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健+祖雅桐
[摘 要]以Higgins的自我差异理论为基础,以500名初、高中学生为被试对象,最终编制成含有37个项目且专门针对我国青少年“理想—现实”自我差异量表,其中包括:学业自我、生理自我、心理自我、社会自我、生活自我、总体评价等六大维度。经检验,该量表具有很高的内部一致性信度,与《Song-Hattie自我概念量表》相容效度良好,而且通过验证性因素分析,证明其具有较好的结构效度。
[关键词]青少年;“理想—现实”自我差异;量表编制
[中图分类号]G4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007(2015)02-0053-07
自我是一个多层次,多维度的复杂系统,而非一个单一的结构。因此,自我的各个部分之间的相互关系,对于各种心理机能的正常运作以及个体的心理健康具有重要作用。许多心理学理论及实证研究都已证明了这种观点。如从机能主义学派的詹姆斯到精神分析学派的弗洛伊德、荣格、埃里克森,再到人本主义学派的马斯洛、罗杰斯,认知学派的费斯廷格等都主张自我的各个成分之间应当协调一致。
美国心理学家Higins在吸取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于1987年提出了“自我差异理论”(Self-Discrepancy Theory),该理论的主要目的是根据特定自我成分间的不协调预测特定类型的情绪苦恼。理论假设存在三种自我领域:现实自我(actual-self),是一个人相信其实际具有某种属性的表征;理想自我(ideal-self),是一个人希望其理想地具有某种属性的表征(希望,抱负或愿望);应该自我(ought-self),是一个人相信其应该具有某种属性的表征(责任,义务或本分)。理想自我与应该自我又被称为自我导向(self-guides)。现实自我与自我导向之间的差距被称为自我差异(self-discrepancy)。Higgins进一步预测,现实自我与理想自我之间的差异将会导致抑郁相关的情绪(如沮丧、失望和悲伤);现实自我与应该自我之间的差异将会导致焦虑相关的情绪(如恐惧、威胁和坐立不安)。
相比于其他年龄群体,青少年更加容易受到自我差异所带来的情绪问题的困扰。埃里克森认为,青少年是自我同一性形成的重要时期。进入青春期的青少年对自身更为关注,对与自身相关的诸多问题,如“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要变成什么样的人”等问题的思索会反复困扰他们。加之,我国的青少年正处于中学阶段,面临中考、高考的严峻考验。与其他阶段相比,处于这一时期的个体在心理上更加脆弱,常常会产生自我评价下降,并对未来抱有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从而使得现实自我的发展落后于理想自我,以致二者之间的矛盾和距离加大。如果不能正确地处理二者之间的关系,就很可能会产生相关的情绪问题,从而严重影响心理健康水平。在进一步探讨青少年自我差异的成因、后果及预防、改善措施之前,首先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如何适当地测量青少年的自我差异。
Higgins的经典测量方法是,要求被试者生成属性列表去描述他们的现实自我、理想自我与应该自我。对于给出的列表对儿,自我一差异分数被计算,通过比较跨列表的属性,并且从“不匹配”属性的数量(即反义的)中减去“匹配”属性的数量(即同义的)得出分数。更高的分数反映了更大的自我-差异。这种方法的缺陷是:意义相反词汇的数量而非程度相减,因此较为不精确。结果,受到评判者主观影响较大,较不客观。每个被试者书写的词汇不一致,无法批量化进行统计,费事费力。
