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芸
今年的二月二,久违了的太阳出来了,让人觉得春意融融。以往的那些闲愁都不见了,我没有出去,只是在附近的田园里挖野菜。马兰头很嫩,挖菜的人还不多,所以尽收入囊中!
南方雨水充裕,并不太过青龙节,但是北方地区常年干旱,水资源短缺,加重了农民对水的祈求,加剧了病虫害的侵袭,由此,人们求雨和消灭虫患的向往便折射到风俗当中,二月初二的龙抬头节也就显得格外重要:对龙的顶礼膜拜,依仗它来驱凶纳吉,寄托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龙神赐福人间,人畜平安,五谷丰登!妈妈是北方人,比较重视二月二。正月里是不让我们剪头发的。虽然我们告诉她那是“思旧”,可她还是坚持不让。到了二月二这天,则可以解禁了,妈妈帮小宝贝剃了个帅帅的头。
至于我们,以往都热衷过西方的节——情人节、圣诞节什么的,现在觉得传统的节日更加有趣些。晚上,我建议大家吃面条,手擀面是来不及的,就用挂面代替了。油锅里再炸些豆子。我还给大家做了个咕噜肉……
《帝京景物略·卷二春场》中有记载:“二月二,曰龙抬头,煎元旦祭余饼,熏床炕,谓之熏虫儿,谓引龙,冲、虫不出也。”《燕京岁时记》中说:“二月二日,古之中和节也。今人呼为龙抬头。是日食饼者谓之龙鳞饼,食面者谓之龙须面。闺中停止针线,恐伤龙目也。” 《大同府志》则曰:“二月二日,各村疃社醵钱献生,谓之‘扶龙头。提壶汲井水注之,曰‘引龙头。”
写了首小诗,权作狗尾续貂:“青龙举头日,正值艳阳天。闺阁停针线,农家备园田。顶门锅里面,镇毒桌边烟。抖擞剪头发,皆祈祥瑞年。”
项穆讥宋
——读《书法雅言》
近半年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样,“三年奔走空皮骨,信有人间行路难”。所感百端,执笔在手,思绪加紊。想起宗萨钦哲仁波切云:一切都会很完美。出离并非远离人世,佛陀并不打算剃光每个追随者的脑袋,出离心只是让人不要过分执着。蔡邕曰: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孙过庭提出书写时的五乖五合,以偶然欲书为一合,情怠手阑为一乖。而韩愈认为不平则鸣。不知是否可以理解为,心情平和、风和日丽则书写,心中郁结、天气不佳则可以文。书法须有庙堂气,王羲之书“如谢家子弟,纵复不端正者,爽爽有一种风气”。文则不然,纵不苦吟,也可沉郁。“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范进倒是中了举人,可结果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尽了力了,能力有限也就无愧于心了。
项穆,是明代万历年间的书法家及书法理论家,初名德枝,后更今名,字德纯,号贞元,亦号无称子,秀水(今浙江嘉兴)人,明著名书画收藏家项元汴之子。项穆继承家学,特工书法,有《双美帖》行世,所著有《元贞子诗草》、《书法雅言》。《书法雅言》全书凡十七篇,论书统、古今、辨体、形质、品格,资学、规矩、常变、正奇、中和、老少、神化、心相、取舍、功序以及器用、知识。以儒家哲学思想观点,系统阐释其书学观点。尽管许多论点有片面性,但也不乏独到的研求,有自己的思想体系。其中,项穆对尚意的宋代书家有所评,附评中有“李、苏、黄、米,邪正相半。总而言之,傍流品也”。而论米芾,“学力未到,任用天资。观其纤浓诡厉之态,犹排沙见金耳”。
缘何项穆会这般评价米芾等宋人书家?观其古今篇,云“是以尧、舜、禹、周,皆圣人也,独孔子为圣人之大成;史、李、蔡、杜,皆书祖也,惟右军为书之正鹄”。又云“奈何泥古之徒,不悟时中之妙”。或者,可以窥得一二,项穆不喜欢秦汉时的古朴,又贬宋贤尚意太过,只有宣圣“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其“规矩从心,中和为的”的书学观是《书法雅言》的脉络。
