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弊双生

限龄出台始末

在2015年三月，NBA球员工会的律师加里·科尔曼在波士顿与大学运动员的座谈上，就NBA选秀限龄政策发表了这样的看法：“如果是白人冰球运动员，他们肯定能上场比赛，如果是白人棒球运动员，他们也能出场比赛，但就是因为NBA大多数是非裔美国人，就（因为年龄不够）不能打，还必须去大学联盟这个荒谬的环境中再打一年球，这完全就是虚伪。”

这样的观点让很多人大吃一惊，但为了更清晰地了解这个问题，让我们先来看看限龄政策是怎么开始的。

1995年，高中生凯文·加内特宣布参加NBA选秀。当时，很多球队以及球探、记者都质疑加内特是否会在NBA取得成功，但森林狼队却在第五顺位选中了他，剩下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科比·布莱恩特和杰梅因·奥尼尔步了加内特的后尘，在1996年宣布参选（塔基·麦克戴维也在当年参选，但并没有被球队选中，之后也没有打过NBA）。人们质疑科比的适应能力，但在那时华盛顿子弹（奇才前身）总经理约翰·纳什做出观察判断：“你现在就可以把他选入联盟，这会是很棒的选择。在两三年之后，等他成熟起来，他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明星。”

由于湖人和开拓者都有不错的阵容深度，科比和小奥尼尔在刚开始并没有获得太多上场时间，也没有首发位置，但是他们在场上的表现为球队做出了稳定的贡献。1997年被选中的顶尖高中生麦克格雷迪也是如此。麦迪在1997年选秀季之前并不为人所知，但是他在一个全国训练营中崭露头角，而且在高四那年由佛罗里达州转学到北卡罗来纳州之后打出了优异的表现，他得以在第九顺位被摘下。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从高中直接进入NBA渐成气候，很多人也打出名堂，比如阿玛尔·斯塔德迈尔、勒布朗·詹姆斯和德怀特·霍华德等人都在进入联盟之后成为了全明星级别的球员。与此同时，其他从高中毕业就参加NBA选秀的天才球员，比如乔纳森·本德、夸梅·布朗、德萨盖纳·迪奥普以及埃迪·库里在进入联盟时虽然是乐透区的新秀，却没有达到人们的期望。

夸梅·布朗的例子广被熟知，他是2001年的状元秀，却在迈克尔·乔丹身边打球使得情况更糟了。他可能不会成为一个全明星，但在一个更加积极的环境中打球可能会更有利于他初期的成长。

无论如何，像布朗这样球员泯然众人矣，让斯特恩和联盟办公室开始策划提高选秀球员的准入年龄。他们深知球员尽早进入NBA很大因素源自经济方面的考虑，他们必须尽早踏入职业商业体育联盟的NBA挣大钱养家糊口。缺少大学阶段的打基础，没能更好完善个人技术、培养健全人格、锻造健康心理等，这促使年轻球员难以更好适应NBA的高密度高强度对抗，并在纷扰名利诱惑面前保持不迷失，对于NBA无疑是巨大灾难。

到了2005年，斯特恩本打算推行20岁的选秀年龄限制。在打算推行这一年龄限制时，他还找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盟友——斯潘塞·海伍德——一个曾和联盟对立的球员，正是在他的据理力争之下，使得大学未毕业球员进入NBA打球在1970年成为合法。

海伍德希望年轻球员在磨炼球技的同时还能关注自己的教育。拉希德·华莱士在2003年末的时候也在某种程度上发表了类似的观点，但是他将矛头指向了联盟，说NBA高层管理者通过剥削黑人年轻球员添满自己腰包。

“现在越来越多的黑人球员被从高中直接选入NBA，表面上看这是NBA的空前繁荣，但我看得很清楚，这只不过是一种假象，它无法掩盖NBA联盟对这些年轻黑人球员的剥削。新秀们中的绝大多数只能被迫与球队签订低额合同，而钱其实全都流入了NBA高层管理者的腰包。”华莱士当时这样说。

对此，老谋深算的斯特恩迅速做出回应，他决心要提高选秀球员的准入年龄。

当时的NBA球员工会主席比利·亨特以及球员工会的其他人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年龄限制。一些联盟中最顶尖的球员都是高中生球员，小奥尼尔就是联盟中抗议年龄限制的主要代表人物。在2005年四月时，小奥尼尔说：“作为一个黑人球员，你大概就会认为种族主义是事情的原因。你在棒球和冰球界可没听说过这样的事。要求球员在20岁或者21岁才能进入联盟是不符合宪法的。如果我在18岁的时候能够参军打仗，那我为什么不能打48分钟篮球呢？”

