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行为理论视角下农户低碳生产行为研究＊

侯 博，侯 晶，王志威

（1.安徽科技学院 财经学院，安徽 蚌埠233100；2.东华大学 旭日工商管理学院，上海200051；3.安徽科技学院 食品药品学院，安徽 蚌埠233100）

气候变化是当今世界各国共同面临的严峻全球环境问题，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2009年12月召开的哥本哈根世界气候大会明确了世界向低碳经济转型的方向。中国节能减排压力巨大，中国政府在国际上公开承诺到2020年单位GDP碳排放强度较2005年减少40%～50%，并将碳排放强度纳入“十二五”期间的强制性控制指标。农业是气候变化问题的一部分，农业不仅可以固碳，农业生产中的土壤呼吸、化肥农药施用、畜禽养殖、农业废弃物的处理等环节又会产生碳的排放，加剧温室效应。IPCC（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发布的2007年度报告显示，农业碳排放达到总排放量的13.5%，GHG中50%的CH4和60%的N2O来自农业生产。而CH4和N2O的温室效应强度比CO2的温室效应强度分别大21倍和310倍［1］，农业已成为温室气体排放的第二大来源。所以发展低投入、低消耗、低污染和高效益为主要特征的低碳农业是我国农业转变发展方式，应对气候变化、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紧迫要求。

近年来，农户低碳生产行为研究已成为热点。从农户层面实现低碳农业的具体途径包括改变传统的精耕细作方式、改变水肥药的管理方法、以及低碳新技术的采用［2］153－160。农户的低碳生产行为决策过程极其复杂，其中的每个阶段都可能随着时间和环境等因素发生动态变化。同时，我国的农业生产以家庭为基本单位，分散农户是农业生产的主体，也是低碳农业新技术采纳主体。在中国人多地少、难以单纯依靠退耕还林等方式增强碳汇能力的现实约束下，本文从探讨农户的态度、规范等与农户的低碳生产行为之间的内在机理出发，坚持以“政府引导、政策支持，农户主体、社会参与”的基本原则，深刻揭示农户低碳生产行为的主要影响因素，据此制定更具针对性与可操作性的低碳农业支持政策，对促使农户自发参与的运作机制形成，推动农业低碳化转型、实现农村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一、农户低碳生产行为内在机理：计划行为理论视角

计划行为理论（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简称“TPB”）是社会心理学领域中解释和预测人类行为的经典理论。TPB是在理性行为理论和多属性理论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多属性理论认为行为态度决定行为意向，而个体的预期和评价又决定着行为态度。Fishbein和Ajzen发展了多属性态度理论，提出理性行为理论，认为行为意向决定着行为的产生，同时受到行为态度和主观规范的共同影响。由于理性行为理论假定行为受到个体意志力的控制，所以对于不完全由个人意志控制的行为解释力有限，因此为扩大理论的适用范围，Ajzen等人修正了理性行为理论，增加了知觉行为控制变量，于1991年正式提出计划行为理论［3］。

计划行为理论认为，个体的行为意向与行为产生之间具有高度正相关关系，行为意向反映出个体在行为决策时愿意付出的努力和代价，个体的行为意向越明显，则其行动的概率越大。此外，个体的行为态度、主观规范和知觉行为控制三个主要变量共同作用于行为意向，进而导致行为的发生。TPB的基本要点如图1所示。

其中，行为态度（Attitude）是个体对执行某具体行为的认知与评价。农户低碳生产的态度反映了农户对低碳生产的认知、以及进行低碳生产的倾向。农户对低碳生产的认知度越深、评价越积极，则其进行低碳生产的可能性就越大；反之，如果农户对低碳生产的理念不认同，对低碳技术的评价消极，则其主观上就不愿意采取低碳生产行为。

主观规范（Subjective Norm）是个体在决策某具体行为时所感受到的外界压力，它反映的是重要的人、组织或制度等对个体决策的影响力。农户低碳生产的主观规范是农户（特别是户主）在进行低碳生产时，可能受到来自法规制度的约束或激励、家庭成员的鼓励或反对、周围邻居的认同或歧视、农业相关组织的支持或抵制等方面的推力或压力。

知觉行为控制（Perceived Behavioral Control）是个体感知自身在执行某特定行为时的难易程度和可控能力。该变量是计划行为理论较之理性行为理论的创新点，反映的是个体对行为的意志控制会受到时间、资源、环境等多方面的非意志力因素的现实约束。农户低碳生产的知觉行为控制是农户对促进或阻碍低碳生产行为执行时的因素考量，包括家庭禀赋资源、当地的自然和社会风险情况、以及过去的生产经验总结。