随着心理测量理论及各种心理量表的发展,经典的自我差异开放式测量方法已经逐渐被淘汰。目前,国内自我差异研究所采用的主要方法是使用现有的自我概念量表,更改指导语分别测量三种自我领域的方式。这种方法的缺陷首先是对于自我概念的评价维度未必完全适用于自我差异的评定,如某些项目可能在现实自我中对于个体较为重要,而在理想或应该自我上并不受到重视,因此不具有良好的区分度。其次,现已编制的自我差异量表多数针对大学生群体,如大学生现实自我与理想自我问卷、大学生自我概念问卷、大学生理想自我与现实自我差异问卷等,并不适用于青少年群体。最后,Higgins最初用于测量自我差异的材料是描述自我的词语(如“美丽的”),而非句子(如“我的容貌使我自豪”),因此使用这样的量表进行测量,是否符合自我差异测量的初衷以及是否能够重复验证Higgins最初的结论,都有待商榷。
综上所述,以往的自我差异测量工具都存在某些缺陷,且没有一个专门针对我国青少年的自我差异量表。因此,本研究的目的在于编制一个符合青少年心理特点的,相对完善的自我差异量表,从而为日后的各种自我差异研究奠定基础。需要说明的是,此次编制青少年理想一现实自我差异量表的目的并非探索青少年自我概念中所包含的全部维度和内容,而是要挑选出对于青少年这个特殊群体比较关键的,具有代表性和具有区分度的自我差异项目。因此,最终编制出的量表维度可能与以往笼统的自我概念结构有所不同。
一、对象与方法
(一)对象
随机选取长春市某初、高中4个班级的学生,年龄从12岁到19岁。最初发放问卷500份。为了保证数据的质量,对回收的数据进行了严格的筛选,剔除由于胡乱作答产生的无效数据。剔除标准如下:(1)缺失值过多(等于或超过5个);(2)在问卷中三道明确的消极特质题目(懒惰、体弱多病、优柔寡断)上任意一道的理想自我高于现实自我;(3)其余题目根据此次作答的结果,自我差异值负值率小于5%的定义为积极特质,若在积极特质中有过多的理想自我低于现实自我(等于或超过5个)。经过筛选,最终确定获得有效问卷数量243份。其中,初一67人(37男,30女),初二74人(41男,33女),高一54人(24男,30女),高二48人(20男,28女)。男生总计122人,女生121人。
(二)量表编制
问卷题目最初来源于现有的各种自我概念问卷及已经编制好的自我差异问卷,包括:田纳西自我概念问卷(TSCS)、自我描述问卷I型(SDQ I)、自我描述问卷II型(SDQ11)、Piers-Harris儿童自我意识量表(PHCSS)、Song-Hattie自我概念量表、北师大心理测验中的自我概念量表(SCT)、Wallance自我概念量表(WSCS)、大学生自我概念量表、大学生现实自我与理想自我问卷、大学生自我概念问卷、大学生理想自我与现实自我差异问卷、理想自我量表、自我认知量表、青年自我量表。
将以上问卷的所有题目按照所测量的维度进行归类,合并相同或类似的题项,并挑取其中具有代表性的题目,将题目的语言描述改换成适合于青少年理解和接受,并适合进行现实和理想两种测量的说法。
最终确定87道题目,并将其初步归为6个大因素25个小因素。具体维度如下:①学业自我(数学能力、语文能力、外语能力、其他能力、总体评价),②生理自我(容貌、外貌、身体能力、健康、智力),③心理自我(品德、情绪情感、自我认识、性格),④社会自我(家庭关系、同性同伴关系、异性同伴关系、同伴总体评价、师生关系),⑤关联自我(生活态度、生活环境、生活状态、理想、经济),⑥总体评价。
为了防止被试者将相邻题目主观归类为同一维度,从而做出相似的反应并产生习惯误差,我们将不同维度的题目随机打乱分散在问卷当中。量表采用从“完全不符”到“完全符合”的6等级式评定,且每道题目均包括现实自我和理想自我两次评价。自我差异得分为理想自我得分减去现实自我得分。
(三)效标效度问卷
《Song-Hattie自我概念量表》是由Song和Hattie编制(1984),后由周国韬、贺岭峰修订(1996)。修订后的量表与Marsh的自我描述问卷相关度为0.81,再测信度为0.83。该表共有35道题目,分为学业自我和非学业自我两个大维度。其中,学业自我包括:能力自我、成就自我、班级自我。非学业自我包括:家庭自我、同伴自我、身体自我、自信自我。其中,家庭自我与同伴自我又构成社会自我,身体自我与自信自我又构成自我呈现。
二、结果
(一)项目分析
1.平均数偏离检验:项目平均数超过全量表平均数(1.060)的正负1.5个标准差(0.516×1.5)视为项目平均数明显偏离。
2.标准差偏离检验:标准差过小会导致低鉴别度,根据本次测验实际情况定义为标准差小于0.9。