而球员工会的另一派，NBA的老兵球员们解释了年龄限制给已经进入联盟的球员所带来的好处。格兰特·希尔在接受《纽约时报》的一次采访中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我总是认为球员工会应该保护成员们的利益，而不是潜在成员的利益。如果有人会被联盟淘汰的话，那一定是那些较老的球员，那些定期给球员工会缴费的成员们。我希望他们能够被保护。”

事实证明，希尔这一派意见最终获胜。联盟和球员工会最终达成一致，在2005年六月把选秀年龄限制定为19岁，这正是当年颁布的新劳资协定的一部分。亨特以及球员工会认为新的劳资协定对于联盟与球员来说是双赢，但是美国传奇商人索尼·瓦卡罗从资方的角度剖析了年龄限制所带来的主要好处：“年龄限制延后了球员拿到第二份合同的时间。第二份合同都是大合同。当他们在17岁进入联盟时，他们拿到第二份合同的年龄就是22岁。现在他们得到25岁才能拿到第二份合同。这使得他们能多出三年时间来打磨他们的球技。这是钱的问题。斯特恩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并不是说他们不想让球探走进高中球馆，他们在1993年到2005年的这段时间里都在。听这些家伙说话就像猜谜，公众们都被他们蒙蔽了。”

一年就走

自从十年前联盟实施限龄政策开始，大一新生成为选秀大会的醒目标签。

在2006年——NBA推行选秀年龄限制的第一年，仅有一名大一新生——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的泰伦斯·托马斯，参加了选秀。到了2007年，这个数字提高至七名。事实上，在当年的前四新秀中，有三人是大一新生，首要代表便是格雷格·奥登和凯文·杜兰特。在2008年，前五新秀中有四人是大一新生，而这一年参选的大一新生总共有八人。endprint

去年，2014届前九顺位的新秀平均年龄仅为19岁，这其中有六人为大一生。而在今年，卡尔-安东尼·唐斯、德安吉洛·拉塞尔、贾利尔·奥卡福，选秀三甲也都是大一新生。

虽然过去十届选秀大会上杜绝了高中生球员，但太多大一新生参选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这并非是官方想看到的事情。亚当·席尔瓦反复表示他希望将年龄限制提高到20岁，他也进一步阐释过其必要性：“这是我们需要在未来商讨的问题之一，以前我们已经和球员代表们谈过。我相信大学篮球的昌盛对于NBA也是有好处的。很多在大学执教的教练和球队官员都告诉我，‘一年就走的规定简直是场灾难。我想这个问题是必须要解决的，我们要关注的不光是NBA，大学篮球和年轻人的成长也必须在讨论范围之中。”

席尔瓦的观点基础直接来源于斯特恩的模板。有望入选NBA的新人在高校待得越久（或者是在NBDL打的时间越长），他们的个人素质和球员素养就会越成熟，他们的球迷市场也就越大。一切就是要提升球员在场上的实力，并把他们向球迷们推广宣传出去。

从球探到主帅的每个人都看到了这个办法的众多利好方面。

“即将踏入联盟的那么多孩子都还没准备好。”某位球队主帅说道，“他们不知道该怎样打球。他们的身体也没发育成熟，都还不是真正的男人，还是一群孩子。这里要求你全身心投入、坚韧顽强，还要求你具有认知能力，而这是那些年轻人所没有的。如果让我来操作的话，他们就要待三个赛季，在大三以后才能有资格参加选秀。”

这一观点得到了众多其他教练的支持，他们引证了从情感层面到生理层面的各方面因素。他们认为，高校生活会教会你承担责任，如何解决问题，教你去勤奋努力，以及如何处理媒体关系。球员在高校待的时间越长，他们在提升自我上就越努力，而不是把高校生涯视作通往NBA道路上的暂时的歇脚亭。

“我认为，许多大学教练并不能真正像他们所期望的那样执教，原因就在于打一年就走的现象。”另一位联盟主帅说，“让球员在高校多待一到两年，给予了教练更多时间去传授、去真正地训练这些年轻人。因此，许多年轻球员进入联盟时没有接受训练的能力，而我认为打一年就走的规定助长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当然，这话有点以偏概全了。打一年就走的连带反应并没有波及到杜兰特、德里克·罗斯和安东尼·戴维斯。他们从踏进联盟的第一天起就熠熠生辉。没有一人表现出教练无法管教的现象。但是，仍然存在大量案例显示年轻球员在这方面的艰难转换，这些教练对此恐怕颇有微词。在很多球队经理看来，他们的想法则更实际。

“你所掌握的数据越多，你对球员做出的决定就会越好。”某位经理说，“多一年的观察对每个人都有利。它有助于我们观察球员从第一年到第二年会做出怎样的改变；它还极大地有利于我们的分析人员进行分析，因为获得了更多数据后他们的监测也会更精确。”