农户低碳生产的行为态度、主观规范和知觉行为控制受到农户对低碳生产的认知评价、法规与政策、社会舆论、过去经验、农户自身和家庭禀赋、及自然和社会风险等因素的影响。图2揭示了这些因素与农户低碳生产的行为态度、主观规范和知觉行为控制的内部关系，及其如何作用于农户低碳生产行为的内在机理。

二、农户低碳生产行为的主要影响因素分析

农户的低碳生产是农户有计划的行为决策，遵循计划行为理论，本文将基于TPB理论和近年来国内外的文献支撑，对影响农户的低碳生产行为的主要因素进行全面分析。

（一）认知评价

农户的认知评价直接影响农户供给的行为态度，进而影响农户的生产决策。在对各地区农户的认知与行为研究中，Clarke发现南非大鱼河流域农户能够认识到当地气候的变化，所以愿意采用碳耕作等新型农业措施以适应不确定的未来［4］。米松华 对我国低碳农业的发展研究表明，农户的气候变化认知对稻农减排技术釆纳行为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5］。认知能力每提高一个单位，对低碳技术采纳的贡献为25.5%。汤秋香等调查了中国典型生态区保护性耕作的采用情况，60.8%的被调查农户认为保护性耕作技术具有增产效果，保护性耕作技术采用率也达到64.2%，高于全国保护性耕作技术的总体实施水平［6］。Jia等人的研究发现虽然改进氮肥管理（INM）的培训可以显著减轻农民氮肥的使用量，但是一个INM培训不足以完全改变农民的认知和做法，因为农民只是部分采纳INM建议［7］。刘莹、黄季焜对全国5个省份农户的抽样调查显示，我国农村有机还田率仅为15%，大部分农户认为费工费时、收益甚微而拒绝采用有机还田行为［8］。刘永贤等研究了广西低碳农业的发展现状，发现广西农户的低碳生产意识普遍较低，导致化肥农药施用量逐年上升，秸秆、农业废水等随意丢弃现象明显［9］。山东、河南、河北农户对化肥的负面环境影响认识度普遍不高而导致了普遍过量施肥行为［10］。“两型社会”建设背景下，湖南长株潭地区大部分农户的低碳认知不足，对于秸秆的处理主要采用焚烧方式，对于生物农药和有机肥因为药效和肥效缓慢而采用率很低［11］。过半江苏农户在生产决策过程中对环境的考量也是明显不足［12］。山东、山西、湖北三省循环农业试点的大部分农民对循环农业的认知程度还比较低，农民参与循环农业工程的动力不足［13］。朱立志等对沼气的减排效果和农户采纳行为的研究发现，湖南女性农户更愿意采纳沼气技术，因为沼气作为替代性生活能源能为她们提供方便、清洁的炊事方式［14］。此外，低碳生产行为在代际间也会有差异，Josef研究了代际间捷克农户的低碳生产行为，发现捷克当代农户并不关心秸秆燃烧的负面生态效应，而下一代的农业决策者更关注农业的可持续性而愿意采用秸秆发酵等新型农业生物技术［15］。

（二）法规政策

计划行为理论表明，法规与政策既影响个体的行为态度，也影响着个体的主观规范。其中，法规制度是让个体感受到强约束力的社会规范。与农户低碳生产相关的国家和地方法规以及检测、认证等低碳农产品市场准入制度，可以强制性约束农户在法律法规框架下进行低碳安全农产品生产行为。在实践层面，法规制度的操作性和执行度决定着能否约束农户的低碳农业生产和低碳农产品供给的行为。朱启荣对济南城郊农户秸秆焚烧行为的研究发现，虽然政府的查处力度对农户秸秆焚烧行为有显著影响，但是较之禁烧政策宣传、秸秆还田补贴等外部性环境因素，政府查处力度对农户焚烧秸秆意愿的影响较小［16］。当前低碳农业生产方面的法律法规的针对性不足、可操作程度较低、执法成本较高，很难对农户形成现实的约束力［17］。现行农地产权制度对农户农业面源污染行为甚至具有诱发作用［18］。Grosjean等在对中国退耕还林项目的全面评估后发现，计划实施过程的不足以及和某些制度上的限制是可持续发展的主要程序障碍［19］。

而政策措施是对法规制度的必要补充，对农户低碳新技术的采纳有着引导和激励作用，有利于农户低碳生产行为决策。发达国家主要通过征收碳税、发放许可证、对低化学品投入农业等耕作方式实施补贴的方式降低了农业碳排放水平［20］。祝华军研究了规模化经营的农业企业的行为，在获得政府的扶持后，农业企业会主动寻求低碳生产的技术支持［2］153－160。对于分散农户而言，低碳农业发展中农业综合农资补贴政策是影响农户低碳农业决策的首要因素［21］。Guillem等运用苏格兰鲁南农场过去的时间序列人口普查数据分析发现，农户并没有按照既定目标参与到农业环境计划中，作者认为提高补贴水平能够显著影响农户的环境友好型生产决策［22］。

