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到每一次摇曳(组诗)

2015-10-11 09:21黄明山
长江丛刊 2015年30期

黄明山

具体到每一次摇曳(组诗)

黄明山

黄明山,湖北潜江人。千余件作品散见于《当代》、《人民文学》、《中国作家》、《中华散文》、《散文》、《诗刊》、《随笔》、《文艺报》、《中国艺术报》、《中国文化报》、《人民日报》、《新华文摘》等全国报刊。作品获中国人口文化奖、人民文学优秀作品奖和《小说选刊》全国小说笔会一等奖等。散文《寒冷的味道》、《鸟语》、诗歌《小孩与桌子》等选入中考试卷及中学语文阅读教材。著有散文集《寒冷的味道》、《墨绿的地平线》、诗集《檐雨》、《立交桥》、诗文集《雷雨天风》、格言集《草径思踪》、歌词集及同名网络歌曲集《中国红》、六集电视纪录片《曹禺》等。现任潜江市文联副主席、作协主席,中国作协会员。

棉花不是花

第二次绽放

是在结果之后

没有芬芳

却比芬芳更要令人陶醉

这是果实的一种存在方式

生长的另一种形态

棉桃,将生命之极的悲壮

演绎到最后时刻

白色

逐渐扩大成银海

曾经的阳光,雨露

星月之夜不为人知的沉静

在真实的天空下

贮存下谎言般的温暖

棉花不是花

棉花的次第盛开

传承着大地的丰收与光明

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越来越新闻化了

或者说是新闻的前缀

每一阵风

每一场雨

雾。霾。雪。冰雹。还有pm2.5

都似乎暗示着不可回避的事件

不可告人的目的

接下来

洪水。泥石流。森林大火

愈加频发的自然灾害

从电视的屏幕蔓延开去

接下来

温度养成了坏脾气,高得出奇

重污染也会接踵而至

而我们还在那里努力,坚持

背景里的轻音乐,照样

深情厚谊,耳熟能详的旋律

让我们一个一个,沦为

虚情假意的旁听者

草的名字

都这么一把年纪了

还叫不出十种以上草的名字

只知道叫绿草,芳草,野草,小草,青青草

河边草,抽象地就像一把乱麻

只知道一岁一枯荣

不晓得轮回中的春夏秋冬

这是多么遗憾的事情

如果每年仅仅认识一种草

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却糊里糊涂地

惊喜于草丛中蛐蛐儿的吟哦

或者歌唱

风是最敏锐的眼睛

具体到每一次摇曳

硕大的,渺小的,卑微的

一样地拿出生命的真诚

三棱草,绊根子草,狗尾巴草

让河流回忆最初的模样

幸运草,四片叶

尽管很难见到

我们依然热衷于张冠李戴

路上的话语

早晨,我与爱人散步

我们倒退着走

一位面熟却依然陌生的白首老者回回身

对我们大喝一声

“不能倒退。”

然后神秘地一笑,而过

我对爱人说

“这鬼天气,可能真的不能倒走咧……”

爱人脱口而出:“瞎说!”

继续她的倒行。而我改变了走姿

第二天早晨,又遇白首老者

我急忙问个究竟

“您说为什么不能倒退着走呢?”

白首老者一笑

“只能前进,不能倒退!”

