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青
山东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脑病科,山东济南250014
曹晓岚教授系山东省知名中医药专家,第五批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指导老师。从事中医、中西医结合医、教、研工作30余年,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在异病同治理论指导下,采用调肝法治疗郁证及头风,临床疗效显著,现将其治疗经验介绍如下。
抑郁症是以显著而持久的心境低落为主症的情感障碍性疾病,其症状复杂多样,发病率逐年上升。该病属中医学“郁证”范畴,郁证之说源于《内经》,《素问·六元正纪大论》中阐述了五气太过不及可致郁,同时论述了其治疗原则:“木郁达之,火郁发之,土郁夺之,金郁泄之,火郁折之”。也有较多情志致郁的描述,如《灵枢·本神》曰“忧愁者,气闭塞而不行”。《素问·本病论》“人忧愁思虑即伤心”;《灵枢·癫狂》“喜忘,苦怒,善恐者,得之忧饥”;《素问·通评虚实论》“隔塞闭绝,上下不通,则暴忧之病也”。张仲景继承《内经》的理论基础并结合临床实践,创立了治郁诸法,其中,小柴胡汤为郁证从肝论治的典范:“伤寒五六日中风,往来寒热,胸胁苦满,嘿嘿不欲饮食,心烦喜呕,......,小柴胡汤主之”。另外,《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中论述“妇人脏燥喜悲伤欲哭,如有神灵所作数欠身,甘麦大枣汤主之”。《诸病源候论》中述“结气病者,忧思所生也。心有所存,神有所止,气留而不行,故结于内”。元·朱丹溪将郁证列为专篇论述,提出了“气、血、火、食、湿、痰”六郁之说,并创立了“六郁汤”、“越鞠丸”等治疗方剂,至今仍广泛应用于临床。《临证指南医案·卷六·郁》提出“因情志不遂,则郁而成病矣”。曹晓岚教授在总结古代医家经典理论的基础上,总结出郁证多由七情所伤,情志不遂,致肝之疏泄失职,肝气郁结,郁而化火所致。情志失调是郁证的主要致病因素,肝气郁结、气郁伤神为其主要病机改变,其病位在肝,涉及心神,因而肝郁伤神是抑郁症的发病关键。临床治疗应以肝郁为核心,故治疗当从肝论冶。肝主疏泄,性喜条达,若谋虑不遂,郁怒不解等情志过极,使肝失条达,疏泄失司而致肝气郁结,肝郁最易化火,因此治疗在疏肝解郁的同时,应配合清心安神之法,以清心肝之火,宁心安神。
紧张型头痛是一种反复发作的头痛,是临床最常见且难治的慢性头痛类型。既往中医治疗头痛以辨证论治为原则,以调整脏腑功能失调为基点,认为该病主要是在感受外邪、情志内伤、饮食劳倦、久病致瘀、头部外伤的基础上造成的肝、脾、心、肾等脏腑功能失调,邪袭脑络,风阳内动,痰浊阻滞,瘀血阻络所致[1-2]。曹晓岚教授在诊治头痛的工作中,结合人群生活、个体的差异、工作环境变化,在临床实践中重新审视了头痛的病因病机。发现紧张型头痛是以肝失疏泄为发病基础的,在伴随头痛等躯体症状的同时,也存在心理、认知和情绪等的紊乱。紧张型头痛的患者所表现出来的认知功能下降(注意力不集中、记忆力下降、思维缓慢),情感方面的障碍(烦躁、易怒),工作的积极性及效率下降,社交功能减退,以上各种状态都是不正常的心理状态,这种紊乱状态不仅是头痛患者表现出来的一种症状,也是加重头痛的原因所在,如此循环往复,导致了头痛的持续存在。目前西医研究表明紧张性头痛的发病与抑郁、焦虑等精神心理因素密切相关[3]。国内一项研究观察了95例紧张性头痛患者,55.8%伴发焦虑或抑郁[4]。同对照组相比,紧张性头痛患者经历了较多的负性生活事件,伴有情绪紊乱的人数要高于正常对照组,主要表现为焦虑和抑郁状态[5-6]。长久的抑郁状态可以诱发头痛,而久治不愈的头痛同样容易激发患者的抑郁情绪[7]。已有研究资料显示抗焦虑、抗抑郁药治疗紧张型有效,尤其对于伴有焦虑、抑郁的患者疗效更佳[8-10]。紧张型头痛属中医“头风”范畴,其发病多与情志刺激,肝失疏泄有密切关系[11]。肝为风脏,主疏泄,调节情志,疏畅气血,与胆互为表里,且胆经行于头之巅,布于头之侧,故本病与肝胆二经关系密切。《素问·脏气法时论》:“肝病者,气逆则头痛。”《素问·刺热论》:“肝热病者,其逆则头痛员员,脉引冲头也”。中医学认为肝为“将军之官,喜条达而恶抑郁”,长期情志不遂,致肝失疏泄,肝为风木之脏,主动,“气有余便是火”,气逆于上或日久郁而化火,引动肝风,风火相煽,上扰清窍,发为本病。曹晓岚教授认为治疗紧张型头痛不应只重视患者的躯体因素,而应同时重视情志调节[12]。提出本病基本病机是情志不遂,肝郁气滞,肝郁化火,引动肝风,风火上扰清窍,提出“疏肝解郁,息风止痛”的治疗原则。