（三）舆论环境

舆论环境对农户低碳生产的行为态度、知觉行为控制和主观规范都产生某种程度的影响。首先，农户的决策不仅仅是单个农户的行为，而和农户之间的决策联系紧密。Ng T L对美国伊利诺伊农户的生产管理行为的研究表明，与其他农户交流频繁的农户更愿意从事新型农业实践［23］。而且农户之间的交流可以把改进氮肥管理（INM）项目推荐的剂量传播到周边的村庄［24］。中国农户的技术采纳行为也印证了上述结论，与村民交流越频繁的农户对转基因生物技术认知的概率越大，且采纳抗虫棉技术的可能性也越大［25］。中国农户具有典型的从众心理，往往亲戚、邻里的舆论和行为会影响农户自身的原始态度，并进而改变其生产决策。比如，某农户最初认可一项农业新技术，但由于同村多数人都没有采用而产生一种不安全感心理，进而开始怀疑这项技术对农业生产的适合性，于是也就决定不采用该项技术。反之，对于多数人都采用，但是自己最初并不看好的技术，农户会基于即使项目失败大家可以共担风险的心理，而动摇自己的判断、跟风采用此项技术［26］。

此外，低碳宣传和推广能够加强农户低碳生产的主观规范，提高农户低碳生产的行为控制能力［27］。各级农业服务组织是农业信息和技术普及和交流的平台，对提高农户的低碳生产认知、引导农户的低碳生产行为作用重大。赵连阁等分类研究了农民对害虫综合防治技术的采用行为，发现农民田间学校显著提高农户对物理、化学和生物防治型IPM 技术的采纳行为［28］。此外，政府的科技宣传资料、媒体、农业大户，示范户和科技能人都对农户的低碳技术需求影响重大［29］。褚彩虹等以太湖流域农户配方施肥为例研究了农户对环境友好型技术的采纳行为，发现与信息可得性相关的因素，例如是否是农民专业合作社成员、农业技术培训经历、农业信息渠道、是否收到过测土配方施肥指导卡等，是影响农户采用环境友好型农业技术的重要因素［30］。此外，电视、广播、网络、通信等媒介的发展也可以给予农户更多的市场资讯和技术指导，而且还可以通过对不当农业生产行为的曝光，会使农户感到压力巨大，从而改变其行为态度，强化低碳生产行为［31］。

（四）农户禀赋

在农业生产经营中，农户家庭低碳生产决策者主要是户主，户主的自身素质和家庭的资源禀赋主要通过影响户主对低碳生产的知觉行为控制和行为态度来影响低碳农产品的生产。户主自身能力越强、家庭可供支配的资源越多，则其对低碳农产品生产的信心越大，态度越积极，同时知觉行为能力也越强。农户禀赋包括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等个体特征，以及种植面积、家庭收入、兼业行为等家庭特征19］。

侯博等对江苏和河南省农户的省级对比研究发现，两省男性农户对农药残留负面效应的认知程度以及安全间隔期采用比例均高于女性［32］。崔新蕾等对农户减少化肥农药施用量的生产意愿进行研究，发现女性更关注化肥农药的负面环境效应［33］。童霞等运用偏最小二乘法分析了江苏分散农户农药施用的主要行为特征，发现受教育年限显著地影响其在农药施用各阶段的行为，提高农户的受教育层次有助于解决安全农产品供给隐患［34］。付静尘等的研究也表明，提高农户的受教育水平有利于提高农户的面源污染认知、规范农户的低碳生产行为［35］。以种植业为主业的老年农户，主要依靠个人观察和经验进行农场管理［36］。李书舒研究了家庭收入对农户参与环境生产的意愿影响，发现家庭总收入越高，农户改变传统生产方式的可能性越大［37］。其中，农户人均非农收入相对于其农业收入越高，越有利于农业生产过程中的碳减排［38］。王珊珊等实证研究了非农就业对农户农业碳排放行为的影响，发现兼业将促进稻农的高碳生产行为，表现为兼业农户更多地使用化肥和农机作业服务；同时，提高地块集中度有利于稻农采取低碳生产行为，因为这有利于合理配置生产要素，能减少能源和化学品浪费［39］。

