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敬爸妈三七开？

蝶舞沧海

我们常埋怨父母偏心，其实，子女给予父母的爱，也不是一碗水端平的……

母爱就是这么伟大

周一上午10点多，程佳正和客户交涉得口干舌燥，突然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老妈，程佳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老妈一贯善解人意，平时不会在这个繁忙的时段拨打她的手机。

程佳匆忙打发掉客户，回拨过去。其实不用老妈开口，程佳已猜到，老妈准是又受了老爸很大的委屈。老爸是越老脾气越坏，不但不讲道理，一开口就瞪着眼朝老伴吼。上半年，两位老人吵过两次大架，老爸一次咬牙切齿扬起了手，还有一次高高举起了板凳。虽然，最终巴掌和板凳都没有落到老妈的身上，但老妈想不开，冒出了寻短见的念头。老妈一向心窄，若不是程佳苦口婆心地劝，让她看在女儿和外孙的面子上不跟老爸计较，说不定就做傻事了。为这事儿，妹妹曾恨恨地说：“这是我亲爹，我没办法！要是别人家的，像这种糟老头，我看都懒得看一眼！”

果然，电话里老妈的声音有点儿哑，一定是哭过了。即便这样，她还是先问问程佳：“吃早餐了吗？最近，胃还好吧？宝宝上幼儿园习惯吗？长个儿了吗？”但凡程佳的回复有一样儿不好，老妈立马就会紧张关切起来。之后，任凭程佳如何追问，老妈都说：“没事儿，就是闲着跟你唠唠嗑。妈不在身边，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对自己的委屈一字不提，就怕给女儿添麻烦。

母爱就是这么伟大！程佳既感动又心疼，对老爸的火，“噌噌”地冒。看来不管还真不行，回去以后，一定好好地给老爸约法三章。下了班后，程佳乘车回了80里之外的娘家。

茶余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程佳第一次郑重地把爸妈的问题摆出来。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唠叨来埋怨去，程佳听明白了，原来都跟钱有关。

老妈说：“你爸这么大岁数，却没有一点儿老人的样子，吃要吃好的，穿要穿贵的，一没钱用就烦躁，还逞强跟年轻人打牌，都输成这条街的笑柄了！我看他是没存好心，想把你们的钱都花光了再进棺材……”

老爸说：“谁跟你妈在一起过，都过不好！别人买菜是大清早，你妈专挑下午摊贩收摊时买，买回来的肉都快臭了，菜叶子蔫不拉叽的，怎么吃？咱家有那么穷吗？动不动就拿你们姐妹俩来压我，说只能给孩子们存钱，不能花孩子们的钱！孩子又怎么了？又不是我们的债主！我这辈子就为孩子活着啊！”

老妈一听更委屈，历数自己对这个家的付出，简直是字字泣血。是的，跟着爸过了几十年，她没享过一天福。老爸有腰间盘突出，家里扛煤气罐、背米之类的重活全是老妈在做。在程佳的记忆中，从小到大，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先给两姐妹，然后是老爸，老妈是绝对不尝一口的;过年时买新衣服，父女仨都有，唯独老妈没有;家里来了客，老妈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老爸只管陪客人吃喝……

老妈一直付出，唠叨也一直伴随。老妈埋怨老爸，是希望他能感恩，知道她的好。但老爸却认为，煤气罐、大米之类的，出点钱人家能帮你背上楼，好吃的你可以多买一份啊，新衣服谁叫你自己不要的，来了客人可以去餐馆啊……总之，完全不领情。于是，两人就吵起来了。老妈愤愤地说：“像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小心两个女儿以后都不认你！”老爸大手一挥：“行行行，女儿们都只孝敬你，我自个儿进养老院去好吧！”

听见这种狠话，程佳实在受不住，附在老妈的耳旁小声说：“妈，让我和爸单独谈谈。”老妈看了程佳一眼，意思是靠你了。等她走开，程佳拎起自己的包紧挨着老爸坐下来，“哧”一声拉开包，抽出一沓钱塞到爸爸手里：“爸，这钱您拿着。”

老爸没有想到，一直站在老妻那边的女儿会孝敬自己，父女俩推来推去推了好几个回合。程佳搂住老爸的肩膀诚恳地说：“爸，再差钱时您跟我说，别找妈要。妈舍不得买菜您自己去买，打牌玩玩可以，别打得太大，时间也别太长。妈都是为了这个家，她啰嗦时您就让着点，发火也会加重您的高血压……”

老爸高高兴兴地去邻居家串门，估计是约下午的牌搭子。程佳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这样做背叛了老妈。程佳是个孝顺孩子，面对因为痛风走路一跛一跛的老爸，她做不到义正词严。在她心里，老爸就是一个小孩。挨批评之前，先给他一颗糖，他心里就不会太难过。