异病同治是指不同的疾病,若其发病的病机相同,可用同一种方法治疗,是辨病与辨证相结合的治疗原则,体现了中医辨证论治的精神[13]。异病可以同治是因为不同疾病在其发展过程中出现了病位相同、病因同源、或病机吻合时,便可采用相同的治则治法。证即证候,是疾病发生和发展过程中某一阶段本质的反映,它以一组相关的症状和体征,不同程度地揭示了病因、病机、病位、病性。无论是外感热病,还是内伤杂证,不同的疾病,只要在疾病过程中见到同样证侯时,均可应用同一治法治疗,异病同治体现出了中医辨证论治的高度原则性和灵活性,一直作为最基本的治则指导着临床工作,在中医基础理论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若能正确理解和运用,对提高临床疗效具有重要价值。
郁证和头风发病的病机相似,皆以情志不遂,肝郁气滞为基础,基于异病同治的原则,可用同一种方法治疗,曹晓岚教授自拟解郁饮治疗郁证和头风,临床取得较好的疗效。解郁饮由柴胡、枳实、陈皮、青皮、郁金、香附、栀子、淡豆豉等组成。方中柴胡苦平,入肝胆经,疏肝解郁,升发阳气,透邪外出,使肝气得以条达,并引药入肝经,《神农本草经》云:“柴胡主心腹肠胃结气,饮食积聚,寒热邪气,推陈致新”。枳实破气消积,其与柴胡为伍,取四逆散疏肝理脾之义,一升一降,加强其舒畅气机之功,二者共为君药。栀子清泻三焦火邪,淡豆豉除烦宣郁,二者合为栀子豉汤,清宣心胸郁热,使郁邪得解;青皮和陈皮一主肝脾,一主脾肺,陈皮味辛,其气温平,理气健脾,燥湿化痰,青皮辛苦温,疏肝理气,消积止痛。二药伍用,疏肝和胃健脾、理气止痛快膈,四药共为臣。香附理气解郁,活血调经,为调逆气,行瘀血之要药。郁金长于行气解郁,具清心、利胆之功效。辛能散,苦能降,郁金善降逆气。《神农本草经疏》记载:“其性轻扬,能开郁滞,故为调逆气,行瘀血之要药。”二者既可增君药柴胡、枳实疏肝解郁之功,亦能助臣药栀子、豆豉清热除烦之效,为臣亦为佐药。郁证者多见失眠、思虑、急躁等症状,在此基础上可加炒枣仁、合欢皮、珍珠母等,三药皆入心、肝二经,其中炒枣仁养血宁心以安神;合欢皮疏肝解郁以安神;珍珠母泻肝火、潜肝阳以安神。全剂配合,共收疏肝解郁、清心安神之效,使全身气机疏通条达,血行通畅,心神得养,神有所藏,魂有所舍,精神振奋。头风者多见肝郁化火生风,故可加龙胆草清泻肝经实火,珍珠母平肝息风镇痛;因祛风之品气轻味薄,升散宣达,有引药上行,疏导气机之功,善入肝经,故加以白芷、细辛疏风止痛;当归、川芎养血活血,取“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之意。诸药合用,共奏疏肝解郁,息风止痛之功。曹晓岚教授在异病同治原则指导下,多年来应用解郁饮加减治疗郁证和头风,临床疗效显著,值得借鉴应用。
患者林某,女,25岁,山东淄博人,于2013年6月3日初诊。主诉:头痛2年余,加重1个月。现病史:患者自诉2年前,因考研情绪紧张诱发头痛,以双颞侧疼痛伴紧缩感为主,无恶心呕吐,劳累及紧张时加重,伴心烦易怒,纳可,眠差,二便调。舌质红苔薄黄,脉弦紧。既往史:平素体健。中医诊断:头风(肝气郁结、气郁化火)西医诊断:紧张型头痛。治宜疏肝理气解郁、熄风止痛,方选解郁饮加减。方药组成:柴胡12g、枳实15g、陈皮 12g、青皮 12g、栀子 9g、郁金 15g、香附 15g、炒酸枣仁 30g、珍珠母 30g,龙胆草9g,川芎 12g、白芷12g、细辛3g,14剂,水煎服。二诊:患者头痛较前有明显改善,心烦减轻。上方加石决明30g,14剂,水煎服。三诊:患者诸症消失,告知其停服中药,调畅情志即可。
患者丁某,女,42岁,山东济南人,于2013年5月10日初诊。主诉:情绪低落1年余。现病史:患者自诉1年前,因工作压力大导致情绪低落,注意力不集中,缺乏兴趣,伴头痛,紧张时加重,自服逍遥丸无明显效果。之后症状逐渐加重,遂来我院就诊。现症见:情绪低落,注意力不集中,记忆力下降,对生活缺乏兴趣,情绪波动较大,伴头痛,双颞侧紧束感,心烦,喜哭易怒,纳差,眠差,入睡困难,多梦易醒,大便干,小便调。舌质红苔薄黄,脉弦紧。既往史:平素体健。中医诊断:郁证(肝气郁结、气郁化火)西医诊断:抑郁症治宜疏肝理气解郁、清心泻火安神,方选解郁饮加减。方药组成:柴胡12g、枳实 15g、陈皮 12g、青皮 12g、栀子 9g、淡豆豉15g、郁金 15g、香附 15g、炒酸枣仁 30g、白芷 12g,14剂,水煎服。二诊:患者头痛较前有明显改善,仍缺乏兴趣,注意力难集中,记忆力改善不明显,纳眠一般。上方加川芎12g、夏枯草30g,14剂,水煎服。三诊:患者情绪较前有明显改善,心烦减轻,可集中精力做事,头痛基本缓解,纳差,眠安,二便调。上方加焦三仙各6g,去栀子、细辛,改郁金6g,14剂,水煎服。四诊:诸症基本消失,巩固服药两周,随访1年未有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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