3.偏态检验:偏态绝对值过大会导致天花板效应或地板效应,从而引起低鉴别度,本次定义为偏态系数绝对值大于1.5。
4.极端组比较:为了检验项目是否具有鉴别度,我们将所有被试者的自我差异总得分依照高低顺序进行排列,然后选出最低分(前27%)与最低分(后27%)两组,并用t检验比较两组每道题目得分上是否具有显著差异。
5.题目与总分相关:量表中与差异总分的相关度过小的题目将被视为低区分度的题目。
根据以上5条标准,只有第10题(感到与以前相比,自己成长了)和第11题(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男孩儿/女孩儿真实太好了)在三项上不合格,故优先删除,其余题目最多只在一项上不合格,暂时保留。
(二)探索性因素分析
使用主成分分析法进行因素抽取,使用最大变异法进行转轴,对剩余的85道题目进行反复的探索性因素分析(详见表1)。删除因子负荷过小的题目,在两个因子上都负荷较大的题目,以及在本因子内明显与其他项目内容不符的题目,最后剩余37道题目。KMO(O.861)与Bart-lett's球形检验(Bartlettx2=3345.517,p<0.001)表明适合进行因素分析。
以特征值大于1的方式进行抽取,共得到9个共同因素,累计解释总变异量的59.391%。碎石图也表明成分数在9左右时下降趋势明显减缓,因此决定提取9个共同因子。量表因子,项目及负荷详见表2。其中,容貌与身体能力分量表可统称为“生理自我”,师生及亲子关系与同伴关系分量表可统称为“社会自我”,生活态度与生活环境分量表可统称为“生活自我”。
(三)效度分析
1.结构效度分析使用新编制的问卷对长春市初、高中生再一次施测,获得有效问卷266份(男生125人,女生141人)。使用Amos对问卷结果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各项指标如下:
各项指标处于可接受范围之内,证明模型拟合度良好,该量表具有较好的结构效度。
2.相容效度分析
自编量表各维度与使用《Song-Hattie自我概念量表》测得的自我差异得分如下:学业自我0.721(P<0.01),生理自我0.767(P<0.01),同伴自我0.724(P<0.01),社会自我0.715(P<0.01),自我差异总分0.857(P<0.01),证明该量表具有较好的相容效度。
(四)信度分析
使用克隆巴赫α系数检验量表内部一致性信度。各分量表及总量表的题目数与α系数详见表3。结果表明量表总体及各分量表信度良好。
三、讨论
本研究基于Higgins的自我差异理论,针对我国青少年进行了问卷调查,经过严密的统计分析,最终编制出含有37个项目的青少年“理想—现实”自我差异量表。研究结果表明,我国青少年的理想一现实自我差异主要集中在学业、容貌、身体能力、心理、师生及亲子关系、同伴关系、生活态度、生活环境及总体评价这9个方面。量表总体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07,因此具有较好的内部一致性信度;与《Song-Hattie自我概念量表》得分相关度为0.857(P<0.01),因此具有较好的相容效度;验证性因素分析表明与理论模型具有很好的拟合,因此具有较好的结构效度。
该量表的编制具有如下两方面的重要意义:
(一)它是专门针对“理想—现实”自我差异所编制的量表
由于以往自我差异量表多数是由自我概念量表或人格量表直接加上新的指导语测试两遍而得到的,因而具有一定的缺陷。在此,我们希望编制一个专门测量“理想—现实”自我差异的心理学量表。在这里,我们有一个最初的假设,此量表的编制也是在这个假设成立的前提下进行的。即,自我概念的评价维度和内容包含自我差异的维度和内容,但并不完全适用于自我差异。在此前提下,我们依照如下的步骤编制了量表:
