村八路军总部创建的“在华日人觉醒联盟”本部，1942年改为“日人反战同盟太行支部”，1944年改为“日本人民解放联盟太行支部”。在华日人反战同盟扩大执委会会议提出收集日军暴行并在延安召开“日军暴行座谈会”④参见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控诉敌寇暴行》(1945年)附件一《日军暴行座谈会》，解放军档案馆馆藏:5－Y－WS．W－1945－004－021。后，“解放联盟”所属许多支部积极响应，收集过大量日军暴行资料，这份档案就是在这一时期产生并留存下来的。

封面的右侧竖写有“速送新华日报转报延安”等10字批示和1个签名，为红色毛笔草书(与正文中修改的红色毛笔字相同)，字迹清逸、流畅、洒脱，展现了深厚的书法功底，但签名较难辨认。鉴于签批权限应为太行军区或太行军区政治部领导，考证时任该军区有关领导，主要有司令员李达、政治委员李雪峰、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黄镇、政治部副主任袁子钦等。笔者请教多名书法人士，认为签名应为“镇”字，且批示和正文修改文字的字的结体、间架、运笔等，与黄镇1935年画作“长征漫画”上的笔迹极为相似，特别是“送”“军”“了”“的”等字如出一辙，由此基本可以判定，这些字是太行军区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黄镇所写。黄镇全文阅读了这份材料，对正文中个别文字进行了修改，并在封面上作了批示，但最终是否在《新华日报》等报纸发表，笔者查阅1944年《新华日报》等部分报纸，暂未发现该材料被报纸刊登。

此档案第2—4页列出了参加座谈会的曾在日军中服役的人员，共21人，每个人都详细标明了所在部队、军衔、姓名，部分原文如下:

座谈会参加者

第二十九师团第三联队第二机关枪中队 一等兵 藤原吉江

第三十二师团第二一二联队第二大队本部 经理中尉 山口一郎

第三十六师团第二二二联队第二中队 上等兵 木村诚一

第三十六师团第二二二联队第二中队 上等兵 小沼三郎

第三十六师团第二二三联队第二中队 上等兵 阿部金太郎

……⑤太行军区政治部翻译:《日军暴行座谈会记录》(1944年)，解放军档案馆馆藏:84－Y－WS．W－1944－032－021。

接下来是“前记”，交代了座谈会的背景及目的:

我们日本解放联盟太行支部，日军暴行调查委员会，特召开了第一个的日本暴行座谈会，在这里，勇敢地把残暴之极的日军暴行的一小部分先行公布出来，并且以满腔的热情，号召也有热血，也有热情的日本士兵同胞，来正视这一片丑恶的罪行，希望今后能牢牢忆起父母所教的“以己之痛，思人之痛”，不再重复过去的昧心的罪孽，同时，也以千万分的愤怒，来警告和抗议日本军部这种加诸于中国人民身上的滔天罪行，并且在今后我们还将不断地记录与揭发这种无耻野蛮的罪行，而且约束着在战后，要把那些罪恶的责任者日本军部，以及尚不知悔过的日本军队的刽子手们，不论其逃往国内也好，也一定要捉将回来，送交给中国的人民进行最严正的无容赦的审判，以之来表示我们日本人民和中国人民的真诚友谊与应尽的责任。①太行军区政治部翻译:《日军暴行座谈会记录》(1944年)，解放军档案馆馆藏:84－Y－WS．W－1944－032－021。

档案正文部分没有采用个人口述形式，而是在口述的基础上整理成一个个暴行事例。“附注”里对此给予了交代:“这次座谈会的记录，我们本打算将记录全文原样发表的，但因篇幅关系，摘要地改成这样，但所有各个事实，均符合各盟员口述原意。”暴行事例按照类型被分为“杀人不眨眼的日本军部”“火之海，成千家园化灰烬”“疯了的野兽似的蹂躏着妇女”“疯狂的掠夺”“看看悲壮就义的八路军士兵”“无视国际公法的放毒撒毒”等6个部分，分专题诉说了日军屠杀平民、放火烧村、奸淫妇女、抢夺财物、虐杀俘虏和放毒撒毒等罪行，共6700多字。

“杀人不眨眼的日本军部”，记述了1939年冬至1943年10月间日军在山西、河北、山东等地杀害无辜百姓的13起暴行，有个别官兵残害百姓，也有整支部队屠杀平民。通过这些暴行可以看出，日本法西斯军队把杀害普通百姓当成一种荣耀、娱乐，甚至一次竞赛、奖励。如其中记述1942年4月日军在山西武乡与榆社间一些村庄杀害百姓的一起暴行，“井关师团长就下命把附近的老百姓通通杀光，于是在各中队就展开杀人的竞赛运动，特别是第十二中队长齐藤中尉，当时曾对士兵们说:‘杀得最多的，给予三天的休息，杀的少的要受到处罚。’因而该中队就杀人达五六百之多，而全联队一共杀了有数千的老百姓”。②太行军区政治部翻译:《日军暴行座谈会记录》(1944年)，解放军档案馆馆藏:84－Y－WS．W－1944－032－021。