手心手背都是肉

程佳的这一招还挺管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爸妈再没闹过矛盾。老爸不但不找妈要钱了，偶尔还给家里买买菜换换灯泡，脾气也不暴躁了。好几次，老妈好奇地问程佳到底使的什么招，程佳总是嘻嘻哈哈：“天机不可泄露！”

老两口又开始磕磕碰碰时，程佳就知道老爸是手上没钱了，赶紧回去支援。程佳的工资虽然尚可，但供着房贷，时间久了就有些力不从心，美容养生馆不再去了，和同事一起去韩国购物的计划也取消了。

中秋节回娘家，坐一起说话时，老妈时不时朝程佳身上扫几眼，扫得程佳心里七上八下。晚上，老妈悄悄把程佳拉进房里，打开柜门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佳佳，这里有一万块钱，你先拿着用！”程佳莫名其妙：“妈，您这是干吗呀？”老妈一脸慈爱地看着程佳：“别以为妈不知道你手头紧，你那么爱美的孩子，这几次回来都穿的是同一件外套，脸上也没有原来光溜了。”

程佳叫了一声“妈”，喉咙哽得说不出话来。老妈的两只眼睛长了翼状胬肉，磨眼睛磨得难受。程佳一直让老妈把手术做了，她就是不肯，说不会瞎，不会死，让它长着怎么了。程佳知道她是怕花钱，老妈买的是社区医保，报销不了太多。

程佳的脑子里乱乱的，两个小人儿在打架。老妈一分一厘地从牙缝里省给她，她却背着老妈给老爸乱花钱，良心上过得去吗？可也正是因为老爸，她才更需要这笔钱。程佳心想，就当是借的吧，等年终奖发下来，一定还给老妈。

程佳偷偷数出2000块，那是留给老爸的。数钱的时候，程佳觉得自己是个大骗子，而老爸就是罪魁祸首！程佳心里对老爸有了一丝的厌恶抵触。当然，老爸是不知道的，钱在给，孝道在尽，这看得到的爱让爸爸脸上洋溢着幸福。

可是，程佳对妈妈的爱却看不见摸不着，因为妈妈从不给她爱的路径。记得上班第一个月，程佳用工资给老妈买了件衣服，妈硬是放了几年不碰，为的是让程佳长记性，不许乱花钱。老妈高高竖着她的座右铭：只能给孩子们存钱，绝不用孩子们的钱。程佳妥协了，这么多年下来，她对妈妈深深的爱，却只能缥缈地留在精神层面。面对老妈沉甸甸的一万块钱，她觉得心里虚得慌。

和老爸之间的这点儿秘密，程佳没想到很快就穿帮了。一次，老爸喝高了，和街坊把闺女私下给他钱的事炫耀了出来，老妈气得心脏病犯了，住进医院。

程佳和老爸像做贼一样，悄悄地躲在病房外的窗口，不敢贸然进去，怕刺激到她，只有妹妹陪在老妈身边。妹妹性子辣，从小就敢护着老妈跟老爸对着干。对老妈来说，或许现在也只有小女儿，才能让她感受到亲情的温暖吧。

病房里，老妈一把鼻涕一把泪：“从小我最疼的是你姐，没想到她心里只有她爸！难道我这个妈是后妈吗？我为这个家做牛做马，他们反倒联合起来把我当外人……”老妈哭累了，抓住妹妹的手说：“妈幸好还有你，只有你才疼妈！”

见老妈的情绪稳定下来，妹妹抱着她轻声问：“妈，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小时候，您总是偏爱姐姐多一些吗？”老妈吃了一惊，尴尬地把眼光移到墙壁上：“这个，你俩都是妈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会不一样呢？那时候，虽说在一个锅里吃饭，但你姐面黄肌瘦总长不好，而你白白胖胖的，妈自然就……”

妹妹亲昵地扶住她的肩膀：“妈，其实对我们姐妹来说，爸爸和妈妈也是我们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们也希望一碗水端平的，但实际呢，我长得结实，您就多疼我姐一些;您性格好，我们就多迁就爸一些，心情都是一样的。姐这么做也许不对，但家是个讲情不讲对错的地方啊。您想想，不跟爸怄气的日子，是不是舒心许多呢？心情好了身体就好，你们健康，才是我们最大的财富呀……”

老妈的神情有些松动，但依然板着脸不吭声。妹妹开始调侃：“哎，您不是最喜欢那首歌嘛，《爱里十分累七分》。这歌词好有哲理哦，总共十分爱，让人累心的就要给七分。也真是，爸怎么就不能像您这样完美无瑕啊……”老妈终于忍俊不禁，伸出手指戳了小女儿一额头。程佳也被老妈无罪释放。

经过这次风波，老爸认真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决定以后跟邻居老周学打太极拳，既锻炼身体又不费钱。可是，无论老爸怎样道歉，端茶倒水地伺候，老妈就是端着架子不理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面对倔强的老妈和低眉顺眼的老爸，程佳姐妹俩偷偷掂量：手心手背都是肉，咱以后该迁就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