不过，许多让人失望的选秀尖子都不是大一新生，而是大二大三生。由于人们对他们的熟悉性，往往会导致对其高估。哈希姆·塔比特（大三）、亚当·莫里森（大三）、德里克·威廉姆斯（大二）和韦斯利·约翰逊（大三）等球员都是前五顺位被选中的新秀，却都没能获得成功。球队也有关于他们的充足数据。

一些球队经理认为，最好的方法是如果联盟真的还想提高准入年龄，最好开辟出一个更好的下级联盟。

“我认为更多球员会更谨慎地考虑跳过大学联盟、直接进入发展联盟。”某位经理如是说，“特别是在我们能够支付更多薪资的情况下。对有些球员而言，在NCAA的种种限制下多等两年是很困难的。我觉得，如果每支球队都有一支下级发展联盟球队，我们就能真正发挥自己的作用，助球员为进入联盟做准备。这对联盟也会有好处。”

工会的反击

从2005年至今，球员工会最大的改变之一就是领导层的变更。比利·亨特的职务在2013年二月被免除。在一年之后，米歇尔·罗伯茨被任命为新的执行长，她在体育界好评如潮，并且极力反对新的限龄规则。另外她还做了高层人员的调整，克里斯·保罗、勒布朗·詹姆斯和斯蒂芬·库里这样的明星都在球员工会中担任了领导层的位置（保罗是球员工会主席，詹姆斯是第一副主席，库里也是六个副主席之一）。

球员工会团结一致，他们为扭转一些错误观念还需要加班加点地工作，而限龄规则就是其中之一。球员们从上一份劳资协定中已经损失了不少，所以球员们希望工会能代表他们在每个问题上都据理力争。

对于那些受到年龄限制影响的球员，当我们回望那些又高中直接进入联盟的球员时，我们会发现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成为了不错的球员，只有一小部分最终成为水货。对于那些进入大学一年就宣布参选的球员，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至少目前是这样的）都打得不错。对于他们来说，和设立年龄限制之前相比，他们沦为水货的几率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部分球队总经理也认为，联盟有一种家长制作风。他们认为，出色的球队管理层明白该如何挖掘、培养天才球员。这不是球员的错——而是错在球队经理的无能。

“我认为再次提高准入年龄的办法是反应过度。”某位经理表示，“球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们配备有合适的培养流程和支撑结构，而且做得非常好。席尔瓦应该少花点时间向球员工会游说，而是应该多费点心思去说服那些球队老板，后者每年花费高达一亿美元却并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培养、挖掘优秀球员。在这方面遇到障碍的大部分球队仅仅是不具有合适的选拔培养机制。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对管理人员和球探具有启发性的联盟。”

其他人则认为，顶级球员未必需要在高校多待一年，反倒是与更高大迅速、经验更丰富的职业球员较量来得更好。

“在高校多待一年会有利于凯文·杜兰特吗？”某位NBA球探思索着说，“德里克·罗斯需要把大学球员再虐一年吗？从某种程度上看，你的实力停滞不前了，除非你受到新的挑战。如果贾巴里·帕克待在高校而不是直接进入联盟，我并不认为他在2016年会比现在更好。对他而言，去联盟是一种更强的挑战，会提高他的实力水平。”

同样的，经纪人们也不支持那种观点，不过他们的理由则有所不同。

“如果你真的信赖自己的球队，就让球员和球队经理去决定，并让他们自己去承担后果。为什么一名想要加入联盟、也准备好进入联盟的球员，仅仅因为别人——别的球队或球员——过去做的某个愚蠢的决定，就应该被阻拦在外呢？如果勒布朗再多等个两年，他真的会更棒吗？杜兰特或罗斯也会因此而拥有更好的职业生涯吗？NBA职业生涯是短暂的。对于那些准备踏入联盟的球员而言，我认为他们准备好了就应该进来。如果他们是高三学生，也能打球，那就进来试试好了。”

值得注意的是，如果NBA总裁把年龄限制提高到20岁的话，新科状元秀唐斯就得再等一年才能进入联盟。唐斯显然已经准备好了进入NBA的准备，并且很有可能成为NBA中现代大个子革命的下一代表人物。把他这样具有精英竞争力的球员拒之门外是不公平的，另外这也把他置于可能承受伤病风险的境地，并可能像来自肯塔基大学的诺伦斯·诺埃尔那样，因2013年2月的膝盖撕裂而在未来承受上百万美元的损失。

现在，正好是NBA年龄限制实行的第十个年头，也是加内特再次为高中生球员打开进入NBA的大门的第20个年头，是时候重新评估年龄限制规则所带来的影响了。我们可以期待充满进取心的新球员工会一劳永逸地解决“仅读一年大学就参选”的这一怪现象，以及新执行长罗伯茨认为需要改良的其他问题。不要再犯错误了，这已经不是比利·亨特的球员工会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