“火之海，成千家园化灰烬”，记述了1940年10月至1944年2月间日军6起烧杀事件，部分原文如下:

火之海，成千家园化灰烬

1．一九四零年十月，独混第一旅团第七十六大队，由大队长长藤大佐率领向太行区进行扫荡，当该大队到达河南武安驻阳邑镇时，于是该大队长就下令组织放火班，实施对附近村落的放火。此时，该大队第二中队的岩谷上等兵，闯进一家老百姓屋里，预备放火，但突然发现了一个老太太藏在屋里的门后，于是就想把她拉到屋外，再来放火，但此时正巧遇到大队副官从门外走过，他就命令岩谷非把那个老太太烧死在这间屋里不行。于是岩谷就把老太太关在屋内，用干草点了把火把老太太同房子一并烧成灰烬了。

2．独混第六旅团二十二大队步兵炮小队浦田少尉于一九四一年七月，受到旅团的命令到附近去扫荡，当他们到达十里望村(山东广饶县)时，说西面一里的某山村里，有几个八路军潜伏着，于是该小队长就发给每二个士兵一盒火柴，命令从村子的四周放火，结果该村就完成烧光，但结果并未发现一个八路军。

3．一九四一年十一月，独混一旅团七十二大队，由笾原大佐率领，由武安出发向太行区扫荡，此时各中队各小队都编成放火班，沿途进行放火，对于那些抬不走的家具粮秣等，都一律加以烧毁。①太行军区政治部翻译:《日军暴行座谈会记录》(1944年)，解放军档案馆馆藏:84－Y－WS．W－1944－032－021。

抗战进入相持阶段，侵华日军为达到彻底消灭我抗日军民、摧毁抗日根据地的目的，在频繁的“扫荡”过程中实施所谓的“烬灭政策”(即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企图“烧尽灭绝、烧光杀绝”。档案中记述的第一起烧杀事件，就发生在1940年10月侵华日军对我太行、太岳根据地的“扫荡”之中，该次“扫荡”日军下令:“这次作战的目的，与过去完全相异，乃是在于求得完全歼灭八路军及八路军根据地，凡是敌人地域内的人不问男妇老幼，应全部杀死。所有房屋，应一律烧毁，所有粮秣，其不能搬运的，亦一律烧毁，锅碗要一律打碎，并要一律埋死或下毒”。②军事科学院外国军事研究部:《日本侵略军在中国的暴行》，第80页。在日军野蛮的烧杀政策下，我抗日根据地的许多村庄遭到了严重破坏，据不完全统计，仅1941年11月、1942年2月和5月三次日军“扫荡”中，太行地区就有32760间房屋被烧毁。③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控诉敌寇暴行》(1945年)，解放军档案馆馆藏:5－Y－WS．W－1945－004－021。

“疯了的野兽似的蹂躏着妇女”，记述了1940年至1942年2月间日军5起强奸、侮辱、杀害中国妇女的暴行，有的简略记述，有的对日军施暴经过进行了详细描写。

“疯狂的掠夺”，记述了1940年2月至1943年11月间日军抢夺百姓财物的8起事件。部分原文如下:

疯狂的掠夺

1．一九四零年二月下旬，三十六师团高木联队接到了山西省高平县马村镇有八路军侵入的情报，于是立刻出发讨伐，然而当到达目的地时，却毫无一个人影，于是高木联队长就下令抢掠当村群众所有的棉花、布、砂糖等，结果一共抢了十五辆汽车搬回到联队本部。

……

4．一九四三年十月中旬，由山西第一军吉本中将下令扫荡太岳区，参加此役的六十二师团六十四旅团二十二大队的步兵炮中队，在凉山县一带大肆抢掠，把抢得的牛羊等用几十辆汽车运回临汾的司令部。同时士兵们也偷偷的留下许多牛羊、鸡、褥子、被子等，如该中队的小野河部二等兵和井陉伍长等，回到了凉山城后，就以十元钱一条的出卖了很多被子。

……

8．一九四二年五月，三十六师团二二三联队，受到华北方面军冈村宁次的命令，参加太行作战，其作战的地点，是辽县的梁沟，因此当该联队攻入梁沟后就在那里住了九天，在这九天内，全部士兵都到附近各村去抢掠东西，不管粮食、锅、碗都一律抢了来，拿不动的就捣毁烧毁或者在上面拉上屎尿。当该联队退却时还放火把梁沟烧了。④太行军区政治部翻译:《日军暴行座谈会记录》(1944年)，解放军档案馆馆藏:84－Y－WS．W－1944－032－021。