回过头来看书统一篇,项穆与扬雄认为书法小道不同,他认为书法是有其功用的,这个功用“同流天地,翼卫教经”,逸少所处的年代不早不晚,写的字不激不厉,而中和恰恰是儒家思想的中庸之美。《左传》中记载:“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逼,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说的就是音乐中的中和之美。书法亦如斯。说穿了,翼卫的就是儒家的思想。再看当时的时代背景,正是王阳明心学的时期。“格物致知”是王学的立论基础,其道近于禅,就是说人的本质是具有一切向好的力量的,只是被后天社会的种种给污染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那些污染物给清除掉,则人的真实本性立刻显示出来。王阳明的学说都是以这个基点出发来阐述引申。 儒学发展到明中期,已经成了能说却做不到的假道学,王阳明一出,“知行合一”四个字就点破了其中的迷局。书统篇中,云“况学术经纶,皆由心起,其心不正,所动悉邪”,又云“柳公权曰:心正则笔正。余则曰:人正则书正”,由此可知“宋贤求之意气精神,其过也,纵而肆矣”。
《书法雅言》的书学思想受孙过庭和姜夔的影响颇大,如取舍篇,“初学之士,先立大体,横直安置,对待布白,务求其均齐方正矣。然后定其筋骨,向背往还,开合连络,务求雄健贯通也。次又尊其威仪,疾徐进退,俯仰屈伸,务求端庄温雅也”。孙过庭云:一画之间,变起伏于峰杪;一点之内,殊衄挫于毫芒。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初谓未及,中则过之,后乃通会。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违而不犯,和而不同。在中和篇中,“会于中和,斯为美善”。 孙过庭论篇段云:然凛之以风神,温之以妍润,鼓之以枯劲,和以闲雅。故可达其情性,形其哀乐。
万历年间是个骚动不安、狂躁多变的时代。士习大变,学风也随之而变。这个时期的八股文一改正德以前简易平实的文风,追求奇矫新巧和华词丽藻。哲学方面,王阳明的心学正为盛行,心相篇,“人正则书正,心为人之帅,心正则人正矣”。王阳明认为,要在“致良知”上下工夫,如“《六经》皆史”,“经,常道也”,心之常道通过《易》、《书》、《诗》、《礼》、《乐》、《春秋》而展开。《书法雅言》中,“人由心正,书由笔正,即《诗》云‘思无邪,《礼》云‘毋不敬书法大旨,一语括之矣”。因此在取舍篇,“苏轼似肥艳美婢,抬作夫人,举止邪陋而大足,当令掩口;米若风流公子,染患痈疣,驰马试剑而叫笑,旁若无人。数君之外,无暇详论也”。
《书法雅言》独尊儒术,还是有许多可取之处。如资学篇,强调天资学养的重要性,引孙过庭的话“盖有学而不能者,未有不学而能者也”。对我也起到鼓励的作用,这有点像孔夫子的有教无类。看项穆推崇的王羲之,的确是学书之人不可绕行的楷模,但是也感到项穆依据的哲学观稍稍狭隘了些。儒家学说固然重要,但是对于艺术领域,玄学和佛学也是不可缺的。中国绘画讲究师法自然,我们在学书时可以借鉴的,“气韵生动”是最高境界,老庄的“无为”、“天人合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入帖的目地是从“一”到“万物”的生成,是创作阶段的前提。而佛教则是讲因果、教人大智慧的,尤其禅宗的“悟”。
读项穆书论,虽然有些偏激,但瑕不掩瑜。古人文章处,立论、论据俱佳,层层析理,总得自圆其说,佩服!而自己“犹朽木之不可雕,顽石之难乎琢也”。学书论、读书论,就好像老师讲的练字方法,当时觉得是懂的,回家练字时就忘了规矩,所以将书论内化到自己的血液中,才是关键。在学习古代书论时,又应与时俱进。书法当随时代,贵在古不乖时,时不同弊。孔子云“行有余力,然后学文”,又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或者学书、做人应该学习颜回身居陋巷、箪食瓢饮,做到富贵不淫贫贱乐。“盖有学而不能者,未有不学而能者也”,学习书法,如同做人,但求无愧于心,尽力则可。古代书论似高山似深海,若能用心学习,于雕龙和雕虫均是有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