（五）风险因素

风险是影响农户低碳农业生产的一个重要因素，不仅影响农户低碳生产的行为态度，而且影响着农户的知觉行为控制变量。Johnsonet等认为感知风险度是解释农户种植行为的重要变量。风险程度越高，农户从事低碳生产的态度将趋于保守，自身对低碳生产的控制度也变弱，将导致农户拒绝低碳生产的行为的可能性越大［40］。农户从事低碳生产时面临的风险因素包括自然风险和社会风险。农业与自然环境密切相关，土壤、温度、降水量和日照等环境的变化都会对农业生产带来严重的影响。何浩然等对农户的施肥行为研究后发现，农户施用有机肥反而导致化肥施用量的增加，但是如果农户所种植的地块遭受过水灾等自然灾害，农户会减少化肥的施用量［41］。保护性耕作方式有助于农业减排，但是不同地块土壤性质（包括PH值，土壤无机氮和总溶解有机碳的含量）有很大差异，不仅导致不同农地的碳汇能力的差异，而且影响农户低碳农产品生产效果［42］。

社会风险在此主要体现为市场风险，包括生产低碳农产品时的成本风险，以及销售低碳农产品时的价格风险。低碳农业生产方式要求的生物农药、有机肥、沼气建设等使得农户的农产品生产成本上升。许多国家对高碳密集型产品进行碳征税也增加了低碳生产的成本［43］。如果低碳农产品的市场价格不稳定，或者达不到优质优价，则农户进行低碳生产的市场风险较大，此时农户的低碳生产态度将趋于保守，而倾向于不采用低碳生产行为。反之，如果市场能够解决信息不对称问题，低碳农产品的价格稳定且能够与农户的低碳生产努力相符，则农户面临的市场风险降低而倾向从事低碳农业生产。刘涛基于动态博弈视角分析了低碳农业发展作用机理，认为消费者对低碳农产品的接受度对农户的低碳生产决策影响重大，接受度越高，市场的需求量越大，农户的低碳生产行为将越积极［44］。陶群山等对安徽省农户在环境约束条件下农业新技术采纳状况的实证分析表明，绿色产品的市场条件的改善和销售渠道的畅通是农户采纳新技术的直接推手［45］。

（六）过去经验

单个农户无法掌握全面的市场信息，只能依靠经验和观察做出决策，其生产依据往往是滞后的市场信息［46］。价格、成本和产量是影响农户生产决策最有影响力的因素［23］，农户进行低碳生产比常规高碳生产方式付出较多成本而获得较低产量，往往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进行高碳生产的行为态度突出。农户生产高质量和低质量农产品的净收益不同，决定了其生产决策的不同。收益是价格和销售量的函数，根据蛛网理论，农户会根据上一期的价格决定当期的产量。所以过往低碳农产品的价格将影响着农户的低碳生产决策。张婷对农户绿色蔬菜生产行为的研究表明，绿色蔬菜的预期收益对农户绿色蔬菜生产决策有积极作用［47］。Zhang等认为过去的经验直接影响到农户对农业新信息的接受，如果农户根据过往经验发现低碳农产品的价格优势明显，农户将以积极态度从事低碳农业生产［48］。而当前农产品市场的国情是，低碳农产品市场的信息不对称、甄别程序不完善、认证机制不健全，使得消费者对低碳农产品的信任度低、价格评分不高。低碳农产品的优质不优价经验导致农户的预期收益低，进而在本期农业生产决策时农户进行低碳生产的态度消极。

三、结论与政策建议

农户是农业生产的主体，把握其认知与行为有助于发挥农户在低碳农业建设中的参与式主体作用。上述农户低碳生产行为的内在机理研究表明，农户的低碳生产行为决策过程复杂，同时受到农户低碳生产的行为态度、主观规范和知觉行为控制的交互作用影响，具体影响因素包括农户的低碳认知和评价、法律法规制度政策、社会舆论影响、农户自身和家庭禀赋、自然和社会风险因素、以及过去的生产经营经验等。因此，需要从多维度的视角运用综合措施强化农户的低碳生产行为意向，从而引导、规范农户的低碳生产行为。

第一，加强低碳农业理念宣传以及农业技术培训，提高农户的低碳农业知识和技术认知。借助电视、广播、报纸、网络等媒介途径让低碳意识深入人心，改变农户传统高碳生产的行为态度，引导农户将化肥、农药等农业投入品及资源的减量使用等成为自觉的农业生产行为。

第二，规范低碳农业生产的法规政策以及营造舆论监督环境，强化农户低碳生产的主观规范。首先细化低碳生产的配套法规制度，加大监管执法力度，增强法规制度等的适用性和针对性。其次完善各项支农惠农补贴政策，提升对农户从事低碳农业生产的吸引力。最后，构建平台加强农户之间合作交流、发挥示范户的正面羊群效应，以及加强舆论监督，从外部营造农户低碳生产的舆论推力。

第三，推进农业培训指导和职业教育，增强农户对低碳农业生产的知觉行为控制能力。在低碳生产技术采用的初期，加大农技员田间实际指导的力度，给予农户直接的农业技术支持，并通过农业技术培训和后续教育系统提升农户的科技素质，使农户从众心理下的盲目跟风决策回归至理性科学行为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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