由上可见，日军侵华期间，不仅对中国的煤炭、钢铁、木材等战略资源进行疯狂掠夺，即便对老百姓的个人财物也不放过。在对我抗日根据地“扫荡”时，日军采取“抢光”政策，只要是能拿走的，大到牛马、大车、家具，小到鸡鸭、锅碗、布匹，都横加抢掠。无法带走的，则加以破坏。有关档案记载，1943年日军对晋察冀边区北岳区进行了3个月的秋季大“扫荡”，“抢掠与烧毁人民粮食2934万斤，抢走耕畜19337头，猪羊57879只，抢毁农具172625件，衣被487530件……”⑤晋察冀军区:《日本法西斯八年来在晋察冀边区的暴行材料(1945)》(1945年)，解放军档案馆馆藏:311－Y－WS．W－1945－015－010。上文中第8起事件描述“拿不动的就捣毁烧毁或者在上面拉上屎尿”，活灵活现地描绘出侵华日军丑恶卑鄙的嘴脸。

“看看悲壮就义的八路军士兵”，记述了1940年2月至1942年5月间日军审讯、虐杀被俘八路军战士的9起罪行。日军为得到情报，对被俘八路军战士进行刑讯逼供、百般凌辱，但被俘八路军战士没有一个屈服，最终都被日军残忍杀害。

“无视国际公法的放毒撒毒”，记述了1941年11月和1942年2月日军2次放毒事件。原文如下:

1．一九四一年十一月参加山西第一军太行扫荡的第三十六师团二二三联队，特别地编成了一个瓦斯队，为了进行放毒工作，他该队攻入黄烟洞后，就在该处附近村庄的屋里、井、水池、粮食里撒下了很多细菌和微烟性的毒瓦斯，预备把老百姓毒死。

2．一九四二年二月扫荡，山西第一军军部，特别从南京中国派遣军司令部里，请来了一个放毒中队，带着各种毒瓦斯，专门撒在老百姓屋子里，炕上，锅里碗里，以及水井里，特别是在驻过八路军一带的清泽河沿岸的村子里放得特别的多。①太行军区政治部翻译:《日军暴行座谈会记录》(1944年)，解放军档案馆馆藏:84－Y－WS．W－1944－032－021。

第一起事件记述的是黄烟洞战斗后的日军放毒事件。黄烟洞又称黄崖洞，位于山西省黎城县北境，我军在此建有一座大规模的兵工厂，由八路军总部特务团约1个营的兵力守卫。1941年11月日寇第36师团主力5000余人向我疯狂进攻，我军在民兵和群众配合下，经8昼夜激战，以伤亡100余人的代价，毙伤日军800多人。16日夜，兵工厂职工和部分机器安全转移，守卫分队在埋设地雷后撤出战斗。次日日军攻占黄烟洞兵工厂，破坏兵工厂的房屋，炸毁制造机器等设备，并采取了投毒措施。第二起事件记述的是1942年2月日军对我太行根据地进行春季“扫荡”时的投毒事件，这次“扫荡”，日军经黎城东阳关到辽县桐峪，先后“扫荡”21天，共有71个村受害。我馆另有档案也记载了敌人这次放毒情况:“在此次‘扫荡’太行区中，于残留未烧之房屋、桌椅、家器内大半涂置油状芥子气毒汁。中毒者全身红肿，溃疡以致血肉整块脱落而死。更有因吸芥子气而窒息者。同时敌于所弃之大米，罐头，军器，服装，鞋袜，纸烟等用品食物中亦多置有毒气，藉以引诱与欺骗，以伤我军民，而我军民因中毒而死或病者为数已属不少”②朱德、彭德怀签署八路军总司令部关于防范日寇散放毒气的《训令》(1942年3月14日)，解放军档案馆馆藏:5－YWS．W －1942－001－005 。。日军对我根据地投毒撒毒，给根据地的军民、牲畜造成很大死伤，是严重违反国际法的罪行。

结语

在撰写这篇文章过程中，笔者心情十分沉重，也十分复杂，有震惊，有愤怒，有鄙视，也有憎恶，日本强盗残杀我同胞、侮辱我妇女、对我疯狂掠夺等血泪场景仿佛就在眼前，使人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今公布和研究这些侵华日军暴行档案，不是要宣扬仇恨，而是希望人们了解和记住中华民族那段屈辱的历史，提醒今人并昭示后代永远不忘侵略者的凶残、暴戾和狡诈，激励自尊、自信、自强的民族精神，为实现强国梦强军梦和维护世界和平而奋斗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