哑然,少顷,都笑了

众多的表演

众多的表演都接近了尾声

我不需要再亲眼目睹

什么样的结局

关于人,人之初,善良与邪恶

在时间的隧道平分秋色

曾经的曾经,我们在月光下

怀想天空或者海洋

遥远的深处是那么地巨大

而未知。彼此的真诚

充盈我们的目光

我们运用过众多的表情

喜怒哀乐是一种

更复杂的,隐藏在我们的内心

如同病入膏肓

只是嘴巴做一个上翘的动作

微笑就美过醇酒

而这些都不重要,已经变得

越来越不重要

聪明与狡猾抑或算计浑然一体

像落叶融入大地

当我们的两鬓挂满风雪

飘飘洒洒,弹奏

凋零的悲壮或者沉静

脚下的瑟瑟作响仿佛在模拟骨质疏松

如此,如此

我们积累了许多的无奈

大概已经知道

自己是什么样的角色

一条破胆的鱼

中秋节,我骑着单车去菜场卖黑鱼

菜场人多,摩肩接踵

我甚至腾不出位置去挑选

却被鱼溅起的水珠

打湿了裤脚

我叫鱼贩子随便捞了一条

过秤,付钱

鱼贩子手脚麻利地将黑鱼

装进黑色的塑料袋

又加了些许的水

挽一个结,递给我

我把一堆的黑挂在单车的龙头柄上

然后,扬长而去

回到家中

爱人把鱼放进盛有水的盆子里

大惊:“一条受伤的鱼”

我一看,只见鱼的胸腔部位

凹陷了下去

一定是经年的疼痛

使鱼游动起来都有困难

鱼鳍乏力地摆动着,踉踉跄跄

再看尾巴的上端,最要用力的地方

还有尚未痊愈的伤口

半凝固的血

不知暗示着怎样的打击

这一切

让我想到一次逃生的传奇

杀鱼的时候

爱人大呼:“哎呀,胆破了”

我不能不被震惊

只见鱼的身体内部

有一个表面光滑而且深深的黑色的槽

或者说是一个黑洞

胆汁渗透到了肉质里

组成黑色的纹路

用舌头一舔,苦苦的

顷刻间,我完全丧失了食欲

一条破胆的鱼

穿过鱼贩子的精明

走进我的生活

同时刺伤我的眼睛

于是,我作出了一个决定

把鱼包裹起来

把一堆的黑包裹起来

再完整地扔出去

可以肯定地说,这是我今生第一次

扔掉的最沉重的厨余垃圾

钓鱼

浮漂小动,水面微漾

想象着鱼嘴巴正在接近诱饵

我屏住呼吸

等待时机

约摸到了火候

我扯起鱼竿,鱼线高悬

一条大鱼腾空而跃

难得的收获让我激动不已

其实,我说的这些毫无意义

不过,我说出这些又不无道理

别人钓鱼

鱼钩被含在鱼嘴中

我钓鱼

鱼钩钩在鱼尾巴上

一点点幸福的时光

我们一起就餐,散步,交谈

看路边的蚕豆一天天饱满

偶尔弯腰摘取

咀嚼

趁没被人发现

不以为过

就像可以用橡皮擦擦掉的劣迹

依然保持着相对干净

我们继续交谈

涉及到我们的菜园

菜园里栽种的茄子,辣椒,西红柿

平常的事物

在城市的内部

偷偷地舒展看得到的叶子和看不到的根须

我们在第一时间

感叹雨水的恩赐

曾经,你叫我学会种菜

我脱口说出“吾不如老圃”

结果,你和我

对孔夫子都有了糟糕的印象

要知道,我们剩下的日子不多

满打满算,不足百年

眼下,一点点幸福的时光

我们把它拽在手心,揉一揉

就像新鲜水嫩的蚕豆

烈日

烈日之烈来源于照耀

中午。垂直的阳光

让天空下的裸露都暴露无遗

只有绿叶

留下全部的荫凉

一定在发生着些什么

生长。枯萎以及光合作用

分别找到自己的捷径

奔跑着

反叛或者抗争

经验中短暂的辉煌

行走的人,还有劳作的人

让一颗心静如止水

与由近而远的汽车喇叭,形成反差

偶尔,透过滚烫晶莹的汗珠

看到梦想的五脏六腑

暮春即景

早晨六点,天空晴朗

我看见东边的太阳西边的月亮

那样地不声不响

时在农历三月十九

或者十八、十七或者二十、廿一

两个仅有的光明

同时抓住人间的目光

道路穿梭锻炼的人群

变换着至少三种前进的姿势

眼睛回归到最初的注视

一枝枝嫩叶

从斑驳的树干溢出,弹奏清风

构成这个季节最生动的部分

建筑工地上的塔吊

作势欲飞。橘黄色的骨骼

像变形的十字架

隐约听到建筑材料结合的声音

操外地口音的民工

三三两两,男男女女

估计刚刚结束极好的睡眠

迷彩一样的工作服沾满梦的味道

责任编辑:田芳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