首先,我们广泛参考了各种自我概念的结构理论及量表,列出了综合各家之长的自我概念结构,并将题目分配到各个维度当中去,形成了一个非常庞大和繁琐的双向细目表。其实,如果要准确地确定自我概念的结构,这种简单的合并方式是不妥的。因为每个量表均来源于不同心理学家提出的不同的自我概念结构理论,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着重叠、交叉或者冲突,而且我们也没有对其进行验证。因此,简单合并之后,我们并不能对其予以合理的理论解释。但是,确定自我概念结构并非我们的意图,我们的目的是尽可能多的将可能成为自我差异的因素和内容纳入到最初的问卷之中,避免遗漏。至于它究竟是不是我们所需要的题目,它的结构究竟是否符合实际,将在测量之后的统计中进行探索和验证。
其后,经过心理学专业人员讨论并对其归类,将相似的维度和题目进行合并,整理出包含两个级别共6大因素,25个小因素,87道题目的初始问卷,可以说这87道题目能够较好地做到以最少的题目数量涵盖尽可能多的自我概念内容。但到这一刻为止,它还仅仅是一个一般意义上的自我概念量表,而非自我差异量表。
接着,我们将它添加上测量现实自我和理想自我的指导语,并要求被试者同时回答,这时它已经具备了测量自我差异的功能,但是与以往研究者的做法无异,仍然不能算是一个专门的自我差异量表,充其量只能算作是自我概念量表的改良。
最后,经过对收集数据的各种统计分析,剔除了包含在自我概念内容之内,但不符合自我差异测量的题目,构成了由37道题目组成的“理想一现实”自我差异量表。
(二)它是专门针对我国青少年这个特殊群体所编制的量表
国外的自我差异量表由于存在着文化差异而无法直接适用于中国,而国内自我差异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大学生群体,所编制的量表也多数是针对大学生的。考虑到中国的中学生面临着中考、高考,并且正处于青春期这一关键时期,因此与其他年龄段的群体有着很大差异。我们必须要编制一个适用于中国青少年这一特殊群体的自我差异量表。
我们所编制的量表正好符合了这一要求,所选择的题目符合青少年的身心发展特点,能较好的涵盖青少年所关心的自我差异方面。将以往量表题目中晦涩的言语用简单平实的话予以表述,因此量表中并没有对于他们来说冗余和不能理解的内容。此外,还用中学生群体作为被试者进行测量,得到了这一特殊群体的测量数据,并据此验证了量表的信度和效度。
四、不足及未来的研究方向
虽然我们使用了科学的方法对青少年的自我差异问题进行了初步的研究,但是由于条件所限,仍然存在一些缺陷和有待改进的地方,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没有使用初三及高三学生作为被试。由于初三和高三的中学生面临严峻的中考和高考的压力,为了不占用他们的宝贵时间,本次研究所选择的被试者并没有包含这两个年级的学生。但是,正是由于他们处于这一特殊时期,可能使他们的心理具有不同于一、二年级青少年的独特表征。那么,在未来将他们纳入到研究对象中,或是专门针对这一群体进行研究将是必不可少的。
(二)样本容量偏小。本研究最初均使用了500个被试者,但是经过对问卷的严格筛选,最终分别剩下有效问卷243份。由此可见,问卷调查最终有效的数据往往只能剩下最初施测被试的一半左右。因此,最初的施测量一定要足够大,才能保证经过层层筛选的有效数据的数量。未来,在人力和时间允许的情况下,需要对于更广的群体样本进行施测,以检验本研究的结果。
(三)题目来源偏少。本次编制问卷所用的题目大多数来自于各种已有的自我和人格量表,虽然参考的量表数量众多,但是问题的来源仍稍显单一。在未来的研究中,可以更多的采用访谈、开放性问卷等方法来收集更多的题目来源,以保证初测的题目能够更好的涵盖对于青少年自我差异具有重要意义的词汇。
最后,我们希望通过这篇文章,唤起发展与教育心理学,及人格与社会心理学工作者们对于青少年以及自我差异理论的关注。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多学科结合的良好交叉点,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践中都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我们所编制的量表已经为这个领域的研究做出了初步的贡献,未来的研究应当从多个侧面检验并发展这个量表,并且将其应用于更加广阔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